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影刺

燕州白郡。

白郡位于云、燕、淄三州交界,东、北依霖水,南靠芒山建城,军事位置险要,商贸往来频繁,是除了圣武关之外,云州进入中原地区的又一重要通道。这几年白郡周围没什么战事,风平浪静的日子久了,人烟也逐渐繁盛起来。

要说起白郡最出名的烟花场所,没人不知道凝翠楼。

东方玉现在就站在这凝翠楼前。进城前他就将赤麟放到野地里,他相信这世上还没什么动物能快过赤麟的速度。而草原牧人的套马杆也套不住这一匹颇具灵性的烈马。

自从他单独行动以来,云西缀着的尾巴就有点三心二意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前几次的狠辣手段杀怕了,一直不敢过分迫紧,让他都没有出手的机会。这样反而让东方玉担心,董不语那边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进入白郡之后,东方玉有了一个主意。他先设法摆脱了刺客眼线,故意用个低檐斗笠蒙了脸面去住店,要了客店最好的上房套间,给自己粘上一部大胡子,让伙计给买了华贵的锦衾衣物,去珠宝楼买了现成的猫眼宝石戒指大金镏子,又去兵器铺买了一把华而不实的厚背大砍刀,镶金嵌玉挂在腰间,什么龙涎香、檀香、花香弄了好几斤,能喷的全喷上,头发梳成一个流里流气右歪髻,抹上油、打上蜡,油光铮亮,脸上抹点锅底灰,再加上些红绿油彩,那脸膛立刻就变得绿里带红,碧湛湛红涔涔,一照镜子把自己吓得一哆嗦。右脸上一块青黑乌痧大痣三寸来长。东方玉又照了一次镜子——效果太强烈了,他觉得自己以后还是不要照的好,省得吃不下饭。

最后一步,东方玉试了试嗓子,憋成老粗腔,加点狮子吼,道一声“伙计,进来!”恍如半天里响了个霹雳,那伙计平日里人称王大胆,一听这声吓得一哆嗦,忙推门进来,不过一看东方玉这新奇造型,饶是这伙计再大的胆子也差点当场吓死,扑嗵一声就跪下了,“夜叉老爷,这还是大白天的您怎么就出来了?小民我没干过什么亏心事啊……”

东方玉对这个效果很满意,安抚王大胆道:“只因俺性格羞涩,见不得生人,所以平日里都遮盖些个,兄台你莫要惊慌。”饶是这般轻声细语,也震得王大胆耳朵嗡嗡直响。

王大胆差点就哭了,心说你还是遮盖着点吧,这白天还好,晚上碰上个胆小的还不得被你吓死。

东方玉心里好笑,问了伙计城内最大的镖局和最大的妓院的位置,赏了他两个铜子便出门去了。这王大胆不免腹诽,看这大爷穿得挺阔绰,出手打赏却这般小气。

东方玉倒不是第一次步入凝翠楼这种烟花场所,当老鸨让他挑选姑娘的时候,他很干脆地捏出一片金叶子道:“别弄那些庸脂俗粉,给大爷找个清倌人儿。”

四十来岁的老鸨也算阅人无数,但像东方玉造型这么奇特的还是头一次见,这老鸨只能大概估摸着东方玉是个外国来周国做生意的暴发户。不过她可不敢随便找个清倌人,看东方玉这体格,那种未经人事的小姑娘恐怕上来就给他弄死了。

见那老鸨犹豫,东方玉将重重一个包袱拍在桌上,“要是让大爷我满意,这包东西就全是你的了!”一个金元宝从包袱空隙里骨碌碌滚了出来。

老鸨的眼睛倏地睁圆了,这一包金子怕不得有几百两!这样送上门来的冤大头不宰实在太可惜了。莫说是个清倌人的死活,就是把她妈拉出来卖了她都愿意!

