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欧阳暖很清楚,这是要当面对质了。

丫头与护卫私相授受也好,传递钱财出府也好,都是可大可小的事情,严格追究的话确实很严重,但说到底也不过是看主子们的心意便罢了。可是,这香囊和帕子若是由自己送出去,再借由菖蒲的手送给南诏使臣,传递给肖天烨的话,这就不是私相授受,甚至有可能是通敌叛国的奸细了。这是谁都轻忽不得的罪名,一旦坐实了,不论是燕王,还是肖重华,都不得不大义灭亲。背后设局的人,显然是要一举将自己置诸死地。

欧阳暖不安地握住自己的拳,一种剑拔弩张的紧迫感,使得整个屋子里的气氛有窒息般的无奈和沉重。良久,欧阳暖垂下眼睛,清丽的五官,在浅浅的胭脂晕染下,依然是贞静的模样。一颦一笑,亦只是寻常的随和与温顺,看不出半点站在悬崖边上的紧绷感。

看着这样的欧阳暖,董妃的目睫中有一瞬灼灼的光,唇边的笑意却越发深沉了。

世子依旧是坐着别人抬着的椅子进来的,只是气色比起往常,却像是好多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身体就一天好似一天,听说已经能够下床走动了。孙柔宁站在他旁边,却只把一双美目看向欧阳暖的身上,待见到欧阳暖面容平静,似乎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孙柔宁的心里才松了口气。潜意识里,她虽然对欧阳暖还有防备,却已经不再将她看成是自己的敌人了。甚至,有了一种盟友的意识,也许有一天,她们还会成为朋友。孙柔宁是这样看的,所以当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要向对方解释清楚,这一次的事情与自己无关,并不是自己从中动了手脚。

董妃道:“还不快伺候世子坐下来。”

屋子里的丫头妈妈们好一阵忙乱,原本这种情况会主动帮忙的肖重华却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面沉如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燕王是最后一个到的,面容依旧冷峻,只是眼角眉梢都是倦怠之意。

欧阳暖看了他一眼,不由在心中冷冷地笑,这个男人,明明在身边养了一个与母亲有三分相似的侍妾,可是自己嫁进来这么久,按照道理说,总是会碰面的,然而他却像是杜绝了一切见面的机会。三四分的相似可以欺骗自己是怀念,然而像了十成十,竟是不堪承受了么?男人,还真是复杂的动物。

欧阳暖勾起唇畔,什么痴情,什么真心,不过是辜负了一个又一个罢了。她这么一想,原本的些微忐忑也就烟消云散了,她倒要看看,今日他们要怎么定她的罪,她倒想知道,究竟谁有这个本事!

欧阳暖神色之间细微的变化,谁都没有注意到。

看燕王在正位上坐定,董妃挥了挥手,道:“带那护卫上来吧。”

“拜见王爷。”年轻的护卫阿昌在燕王跟前跪下,生的倒是五官端正,十分高大,可一双眼睛却带了一层阴鸷。

燕王蹙眉扫了他一眼,面无表情,董妃重重咳了一声,似乎很是不舒服,旁边的何妈妈赶紧给她拍背,斥道:“阿昌,王爷待你恩重如山,你竟然背着主子和一个丫头私相授受,败坏燕王府的名声,你可知罪?”

阿昌缓缓抬眸,目光忐忑:“王爷,奴才只是一时好心,因看在她与我是同乡的份上,才答应帮她捎带东西出府,谁知道她竟然利用奴才的好意用作别的,奴才实在是冤枉啊!早知如此,奴才绝对不会帮她!”

