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陈君华在动身之前,郑重地对程逢、李叔临吩咐道:“两位听着,我们的护卫队经验太少,而且局主不愿有什么人平白丢了性命。若是陆路上的贼兵太多,不能安全、顺利回到城里,为了避免我们的损伤过大,不妨再回到此地上船,从原来的水路绕回大城去。千万不要强冲猛突、死拼硬打。”

林强云也凝重地:“我君华叔说得不错,我们必须充分以挥火铳和钢弩的优势,不可与贼兵们近战硬拼。打仗的事么我不怎么懂,但有一点却是知道的,人命大如天,特别是我们护卫队的人命,更是最重要的,一定要把我们的人保护得好好的。一时的胜败不要放在心上,来日方长,只要我们有人在,总会有消灭贼兵的那一天。”

程、李二人亮声回答:“局主、元帅放心,属下当小心从事,不会蛮干的。”

为了能尽快追上李蜂头,他们这一路全部护马甲已经被解下,减轻了负担的战马呼呼地喷着鼻息,不住踩动蹄子,一副心急奔驰的模样。

林强云换骑了一匹铁甲军暂借出来的高大战马,这时挺身坐直身体,一时间觉得自己颇有点大将军的样子。当下不再多话,意气风发地举起马鞭向外“啪”地甩了一下响鞭,高叫一声:“出发!”当先纵马向南方奔出。

扬州城下最早出城与贼兵交战的官兵,这时的情况有点不太妙,当陈君华的三百多黑甲骑军出动时。贼兵确是出现了一阵慌乱。有些人开始向后逃命。但因为李蜂头亲自在这里押阵,贼将和头目们可不敢放任。一个逃兵出现,马上就会有好几把刀挥过来,将欲退地贼兵砍翻。很快就把军心稳定下来了。

这些李蜂头亲自带来参战地贼兵,可以说得上是他的精锐,不但将领、兵头是参加过青州守城的强将悍贼,士卒也大多是从准河以北带来。参加过多次大小战斗的人。这支贼兵地战力、战意和战场上配合作战的默契相当不错,并不比这些官兵精锐相差太多。本来有些心慌意乱的贼兵们,一看出现的黑甲骑兵并没有向战场冲杀,反向北面远离战场而去,虽是不明所以,但也还是安心地加入战斗,不再萌生逃命之意。

刚开始交战,官兵以伍为单位。各在伍长地指挥下,组成可攻可守的鸳鸯阵。持盾牌的两个刀牌手分左右掩护,两个长枪手一前一后以长枪突刺,伍长或提长枪,或持朴刀居中策应。无数个鸳鸯阵又紧扣在一起,组成三个进攻的矢锐阵。矢锐阵,顾名思义,是以锐角三角形进攻的战阵。以最强悍、最具战力的五个鸳鸯阵为锋尖,越往后各成组合的小阵越多,向拥来的贼兵冲突破入。深入贼兵阵越远,面对贼兵参战地官兵也越多。阵内没轮到参战的官兵,则是作为后备队,随时补上死伤地战斗员或换下疲累的鸳鸯阵。整个大阵是以矢锐阵的前锋为引导,始终保持着自己的队形不乱,不紧不慢地直向贼兵纵深杀去。

被夹在矢锐阵之间的贼兵有难了,他们开始是面对空位没有对手,但三阵前进到一定深度的时候,最前面的贼兵就要受到来自左右两方地攻击,特别是三个官兵阵中还夹有使用长竹枪的数百宁淮军,时不时的会从阵内给贼兵来一下突刺,让人防不胜防。

贼兵的兵头们也颇有经验,马上也用出相应的小阵,喝叫刀盾兵以盾牌护住枪兵,与官兵展开针锋相对的缠战。

领军的贼将只一会就发现,自己一方的兵力虽多了一倍,以局部来说只有少量接近官兵的人才能参战,自己成为人少或者人数相等的一方。若是不把官兵的阵形打乱,那就会一直维持以少战多有败无胜的不利局面。

贼将立即组织起几队使用锤、斧等重兵器的大力勇士,分成几个方向朝官兵的矢锐阵狂冲猛杀,破开官兵战阵让更多的贼兵投入战斗。这样的方法相当有效,不一会那些使斧锤的贼兵就将官兵的矢锐阵冲出十几个口子,使得官兵的战阵渐渐被插入的贼兵冲乱,再不能保持住完整的作战队形。