“来了来了,绝对是最美的,大爷稍等哦——”老鸨狠狠吞了一口口水,临走还朝着东方玉抛了一个媚眼,脸上的粉笑得直掉渣子,看得东方玉差点把隔夜饭吐出来。当然如果他留意一下周围的话,就会发现更多的人看着他受到的惊吓程度远超过那老鸨。毕竟长成这样还敢出来吓人的,需要太大的勇气。

“大爷,您瞧瞧,这四位可是凝翠楼的台柱子,只卖艺,不卖身的。这是牡丹、芍药、秋菊、腊梅……”

“滚!你当俺傻么!拿这种货色来蒙俺!”东方玉这一声可是用了真力,房顶上的瓦都震碎了好几块。那老鸨吓得腿肚子直接就转了筋,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有那胆小的妓女嫖客直接就吓晕了。有那悲惨的嫖客就此被吓得终身不举的,也算异数。

“你们这的头牌红姑娘不是叫什么蓝若的么?”东方玉粗鲁地大声嚷嚷道。

那老鸨骇得道:“蓝若被贵人请去唱曲,尚未回来。”

东方玉道:“那没事,你告诉俺她住哪儿,我去她房间等她。这些——”东方玉一把拎起了那个沉重的包袱,“是给蓝若姑娘的。”

老鸨一听就哭了,只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长这么丑还这么不要脸的,也许人家敢长成这样其心理承受力早就超越了脸皮的极限。但是这蓝若姑娘可是凝翠楼真正的台柱子,能给这二六不识的番邦蛮子糟蹋么!别说区区几百两金子,就是一千两一万两那也不能够呀!当然真有一万两的话未尝不可以商量……

一念及此,那老鸨不由得心中怒火起,恶向胆边生,居然强压住了害怕和恶心,一个恶狗抢屎扑到东方玉脚下,拽住东方玉的包袱就不肯撒手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放声哭嚎,“大爷大爷!我们是小本经营,一向遵纪守法,姑娘们都是良善人家女子,身子骨娇弱,手不能抬、肩不能扛,实指望来这里从事个服务行业贴补点家用,也只能将就糊个口,求求您老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

这里闹得欢实,那边厢却早有人叫了护院打手蜂拥而至,将东方玉围在了中间,撸拳擦掌就要动手打人。

对于那个满脸沟壑的妇人东方玉下不去手殴打,但对于这些打手们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了,众人只是觉得眼前一花,还没等看清楚怎么回事,那些打手们已经全都躺在了地上,东方玉还是原地站着,气定神闲。那个老鸨已经停止了哭号,吓得目瞪口呆,嘴张得能塞进去五个鸡蛋,她手中兀自还拽着东方玉的包袱角。被东方玉一看,吓得立即撒了手。

“现在能告诉俺,蓝若姑娘的房间在哪儿了吧?”东方玉道。

“在……在……后园……小楼……”老鸨哆哆嗦嗦半天才把位置说清楚。

“早说不就好了?既然她不在,俺也就不难为你们,俺先走了。”

说完这句话,东方玉在所有人的目送下,得意洋洋地离开了。

当天夜里,凝翠楼头牌红姑娘蓝若在居所失踪,同时失踪的还有那个住在客栈的丑陋胡商。因为东方玉白天大闹凝翠楼的事情满城皆知,所以一般人都认为这胡商不是什么好路数,更有人信誓旦旦说早看出来他就是个飞贼,觊觎蓝若姑娘的美色,白天是故意去踩盘子,晚上就把人给劫走。虽然凝翠楼的老板心痛得哭天抢地,但城卫不可能因为“走失”了一个妓女就封锁城门,即便她是本城最红的姑娘也不行。

次日,一个有一脸阳光般笑容的魁梧的年轻人来到振威镖局要求雇佣一名保镖保护自己的“内眷”去一趟圣京。要求必须年轻英俊,身高体壮,会赶车,会骑马,武功好不好倒是其次。这样的雇主倒是少见,不过因为东方玉付出的酬金极其可观,所以振威镖局还是挑出了一名名叫柳二的年轻镖师接下了这趟买卖。柳二高大英俊,武艺在镖局中也算好手,骑马赶车都在行,完全符合东方玉的要求。

蓝若一觉醒来的时候只觉得颠簸地厉害,随后就觉得很冷,然后她惊恐地发现自己仅着睡衣置身于一辆马车内,陌生的车夫吆马赶车的声音清晰可闻。

“这一定是做梦,一定是。”可怜的蓝若不敢相信这一事实,赶紧闭上眼睛开始数数,希望再次醒来的时候会发现自己还在原来的床上。但这个努力立刻失败了,剧烈的颠簸让她觉得浑身的骨头都散掉了。

悲惨地发现这不是做梦之后,蓝若吓得尖声大叫起来,马车立刻停下了。她听到两个男子交谈的声音。

“公子,看起来贵眷醒了。您要不要跟她说两句话?”