“满口胡言!”红玉听到此处,不由惊怒交集,脸色发青。

欧阳暖看她一眼,“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退下!”红玉也是过于心急了,这时候听见欧阳暖一句话,顿时心惊,慌忙低下了头。

阿昌连声冷笑,“郡王妃,菖蒲是您的丫头,她身份低微,和南诏使臣怎么可能搭上关系,分明是替您传递消息……”

“放肆!”肖重华一声怒斥,语声低沉,却令所有人心神为之一震。阿昌亦窒住,瑟然缩了缩肩头,不敢直视肖重华怒容。

“满口胡言乱语,竟敢污蔑郡王妃,将这人拖出去,杖责一百。”肖重华冷冷开口,不动声色地握住了欧阳暖的手。

欧阳暖一怔,不由咽下了原本脱口而出的话。

院外侍卫应声而入,阿昌似乎吓得呆了,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木然任由侍卫拖走。

“重华,你这是干什么,父王还在这里!”肖重君不赞同地道。

然而燕王却由始至终未发一言,就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王爷没有阻止,那就是默许了。护卫们毫不留情地将阿昌拖了出去,及至门口,他身子猛然一挣,死死扒住了门槛,嘶声喊道,“郡王妃与那叛贼有苟且私情,我手中铁证如山,望王爷明察!”

这一句话,如如尖针刺进每个人耳中。众人全都僵住,四下鸦雀无声,只余死一般的寂静,欧阳暖只觉全身血脉直冲头顶,后背却幽幽的凉。周遭每个人的神情都看得那样清楚,有人震骇、有人惊悸、有人了然……唯独,不敢转眸去看身侧之人的反应。

阿昌被侍卫摁在地下,昂了头,仿佛是已经豁出去的模样。

这个时候,无论欧阳暖说什么都是多余,她只静静看着肖重华,而他只需一句话,一个念头,甚至一个眼神……便足以将她打入万丈深渊,将这些日子得来的信任碾作粉碎。

这一刻,比任何时候都艰难,比千万年更漫长。

肖重华终于冷冷开口,漠然无动于衷,“污蔑郡王妃,大逆不道,拖出去,杖毙。”

欧阳暖闭上眼,整个人仿佛从悬崖边走了一圈回来。两旁侍卫立时拖了阿昌,犹如拖走一堆已经没有生命的尸体。

“我有证据!王爷,王爷,郡王,难道您不敢看吗……”阿昌毫无挣扎之力,被倒拽往门外,兀自疯狂嘶喊。

这个人,分明是死士!拼着一死也要将这盆脏水泼到欧阳暖的身上,今天就算让他死了,这个罪名自己也再也脱不掉了!当着悠悠众口,若容他布下疑忌的种子,往后流言四起,她将如何面对肖重华,又置他的颜面于何地。若她真的懦弱到谁都能来踩一脚的地步,以后岂不是谁都要来捋虎须!

“且慢!”想通了这一点后,欧阳暖站起身,挺直背脊,喝住了侍卫。

所有人都看向欧阳暖,她清冷的神色在此刻有凛冽如冰的清醒,似残缺的漏月,格外触目惊心。她缓缓走到那护卫跟前:“你既有证据,不妨呈上来给我瞧瞧,所谓苟且的真相究竟如何?”她淡淡开口,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阿昌双臂给侍卫架住,看着欧阳暖冷冷的眼神,他竟然清晰地从中看到了杀意,心中一颤,却再也没有回头的路,斩钉截铁道,“菖蒲还有一封信,说是要和香囊一起转交,现在就在我身上!你们要是不信,打开一看就知道!”

欧阳轻笑,如三月清风拂动檐间风铃,听得人心襟荡曳,不免心意迟迟:“王爷,请您当众拆看这信笺。”

燕王看着欧阳暖,却见她眉眼间濯濯神气,一双灵动含烟的妙目,无一不与林婉清相似,这原本应是让他欣喜的地方,可是,欧阳暖的存在,却也时时刻刻提醒他,林婉清嫁给了别人。而眼前的这个女孩,若不是阴差阳错,本该是自己和林婉清的女儿,现在却成了别人的血脉……正因如此,他才不愿意见到她。想到这里,他克制住心头的波动,淡淡点了点头。

欧阳暖对一旁的护卫道:“没听见么?”