旗鼓相当的交战双方,人数少的官兵在时间稍长后,便陷入岌岌可危的险境。

眼看自己一方占了上风,不久就能获胜,贼兵们一个个兴奋得哇哇怪叫,狂呼大吼向官兵冲杀不止。

接战之初,官兵并没有吃多大的亏,反而因贼兵不熟悉矢锐阵占了些便宜,且他们都看清楚出城的后续大军正与贼兵鏖战,要不了多久就会赶来支援,故而士气极为旺盛。

随着缠战的时间拖长,贼兵斧锤破开矢锐阵的缺口多了,周围加入攻击的贼兵增加,许多鸳鸯阵逐渐没有人补充而瓦解。官兵死伤的人数就渐渐与贼兵拉开了,而且死伤最多的是依靠刀牌手掩护,负责杀敌的枪兵。枪兵一去,缺员的鸳鸯阵再不能如前对贼兵造成大量杀伤,零散的战士们只能咬着牙死拼。

战团中,这里苦战的官兵战士推开同伴将倒未倒的遗体,迎面扑向敌人,左手的盾牌挡下刀枪,右手狠狠地挥出,刀光从贼兵的项上划过,喷起的血花带着人头飞出老远。杀了人的官兵也在这一刻,被周围的贼兵枪刺刀砍的杀掉。

那边,一个官兵战士被悍贼用刀砍倒,在倒下地的瞬间,他拼出全身力气一个翻滚,抱住了对手的双腿,让同伴顺势用长枪刺穿了贼兵的胸部。

再远一点,一个官兵士卒被对手刺中,他猛然一个前仆,扑入刺中他的贼人怀中,刀尖从两人的后背同时露了出来。

许多贼兵与官兵一样,具有拼死一博的勇气,他们与这支宋军精锐一样。根本不怕死。死亡对他们来说,几乎像去赴一场盛宴。

也有不少贼兵的意志在这种白刃相交地瞬间,被官兵战士击溃。当个别身上布满了伤口地大宋战士挣扎着爬起来,冲向对手的时候。和他放对的贼兵大叫一声,转身飞快的向后跑去。

“天啊,他们是受前几天道法仙术所庇佑地人……”贼兵被其他刀枪砍倒、刺穿的瞬间,心里带着极度不甘。想出一个能让自己安心些死去的理由。

宋军中照样有不少藏头掖尾怕死的,他们越是畏缩不前不敢舍命拼斗,死期也就来得越早,往往比别人先走一步,连本钱都没捞回一星半点。

赵葵地六百骑军在离主战场南面里许处,与李蜂头的一千多贼骑周旋交战,虽然没有明显落于下风,但情况也并不是很好。赵葵自己很明白。靠自己这六百多骑军对一千多,要取胜是无望的。只盼护法军的那些精骑能尽快赶回来参战,才能击溃敌人。

贼兵得意没多久,官兵们等待的时间并不长,仅半个时辰不到,北面两里左右一彪全部黑甲的骑兵身影出现在赵葵眼里。发现骑队都是黑色而没有白袍骑士,他立刻就明白了,能胜过李蜂头的“霸王枪”陈君华不在。可能发现贼首的行踪追去了别处。

这队开始冲刺地骑军只有不到三百,看得出并非向自己这里支援,而是向步军的战团冲去。久经战阵地赵葵不由心里暗暗叫好:“嘿,护法军的骑将也是个极会打仗的,一眼就看出本帅还能支持,步军才最需要生力军赴援。”

这个念头方起,北方更远处又扬起一片尘土,估计是陈君华返回这里参战了,赵葵向准备冲锋的骑兵们大吼:“将士们,护法军的骑兵即将到来,我们先杀一阵,冲!”