“我先前说过的,内子受过刺激。柳二哥要不要先歇息一下,喂喂马,我和内子说两句话……”

“好。”

紧接着就感觉那柳二哥将车子支上,卸辕拉马,不一会儿就走的远了,那公子却是一点儿声息也无。蓝若战战兢兢拉开轿帘,大着胆子向外一看,眼泪哗哗地就流淌下来,外面是一条蜿蜒的马车道,大概刚下过雨的缘故,路上一片泥泞,一道道深深的车辙纵横交错,车道以外就是无边无际的荒凉草甸。偶尔飞过一两只野鸟。

一匹高峻的赤红骏马上端坐着一个英武青年,只瞧面相,不似穷凶极恶之人,此时正以好奇的眼光看着蓝若,似乎观察她惊吓的表情是一件再有趣不过的事情。

“你是什么人,为何劫持我一个弱女子?”蓝若哭了一会,定定神问道。

“在下东方玉,只是想请姑娘帮个小忙。手段不算光明磊落,叫姑娘见笑了。这是姑娘的卖身契,姑娘只要将它毁掉,就完全是个自由人了。”

蓝若的身体明显抖了一下,她几乎是抢过了那张卖身契,看了一眼之后,她不顾风度地兴奋地尖叫一声将它撕成了碎片。“你要娶我么?做妾室?”蓝若有点期待地问道。

“不,我不会。除了我的妻子,我不会娶任何别的女人。虽然我还不知道我的妻子在哪里,但显然不会是你。”东方玉很认真地道。

“你是个正派人,从你的眼睛里我就可以看得出来。您确定不会对我动心?你发誓?”

“百分之一百确定。但我不能发誓。不过你可以放心,我说过的话,还没有不算数的。”东方玉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您只要坐车到圣京去,就帮了我最大的忙了。”

“如果我不去,你会不会强迫我?”

“这个么,我得为姑娘的安全着想。我想,我们都没有退路了。”

“你威胁我?”

“很不幸,你已经卷进来了。我不管你的话,你会死。”东方玉平静地道。

听到“死”字,蓝若的身子打了个寒噤,她看得出来东方玉不是说谎,这时候她无比真切地感受到彻骨的寒意,瑟缩了一下之后,她怒气冲冲地问道,“你……你凭什么把我劫出来,还让我卷进这样的事情!我在凝翠楼虽然是卖笑的行当,至少还能苟活下去。现在名义上成了自由的身子,却还要受你的胁迫,你凭什么这么对待我!难道就因为你武艺高强?你有能耐,你保护我呀,如果我死在别人手里,难道不是被你害死的么!我知道我们下贱,但再下贱也是个人,我跟你说,你不能这样对待我!”

“看不出来你真是个刚烈的奇女子呢!”面对蓝若疾言厉色的指责,东方玉神色不动,只是略微笑笑道:“可是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我有我必须保护的人,因此只好出此下策了。姑娘说得一点我同意,我有实力这么做,而你没有,所以现在姑娘就委屈着罢。到了圣京,我会补偿姑娘的。”

“那也要有命来享用才行。”蓝若冷笑道。

“姑娘是聪明人,我希望您不要逼我用强。我要取你的性命,只在反掌之间。”东方玉淡淡道,“我叫东方玉,姑娘若是不幸香消玉殒,记住害死你的人也好。”

“你……无耻!”蓝若咬牙切齿道。

“我们判断是非的标准不同,所以这句话我不苟同。”东方玉仍然一脸和气。

蓝若拿他根本一点办法都没有,气得一摔帘子,缩到车子里面去了。

“内子身子不适,饭菜尽量做得精细些,都送到车里。”蓝若听到东方玉在这样吩咐柳二。柳二闷声答应了。

东方玉远超乎常人的直觉往往能让他提前发现危险,虽然没有看见敌人,但东方玉本能地感觉到危险迫近了。目的达到了,这在他自然是一件好事,不过对于蓝若和柳二恐怕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为了不引起追踪者的疑心,东方玉仍然像之前与董不语同行时一样保持着相当大的警戒范围。他们行走的路线却是背道而驰,由白郡再进入淄州。其实东方玉本来就没想真的带柳二和蓝若去圣京。只要能分散一下追踪者的注意力,东方玉就会撇下两人,间道追赶董不语和阿瑶去了。当然这话不能和两人明说。因为东方玉不能保证那些追踪者在发现两人是假货之后会不会恼羞成怒杀人泄愤。