护卫们一愣,连忙从阿昌身上一顿好搜,终于在他身上搜出了一封书信。

燕王接过来看了看,将书信递给欧阳暖:“你自己看看。”

欧阳暖接过,刹那间,她手心全是冷汗,只见信上写着:

云天在望,心切依驰。

相思之切,与日俱增。

望风怀想,时切依依。

仰望山斗,向往尤深。

风雨晦明,时殷企念。

寒灯夜雨,殊切依驰。

瘦影当窗,怀君倍切。

那信封上墨迹确是自己的笔迹,而且书信写的很巧妙,并无一句话讲述对对方的思念、仰慕之情,却是字字句句都从时令流露出殷切的思慕之心。

欧阳暖回转身,沉静地望向众人:“这封信乍看的确像是我的笔迹,可惜……”她顿了顿,道,“先看‘云’字,起笔犹豫了,所以笔画先细后粗;‘天’字的两横一撇起笔都没有按实,是直接出锋起笔由轻到重按下,不是我惯常用的手法;‘风’字更糟糕,根本已经写歪了;再看落款,‘切’字收笔非常生硬,本来是一个长的竖撇,结果作伪者不习惯这种写法,最后把这一撇写‘折’了。不错,我看到这封信,还真是很生气,不过不是气这作伪的人模仿我的笔迹,而是模仿都模仿出了四不像,大家若是不信,大可以去书房看看我的笔迹,再取来我外公老镇国侯爷的笔迹验看,看看是否一脉相承。”

的确是字字句句都很有道理,孙柔宁听着,慢慢信服地点了点头。

欧阳暖冷笑一声:“所有的模仿,都是有迹可循的,是真是假,请真懂书法的人一验便知。”她是在说谎,这人的笔迹与她的几乎一般无二,一定是模仿笔迹的高手,即便是拿出去请人来鉴别,只怕也是毫无用处,但现在只能一口咬死了这一点。随后,她冷眼看着阿昌,道:“你和菖蒲是什么关系?”

阿昌一愣,随即有些忐忑道:“我与她是同乡。”

“哦,同乡?这么秘密的事情我会让自己丫头交给一个同乡?我有那么蠢么?”欧阳暖字字句句如刀,双眸带了一丝彻骨的冰寒。

阿昌低下头:“她为什么相信我,这我就不知道了,可这封书信和那个香囊的确是她交给我的……”

众人看向欧阳暖的眼中,几乎是各异的神色。

欧阳暖冷笑一声,走到肖重华面前,双手将那封信递上,“事关我的声誉,今日当着众人的面,就请郡王亲自看看这封信,还我一个清白。”

肖重华看着她,四目相对之下,如锋如刃,如电如芒,刹那间穿透彼此。

任何言语在这一刻都已多余,若真有信任,又何需辩解;若心中坦荡,又何需避忌。他愿信也好,疑也罢,欧阳暖的尊严,绝不会任人看低半分。

屋子里近乎一片死寂,人人屏住呼吸看着这一幕,他们不知道明郡王会作出何等判断,因为他和欧阳暖是同床共枕的夫妻,也是世上最了解欧阳暖的人,他应该能判断出这笔迹究竟是不是她的……

欧阳暖却知道,这笔迹,只怕谁都验不出来,若无完全把握,背后的人又如何会轻易动手。她想知道的,是肖重华是否信任自己,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站在自己这边,只要他说不是,那么大多数人也就会相信。因为谁都知道,肖重华这样冷峻的人,是不会容许任何人欺骗他的。作为一个丈夫,他也绝对没有理由这样做。

肖重华缓缓开口,语声不辨喜怒,“无稽之事,无需过目。”他接过那信函,抬手撕了个粉碎,信上字迹分散,寸寸纸片散落。

众人都为他的举动暗自心惊,连看都不看,这就意味着肖重华是铁了心要维护自己这位娇妻了。

孙柔宁伸手按一按发边妩媚的赤金凤尾玛瑙流苏,媚眼如丝,道:“阿昌一个小小的护卫,竟然敢诬陷郡王妃,还不知背后有何人指使。”

肖重君冷冷看了孙柔宁一眼。

看到肖重华这么做,董妃不觉脸色微变,伸出戴了通透翡翠护甲的纤纤手指抓住椅柄,她神情微凉如薄薄的秋霜,映得水汪汪的翡翠亦生出森冷寒意,却只是静静望着,并不言语。

肖重君冷冷道:“二弟,不管如何,你也不该毁了证物。”

肖重华冷眼看了众人一眼,缓缓起身,沉声道:“大哥,这不是证物,而是诬陷我妻的赃物。”

