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的复起

欧阳暖看着苏玉楼,脸上的神情带着一丝奇异。

苏玉楼第一次离她这样近,不由自主的脸上有种不自然的表情,过了一会,他终于恢复了镇定,看着她的目光满是柔和,嘴角微微含笑,颊边的酒窝在阳光下轻轻荡漾。

多俊俏的少年郎,欧阳暖看着他,轻轻地笑了,能让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估计他这辈子还没有在任何一个女子面前这么软声软语过吧!

前生,他虽然待她很温柔,眼睛里却没有这样的敬畏和憧憬。

他不会是喜欢上自己了吧!

她看着他,笑得云淡风轻。苏玉楼问道:“欧阳小姐怎么会在这里?”他看了看她身后,奇怪道:“怎么身边也不带个丫头?”

这两年来,她先是在镇国侯府养伤,后是在欧阳府深居简出,除非必要的应酬很少出门,他几乎费尽心思却也没办法接近欧阳暖,却料不到此刻竟然在大街上碰到了她,更奇怪的是,她这样的贵族千金,出门必然是前呼后拥,怎么会连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今天是我娘的祭日,我来宁国庵拜祭她,后来觉得心情烦闷便出来走走,刚才觉得有些口渴,红玉她们去为我取水去了。”欧阳暖轻描淡写地回答。

苏玉楼见她一身男装打扮,想起刚才看见她与一名年轻男子站在一起,猜到她必然有所隐瞒,心中不免微微沉了下去。然而他心机颇重,将这一点的不愉快很快忘记了,微微一笑:“欧阳小姐刚才是不是吓着了?”

欧阳暖一怔,随即意识到他是在说嫣娘的事,她看了一眼城门的方向,轻声道:“是有些可怕。”

苏玉楼缓缓说:“的确,那位姑娘可惜了。”

可惜?嫣娘的死,在苏玉楼的口中仅仅是可惜。欧阳暖强压下心中汹涌的厌恶与憎恨,静静道:“没什么可惜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而已。”

苏玉楼神色间却是深以为然,肃然道:“欧阳小姐说的对,似探花郎这样始乱终弃,一定会有报应的。”

欧阳暖面上微露一缕笑:“但愿如此。”

苏玉楼默然看了欧阳暖半响,又轻声道:“欧阳小姐,这两年来,我娘为我筹谋了很多婚事,但是不管她选了谁家的小姐,都不合我的心意。这些话原本我不该和你说,但我总想你能明白,我只希望……你能在我旁边……”

原来他一直都没有死心,当面竟然说得出这样的话,恐怕是自视太高了,认为他喜欢,别人就一定愿意,欧阳暖心中冷冷一笑,不予置否。

苏玉楼凝望着欧阳暖,轻声道:“我知道欧阳家的门第,苏家无法匹配。但除了门第以外,我有自信,比那些公侯之家的公子更配得上你……”

欧阳暖冷冷打断道:“苏公子,你说完了吗?我也该回去了。”

苏玉楼一愣,面上顿时有些受伤的神情:“你为什么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我,难道你真的这么讨厌我……”

欧阳暖直视他:“我不讨厌你。可你不该这样和一个女子谈论如此轻浮的话,这是对你自己的放纵,也是对我的不敬!”

苏玉楼一愣,随即柔声道:“你不高兴了,因为我实话实说吗?可平日里我并没有接近你的机会,这只是希望你明白,我是真心的喜欢你。我第一次这样去请求一个小姐!我知道,除了我你可以有更好的选择。但是,你愿意就这样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选择一个连你自己都不认识的男子吗?你相信他会疼爱你、照顾你,与你情投意合、举案齐眉吗?我却不同,我有这样的自信,比任何男子对你都好!欧阳小姐,你要是能了解我,就该知道我刚才对你说得每一句话,没有一句谎言!”