仿佛是为了向东方玉示威,每次东方玉离开再回来,总能看到蓝若与柳二亲热地说话,一见他回来就闭口不言。东方玉则根本不在乎蓝若的这点小花招,随着深入淄州越来越远,他近乎残忍地估计着抛弃两人单独行动的时间。柳二则是尽一个保镖的职责本分,既不多问,也不打听,任凭东方玉吩咐他做什么都任劳任怨,颇有几分超越年龄的成熟和稳健。

蓝若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在凝翠楼的生活称得上奢华,这样的旅途劳顿,饥一顿饱一顿不宜消化的伙食还有寒冷和恐惧的压迫,她的精神很快地萎靡下去。两个男人默默地看着她如同鲜花一般的生命力逐渐凋谢枯竭,却没有任何办法。东方玉选择的路线又是尽量避开官道和大城镇,每天只能走不远的路程。

黑夜,依然在旷野中,柳二忙忙碌碌扎下了营盘,给蓝若的小帐篷中铺了一块不大的狗皮褥子,勉强安顿她睡着了。当晚北风相当凌厉,东方玉还是一身单衣,却丝毫不显得冷,简单对柳二道,“我出去一下。”便上马走了。这么几天下来,对于柳二的能力,他是相当信任了。

半夜回来的时候,柳二难得主动跟东方玉道:“公子,夫人好像有点不妙,这几日一直发烧,今晚更厉害了,刚才我看了一下,她已经烧得昏迷了,已经有谵妄的症状,恐怕要不好。您看看我们是不是连夜找个比较大的城镇去看看大夫?”

东方玉有点为难道:“我刚清理了周围几里的地方,恐怕别处未必安全。”

柳二低声恳求道:“公子,夫人的病势沉重非止一日,这里又无医无药,以在下懂得的一点粗浅医理来看,恐怕拖不到天明……”

“我懂。”东方玉有些烦躁道,说实话,他对蓝若印象不错,利用这样一个弱女子实在是很不道德,如果就这样任她病死,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我刚才在西南方看到有个镇子,我们就去那里看看罢。”东方玉作出了让步。

柳二将蓝若火热发烫的身子用毡毯包了,放进马车里,自套了车,由东方玉领路,三人就向小镇进发,夜色深沉,风似乎更大了。蓝若一直在含混不清地说胡话。

“转过前面那个土坡,就到了。”东方玉指点着前面黑黢黢的地形道。

“好……”柳二刚答应一声,异变陡生。地面上几个小土包忽然翻开,五名黑衣刺客现出身形,随着扣动扳机的轻微咔嗒声,弩箭划破空气的尖啸声格外刺耳——是军用十发连弩。五人放箭之后毫不停留,立即分五个方向逃去。

这种程度的袭击还不能将东方玉怎么样,只是轻轻挥舞刀鞘,他已经拨飞了所有射向自己的弩箭。但柳二就没有这般幸运,除了自己躲避弩箭,他还要照顾蓝若,眼看躲不开,他干脆合身扑入车内蓝若身上。一轮激射过后,他背上中了两箭,还有一枚弩箭深深地射入他的右膝弯,又有一枚带着凶狠的尖刺的弩箭则在他腰间拉开了一道深深的血槽,大量鲜血喷涌出来。很快就濡湿了他的内外衣衫。

“好恶贼!”拨打完弩箭,东方玉怒喝一声,仗着马快,追斩了两名刺客,另外三人另有同伙接应,却逃得远了,夜天黑地,东方玉也不去穷追。

“你怎么样?”东方玉回来才发现柳二痛得汗珠子滚滚流下,却硬是咬紧牙关没有叫喊出声。

“小人莽撞了……夫人没事罢?”柳二咬着牙道。

“没事。我现在给你拔箭,你忍着点。”东方玉也感佩柳二的敬业,这可真是拼却性命来完成任务了。

“先砍断箭杆,包扎上罢,箭上都带倒刺,不好拔。”柳二道。

“只好如此。”东方玉将箭杆一一拗断,在伤口上敷了一点金创药,血暂时是止住了。东方玉看那创口流血鲜红,看起来那箭上没毒,这才放下心来。

“柳二哥,我被仇家追杀,却连累你受伤,真是过意不去。”东方玉歉然道。

“不妨,我们也不过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柳二咧嘴苦笑一下道,几道伤口都很深,只能用内衣布头扎住,真的很痛。

“你还能走么?”