肖重君盯着自己的弟弟,眼睛里有一闪而逝的痛惜。他真的不明白,欧阳暖有什么好,竟然惹得重华这样前途大好的人为她神魂颠倒,不要说罔顾了军务,连铁证在眼前他都视而不见,这是疯魔了不成?他的声音越发冷了下去:“诬陷?这是诬陷么?有人证有物证,难道你还能说是诬陷!闻听那乱臣贼子在宴上送了弟妹一把稀世古琴,能让百鸟都闻声而来。南诏豪阔秘藏无数,我倒是见识少,不知什么样的珍物有这等奇效,何不取来让我们开开眼?”

含沙射影的言辞内蕴之意使红玉夷然变色:“世子信口开河,尽说些无根之谣来冤枉我家小姐,究竟是什么意思!”

欧阳暖对她挥了挥手,黑漆漆的眸子深不见底。

“大哥想说什么?”

“我正是为弟妹的清誉着想,盼你能拿出凭据辟谣。如今京都流言纷飞,弟妹或许是不曾听闻,怎样难听的都有,还有人说……”肖重君微微冷笑,似不经意的逡过身畔,灵俐的丫环飞快的接下去。“说郡王妃与那叛臣早已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更说那叛臣迟迟不曾娶妃就是为了郡王妃,还有……”说话间突然看见肖重华冰冷的眼神,道不下去,娇颜仿佛添了些别的东西,瞧着竟然哆嗦了一下。

屋子里霎时寂静如死。

流传虽多,皆知不实,台面上无人敢擅言,连在肖家众人面前都避口不谈。自从桃夭没了以后,这个丫头是肖重君身边如今最看重的人,她突兀的揭破,众人尽知不妥,唯恐受其牵累,一时无不色变。

“弟妹听见了,空穴不来风,是不是该……”肖重君一改往日的平和,犹在倨傲的讽笑。

“若非大哥提醒,我还真不知竟然生出这般不堪的传言。”欧阳暖慢吞吞的打断,清颜毫无火气,秀致的眉梢一扬。

肖重君却不理欧阳暖,只顾问肖重华道:“她是你的妻子,你怎么说?”

肖重华慢慢地道:“来人。”语音并不高,院中飞檐上落下两个矫健的身形,飞快进了屋子,毕恭毕敬的俯首。

“郡王有何吩咐。”

“把这丫头拖下去打二十杖。”淡淡的语气水波不兴。“打完了送刑堂论处,惩其传谣惑主,妄言诽上。”

肖重君险些以为听错,气得说不出话,身边的丫头已被扭住拖了下去,这丫环自从桃夭死了之后就顶了她的位置,极为受宠的,更是仗着有人撑腰跋扈行事,哪受过这等惊吓,骇得面无人色。孙柔宁秀致的眉梢一扬,眼睛里闪过一丝冷笑。

“住手!”肖重君连声喝止,然而肖重华的侍卫只听命于他,对世子的吩咐置若罔闻,转眼拎着丫环离去。

满堂皆惊,所有眼睛都望了过来,肖重君质问:“什么意思,这是我的丫头!重华,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一言逆耳就摆威风,干脆连我一块打了。”

肖重华冷冷望着自己的大哥,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轻描淡写道:“大哥心慈驭下不严,竟出了这等嚼舌谤主的丫头,我代为教训一下自是应该。若让外人听了无根之言,燕王府的声名遭污谁担得起,留她一命已是宽仁,大哥,请谨言慎行。”

肖重君脸色一白,不敢置信地看着一向看重自己的弟弟对自己露出冷若冰霜的神情。

董妃的神色有瞬间的冷凝:“重华,你父王还在这里,你这是做什么!”