来了,这些话终究还是说出了口。前生他说过同样的话,感动了足不出户、娇羞怯懦的欧阳暖,今生他还想用同样的言语打动自己,真是笑话,天大的笑话!欧阳暖冷声道:“苏公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苏玉楼盯着她,语气十分认真:“小姐也许不知道,我爹从始至终只娶了我娘一个女人,我保证,也会像我爹对我娘一般,一心一意地对待你。这样的许诺,我相信那些与欧阳家门当户对的豪门绝不会给你!”他靠近一步,目光似火又似冰,折射出他心中翻涌的情绪,“嫁入公侯之家,固然是门当户对,夫荣妻贵,可是你知道你会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吗?你的丈夫会一个接着一个的纳妾,纵然他不愿意,那些规矩利益也会逼着他这么做!欧阳暖,我知道你和那些贵族小姐都不一样,你愿意过那种争斗不休的日子吗?!”

夫妻和睦,恩爱白头,苏玉楼的许诺,是天下间所有的女子私底下想要口中却都不敢说的要求,因为她们一旦提出来,就会被人说成悍妇,犯了七出之条!如果是别人对欧阳暖说这些话,她纵然不全然信任,也必然会有所动容,可偏偏是他!前生他正是用这样的承诺打动了自己,欺骗了自己,让她以为他必然会遵守承诺,一生照顾爱护她。试想一下,如果一个男子真的能够做到终生不纳妾,与妻子恩爱到老,岂不是比任何的荣华富贵更要打动人心吗?尤其是……一颗少女的芳心。可是,当年的欧阳暖却没有想到,苏玉楼确实做到了不纳妾,却想要换了妻子,还要生生迫死自己的发妻!

想到这里,欧阳暖敛了眼中的厌恶,淡淡望着他:“苏公子,这些话你不该对我说,说了也无济于事,我的婚事,并非我自己可以做主的,希望你明白这一点,不要再做无益之举。”

“你不相信我!”苏玉楼一怔,面色雪白。

“不,你能否做到,都与我无关!”欧阳暖直视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你!”苏玉楼深吸一口气,面色阴沉地吓人,他冷声道:“欧阳暖,我没想到,你是这样势利的女子!”

原来在苏玉楼的眼中,毫不犹豫地相信他的这番谎言,降格以求与他共谱鸳盟就是良善,拒绝他的求爱就是势利女子,当真是可笑的逻辑!

“欧阳暖,我即将参加这次的科举,到那时候,我会让你明白,你错的有多么离谱!”苏玉楼毕竟是个自尊心极强的男人,他再也无法忍受欧阳暖冷淡的目光,迅速地转过身,大步离去。

科举吗?欧阳暖看着他疾速离开的背影淡淡一笑,原来他打的是这样的念头。可惜,欧阳家并非戏文里的知府,她欧阳暖也非对书生一往情深的知府千金,更遑论苏家根基尚浅,就算他中了状元又能如何?

“看样子,这位苏公子还是你的追求者。”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欧阳暖回头,看到肖天烨站在身后。他此刻的表情有些阴沉,见到欧阳暖向他看过来,他微微笑了:“他是想要借由科举脱离商人之子的束缚。”

欧阳暖语气很淡:“苏公子文采风流,想要一举夺魁并非什么难事。”

肖天烨心头一跳,认真去看欧阳暖的神情,温暖的阳光正照在她的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色彩,让他一时分辨出她这句话究竟是褒奖还是讥讽。只是……刚才看到她和苏玉楼并肩而立,似乎在说什么悄悄话的模样,他控制不住的脸色青寒,紧抿着唇,眉蹙成从未有过的结,紧得似乎要扼住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那一刻,他差点以为自己的心疾被气的发作了。在他为她担忧不已的时候,她竟然和别的男子说说笑笑,很是轻松的模样,所以他一直没有上前,只是站在后面观察,好在欧阳暖对苏玉楼说话比对自己还要冷上十分,否则他不能保证苏玉楼今天能安全地走出这里!