“大概是不成了。就委屈公子赶车罢。”

“也罢。今天我来充一次车夫。”

“有劳。”柳二小心地侧过身子躺着,将蓝若轻轻推到另一边。

但是马车走了才没有多远,随着东方玉一声怒喝,又是五个黑衣刺客现身发弩,但射击的对象却全都瞄准了跟车行走的赤麟,东方玉心道不好,急忙挥鞭拨打弩箭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饶是赤麟奔走如飞,终究体型庞大、躲避不便,后腿上已然中了一箭,痛嘶哀鸣。

“该死的贼!”东方玉猛力一震,马鞭当即碎成一段段碎片,一扬手,化作漫天暗器飞了出去,这次的五个刺客居然无一避免,全部被当场击毙。东方玉赶忙跳下车查看赤麟的伤势。赤麟吁吁哀鸣,显然极为痛苦。东方玉看那中箭处以箭头为中心,血肉筋脉迅速腐蚀变黑,这次刺客用的却是毒箭了。看起来这是一个连环杀局,目的相当明显,先用无毒的弩箭射伤柳二,迫使东方玉弃马赶车,再用毒箭射伤赤麟,毁掉东方玉的速度优势。下一步还有什么阴险的招数等待着他们完全是个未知数,但敌人肯定不会仅满足于此的。

东方玉迅速给赤麟处理了伤口,用匕首剜掉腐肉,从内袋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丸奇香的丹药就着血水化开了涂在伤口上。那伤口立即止住了血。原本四处蔓延的黑色毒气线也逐渐消失,肌肤很快就恢复成正常的颜色。东方玉这才舒了一口气。这时候他发现柳二正怔怔地盯着他看,两人目光一对视,柳二默然转过了头,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饶是东方玉脸皮再厚,也不禁脸上发烧,期期艾艾道:“柳二哥,我这疗伤药有点效果,要不我给您用点?”

“在下怎敢和公子的坐骑比呢?”柳二冷淡地道。

“不是,您误会了……这个……”

不等东方玉解释出个子丑寅卯来,柳二很体谅地发出了响亮的鼾声,解决了两人之间的尴尬困局。

马车缓缓驶进黑沉沉的小镇,赤麟瘸着一条腿跟在车后。东方玉去拍进入视野的第一户人家的门。良久,一个体型粗壮睡眼惺忪的农妇嘟嘟囔囔抱怨着开了门。

“请问镇上有没有药店?”

“没有!”农妇没好气地就要关门。

东方玉递上半两碎银,道:“您再想想。”

那农妇不敢相信地掂了掂,又用牙齿咬了咬,这才变了笑脸道:“刚才我没睡醒,忘记了,有个药店,就在大街那边第五家,不过他们半夜也不开门吧。你们最好等天亮。公子要不在我家歇息一宿?很便宜的。”

“多谢!”东方玉不再和她罗嗦,回到车上,继续赶车。那农妇一脸失望地掩了门。

赤麟忽然不安地嘶鸣起来,东方玉只好又下了车去查看,只见赤麟打着响鼻,伸嘴过来撕咬东方玉的衣服。东方玉心里一惊,难道赤麟发现了什么?他潜心运功,静心默察,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股若有若无普通人根本无法发觉的幽香。东方玉见识广博,认出来居然是安息香粉,这并不是一种毒药,更多的时候是被用作一种香料,以其淡雅幽香受到贵族女性广泛的喜爱。但东方玉恰巧也知道有一种追踪术,就是以安息香为主料调制一种粉末,洒在被追踪目标的身上,通过专门训练的猎犬来追踪目标。难道是刚才那农妇趁自己不备放到自己身上了?

摇了摇头,东方玉开始放松心情,如果总这样草木皆兵,再坚韧的神经也会崩溃,他自己也得被折磨疯掉。内息流转一周天,东方玉精神一振。

来到药店的时候,东方玉并没有叫门的打算。他双手按在门板上,那门板马上就无声无息出现了两个掌印,细碎的木屑在他脚下堆成了两个小堆。柳二在车上看得清楚,心下骇然,这份功夫,他就是练一辈子都办不到。

东方玉像是鬼魅一般无声无息进入药铺,也不用烛火,凭着气味将需要的药材取了,思量一下,又取了一套煎药的家什。在柜台上搁下一些银两,然后抹身出来。

东方玉一出来,却见柳二正痛苦的扭来扭去,蓝若却是声息全无。东方玉大吃一惊,奔至车前,一把按住柳二,急问道:“柳二哥,怎么回事?”

