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破茧 (二)

这已经是非常明显的结盟之意了,以郭允明的智力,怎么可能分辨不出来?当即,笑着拱了拱手,低声说道:“聂兄太客气了,自家晚辈,哪有用来牵马坠蹬的道理?这样吧,我身边正缺个亲兵都头,不知道他可否愿意屈就?再好的位置,也不是没有,但那得等我回汴梁后再想办法!”

聂文进非但打仗有一手,做官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知道郭允明越是将自己派过去的人安排在身边,双方的同盟就越牢固,赶紧拱起手来,连声致谢,“都头就好,都头就好!他一个后生晚辈,有什么资格挑挑捡捡?!多谢,多谢郭兄弟帮忙,人我今天已经带过来的。就在码头上候着,我这就去叫他!”

“有劳了!”郭允明笑着拱手,在对方转身离去的瞬间,嘴角却向上翘了翘,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轻蔑。

在内心深处,郭允明其实非常看不起聂文进这种四处乱拍马屁的兵痞。然而同为小皇帝刘承佑提拔起来的新锐,他却不得不暂时与对方抱团取暖。

他们的共同政治对手,五顾命大臣的实力太强大了,强大到可以让刘承佑的圣旨出不了宫门的地步。虽然在小皇帝通过分化拉拢的手段,耗时半年,终于成功在五个人之间撕开了一条裂缝。但倒向他们的副宰相苏逢吉却是个文官,手里没有兵马,在枢密使史弘肇面前,说话根本没底气。

所以在最短时间内,给小皇帝拉拢到足够多的武将,乃是当务之急。哪怕心中再看不起聂文进的人品,为了长远计,郭允明都必须捏着鼻子认下这个盟友。同样必须他捏着鼻子打交道的,还有国舅李业、飞龙使后赞、武英军都指挥使韩朴等,在郭允明眼里,这些都是不怎么懂得打仗,却擅长拍马屁的佞幸之辈。然而,如果没有这些佞幸之辈,朝堂和军队中,小皇帝说出来的话就更没份量。两害相权,只能暂时取其轻。

不过在将权柄从五顾命手里拿回来之后,郭允明是绝不会再允许这些佞幸之辈继续尸位素餐的。他心里有一个极为长远的计划,在不久的将来,会像如今对付五顾命大臣一样,将聂文进、李业等人,一个接一个逐出朝堂。如果届时这些佞幸之辈不识相的话,他也不介意采取一些雷霆手段。反正在驱逐五顾命大臣之时,肯定会在朝野引发一定规模的怨气。借聂文进等人的脑袋一用,刚好把小皇帝和他自己摘出来,做千古明君贤臣。

“郭兄弟,人我给你带过来了!聂彪,这就是我经常给你提起的郭叔!”聂文进领着一个四十多岁,长了一脸络腮胡子的汉子匆匆返回,远远地向郭允明打招呼。

“侄儿聂彪聂子长,拜见郭叔!”络腮胡子疾行数步,纳头便拜,丝毫不以自己年龄比对方大了接近一倍而委屈。

“起来,起来,好一个昂藏壮士!”郭允明大气地伸手,搀扶起对方,笑着上下夸赞,“你既然愿意在我帐下做事,郭某就不会拿你当外人。好好做,别让你叔父失望!”

“是!”聂彪大声答应着,再度躬身。

郭允明露出一幅满意的模样,笑着又叮嘱了几句。然后命人准备酒席,邀请聂文进船舱里跟自己小酌。后者知道肯定还有别人在等着送行,所以也不过多叨扰。又说了几句场面话,主动告辞而去。

果然,他前脚刚一下船,后脚便有人递了名帖求见。郭允明本着广结善缘的态度,凡是来者,都命人陆续请上了座舟。从正午时分一直忙到太阳落山,才终于送走了最后一波客人。座舟的吃水线,也向下沉了半尺有余,算是对得起他的一番辛苦了!

