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寸土寸金,承恩侯府又是四连房这么一大家子,专门拨出个小院子来已经见足大的诚意了。
楚映月站在门前与浣碧说话,“我如今已经到京了,路上波折,只先前寄了一封信家去,怕母亲担心,身边又没有你在,我也不留你,明儿便带着我的书信先家去。”
浣碧心里也惦念夫人,故并没推辞,打量一圈院子道,“地方虽不大,好在是独院,看来这位夫人也是用了心的。”
晚间还有接风宴,承恩侯府一大家子估计人不会少,楚映月也不多赘言,进了内室歪头躺下养精蓄锐。
酉时一刻,侯府丫鬟过来站在廊下说话,楚映月方才悠悠转醒,半枝听见动静,打帘进屋。
“小姐,姨夫人遣人说过会还有宴席,叫小姐别忘了。”
楚映月脸上一红,一路疲惫,躺在床上还觉的仍旧在马车上晃悠,这一睡便过头了,她撑起酸疼的胳膊,“你们也没叫我一声,去回了人家,说这就去了,别让人好等。”
刚来就就如此,不好留下一个骄纵的名声。
半枝出去说了一句,芍药忙过来给她梳洗,手上动作不停,口里道,“小姐瘦的浑身上下都快脱了像了,我想着叫小姐多歇息片刻,便没让叫,是奴婢思虑不周全。”
楚映月抿唇笑笑,“不是你的错,怪不上你,只是咱们在别人家,本就是借住,再如此行事传出去也不大好听,京城不比金陵,你们也记着在府里少说话,也不要多管闲事。”
两个婢女称记下了,浣碧也进了屋,听着一番言语,恍惚觉得小姐真是长大了不少。
半枝拿着两件衣裳进来,一件杏色,一件桃红色的来挑,桃红色的那件金丝细纹,光一照便闪闪发光,也是京城暂且还没有的料子,郑氏一口气叫裁缝做了三四件带了来,反观杏色那件就平凡了一些。
楚映月素手一指,“杏色的罢。”
芍药将最后一抹发髻固定,“桃红色的好看,正巧配这根金丝香木嵌蝉玉珠钗,保准叫她们看迷了眼!”
别说金陵,就是到了京城,以小姐之貌也没哪个能比的上。
楚映月摇摇头,“我初来就惹眼不好。”
她已经不是混沌不知的年纪了,侯府不似楚家,贸然争光只会惹来麻烦,天子脚下,霍将军也未必能护得了。
“把太过亮眼的衣裳都收起来,暂且不穿。”
半枝应了,两个丫鬟伺候着梳洗完毕已经是三刻了,浣碧原是要跟着,楚映月怜她明日要赶路便没同意。
一行人出了小院,便迎见小郑夫人领着人过来,楚映月快步走过去,屈身行礼,“姨母。”
小郑夫人上下一打量,脸上不由又多了几分真诚,握着她的手说,“不着急,我怕你才来家里认生,便想着过来接你也顺便说些知心话儿。”
小郑氏身后跟着一个姑娘,跟她上下差不多的年纪,也穿了一件杏色的衣裳,丹凤眼,长瓜脸蛋,两人一照面就互生了好感。
“你就是妹妹罢,我娘说你比我几个月,应当是妹妹。”
李歆忍不住看着眼前的人,心里跟着一遍遍的赞叹,怪不得见过的下人都赞她,不见不知道,这南方的水土果然养人,只怕满京城的闺秀也没几个能比得上她的。
楚映月便笑着屈礼,“姐姐。”便也忍不住打量眼前这个姑娘,细致高挑的身材,容貌虽不似姨母的艳丽,却独有一份女儿家的味道在里面。
小郑氏见两人亲厚,脸上笑意愈盛,一手牵着一个往松鹤斋去了。
似这样的家宴,大多都在松鹤斋的偏厅里办,省的老夫人来回走动麻烦。
她们到的时候,李老夫人的屋里人还不多,下首正坐着一个妇人与李老夫人说话,身侧一个姑娘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儿。
门口丫鬟进去禀告,另有两个丫鬟打了帘子,一行人进了屋里。
先是互相见了礼,李老夫人自不必提,给了一条珊瑚的手钏,小郑氏轻轻拍拍楚映月的肩膀,“这是大夫人,便随歆儿叫声大伯母也使得,舒姐儿也比你大,也是叫姐姐,上头还有一个嫁出去了,等改日回来了再引你见面。”
楚映月依言挨个见了礼,刘氏长相并不出众,但胜在性子温敦贤惠,她从手上撸下来一个碧玉的镯子当做见面礼,“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姑娘带着玩罢。”
李舒时长与李歆一块玩耍,知道楚姑娘要来了,便早早备下了见面礼,是一件香帕子,上头绣了一从海棠花。
楚映月一一谢过,李歆绣了个荷包,只是她女红不上不下,算不得出挑,过后在耳边道,“这东西你先拿着,往后我有好的了再给妹妹补上。”
她抿唇一笑,两个拉着手坐在了一处。
不多时,三房四房也都过来了,四房先一步进来,只陆氏自己,身上穿着福纹的月白色袄子,眉眼温和,一瞧便知是个细致的人。
随陆氏身后的是三房的朱氏,身边领着一个姑娘。
“这是你四叔母,三叔母,这是莹姐,约莫比你小半岁。”
陆氏就一个儿子,自然喜欢这样年纪的姑娘,原也备了一份不轻不重的礼,等见了人,眼睛一亮,临时改了主意,将头上的金海棠珠花步摇摘下来作礼。
“二嫂好福气,有一个女儿便罢了,这又来一个,可要把人气死了。”
二房与四房是一母同出的亲兄弟,自然比其他两房要亲近些,是以来往也没那么多顾忌,小郑氏眨眨眼,揶揄道,“你这将来当婆母的,还不是看上谁家的姑娘就白捡回去,可与我们的不一样。”
原是很平常的一句玩笑话,偏三房朱氏一向多心,攥着女儿的手一紧,脸色已经是不大好看了。
朱氏一贯这个样子,小郑氏便想顾也顾不过来,便权当作没看见一般与陆氏说话。
楚映月瞥了一眼三房的东西,只一个绣的不大好的荷包,何穗有些暗了,另一样旧样式的钗子,拎在手里也不像是赤金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