赵葵的骑兵与李蜂头贼兵对冲厮杀,两哨铁甲军也冲进贼兵步军侧后。沉重的带甲人马直接以冲撞地方式就踩翻了数百人。紧接着,人与马都穿有铁制战甲的骑士,挥舞手中的刀、枪,对所有能及的贼兵大砍大杀、狂刺猛挑。他们手中的刀枪,简直是贼兵的噩梦。每一刀砍下就有一个人或飞头,或断臂,至不济也能把贼兵的人体拉出一条大缝,让当着的立即失去战斗力;使枪的骑士每次一刺即挑,把人体刺穿后连同飞洒的鲜血一起抛出,甚至有不少贼兵在骑军的长枪回程中,被枪刃划割造成轻重不一的伤势。既便有些穿了护甲的贼兵不能被即时砍毙刺穿,也会受刀枪的重击而后退或摔倒在地。只退后的还稍好些,一旦脚下不稳倒下地去,那就会被人马踩踏而亡,再没有机会站起来了。

贼兵的刀枪,对这些连脸部都有面甲保护的铁甲军,基本上起不了什么作用,不用说刀枪砍刺到骑士、马匹的身上就会滑开,只在不知多少连成一体的甲片上留下一个四痕,有些甚至只会在甲片上滑动一下,连凹痕也没留下一点。

虎入羊群一样横冲直撞的铁甲军,只用了不到一刻时辰就穿阵而出,把战团中的局势拉平了一点,使宋军步兵不再处于完全挨打的地位。只是贼兵实在太多,杀不胜杀,一次冲阵杀透过去并没能把局势完全扭转。

“快,分出一军去把黑甲骑兵缠住。”正指挥贼兵围攻死拼不退宋军的贼将郑祥,向副将高叫:“派人去请大帅且先稍退,容我们将官兵击溃后再上前督战。”

两军刚接战时便退到战团西南侧一个台地上的李蜂头,越看越觉得心惊。照今天这些战力强横的兵卒来看,很明显,打着神勇军旗号的并非涨州神勇军,而是宋军精锐。

看到城中突出的骑兵向北边冲杀,连带把隐藏于宋军中的黑甲军也引走,李蜂头知道假冒自己的替身起了作用。不再担心其他,全神贯注测览战场全局,因时因势派出亲兵向部下传出命令。几个城门出来的宋军被郑衍德、田四等部拦下好几路,分成几处缠战。自己这方在各战团有强有弱,大概可以维持不胜不败。

看到另有一队人数两千余的宋军没受到拦击,绕到南面废运河对岸,到土城去堵截正出门作为疑兵的三四百部下。看情况似是要攻进堡砦。李蜂头得意地笑了。小声自语道:“本帅早料到二赵会使计诓我,没想到本帅将计就计地也以计诓他们。哼,派了精锐打出神勇军地旗号,就想让本帅上当。没那么容易。以两千左右人封锁土城,当真小看本帅用兵之道了。稍时南北两个土城的伏兵一出,将让你们吃个天大的亏,看来今天有望大胜一回。将前些时日的账连本带利地找补回来。”

战场局势的发展正朝他想要的方向走,志得意满地向两个亲兵喝道:“你们两个,各带一队人去传令,叫蒋永发派一部骑军将南城外的官兵冲散,让李邦永按本帅地吩咐先把那一角的官兵清除干净,然后依计而行。北面的那个土城没官兵去窥探,叫他们暂且按兵不动,待出城的官兵南去邀战。扬州城内再无官兵出来时,听本帅的命令依计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城壕边。全力封锁各个城门,并向南围杀官兵。”

不久,往北去追杀自己替身的黑甲军回头参战,李蜂头看清回到此的宋军骑兵中不见了白衣骑士,连黑甲军也少了很多,不禁环顾左右得意地大笑:“哈哈,本帅早知新塘成了表面上为实土地沼泽地。只用一个替身和数十人就将五六百敌骑引去,让他们折损了半数以上的人马,连‘霸王枪’陈君华也可能死于那里了。”

在众手下纷纷出言奉承地话声中,李蜂头故作不胜伤感地仰首叹道:“可惜呀,可惜,陈君华一死,本帅失去了一个强劲的对手!扬州这座孤城的宋军中,还有谁能与本帅放手一博!?”

“大……大……帅……帅……不好了,又有两队宋军骑兵向我们冲来。”李蜂头听到亲兵惊慌的叫声,心下一惊,转过头一看,不禁一怔。

北面里许外,相隔二三十丈一黑一白两队骑兵正冲向自己站立的土台地,看冲来的骑兵人数,加上已经杀进战团的那两百多黑甲军,正好是北去追杀替身地全部五百多骑。

“难道那替身没把宋军引到新塘的泥沼里去?这就有些麻烦了……不过,多了对方一倍的兵力,绝对可以将宋军骑兵杀败,甚至陈君华那厮会在混战中被乱兵所伤也大有可能。”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调来刚到不久的五百骑军,李蜂头脑子里闪过的这个念头让他极度兴奋,对骑将大喝:“来的宋军只有两百余骑,骑军分成两队,迎上去,杀!”