柳二面如金纸,双目紧闭,痛苦地呻吟道:“公……子……有人……”下面只见嘴唇嗫嚅,却听不到说话,东方玉俯身至他唇边问道:“什么?”

柳二忽然睁开双目,轻声道:“受死吧!”左手在衣内扣动机簧,三枚牛毛细针呈品字形射出,这样近的距离内根本就是避无可避,全都钉入了东方玉体内!东方玉怒吼一声,一掌将柳二整个胸脯击陷下去整个人向后急退。出乎意料地,东方玉担心的后续袭击却没有出现,整个镇子如同死了一般悄无声息。再看柳二受了致命一击却没有就死,整张脸都因痛苦而扭曲,喉咙里发出咔咔的声音。

东方玉一步步走回到马车旁,盯着柳二,柳二虽然濒临死亡,眼神却湛然不散,死死盯着东方玉。脸上肌肉可怕地扭曲着,居然是努力要作出一个笑容。

东方玉很惊讶他一点都没有要死去的恐惧,看上去好像还有话要说的样子,稍一犹豫,东方玉倒出一粒红色丹药给他喂下,出掌拍断了他几处主脉,又在他百会穴输入真气,减少他全身的疼痛对他神经的刺激。

“多谢你。”柳二咬着牙道,虽然这样死得更快,却能说话了。

“你有什么遗言么?”

“有,当然有。我是无影刺客‘蜂’组的组长,柳二就是我的本名。你先前杀掉的七个人,原本都是我同组的兄弟。你能伤在无影刺客手里也算有幸了。我们‘蜂’组的人武功不如‘龙’组高,用毒不如‘蛇’组精,女子不如‘蝶’组媚惑诱人,伏击不如‘鼠’组,蹑踪不如‘犬’组,组织内很多人都觉得我们是最没用的一组。但是……咳咳……”他想笑一下却差点就此过去了,好容易顺过气来才继续道:“但是这次他们没有一组成功的,只有我们……我们成功了!”说到这里他眼中闪出骄傲的华彩,“你是无影接过的最难的活之一,武艺奇高,心思机警,直觉敏锐,又有追风快马,锋锐神兵,要刺杀你,只有我能做到!”

“蓝若生病,你中箭,赤麟受伤,安息香乱我心神,都是你的诡计?”

“除了蓝若姑娘,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个不幸的人罢了。其他都是我安排的。落在我的算计里,你服气么?”

“服气,我的确没有看穿你的诡计。不过你为什么不用威力更大的暗器,或者抹上毒药,直接取我性命呢?”

“我得小心,威力强大的暗器容易显露痕迹。你的手段我研究过,毒药不能对你造成太大伤害。你也不要小看这牛毛针,这是无影顶级的暗器之一。你一中针已经运功逼过了吧,是不是没有逼出来?这正是这种针的妙处。一中针之后如果不运功,用磁石吸出来什么事情都不会有,而一旦运功,这针就会进入血脉,再也取不出来!这种针的名字就叫附骨。也没有太大的作用,就只会让你的功力打点折扣。至于打多少折扣,现在你还感觉不到,大概是中针时间越久越多吧,以后你可以好好体会。哈哈,哈哈……”随着一阵狂放的大笑,柳二目光涣散,就此死去。

东方玉叹息一声,站直了身子。北风怒号,天上没有月亮,只有寥寥几颗星星瑟缩在天空一角。东方玉抱住了赤麟的颈子,感觉这世上只剩下这马是可以让自己依靠的。赤麟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一下东方玉的脖子,将它湿乎乎的鼻子靠在东方玉的肩膀上。一人一马亲热地依偎着。

蓝若发出了一声蚊蚋般的低声呻吟。东方玉才想起来,还有这样一个一直被忽略的人。

“她会不是也是无影的刺客?同样的错误不能犯两次。宁可杀错,不能放过!”东方玉咬咬牙抬起手掌。但看着她烧得嫣红火热的双颊,留神谛听蓝若一直在用纤弱的嗓音喊的却是“妈妈……妈妈……”

东方玉的手慢慢放了下来。犹豫了一会,他卸下拉车的马,将药材和煎药的家什放在赤麟背上,脱下了自己的大氅,将蓝若包裹起来,用布带缚在自己背上,骑了原本拉车的马,赤麟在身后跟着,慢慢向镇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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