第二十四章,柳叶头环

太阳藏到三生桥那一边去的时候,天色还很早,但三生桥的傍晚已经来。我们几个孩子早就索然无趣,跑出去摘花了,这时候大哥才意犹未尽地拉着王子薇出来。此时的仙人洞又回归了本来的面目,从低处腾起的雾气给它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这和我梦里见到的一样,美不胜收。

不光是仙人洞,整个三生桥都蒙在腾起的薄雾中。水湾里是王家种的荷花,正长出红的和白的花骨朵;高一点的地方是一垄禾田,正抽着稻穗,一对青桩从外面飞过来,缓缓落在禾田里,优雅地单脚杵着,像一个悠闲的诗人,对着伴侣吟唱着今天的故事。

黑狗躺在吊桥这头打盹,该是讨厌的蚊子打搅了美梦吧,它伸出雪白的爪子抓了抓,把头藏在身子下。老迈的吊桥这会肯定也在打盹吧,没有我这般捣蛋的孩子去把它的腰肢摇得“吱呀吱呀”。

那条挂在仙人洞旁的瀑布依旧淌着水,水汽在高空形成了虹,几星水滴从石块上飞溅过来,滴落在我的脸上。这时候白豆腐又在跳水了,木质的桶一路洒着水,那些花该喝饱了。

“大哥,我们该回去了。”趁着王子薇过去给白豆腐开门,我扯了扯大哥的衣袖。

“忙什么?晚饭还有一会儿,我去叫他们。”大哥看了看,太阳早隐下山去了,是不早了。

大哥过去和白豆腐说了些什么,白豆腐摇了摇头,又冲屋里说了些什么。不多时,王子薇出来了,出来的还有她母亲。

我和几个还自己在溪水边摘荷花,几尾鱼在荷叶见换快地游着,被我一拨花,很快游走了,只在水面溅起一朵朵水花,展开的涟漪一圈圈散开。

“你们去我家玩吗?”我问。

“去你家干嘛?”王子豪手心捧着一尾小鱼,鱼溅起的水花全洒在他脸上。

“我姐姐去我们就去。”王子茜说。

不多时大哥过来了,一起过来的还有王子薇、白豆腐。

“子茜你们俩在家,我跟你姐姐出去会。”白豆腐说。

“我呢,爸爸,我也去。”王子豪吊着白豆腐的手,抬着头噘着嘴问。

“管你的。”白豆腐笑着说。

“吃了饭再去吧。”王子豪母亲过来,一左一右拉着姐妹俩。

“不了,婶婶,我说一起去吧。”大哥劝道。

“不了,家里还有猪,还得泡豆子。家里没豆腐了,不然带点过去。你考大学了,就要好好读书,不要耽搁了学业。你看我们这些农户人家,家里老人累死累活,供薇薇二叔上了学,出了个能人。虽然说是一根藤上结的瓜,也有的大有的小。等这瓜结籽落地,就是两根藤了。”她一面说着,一面往回走了。

大哥脸色有些不好看,但没说什么,只是看着仙人洞。

“这婆娘,一天说话神神唠唠的,”白豆腐说,“大侄子不要见怪,乡下人家,没什么管教。”

“是我什么地方唐突了,下次来给婶婶好生赔礼。”

王子薇看着母亲走远,和白豆腐对视一眼,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出了三生桥外面依旧很热,太阳还挂在西边的山梁上。黑洞河静静地淌着,毫无感情。可它淹死了多少生灵?改叫它无情吧。我能知道的就有米酒、米老板,还有那些野猪、飞鸟。尽管他们也是无意触犯黑洞河的威严,但黑洞河终究是毫不留情流下了他们,永远的。

“我们往河里走吧。”大哥突然提议。

白豆腐诡异地瞥了大哥一眼,说:“薇薇你带着几个孩子前面走,我和世焱抽根烟。不要下水,就走岸上。”

这一条长余宽的小路一侧是刺梨,正开着花;一侧是田,多半栽着稻子,还有一些是荷田。王子茜姐妹俩摘刺梨的花,嘻嘻哈哈;我和王子豪在田埂道上跑着,也嘻嘻哈哈。

“你们两个慢点,都找不到人了。”王子薇在不远处喊道。

“姐姐,你猜我在哪?”王子豪走在田埂上,荷叶把他遮得严严实实的。

“我不猜。”王子薇笑盈盈地说。

“姐姐,你快猜嘛。”王子豪分开荷叶,往前面走。

“大姐,快看,这朵花是白的。”王子豪擎着一朵刺梨花。

“前面就是学校了,又快开学了,你作业写了没?”王子薇问我。

“还有一点。”我在田埂上说,但我这时候很不好意思,其实我还没动笔,光顾着玩了。

“玉儿,你好生看着王子豪,像条泥鳅,都抓不到。”王子薇也摘了一朵刺梨,戴在头上。

“不要叫我玉儿。”在我的个性逐步觉醒的时候,我也越来越反感别人把我当个女娃娃。

“好,不叫就不叫,玉儿,你看着点王子豪,在前面学校等我们,不要跑远了。”

“我们去折柳条织个帽子吧。”我站在围墙下看着大柳树,脑子里有个想法,就说。

“好呀好呀,可是上不去。”王子豪咬着大拇指说。

“这样,”我伏在他耳边说,“懂了没?”

“你们俩在树上干嘛呢?小心点,快下来。”王子薇远远的喊。

、“等一下,我们折柳条。”王子豪说。

“快下来,别爬那么高。”大哥也说。

“还不下来,等会掉下来摔死了才好,”白豆腐起得烟都掉了,狠狠地盯着王子豪,“万世玉你丢一根柳条下来。”

我站在围墙上,丢了一根柳条。

“下来。”白豆腐厉声说。

大哥站在墙根,一把接住我,把我放在地上。

“你还不下来。”

“我下来你不许打我。”王子豪站在墙上,低声说。

“弟弟快下来,爸爸不打你。”王子薇抢过柳条,丢得远远的。

“姐姐,给你。”王子豪站在王子薇边上,把头环递给王子薇。

王子薇踮了踮脚,把头环戴在白豆腐头上,说:“爸,再生气胡子都要翘上天了。”大哥拿过我的头环,也戴在王子薇头上。

“这样多好看,我们走吧。”大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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