欧阳暖笑了笑:“王爷,董妃娘娘,郡王不过是在按照燕王府的家规处置罢了。王府早有规矩,凡传谣惑主,妄言诽上者。责二十杖,逐出府外永不复用。规矩如此,落在谁手上都是一样。大哥勿恼,不服只管去看看家规是怎样说的,是非曲直自有公道,何必为一个下人生此闲气,区区二十杖还死不了人,大哥若是舍不得,到时候叫人好好照料也就是了。”

众人犹在懵懂,肖重华幽冷的眸子一个个瞧过去,被望的心里一寒,尽皆低下了头。

肖重君没想到连肖重华也这样帮着欧阳暖,气的脸红里透紫,险些气晕过去。

肖重华看着自己的大哥,眼睛里划过一丝深深的不忍。

董妃猛地站了起来,胸口大大的起伏了两下,终究只是道:“你们还不好好照顾世子!”一旁的丫头连忙过去给肖重君顺气。

欧阳暖方深深一笑,那笑意似积了寒雪的红梅,冷意森森:“董妃娘娘,我的丫头呢?既然是人证,也该让我见见她吧。”

董妃在最初的愕然后,神色已经清平得如一面明镜,低首片刻,唤出人群中的欧阳暖,抿唇一笑:“她始终是什么都不肯说,是个忠心耿耿的丫头啊。”

欧阳暖微微一怔,很快泯去那一份意外的愕然,轻轻垂首,“娘娘,菖蒲不是忠心耿耿,而是没有什么可以交代罢了。”

董妃笑容凉了凉,对旁边的燕王道:“暖儿是刚刚嫁入府里的新妇,她的人品性情,我都是信得过的,原本也不该这样疑她,可是府内风纪关乎王爷的威名,我十数年来如履薄冰,唯恐不能持平。”她抬眼看一眼燕王,动容道:“因此,今日之事还请王爷裁断吧。”

燕王看着欧阳暖,还没有说话,肖重华已道:“父王,阿昌僭越冒犯我妻,不可姑息,其罪当诛。”

董妃一直安静听着,直到听到最后一句,倏然抬首,眸光冷厉如箭。然而肖重华却含着冷漠的笑,继续道:“至于这背后之人,当然也不可放过,所以请父王将阿昌和菖蒲都交给我处置吧。”

董妃伸出手,似乎想要拉住燕王的袍子。然而,燕王盯着自己的儿子未置一辞,冰冷的神色有一股天生的凛然之气,半响,慢慢道:“我累了,凡事你自己看着办吧。董妃,这件事你不必过问了。”

董妃微微有些尴尬,作势拢一拢手钏把手缩回,旋即盈盈一笑,“是,王爷。”

夜风穿窗而入,半掩的雕花长窗微动,欧阳暖低低咳嗽了两声,肩头微动,令红玉心中顿时揪紧。一旁的菖蒲忙上前将药放到案几上,欧阳暖头也不回地冷冷道,“放下,出去。”

菖蒲从未有过如此瑟缩的模样,她将药汁倒进碗中,柔声笑道,“小姐,您先喝了药,再赶我不迟。”

欧阳暖蓦然转身,定定看着她,眉目逆了光影,看不清此刻的神情。红玉不敢说话,菖蒲只能回头垂眸,慢慢用小勺搅了搅汤药,试着热度是否合适。

欧阳暖像是出去的时候受了风寒,整个人昏昏沉沉,喉咙都在痛。下午将菖蒲带回来以后,既没有问她,也没有理她,径自只是当她不存在。

菖蒲也知道自己错了,可是母亲病重,她又不敢打扰小姐,不得不出此下策,实在没有想到那护卫竟然反咬自己一口,更不曾想到会牵连了小姐,现在欧阳暖生气,也是在所难免的。所以她只是低头送了药,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不多时,肖重华从外面缓步走了进来,他看了看欧阳暖手中的药碗,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欧阳暖听见脚步声抬头,两人默然相对,更漏声遥遥传来。

“死了?”欧阳暖突兀地问了一句。

他忽地笑了,声音沙哑,没有半分暖意,“这么快得了消息?”