有圣旨在身,他不能留在汴梁城外的码头过夜。看看天色不早了,便吩咐下属开船。当天傍晚只走了十余里,就算奉命离开了汴梁。找了个官府专用码头,下锚休息,顺带让心腹将收到的壮行礼物装车送回家。第二天,锦帆轻舟,继续飘飘而行。先沿水路进了黄河,然后换了一艘更大的船,直奔澶州而去。(注1)

枢密副使郭威,正带着兵马在澶州威慑地方诸侯。闻听有圣旨从水上而来,赶紧带领麾下将领和谋士到码头上恭迎。待把郭允明前呼后拥地护送到了中军大帐,正准备摆开香案接旨,后者却摆了摆手,笑着说道:“老将军不必多礼。临行之前,陛下就曾经亲口吩咐过。将圣旨亲手交到您老的手里即可,不摆香案,不拘泥那些繁文缛节!”

“这怎么行,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枢密副使郭威闻听,赶紧用力摆手。“请天使……”

“老将军休要客气,下官可不敢违抗陛下的叮嘱!”郭允明哪里肯听,迫不及待的出言打断。“您老如果非摆香案不可的话,下官就只好把圣旨放在香案上,然后逃之夭夭了!老将军,您可千万别让下官左右为难。”

“这怎么行,陛下刚刚登基,正需要立规矩的时候,郭某怎么能倚老卖老?!”郭威虽然身为武将,全身上下却没半点儿跋扈之气,坚持要遵守接旨的固定规矩。

郭允明侧开身子又劝,双方争执再三,终于在其他文武的提议下,各自退让了半步。郭威继续在中军帐内摆香案,郭允明依照正常程序宣旨。但宣旨之时,郭威和麾下一众文武,却可以只行军礼,而不是冲着天使跪拜叩头。

一番折腾之后,圣旨终于宣读完毕。却是命令郭威班师回汴梁,补充了甲杖粮草之后,转道去讨伐李守贞,夺回河中,铲平赵思绾、王景崇等趁着先皇驾崩而起兵造反的叛逆。

郭威其实早就得到了史弘肇送来的消息,将圣旨的内容提前掌握了八九不离十。但是当着郭允明的面儿,却依旧摆出一幅大吃一惊的模样,瞪圆了眼睛,低声问道:“天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白文珂等人不是已经将李守贞打得龟缩不出了么?又何必再派郭某去添乱?郭某倒不是不同意班师,可郭某一走,有些人恐怕又要蠢蠢欲动。”

“白将军他们几个久攻河中不下,每日消耗粮草辎重甚巨不算,朝廷的威望,也一日日大受折损。所以,陛下以为,不如快刀斩乱麻,先扫平了李守贞等人,拿他们的首级以儆效尤!”郭允明当然不能告诉郭威,高行周已经暗中又向刘承佑输诚,彻底放弃了与符彦卿联盟的打算。笑了笑,给出了一套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那何不让史枢密亲自出马,论领兵打仗,他的本事为郭某十倍?!”郭威当然不会这么容易就被人糊弄,笑了笑,继续问道。

郭允明不慌不忙,立刻给出了一个谁也无法质疑的答案:“先帝临西去之前,曾经对圣上有遗命,您老和史枢密乃国之柱石,不能两人同时离开汴梁。若出征,必留其一在朝,以震慑群雄!”

刘知远临终前将刘承佑叫到身边,到底私下里都叮嘱了什么,除了他们父子两个之外,至今都没有第三人知晓。所以郭威即便不相信这个说法,却也无任何方法反驳。紧皱着眉头沉吟了片刻,又笑了笑,再度开口说道:“若是如此,郭某倒可以先快马返回汴梁,让史枢密带着兵马出征。反正我们两个,任何一人坐镇汴梁即可。”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郭允明闻听,吓得连连摆手,“老将军,您就别难为郭某了。圣旨是其余四位顾命都点了头的,史枢密也没有做任何反对。若是您老把兵马留在澶州,单人独骑返回去,倒也不难让陛下出尔反尔。只是下官,下官就彻底成了废人一个,这辈子都甭想翻身了!”