双方的战马面对面相迎,片刻间就接近至五六十丈。白袍蓝衣的骑队,并没有像李蜂头的想象般,直冲过来与自己的部下相对撞,而是渐渐放慢了速度。眼看领头骑士举起一根长形兵器,喷射出两团轻烟将两个骑兵连人带马的打翻后,就全部停下了。然后,这队骑兵又像十三那天的大战时一样,开始不断有白烟喷出。

距离不远,让人能看得清楚,白袍骑队中人使用的,就是前年在楚州子城下将自己的第一个替身杀掉,连尸骨都击碎的道术法宝,李蜂头心里惊叫:“又是林飞川那厮,他跑到此地行道术、祭法宝来取我命矣,老天爷保佑,千万别让此人给缀上!”

随着护卫队火铳连续不断的发射,贼兵这方前冲的骑兵也是连续不断倒摔下地。

李蜂头亲眼在楚州看到过,自己那个替身粉身碎骨地死于林飞川手下,从那时起就对道术法宝深具戒心,对神仙法力一说深信不疑,他也自觉无能与这种不可思议的神秘力量相抗。再加上此刻已经知道林飞川最亲近的人死于本军派出的探子之手,自己与林飞川算得上是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了。耳边响起于道士那句“出彩帐必死”的预言,顿时泛起自心底深处透出的恐惧,有种黑白无常已经到了身边,立即就要将魂魄拘走的预感。

突然间,李蜂头觉得左手猛地一颤,那种酸麻无力的情况又出现了,金甲神“今日伤我,他日死时亦如我也”的话声,也轰轰发发地在天际响起,滚滚向耳中传到,那种巨大、雄沛得无可匹御的惊天声响,震得他头昏耳鸣。朦胧中,从声音传来处现出缺臂骑马的金甲神。只见他右手挥动一件看不清形状。却会喷烟地长兵器,于空中猛扑而至头顶。

心神大乱,魂飞胆裂之下,李蜂头大叫一声。拨转马头就跑。

两百余亲兵愕然相顾,不知他们地大帅为何在这紧要关头,驱马向战场外走,他们护卫的职责在身。略微迟疑了一下后,在亲兵头目的叱喝下,纷纷纵马向李蜂头追去。

“肯定是林飞川他们追来了,听声音只有数十丈远,我要向哪里走才好?”天空中的喝叱和呼呼声倒是消失,想来金甲神没赶到。但后面地蹄声如雷,紧跟着一步也不肯放松,心慌意乱失了方寸的李蜂头。除了怕自己在两个土城内各藏有三万伏兵的秘密泄露外,此时心中所思所想全是要从那个方向逃出生天。

向土城里走。那是行不通的,万一被身具道法神通地林飞川训破了自己的计谋,今天在宋宣差面前夸下“扫平南军”的海口就没法兑现了。

南边三里多有东西向的废运河,没桥可过是条死路;背后的西面不到三里,虽然在废运河中架着桥,但有李虎所率的宋军正向土城瓮门发动攻击,入内暂避一时不是不可能。他不能去,那会耽误从里面出来布阵的三万精兵;东向是扬州大城,那也是万万去不得,去了也就等于将自己送到砧板上任人宰割了。何况,他就是想朝城下走也过不去,自己的部下和宋军缠战,不能打破基本平衡地战局,省得二赵见势不妙把官兵撤回城,自己失却作了好几天准备的战机。此刻,李蜂头只有先向北,绕过几处宋军不多地战团再往西走,过了桥再间道转回到平山堂,或者可以逃过林飞川的道术法宝追杀,又能打个大胜仗。

身后的蹄声还是那么响,李蜂头左手的麻木感也越来越是厉害,心里的紧张和害怕也就随着左手的不便越发强烈:“后悔呀,那天去庙里乞福,只要稍为忍耐一下,不把茅司徒金身毁坏,自己今天就不至于落得如此狼狈了。该死的茅司徒,好死不死地偏偏在今天来寻本帅的晦气,若是被那林飞川给赶上,他那道术法宝可不是玩的……”