那人既然选中阿昌,必定是早已做好了完全的准备,这个阿昌也绝不敢出卖自己的主子,自然是死了,欧阳暖淡淡道:“既然是要诬陷于我,当然不会那么简单的让人查到幕后主使。”

肖重华没有说话,却是深深地望着欧阳暖。

不知为何,欧阳暖的心头漫过一阵凉意:“今天的事,我没有做过。”

“我知道。”他沉默片刻,淡淡道,“今日刚刚传回的消息,南诏旧臣潜伏暗动,肖天烨被暗箭所伤。”

一声脆响,欧阳暖失手跌了玉碗,药汁四溅。

“他……伤得怎样?”欧阳暖的心头有一丝隐隐的颤抖,口中虽然还自镇定,可不知为何,却很担心不祥的消息从他口中说出。

肖重华的目光藏在深浓阴影中,冷冷迫人,如冰雪般浸入她的身子,“伤势尚不致命。”他盯着她,薄唇牵动,扬起一丝浅薄的笑意,“看来今天这件事,并非空穴来风的,是不是?”

欧阳暖不说话了,她静静看着肖重华,语声冷淡:“很多事情,你一早已经知道的,不是吗?你也知道,他曾经向先帝求过亲,知道我一再拒绝过他,也应该知道,他为我做了很多,我对他,至少有一份感激和愧疚。”

“我知道。”肖重华心头只觉得沉重的难以承受,他当然知道,这一切他都是知道的,只是今日被人再次揭出来,他发现,自己原本以为不在意的东西,其实根本不能不在意。

只要有爱,就会有嫉妒,爱有多深,嫉妒有多深,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能幸免。

欧阳暖缓缓俯下身去,一片片捡拾那满地碎片,默然咬紧下唇。却不知道为了什么,一时心乱如麻,食指竟然被碎片划了一道,顿时血流不止。

肖重华陡然拉起她,扬手将她掌心碎瓷拂了出去,“为什么你还担心他?”

“因为我亏欠他的太多。”欧阳暖抬眸迎上他的目光,想笑,眼角却湿润,泪光模糊了眼前,“纵然是红玉菖蒲,相对多年也会生出分眷顾,何况是为了我不惜一切的人!我早在嫁给你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他在我心里,只是一个朋友,你连这也容不下么?莫非定要逼我绝情绝义,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才算忠贞不二?”一番话脱口而出,再没有后悔的余地,哪怕明知道是气话,也收不回来了……她与他都僵住,四目凝对,一片死寂。

“原来,他在你心里如此之重。”他的面容冷寂,眼中再看不出喜怒。

欧阳暖终究是自尊傲气的,原本想要说什么,可是看到他冷漠的面容,所有的话都僵在了唇边。他终究是在意的,为了她的过去。可是她不能否认,她对肖天烨的确是有过感激,甚至是动过心的。不论她如何回避,那都是切切实实存在的过去。

更漏声声,已经是夜凉人静,月上中天,分明是如此良宵,却寒如三冬。

肖重华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猛地攥紧了,几乎让他难以呼吸。他没有想到,欧阳暖一句言语都没有,就这样承认了肖天烨的重要。使臣的挑衅,实际上是肖天烨对他的嘲笑,可他并不在意。那封书信,他也相信绝不是欧阳暖所写。可是,他在意的是,欧阳暖对肖天烨还是那样看重。他了解她,若是她心中有一个人,那么这一生,也许都会记得那个人。

“时辰不早,你歇息吧。”肖重华然开口,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转眼间敛去了喜怒,将一切情绪都藏入看不见的面具之下,语意却透出深浓的凉。

欧阳暖以为肖重华一定会气的离开,可他仅仅是和衣睡在外室,甚至不曾吩咐人准备被褥。

欧阳暖知道,发生了今天这样的事情,若是肖重华当夜就住到别处,旁人一定会觉得他们夫妻生了嫌隙,所以他明明气的狠了,却还是不肯离开。欧阳暖也是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只是躺在床上看书,到了半夜,听到外面的风声阵阵,合上书卷,再没有心思看书,只望了烛火出神,不知不觉,天已经亮了。

第二天一早,肖重华就去了军营,红玉将此事告诉欧阳暖的时候,她却只是点了点头,并无说一句话。

下午的时候,孙柔宁来探望,瞧着欧阳暖脸色似乎很是羡慕:“二弟这样护着你,倒叫我吃了一惊。我还以为,他会大义灭亲了。”