“世子可知道,这一届的主考官是谁?”欧阳暖似乎不经意地问道。

“是张四维。”肖天烨脱口而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语气变冷道,“此人历任编修、翰林学士、吏部侍郎、礼部、吏部尚书,现为大学士,最要紧的是,他是出身于越西盐商世家。”

“正因如此,想必张大学士对于苏公子会更觉几分欣赏,这样一来,他的胜算自然比别人多出三分。”欧阳暖这样说着,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

肖天烨盯着她,冷厉说:“除了他那张骗人的脸,我看不出他还有什么过人之处。”他字字钻心,语气中的酸意已经不加阻挡。

欧阳暖定神微笑:“世子小看苏公子了,他可不光只有这张脸而已,他可是有江南第一才子之名,这一点,世子还不知道吧。”

听她这样夸赞苏玉楼,肖天烨的表情更加难看,眼中冷冷的寒意一掠而过,颇为不悦:“怎么,你竟对他这样了解?”

欧阳暖忍住笑意,认真答道:“这一点早已是街知巷闻的消息,只要稍加留心便会知道,世子眼高于顶,自然不会把区区一个商人之子放在眼中了,却不知道,自古英雄多磨难,从来纨绔少伟男,不说张大学士,就说王贤大都督,他也是商人家庭出身,同样科举入官,从刑部主事一直做到大都督,总管延、宁、甘、宣、大、同六镇军务,世子焉知苏公子不会成为第二个王都督呢?”

肖天烨凝望她。欧阳暖眸子里却藏着水泽盈盈,她先笑了,肖天烨也微笑,道:“你可知,王贤之能非寻常人可比,苏玉楼算什么,也敢与他比肩……”

欧阳暖摇头:“我说的不过是可能,毕竟苏公子……”

肖天烨冷下脸,用深沉的嗓音说:“好了,不要在我面前口口声声提到别人的名字,我不喜欢。”

那一瞬间,欧阳暖已经从肖天烨的眼中看到了强烈的厌憎情绪,她垂下眼,微微笑了,苏玉楼,只怕你此番参加科举,路途不会太顺畅了……

有些事情,不必自己动手就能取得最佳的效果,何乐而不为?

肖天烨望着她,似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刚才你为什么突然跑开?”

苏玉楼问她是不是害怕,然而肖天烨却问她为什么突然跑开,这两者听来差不多,却有本质的区别,至少肖天烨知道自己并非是出于恐惧。欧阳暖依旧笑着,淡淡道:“鸳鸯织就欲双飞,终究是没有飞成,反倒落得个红颜身死的下场……我只是,心中有些感叹罢了。”

“不过是所托非人罢了,还有她自己太贪心。若她一心只求夫妻恩爱不求妻凭夫贵,或许今日丈夫虽然不是探花郎,却还在她的身边,也不至于沦落到此地步了。”肖天烨冷淡地说。

欧阳暖的眼中漫上了一层凉薄如霜的清冷,徐徐道:“善始未必能得善终。不知她站在高高的城墙上,是否有一丝后悔。所以佛经才说,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危惧,命危於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於爱者,无忧亦无怖了,果真如此啊。”

肖天烨在那一刻,突然明白了她所言的意思,这是对他的一种拒绝,虽然委婉,他却听得很清楚。与此同时,他听到了自己心里的那一声断裂。紧接着,他觉出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那是血。

心里的血。

一路沉默着,他亲自送欧阳暖回去,一直看着她坐上欧阳家的马车,放下车帘。

欧阳暖始终没有对他说一句话,似乎完全对这一切失去了兴趣,包括他今天所作的一切。肖天烨在帘外慢慢地,一字一句地道:“欧阳暖,你想叫我死心,绝无可能!”他说完,调转马头扬长而去。

菖蒲咋舌道:“这个世子爷,也太霸道了,简直是过分……哪里有他这样无礼的人啊,小姐,您千万不要理睬他!”