心里的害怕情绪让他不敢回头察看,慌不择路的只顾逃命间,糊里糊涂地一时也忘了要绕到平山堂,只是认准自己确定了的方向,过了河后拼命打马往没人阻拦的大路上狂奔。

他心里暗暗求告老天爷,保佑自己这匹由那死鬼孛鲁送的蒙古马跑快点,别让林飞川他们给追上。眼看数日来苦心布置的胜局将成,今天一定能取得大胜,说不定就由于这一场大胜,把二赵的官兵打败后就能夺下扬州,到时南下渡江直取苏杭,将会有大把好地方等自己去取呢。

他不想死,更不想像楚州的替身那样粉身碎骨的死法,四分五裂的死法一定很疼,也太痛苦、太恐怖、太令人作呕了。

不知过了多久,后面的蹄声渐渐稀落,也似乎离得远了很多,而座下的马也跑得浑身大汗,速度也是慢了下来。直到这时,李蜂头才敢心惊胆颤的回头张了一下。

“吁!”李蜂头勒停坐骑,又惊又喜地轻呼出声:“呀,不是林飞川他们!”

后面近百丈追来的,分明是自己部下军兵服饰。再等了一会,李蜂头发现来的竟然是自己的亲兵。

把零落赶上的人聚拢起来,二百多亲兵基本上全部都在。

找了处较干爽的背风处歇息,李蜂头向亲兵队长问道:“李晃,这是什么地方,附近有我们的堡砦么?”

“大帅,什么地名属下不清楚,按走过的路程来估算,此地位于扬州西北,离城约有二十五六里。”李晃是李蜂头从谁州北海老家带出来的本家子侄,此人对李蜂头极为忠心,肯为这个族叔拼死卖命。他想了想后说道:“要到我军的堡砦,须得往回走十里左右方有本军驻扎。”

看看所有的马都由于狂奔了二十多里而疲惫不堪,再像刚才一样急驰的话,跑不出多远就将会有大部分战马会倒毙。想到自己三十多万人才只有不到一万骑兵,南方奇缺的马匹让李蜂头在生命没有危险时,舍不得这样白白地将其累死。他再是怎么想躲进堡砦。

再怎么急着回到城下指挥心里认为一定能打胜的大战。在这种情况下也是没什么办法,回程也只能慢慢走了。

大路往南数里是大江夹带泥沙经长年累月冲积成地平原,这一带是低矮地丘陵地,除了较高的小岗、台地因引水上山困难。不易灌溉得不到相应的收成,还有部分没被开垦成田外,入目所见的水田大小连片地实在不少。田里收割完晚稻的土地,因这段时间打仗没人经管。原先放入泡禾茬的水基本上都干掉了,开始龟裂的湿泥里可看到不少由泥鳅钻出地小洞。

路两边的小岗、台地长满了灌木、茅草和被砍掉主干后又于树桩上萌发出,此时已经掉了叶的小树枝,在不疾不徐的北风中索索发抖。

这队人马往回走出不到一里,“轰、轰、轰”三声巨响在没有任何一点预兆的情况下响出,于先行的前锋路边突然炸开三朵烟花。路南离骑队最近的一处爆炸,飞出的一团泥浆“噗”一声溅到李蜂头地脸上。带着一股臭味,又冷又粘的烂泥。让这些年过惯锦衣玉食生活地李蜂头几欲呕吐。

数十匹受惊的马人立而起,把十多个悴不及防的人甩下马背。朝路前及两边狂奔而出。

没等李蜂头他们回过神来,一下“射击!”的叫声过后,“嘣嘣”的机簧声响,夹路的两个土坡下各飞出数十支无羽箭,射倒了三十多骑亲兵。

“轰轰轰”又是三声大响,李蜂头身前不足一丈再起三朵烟花,其中两簇准确地在骑队中爆开。人马抛飞血肉四溅的景象,让李蜂头和他地亲兵们记起了十多天前的月初,在扬州西南运河夹角那块锐角地里的遭遇。

“杀啊,休得放走一个红袄贼……”只有十余匹马的李昕他们二百多人,分别现身于路边的土坡上,站在原地挥动手里的刀剑高声呐喊大叫,一点也没有冲下追赶的意思。

“天啊,是道法引来的天雷呐,我们被包围了,大帅快回头走。”李晃一边大叫,一边将马驱进田里调头,向亲兵们狂吼:“保护大帅,向西北突围。”

