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听到的故事里,姑娘们在山水美人上露面只是为了名。她们在最美的年纪,在山水美人这个舞台上尽情展现自己的美丽,以此完成成年礼。若是能够出彩,自然也能给自己的争取一份更加殷实的聘礼。这里说的出彩,并非一定获得好名次。在以往,普通农家的姑娘比起几个大户人家,在教养上也就低了一筹,加上评委多是由几个大家族的人担任,很难博得好名次。我所知道的,也就只有杜娟这一个非大家族出身的女子得了个前四。而现在的姑娘们,参与的动机并不如此单纯,或者说是现在的山水美人举办的动机并不单纯。至于其中的玄妙,我又无法说起,只能当一个看客,看热闹罢了。
第一个上场的自然是选手代表刘悦。这几年我很少见到她,她除了个子长高了些,也没有太大的变化,还是扎两束马尾,还是爱笑,一笑起来露出脸上的婴儿肥,显得可爱。她和万青青也是有缘,在米家镇读初中就一个班、一个宿舍,到了高中,依旧是一个班、一个宿舍。本来她初中是可以进城里读的,毕竟他有个有钱的爹。但听万青青说,她死活不去,刘德春拗不过她,只好随她去了。
这几年我唯一一次见到她,就是米家镇中学开榜那天,我和万青青去看榜。米家中学虽说只是乡下中学,但师资力量雄厚,在黔水县几十所农村中学中数一数二,就是比起城里的三所中学,也差不了太多。米家中学在米家镇的东街口,东街就是张家巷,这条米家镇最为古老的东西走向的街道。附近三个乡镇的学生,都分配在这所学校。当然,也有人借助外力直接去黔水县城的三所学校,比如我的二哥。
那天我和万青青到了米家中学时,刘悦正在门口看榜。她看见了万青青,招了下手,问:“青青,你是第二名,你报哪里?”
“才第二名,”万青青显然不是很满意,她想了想,说,“我报第一中学,你呢?”
“我也是,我们还在一起,”刘悦抱着胳膊,看了看我,俏笑着,“玉儿,你怎么老是粘着青青?”
“我是过来看学校的,我明年也要来这里读书了。”我和她争辩着。
“玉儿,再过一年就是第二届干溪美人了,你说我和青青谁名次高?”
“当然是万青青了,”我理所当然地说,“你第二好了。”
这次她作为选手代表,不光是沾了她爹的光,她在场上的表演着实让人眼前一亮。她穿着一身洁白百褶裙,跳了一只舞蹈,却并非土家族的舞蹈。刘悦是土家族人,她却没有学到土家族的舞蹈,这可是个遗憾。不过早在四年前,我的世君姐姐就穿着土家织锦跳过了,很是好看。刘悦跳完,博得一阵掌声,刘德春也很是满意,正和边上的钱国庆交头接耳。
刘悦下场了,第二个上场的是米芊芊,也就是米三妮。四年前她的二姐米二妮米苏也是在这里夺得了酒美人的名头,也是在这里展示了米家姑娘的豪情与酒量,更是在这里结识了瘦竹竿。而如今,她的妹妹也站在这个舞台,她又会给我们带来什么呢?
米芊芊才上场,台下就有人欢呼了。
“米家妮子,你可是也来招亲?我可等了四年了。”
米三妮面颊羞红,我只在几年前见过她,感觉她的性子更偏向她的大姐米妮,和米二妮却是极端。她应该是不会做出米二妮当初的举动吧。
我还在这样想,台上的米家镇镇长米忠良咳嗽了一声,对主持人说:“别耽搁了,后面还有许多人。”
主持人讪笑着,安抚了台下的乡民,示意米三妮可以开始了。
只见米三妮铺好宣纸、研磨、执笔,皓腕抡动,毛笔在纸上跳跃。我大概猜出来她是在作画,却和红夹克不同。
过了半小时,她才收好了笔。又等到墨迹干了,她才给我们展示她的画——画上并没有多余的东西,只有一个美人,一坛酒,还有模糊的背景。美人挽着发髻,媚眼若桃花含苞,隐约间可以看见忧愁;酒在美人身后,只见酒贴上有一个龙飞凤舞的“酒”字;背景看起来是一座山,有两个小黑点,可能是墨迹吧。
“这画真有灵性。”黑豆腐起身过去看了看,啧啧称奇。
“你这画的寓意是什么?”旅游局副局长黄四海问。
“酒代表我们米家的传承,这个女子就是酒美人的形象,至于背后的山,就是庇护米家镇的灰千山脉了。”米家镇镇长米忠良挺满意,给黄四海解释。
“那那两个黑点呢?”黄四海又问。
“可能是墨迹洒落的。”米忠良揩了一把汗。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米三妮咬着嘴唇说。米忠良一个劲朝米三妮地眼色,米米忠良三妮却假装没看见。
“哦,那你说说寓意是什么?”
“我画的女子,是我二姐没错,但这坛酒,并不是代表米家的传承,而是四年前我二姐在这里比酒招亲的象征。还有那两个小黑点不是墨洒落的……”三妮说到这儿就顿下了,她低着头,似乎在想什么。
“这幅画我着实喜欢,开个价,我买下来。”一直没说话的钱国庆突然开口。
“您要是喜欢,尽管拿去。我这不懂作画的侄女瞎画的,上不得台面。”米忠良接过画,放到钱国庆手上。
“这画挺不错的,我看着喜欢,只是,你提到的二姐今天可曾来到现场?”钱国庆看了看,又把画递还给米三妮。
“我二姐她……”米三妮咬着嘴唇,说。
没等她说完,米忠良接过话,“我这侄女口中的二姐,就是我的二女儿,并没有来。不过我的大女儿来了。”
“这我知晓,就是李嘉小兄弟的妻子对吧,不得不说,你们米家姑娘当真是好看。”钱国庆点点头说。
主持人站在台上,说也不说,走也不是,只好干咳了声。
钱国庆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是不是与人随意说话的地方,又有失体面,这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