欧阳暖笑了笑,微叹了一口气。当着人面自然是百般维护,可人后却怎么那么别扭,明知道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还这样在意……看着孙柔宁那样羡慕的模样,她慢慢道:“其实,我倒是有些后悔,我身上的是非太多,并不适合做这个郡王妃。”并无自轻自鄙,单纯的就事论事。

“他娶你并不需要你做什么。”孙柔宁神色柔和。“爱一个人,只要这个人在就好,无复其他。”

欧阳暖一愣,倒是看着孙柔宁说不出话来:“可是……你知道我有多麻烦。”

孙柔宁手里的茶杯停顿了片刻,道:“我想,二弟明白自己要什么,何况以他的能力足可承担。”

欧阳暖怏怏的目光落在窗外:“我宁愿自己强一点。”

第148章只待东风起第152章吹皱一池春水大小姐最懂事被激起的斗志第154章第十章第182章扮猪吃老虎第200章第十二章第196章继母的筹谋番外篇三人行必有情敌第186章舅舅们是白眼狼苦主很憋屈身临绝境反戈一击雷霆一击置诸死地谁都不是省油的灯倾国倾城美人皮大小姐是狐狸精命里谁是痴心人永为厉鬼世代纠缠第152章第154章第149章第185章后妈是下三滥第152章姐妹和睦只是传说第190章第169章第191章只待东风起背叛主子没有好下场狭路相逢狠者胜第四章你不仁我不义第157章第152章苦主很憋屈苦主很憋屈第155章谁也别想全身而退欠我的你自己来还邂逅皇族中人狭路相逢狠者胜间谍与反间谍意料之外的真相第165章二小姐奏是不要脸最难应承美人恩姐妹和睦只是传说第188章上门兴师问罪二小姐奏是不要脸色胆包天的二小姐第六章第十四章爱错便是一生之恨洞房花烛夜秦王世子不好惹番外篇泡在醋缸里的幸福生活割舌头和变太监第147章第196章第182章刮骨疗毒壮士断腕姐妹和睦只是传说陌路遇亲别有隐情前世的荒唐人生第201章第二章第158章第十二章谁是猪谁是虎谁也别想全身而退并称为京都双璧第152章刮骨疗毒壮士断腕雷霆一击置诸死地到时候把你一块交代了第144章扮猪吃老虎第162章第十六章番外篇三人行必有情敌第145章杀鸡儆猴的威慑力第二章弟弟不能死第200章你做初一我做十五第198章突如其来的亲吻男装丽人戏院惊魂惩治恶丫头第157章
第148章只待东风起第152章吹皱一池春水大小姐最懂事被激起的斗志第154章第十章第182章扮猪吃老虎第200章第十二章第196章继母的筹谋番外篇三人行必有情敌第186章舅舅们是白眼狼苦主很憋屈身临绝境反戈一击雷霆一击置诸死地谁都不是省油的灯倾国倾城美人皮大小姐是狐狸精命里谁是痴心人永为厉鬼世代纠缠第152章第154章第149章第185章后妈是下三滥第152章姐妹和睦只是传说第190章第169章第191章只待东风起背叛主子没有好下场狭路相逢狠者胜第四章你不仁我不义第157章第152章苦主很憋屈苦主很憋屈第155章谁也别想全身而退欠我的你自己来还邂逅皇族中人狭路相逢狠者胜间谍与反间谍意料之外的真相第165章二小姐奏是不要脸最难应承美人恩姐妹和睦只是传说第188章上门兴师问罪二小姐奏是不要脸色胆包天的二小姐第六章第十四章爱错便是一生之恨洞房花烛夜秦王世子不好惹番外篇泡在醋缸里的幸福生活割舌头和变太监第147章第196章第182章刮骨疗毒壮士断腕姐妹和睦只是传说陌路遇亲别有隐情前世的荒唐人生第201章第二章第158章第十二章谁是猪谁是虎谁也别想全身而退并称为京都双璧第152章刮骨疗毒壮士断腕雷霆一击置诸死地到时候把你一块交代了第144章扮猪吃老虎第162章第十六章番外篇三人行必有情敌第145章杀鸡儆猴的威慑力第二章弟弟不能死第200章你做初一我做十五第198章突如其来的亲吻男装丽人戏院惊魂惩治恶丫头第15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