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几日前楚碧云一事是一粒种子的话,那这回三房的闹剧就像是一瓢水,那颗想分家的种子遇见了水,突然就发了芽,顺势在楚大爷的心中深深地扎下了根。
宝墨堂。
楚大爷跪在地上,与楚老夫人三分相似的面上带着一贯的沉静,“母亲。”他说,“这个想法儿子已经想了许久,可顾念三弟撑不起楚家,又怕您老人家伤神便一直没提,出了这几回事,儿子不忍再叫晚娘受委屈,何况霍将军实非常人,儿子思前想后,还是分了家罢。”
这么些年她的确亏欠大儿良多,可并不代表她同意分家,楚老夫人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她们母女的确做的荒唐,可你也知道,老三.不是做生意的料子,若是没了你,没了楚家的庇佑,你叫他如何立世?你若是有当哥哥的料子,此事休要再提,三房那儿我自会管好,必不会再出现这种事罢了。”
母亲的不耐烦楚大爷看在眼里,他沉沉的叹口气,明白若真想分家也绝非一日之谈,也罢,原也知道母亲必然是不同意,待改日有机会再提吧。
楚大爷从宝墨堂出来,在门口正好遇见楚三爷,两日不见身子瘦了些,脸色发黄,身上还带着未散的酒气。
楚三爷醉眼朦胧的叫了声大哥,随即提步进了宝墨堂,楚大爷微微摇摇头,转身回了东院的上房里。
屋内,郑氏正低着头不知想些什么,见楚大爷进来,忙过去帮着将外裳褪下来搁在一边,一面倒茶一面问,“怎的竟是眉头不展?”
楚大爷暗暗叹口气,却不打算将此事告知妻子,郑氏也不急问,想起昨天的事,两人均是有些后怕,若是晚娘一点反击之力没有,昨天只怕晚娘跪祠堂也不止。
郑氏如今提起来就咬牙切齿的恨,恨不得将那对杀千刀的母女活剐了才算,过了会,她略一沉吟,“我想着叫晚娘跟着我罢,她也大了,等到了霍将军那就是个掌家的夫人,若不学一点掌家之道,将来是要吃亏的。”
虽说晚娘嫁过去并无婆母立规矩,但京城那地方,处处都是达官显贵,没一点心计是不行的,差池半点丢了将军的人还罢了,到时候若是危及了性命即便是倾尽了楚家也无可奈何。
楚家人口单薄,除了三房闹腾些,倒也没什么大事,郑氏便一贯骄纵女儿,什么事也不叫她知道,若不是出了这样的事,郑氏只怕还是将女儿护在闺房之中,不叫受一点委屈。
楚大爷赞同的点点头,“你说的对,是该叫她学学。”
夫妇两个说做就做,着人将女儿唤了来,定下每日卯时二刻到郑氏房里,跟着学习打理内宅和铺面管理,除此之外,楚映月还要了两个师傅,一个教琴一个教棋,忙的不亦乐乎。
失踪已久的楚云青终于归家了,得知春香二人在此事中出了许多力,楚云青不由笑的身心舒畅,随即又领了个人来。
他将人往前推了推,“这是我寻了许久才给你寻到的人。”
女孩约莫十一二岁的模样,穿着胡服样式的短打,瞧着很是英姿飒爽。
楚映月不禁抚额,“大哥,我这院子里的人够多的了,春香和莺歌也机敏,她如今已经被关进祠堂里了,只怕一时半刻也无法再害人了。”
楚云青将人又往前推了推,面上还带着风尘仆仆的疲色,却兴奋异常,“妹子你不知道,此人会武,便是三五大汉都不在话下,你进出都带着她,实在比你们身边那几个软脚虾好多了。”
软脚虾芍药:“……”
软脚虾半枝:“……”
小姑娘叫陈英,十二岁,个子极为高挑,比她这个小姐还要高半个头,半枝寻了一件襦裙给她换上,英气中又填了几分柔美。
有了陈英,云舒院就更热闹了,春香和莺歌依旧管着她的首饰衣裳,芍药和半枝只管在身边伺候,她又不时长出门,只在上房和云舒院里来回活动,兼或上课,陈英便立在身边当门神。
楚云青还有学业,不能离书院太久,这方寻了陈英,心中放心不少,又在书房里与楚大爷谈了半晌,最终还是在两日后启程去了书院。
楚云青一走,楚家似乎更加安静了,丫鬟小桃被寻个理由发卖了出去,柳儿被王氏打了十个板子,同楚碧云关在祠堂里罚跪去了,听说晕过去两回,即便如此,老太太也并未心软将人放出来,王氏整日哭哭啼啼,楚三爷日日出去买醉,总是到天明方归家。
相较于金陵的安静,京城可算是热闹至极。
堂堂南征北战,备受皇帝赏识,手中握着实打实兵权的霍大将军居然要娶一个商人之女?
这一消息不知咬碎了多少姑娘的帕子,尽管半个月前,她们还因着传言死都不去百花会,生怕霍将军一个着急就把自个给吃了,可嫁给霍大将军的不是官家女,竟然是个连见都没见过的商人之女,便都有些不淡定了。
整个皇城里最不淡定的要属皇上,起初还当时谣言传的,皇帝并未在意,可后来连霍将军自个都承认了,楚家是什么?
是钱!
是金山银山,花不完的钱!
这些年国库空虚,时长拆东墙补西墙,试问哪个皇帝不想开疆扩土,成为一代千古帝王名垂青史,可金钱上不允许他这么做,而不远处就有这么一块他伺机很久的一块肥肉,可惜他连肉味还没闻着,就被别的狼给抢了。
皇帝后悔万分,连夜召集内阁商量。
首辅摸了一把羊胡子,“皇上,楚家虽只有一个楚家,富庶旁人不及也,但霍将军拥兵自重已久,不论是与哪个结亲都不是好事,依老臣只见,须得皇家联姻或能收笼一二。”
另有人说,“两位公主一个年级大些,前年失了驸马,丧期未过,小的那个才十岁,年岁太小,哪里还有公主让霍将军来尚啊?”
于是,内阁一帮老头子就吵起来了。
有的说特殊时期特殊对待,大公主不用再守丧,有的说小公主虽小,但可以先定了亲事,过几年再成婚也不急,言而总之,都不大合适。
皇帝被吵的脑瓜仁子疼,便指着胞弟康王道,“不知皇弟有什么看法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