红玉担忧地看着面容平静的欧阳暖:“小姐……”

欧阳暖摇了摇头,微微合目:“走吧。”

欧阳暖在马车中换回了女装,回到欧阳府中,先是去寿安堂向李氏回禀。走到院子里却看到玉梅走过来,面色似乎有些奇特。

红玉悄声问玉梅:“怎么了?”

玉梅伏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红玉一下子愣住了:“此话当真?”玉梅点了点头,红玉立刻快步走到欧阳暖身边道:“大小姐,二小姐来了。”

欧阳可?自从林氏被禁足,她可是一次也没有来过寿安堂。欧阳暖隐约觉得有些问题,脸上却没有露出惊讶之色,道:“先进去吧。”

玉梅俯身,恭敬地替她掀了帘子。

欧阳暖走进去,就看见欧阳可在李氏面前跪着,嘤嘤哭泣,这时候李氏看见欧阳暖,脸上顿时浮起一丝笑容:“暖儿你回来了,来看看你妹妹,她一来就请罪,跪在这里不肯起来,你劝劝她吧。”

欧阳可穿着一袭透着淡淡粉色的素罗衣裙,头上只带了两枝碎珠发簪,眉目悲戚,妆容简单,跟往日里那个艳丽多姿的欧阳府二小姐简直判若两人。

欧阳暖微微笑道:“妹妹这是怎么了?怎么一直跪着呢?快起来吧。”

欧阳可看着欧阳暖,泫然欲泣道:“姐姐,往日里都是妹妹的不是,是我年纪小不懂事,尽惹祖母和爹爹生气,还一味胡搅蛮缠,处处与姐姐为难,现在妹妹知道错了,求姐姐大人大量,原谅妹妹!”

“妹妹这话是怎么说的,亲人之间哪儿有隔夜仇。”欧阳暖心中一顿,脸上的笑容却亲切了两分,“有什么话站起来说吧。”说着,她便去搀扶她。

欧阳可仍然跪在地上不肯起,抬起梨花带雨的一张脸,可怜兮兮地转头看着李氏:“祖母,一切都是可儿不好,可儿叫您失望了,以后必然不敢再如此了。”又转了个身,朝着欧阳暖站立的地方重重磕下头去:“姐姐,以前全都是我对不起你,我错了,求你别和妹妹计较。”

欧阳暖抬起眼睛,看着站在一旁看戏的李姨娘,笑道:“姨娘,还不快把妹妹扶起来,我一个人搀不动呢!妹妹身子不好,哪里能一直跪着呢!”

李月娥一愣,随即带着笑容要去搀扶欧阳可,却被横伸出来的一只手拦住了,“怎么敢劳烦姨娘动手,奴婢来吧。”

说着,这女人将欧阳可从地上扶了起来,欧阳可靠倒在她身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副后悔到了极点的样子。

欧阳暖的目光落到这突然出现的妇人身上,笑容一冷:“芮妈妈,你回来了。”

那被称为芮妈妈的妇人看起来不过三十余岁,显得年轻妩媚,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端正的鼻子下面,有一张轮廓鲜明的嘴,看上去很有决断。

她将欧阳可交给旁边的夏雪照顾,随即跪倒在地,磕头道,“是,奴婢见过老太太,大小姐。”

欧阳暖把目光转向欧阳可,笑道:“可儿,我记得芮妈妈三年前就回乡去了……”

欧阳可一愣,似乎很有些忐忑地道:“姐姐,原本跟在我身边的丫头秋月、冬荷都犯了过错,现在只剩下夏雪和几个不顶用的小丫头,所以我才想让芮妈妈回来,她是我的乳娘,从小服侍惯了的。”说着哀求地看向李氏,“祖母……您千万不要赶芮妈妈回去……”一副担忧的样子。