这里的大路能并行三骑,前后都只相隔一个马身的队伍想要调头并不容易,两边的骑士非得下田才能转向。乱成一团的亲兵再一次受到三个爆炸物和箭矢的袭击,又有三十多骑人马死伤后,方拥着李蜂头一窝蜂起步奔逃,片刻间就远出钢弩和小炮的射程之外。

在路边岗下二十多丈外草丛里伏着的纪积厚,听到李晃的吼叫声,跳起身捶胸顿足大恨,悔得脸都青了,懊恼地自语道:“哎呀,这伙贼兵骑军中有李蜂头那贼子在内。我怎么这样傻呐,早知这样就潜得更近些,让大家全都发射雷火箭,或者能把这贼首一次过诛掉也说不定。”

“队长,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谁也没想到李蜂头那厮会出现在这距扬州二三十里的地方。再说,我们携带的小炮子窠和雷火箭数量有限,不可能在没探清虚实的情况下将弹药一次全都用掉。你下令吧,现在我们怎么做?”在纪积厚身边一位年纪较大的什长拍拍他的肩,轻声劝慰中带着鼓励,并向他请示接下来的行动。

抬起头看着远去的尘土,思量了好一会后,猛然一拍大腿,向等待自己发令什长说:“你的一什和二什他们马上跟下去,想尽一切办法盯住这队骑兵的去向。我去与那些党项人情商,请他们将捉获的马借出几匹,赶到扬州将这个情况向局主禀报。”

两边的土坡上的人待到李蜂头逃远了,方快步下到大路上,毫不犹豫地对受伤的贼补上一刀,另有十来个人冲向没人的空马跑去,试图将那些无主的马匹捉到手。

李昕坐在土坡顶端的草丛里,没与属下们一起现身,他现在亲眼看到双木镖局使用兵器的厉害,也顿时明白为何只有三十人不到的这队镖师,敢于离开自己这队人,到路边去对二百多骑兵进行伏击了。此刻,李昕对同样坐于身旁的一位蒙面小个子问道:“看清楚了双木镖局之人所用兵器的情况了么,我儿还有何话说?”

蒙面小个子没立即回答李昕地话,只是用一根小村枝在地上不住划来划去。过了许久才深深地叹了口气:“父王。为我族人报仇,为我大夏复国大计,儿臣尽力而为就是。能否成事,就要看老天爷是否能眷顾我党项子民了。”

蒙面小个子原来是个女的。听她说话的语气,还是李昕的女儿。

“我儿,尽人事,听天命吧。”李昕地语气也很无奈。但他的脸上却显得很坚定:“父王和曹军师都觉得由我儿出面是最快最有效的,至少我们也多了一份复国的希望不是。不过,却是要让我儿受委屈了。”

“为我大夏复国大业,为我党项千万子民,儿臣什么都不怕。”蒙面女子对李昕伏身拜下:“请父王把心思放在大事上吧,不必以女儿为念。”

陈君华与林强云会合后,就一直陪在这位侄儿地身边,根据他们所看到的情况。嘴里不停地对他讲述李蜂头、赵范是根据什么调动各自军队与对方针锋相对的。并加以分析双方为何要这样做,各自的利弊之所在。陈君华要林强云认真地想一想。若是由他自己来指挥这场战斗的话,又会做出怎么样的反应,讲出其中的利弊,分析最后的结果又是如何。并且在林强云提出作战方案后,再凭自己地经验加以修正,叫林强云进行对比,判断出孰优孰劣。道理何在。

这一个来时辰的实地言传身教,让林强云学到了很多这时代指挥作战地知识,真的是受益非浅。

一哨一百二十多骑的铁甲军与二百多骑兵对冲厮杀,毫无悬念的有胜无败。林强云那边一百五十余骑中,有一百三十支长铳,在四五十丈远的地方瞄准射击,只发了两轮排铳,就把贼骑干掉了一半。其余的敌军收势不及又被绊倒十多骑,这下贼兵倒反而比林强云他们还少了一些。