“嗯?”郭威被‘出尔反尔’四个字,惹得心头火起。眉头迅速皱成了一个疙瘩。然而想到郭允明在刘承佑心中的份量,又强压住怒气,沉声道:“陛下金口玉言,当然不能轻易将圣旨收回。老夫刚才的确是想得简单了。可澶州这地方,必须有大军坐镇,老夫率本部兵马返回,万一前脚刚走,后脚河北就传来警讯……”

郭允明淡然一笑,轻声补充,“圣上的意思是,让郭某借着核查夏粮入库情况,去抚慰地方。老将军先前已经加之以威,接下来就由下官代圣上施之以恩。恩威并施,效果也许比一味地用兵势凌迫更佳!”

话说到这个份上,郭威已经没有了不奉旨班师的可能。直憋得脸色发青,手指藏在背后不停地开开合合。

郭允明却不愿意把气氛弄得太僵,沉吟了一下,又笑着说道:“其实下官也知道,地方上能兵戈不起,全亏了老将军在此坐镇。但老将军即便去了河中,依旧是大汉的枢密使,依旧足够威慑群雄。这个并不在乎于距离的远近,而在乎于您老的宝刀是不是还像先前那样锋利,朝廷是不是还一如既往地给您老以支持。至于下官奉旨抚慰地方,无非是狐假虎威而已。地方上能否卖下官的面子,还是要看您老能不能尽快拿下河中!”

“此话倒也有一定道理!”郭威无可奈何,只好顺坡下驴。“天使旅途劳累,请先入寝帐更衣。等郭某跟手下人商定了班师的具体方略,再来由天使过目,做最后定夺!”

“老将军客气了,下官唯老将军马首是瞻!”郭允明痛快地施了个礼,起身告退。

目送他的身影出了中军帐,郭威再也忍耐不住。挥起拳头,“咚”地一声砸在了香案上,将上面的圣旨震得凌空飞起,呼啦啦,受惊的野鸡般飞出了半丈多远。“卖**儿狗贼,欺人太甚!”

“将军小心!”兵马都监王峻一个箭步上前,抄起半空中的圣旨。随便卷了卷,顺手又放回了香案上。“他自己刚才说得好,狐假虎威而已。若不是陛下站在他背后,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您面前造次!”

“噗哧!哈哈哈……哈哈哈……”在场一众文武,被“站在他背后”五个字,逗得相顾莞尔,随即,前仰后合。

“老夫,老夫……”郭威一肚子愤怒,也变成了羞愧与无奈,手臂在半空中僵了僵,无力地落在了香案边缘。

断袖之癖,在这个时代,可不是什么好名声。而他作为刘知远的结拜兄弟,当今皇帝刘承佑的半个长辈,除了感觉老脸无光之外,竟拿不出任何好办法解决这个麻烦。更不知道,自己百年之后,再度与刘知远泉下相逢,该怎么回应后者质疑。

“将军若是不愿陛下受此獠蛊惑,找个借口直接杀了他便是!既保全了陛下的名声,又替朝廷清理了一个奸佞!”王峻向前走了半步,像是在劝慰,又好似在挑拨。

“嗯——!”郭威的眼睛里,迅速闪过一道寒光。刘承佑每次召见郭允明入宫问策,总是天明之后才将此人放归的事情,早就传遍了朝野。辣手将郭允明斩杀,的确可以替老朋友的在天之灵遮羞。然而,想到刘承佑那小肚鸡肠的性子,以及自己将来还政于君后的出路,他心中隐隐又寒意阵阵。瞻前顾后,最后,所有怒火都化作了一声长叹,“唉——!”

余音绕梁,久久不散。

注1:后汉之时,黄河并不紧挨汴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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