李氏看了欧阳可一眼,淡淡道:“芮妈妈是个妥当的,她愿意回来照顾你,我也放心许多。好了,你今天也累了,早些回去吧。”说着,她挥挥手,一副不想再说的模样。

欧阳可眼泪汪汪地领着芮妈妈告辞出去,欧阳暖看着她的背影,陷入了沉思,欧阳可今天这一出,是为了将早已回到乡下的芮妈妈留下,还是演出来赢得李氏的信任呢?还有李氏,明明放弃了欧阳可,现在又为什么肯在她身上花心思呢?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缘故?或者说,欧阳可挑选今天这样的时机演出这么一出戏,是否得到了李氏的默许……一连串的问题在欧阳暖的脑海中闪现。

李姨娘看了一眼欧阳暖,柔声地道,“老太太,我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李氏笑道:“怎么了,和我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李姨娘面露担忧地道:“老太太,二小姐那个脾气……不知道会惹出什么样的事来,您这么容易就原谅她了,以后会不会……”

李氏端了神色,严肃地道:“你怎能这样说!她还是个孩子!原先是因为有个糊涂的娘,现在她知道错了,也不再跟着她娘瞎搅合。月娥,你是她的长辈,更应该多包容些才是!何必还死缠着以前那些事情不放?暖儿,你说是不是呀!”

李氏紧紧盯着欧阳暖,似乎想要在她脸上找出蛛丝马迹来,欧阳暖语气和缓地道:“祖母说的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妹妹年纪小不懂事,做错些事情在所难免,只要她认错也就行了。再者说,祖母都原谅她了,咱们还有什么不原谅的呢?”

李氏的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一丝失望,却点点头,脸上露出赞许,“暖儿说得对,就该如此。”

李姨娘还不死心,却看到李氏微微合上双目,似乎真是累了的模样,便也不敢再言语,和欧阳暖一起退了出来。

走出寿安堂,李姨娘端详着欧阳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道:“二小姐还真是厉害,在老太太跟前跪了一上午,也就换得原谅了,听说这芮妈妈素来是个精明强干的主,不知道这一次回来有什么算计,大小姐,您可要千万小心才是。”

欧阳暖闻言挑了挑眉:“芮妈妈本来就是妹妹的乳娘,与她关系是极好的,若不是当初她的丈夫突然没了,她也不会跑去乡下守孝,如今她再回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李姨娘,既然祖母都已经开了金口,这件事就是板上钉钉了,你何必多想呢?”

李姨娘陪着笑道:“大小姐,我可是为您着想呀!您想想看,自从夫人被关起来之后,二小姐也跟着恨透了您,依照她的性格,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今天她做小伏低,哭哭啼啼的,若是真的诚心悔过那还好,若不是这样,只怕里头大有名堂了……”

欧阳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哦,姨娘觉得是这样吗?”

“自然如此了,您不知道,今儿早上您出门进香,前脚刚走,二小姐后脚就去寿安堂门口跪着了,老太太刚开始不肯见她,她就一直在那儿跪着,那叫一个泪如雨下啊,跟亲娘没了一样,哭的可伤心着呢。老太太瞧着实在可怜,这才让她进了门。要我说,这时间上也实在是太凑巧了,就跟设计好了似的。”

李月娥说了几句,见欧阳暖不答腔,只得又道:“大小姐,我进门晚,又碍着身份不好多管,您看这件事……”

欧阳暖避而不答,笑道:“姨娘辛苦了。”又吩咐红玉:“去将今天在宁国庵里咱们求来的那串檀木手串取来,送给姨娘。”

李姨娘一愣,就听到欧阳暖笑着说:“这手串是大师开过光的,据说十分灵验,是我为了姨娘早生贵子特意求的。”

李月娥笑道:“这怎么敢当?真是多谢大小姐了。”

欧阳暖认真地看着她:“妹妹年纪小不懂事,芮妈妈又刚刚回来,梨香院那里,还要劳烦姨娘多费心了。”

李姨娘听在耳中,顿时会意,脸上却不动声色,又讲了几句闲话,这才转身走了。

红玉将一切看在眼中,担忧地道:“大小姐,也不知二小姐这一回事不是真心改过了?”