正当林强云认为这次稳操胜算,再过一会就能解决这数百骑兵,与陈君华一起放马去追击李蜂头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指挥一千多骑军与赵葵相战地贼兵骑将叫蒋永发,早就知道自己一方还有三万余后备军在土城内待命。此时又接到大帅将令,并看到李虎率军堵住土城的瓮门,便暗中调了四百余骑,在赵葵军发起冲锋的时候,下令分出的这一部分人向瓮门外的李虎军冲杀过去,以扫除拦在瓮门外的宋军。他自己则带着留下的骑兵冲前与赵葵纠缠,拖住这数百官军骑兵。

突然从背后攻来的骑兵让李虎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下子就被冲杀得四散逃开,放出似乎是一直不得出土城的贼兵大队。这些贼兵可能真的是李蜂头军中精锐的精锐,他们在军将的喝叱下,一队队出瓮门离开土城,紧跟在溃败的官兵身后过桥。

这个土城内的将军叫李邦永,不但勇力过人,而且也精于战阵兵法,深得李蜂头的器重。今天李蜂头出战前,将这些经李邦永一手精练过的三万锐卒留在南土城做后备,以便出其不意地给宋军一个致命的打击,试图趁得胜之机一举拿下扬州城。

李邦永,字长梁,海州人,年少时曾进过学,后来因其父死于金国官府酷吏而致家贫。

转而习武。在从师练武期间,读过不少兵书,精研过宋金战争中各场战役的得失,也对各式阵法有过很深的研究。他自认是个文武双全的人才,在李全军内得不到重用,很不得志。不过,李邦永除了战斗中拼博厮杀的武功相当不错以外,因为从没有过率领一千人以上的军队作战,所以其他是纸上诿兵,实际上未经过战争的锻炼,并没有他自己所想般的有统帅一军打胜仗的能力。这次好不容易得大帅信任,将三万军兵交由他来指挥,自是要好好的表现一番,以期日后做个真正的大将军、开国元勋。

李虎军围堵瓮城,李邦永根本就不屑一顾,仅这一点宋军就想将三万大军困在土城内,简直是痴心妄想。仗打了这么长的时间,他都强忍住想马上就立个大功的冲动,按大帅的吩咐没带兵出城参战,就是要让宋军将帅产生了一种本军全部兵力已然用尽的错觉。

从开战起始,李邦永就一直在土城的望楼上,对今天战场上的形势进行过仔细的观察和分析,想了好几个作战方案。这位年近四十岁的贼将发现,今天出城的宋军是一直都没有见过的精锐。若是按现时双方投入的军队一直战下去,鹿死谁手真还难说得很。

现在的形势下,李邦永认为首先要解决的是宋军的黑甲骑兵,只有将这数百黑甲骑兵围困消灭掉,整个战场的局势才能任由自己一方左右。故而,李虎进攻、堵塞瓮门的两千多官兵被冲散后,李邦永就下令全军出动。并用约定好的旗号通知蒋永发,让他带着轻骑负贵拦堵,改善可能吸引住已经进入这块地域的百余黑甲军,不让他们逸出包围圈外去。他要先把这占了三分之一的黑甲军,以泰山压卵之势给消灭掉,再徐目其他三分之二。

本来,如果不是有林强云在这里滞留,一哨铁甲军没等他的包围圈形成,早跑得踪迹不见。别说消灭黑甲军了,李邦永可能连根黑毛也摸不着。

世上的事就是这样,林强云和陈君华在李邦永军出土城列阵时,并不认为会有多大的危险,他们的目标是李蜂头本人,只想将眼前的这几百贼骑击溃就行。然后直扑李蜂头,或擒或杀都好,就是不能将这恶贼放过。

李邦永并不急于往最近的林强云、黑甲军两处战场过来,而是按自己的想法,很快于废运河东岸排出十几个方阵。

林强云和陈君华他们只见方阵内有贼兵迅速抬出数十根带四个木脚、凿有十数个孔的圆木轴摆放在阵前,并往孔内插入丈多长的尖矛,便列出几排的拒马枪。然后,十几个方阵内再出来些民夫,被贼兵押着抬起拒马枪缓缓向前推进,后面的方阵步军也随民夫们一起向前。

一里多长的战阵往两边再次延展开,中间部位几乎没动,两头的方阵却是斜伸而出,逐渐成了个极大的弧形。按这十几个方阵的行走的方向看,似是要将整个数十里方圆的战场中包出一小块,将里面的敌人都解决以后再进行另一次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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