欧阳暖面上浮现出一丝讥诮:“她?只怕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老太太也太宽厚了,这样就原谅她了,岂不是自找麻烦吗?”红玉皱起了眉头,菖蒲跟在旁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欧阳暖望着寿安堂的方向,温静的语调掩不住淡淡的冷意:“你都能看明白的事,她能不明白吗?”

这件事情之中,欧阳可作了一场负荆请罪的大戏,可也要李氏愿意陪她演出才行,问题的关键就是,李氏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为什么。

晚膳时分,欧阳可意外地出现在了大厅里,换了淡蓝色家常衣裙,仍然是素净低调的装扮,眼圈红红的,一副近乡情怯的模样,生怕别人嫌弃她一样,十足的楚楚可怜。

欧阳爵看到她,脸色慢慢的变了,他转头看向欧阳暖,却见到她笑着站了起来,迎上去道:“妹妹来了。”

“爹爹……我想陪祖母和您一起用饭。”欧阳可对着欧阳暖怯生生地一笑,随即看着正位上的欧阳治,眼睛里流露出更多的惊慌,如同受惊的兔子,仿佛不知该怎么办的样子。

欧阳治一愣,随即看向李氏,李氏脸上露出笑容,道:“既然人都来了,就一起吃吧。”说着率先拿起了筷子。

既然李氏都发了话,欧阳治便也点点头,道:“坐下吧。”

欧阳可很是谦卑地坐在了最下首的位置,神色忐忑不安,时时看看李氏和欧阳治的脸色,又不住的抬起头对欧阳暖姐弟露出讨好的笑容。

这样楚楚可怜的欧阳可,简直与之前嚣张跋扈的模样判若两人,欧阳爵不由自主蹙起眉头。

欧阳暖替欧阳可夹了一块八宝素鱼,柔声道:“妹妹,多吃一点吧。”

这是欧阳可最讨厌的菜色,若是往日,她一定碰也不会碰的,可是现在,她却笑着举起筷子将素鱼吃了下去,脸上浮起甜美的笑容道:“多谢姐姐。”

欧阳暖点点头,眼神顺势看向她身后的芮妈妈,却看到对方垂首侍立,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脸上不由微微露出一丝冷笑。

欧阳治看着她们姐妹和睦,这才点头道:“这才像话嘛,可儿,前些日子你实在太胡闹了,现在可知道错了?”

“女儿知道错了!再也不敢犯错……”欧阳可哽咽起来,一双大眼睛红红的,里面盛满了泪水,却是一滴也不敢流出来的模样,反倒更加惹人怜爱,她单薄瘦弱的肩头抖动着,颤声道:“求爹爹原谅我。”

欧阳治冷哼一声,刚要说话,李氏却笑道:“瞧瞧你,吃饭就要好好吃饭,教训孩子到别处去。”

这样一说,既替欧阳可解了围,又让欧阳治明白了自己的态度,果然,欧阳治淡淡道:“既然老太太都发话了,以前的事情就不必提了。你从今往后……可要痛改前非。”

从始至终,欧阳暖面带笑容看着欧阳可。倒是李姨娘和王娇杏,像是看着陌生人一样的盯着欧阳可,眼神十足的惊讶。

用完膳后,各自回去,欧阳爵拉着欧阳暖似乎想要说什么,欧阳暖却什么也没有向他解释,因为她已经明白,有些事情,总要他自己领悟才好。若今天这顿饭,他什么都看不出来,那么她再多说什么也是没有用的。

当天晚上,欧阳可来听暖阁拜访。

欧阳暖命人上了茶,柔声问道:“妹妹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可儿是来给姐姐请罪的。”说着,欧阳可便向着欧阳暖跪了下来,磕了个头。

“都说了不再怪你,怎么好端端的又这样!”欧阳暖立刻去搀扶她,她却不肯起身,硬生生将这个头磕完,才勉强站起来,坐在流云纹紫檀木椅子上,却还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方嬷嬷在一旁看着她那神色,心中厌恶到了十分,却只能笑着道:“二小姐可千万别再哭了,哭肿了眼睛若是从这里走出去,别人不知道还以为大小姐欺负您了呢?”

芮妈妈笑道:“方嬷嬷言重了,不过是姐妹之间感情好罢了,别人纵然看见了,也不会乱嚼舌根的,欧阳家可没有那么不懂事的下人!”

方嬷嬷一愣,旋即认真地打量起芮妈妈来,见她也笑着望向自己,顿时沉了脸不说话了。

欧阳可抽泣着说:“这些日子以来,可儿一直在自我反省,从前真的是太过任性妄为,竟然对着姐姐也说了好多不成体统的话,现如今想起来真是十分后悔。好在姐姐宽宏大量,竟然能原谅妹妹,不然从今往后我心中都不得安宁了。”

欧阳暖看了她一眼,笑道:“妹妹只是天性率真罢了,哪里就说得上任性妄为了。”

她的话像是让欧阳可很激动,她红着脸,急切地说:“妹妹在梨香院呆了这么久,变得笨嘴拙舌,连话都不会说,只望姐姐不要嫌弃我,多教导我一些,将来见客的时候才不至于失礼于人。”她的神情就像是那种急于在大人面前表现的孩子,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无比真诚,丝毫不像是作伪。

菖蒲盯着欧阳可,心道果真应了那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自从这位芮妈妈来了以后,二小姐睁眼说瞎话的功力是见长啊!

见欧阳暖含笑不语,欧阳可低下头去,“可儿知道,如今自己只是个残废,谁也不会喜欢我的,我也没有旁的奢望,更不敢和姐姐争夺什么,只是希望将来能有个出路罢了,若是再这样被关着,一辈子也就这么毁了,姐姐就当是可怜我,但凡有什么应酬不要忘了我,便也足够了。”语气无限凄凄。

欧阳暖淡淡望着她,笑道:“咱们是姐妹,有好事我自然不会忘了你,妹妹何至于此呢?”

欧阳可对芮妈妈使了个眼色,芮妈妈立刻捧出一幅画来,笑道:“大小姐,这是二小姐费了好多心思才寻来的,说要送给您。”

欧阳暖只看了一眼,便认出那画上的名款,“这是……”

欧阳可笑的很温柔:“这幅雪夜登山图,是当年的镇国侯偶然经过一个寺庙留下的,被那住持保管了三十年,如今交给姐姐,也算完璧归赵了。”

“妹妹真是费心了。”要找这样一幅画,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心思,欧阳可好大的人情,又如此懂得自己的心愿……欧阳暖微微笑着,抚摸着这幅画,露出十分喜悦的模样。

欧阳可似是松了一口气道:“姐姐喜欢就好。”

无事献殷勤必然没好事,红玉和方嬷嬷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深深的戒备。

“姐姐,你如今都和谁家的小姐来往?可曾参加什么聚会,我好久不出门,都不知道她们还记不记得我了。”欧阳可端详着欧阳暖的神色,语声怯怯地道。

欧阳暖亲和地对着她笑:“妹妹既然出了梨香院,便应当多出门走走,一切都和从前是一样的。”

欧阳可微微一笑,显得天真无邪,“姐姐说的对,我是该多出去走走了。”

欧阳暖看向欧阳可的腿,又似乎不经意地转开,目光带着怜惜,轻轻拂来:“妹妹想开了就好。”

欧阳可面色一白,随即低下头,绞着手中的帕子。

此刻,欧阳暖的目光轻轻扫过芮妈妈,眸子里带着映出千转百回的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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