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林强云先看了张嫂一眼,张嫂冲他肯定的点点头。又往张本忠望去,张本忠眼里都是笑意,抓起张嫂的手稍向上抬起一点,向林强云表示对张嫂的支持。

应君蕙适时说出了心中的话:“大哥,小妹也愿意一试。”

林强云一脸郑重地向大家说:“虽然我不懂药物医理,但据我以前从先生处看过的书中得知,凡药,都有毒与解毒之效,就看方子对药物的配伍是否合理。配得好的,剧毒之物也能治好大病,若是配得不好,连甘草这样的药也会因其配伍的不当而变成致人死命的毒药。所以,张嫂和君蕙都不忙这么快就决定,想清楚了再说。我看,这件事让我们大家都再想想,过几天再来商量决定吧。”

沈念宗、陈归永、张本忠这几位说话最有力的人一致出声表示反对。

陈归永粗声说:“不用多想,这是强云师门的不传之秘,不会有什么不妥的。先把那种含服的药让应小姐和张嫂试服三天,如果真是能使她们口舌生香,就接着服用。”

张本忠也说:“公子不用疑虑,日含服一丸,三日口香,五日身香,最多也就是五天的时间,服下五个小药丸,绝对不会有事,让张氏试试吧。”

“是啊,强云你就放心地让她们俩试试。”沈念宗也劝说道:“这几天我们都会随时注意观察,实在不放心的话,我明天将郎中请到家里来住下,一有不对就马上停药,让郎中立即进行诊治。”

“也好,就以这种含服的药先试……”

林强云的话没说完,应君蕙和张嫂同时出声抢着说:“公子(大哥)我先来,给我一粒药……”

这下又让林强云作难了,张嫂在他心目中是自己家的人,理应让张嫂先试用药物。但她却有一子一女在身边,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话,麻烦大了。

而应君蕙这女孩子再怎么说也是请来为自己帮忙的人,说得好听点她是客人的身份,天下哪有让客人为主人冒险的道理?

林强云稍一迟疑,立即断然说道:“你们都不用争了,先让君蕙试用,三天后若是不出什么问题,再请张嫂试用。”

说着,把桌上的蜡丸取了三粒交到应君蕙的手中。

应君蕙喜滋滋地接过蜡丸,说了声“谢谢大哥!”当即就捏碎蜡衣取出里面的黄黑色药丸放入嘴里,闭上眼不言不动。

所有人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时间慢慢在人们的等待中过去,应君蕙还是老样子没有动静,让人们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一刻,又过了一刻,整整两刻时辰后,应君蕙才缓缓睁开双眼。

大家随着应君蕙的眼睛睁开,俱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屋内极大的“呵”声让应君蕙身体一震。

林强云心头一跳,急声问道:“君蕙,你觉得怎么样?”

应君蕙朝林强云感激的一笑,慢慢地说道:“有点……”

“哎哟,姑奶奶,你说话爽快点行不行。”林强云真是急了,跳起来叫道:“你想急死我们不成?”

应君蕙没有因林强云的摧问而改变说话的速度,还是慢慢地说道:“有点淡淡的辛辣味,带有微微的甜意,很好入口。但这药还真的是香得很呢,不要说每天一丸,就是一天到晚都含着它我也愿意。”

她的这些话无异给所有人都吃了一颗定心丸,大家悬着的心都放下大半。

沈念宗:“好,明天我们再看这一晚过去后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没事的话明晚再含一丸。应姑娘,可别因为好入口,就把它当成张嫂做的糖果给一口气吃掉了啊。”

众人又都“哄”地一下笑起来。

林强云大声说:“好,这事暂且告一段落。各位,我还有一件宝贝让你们开眼。不过,在我这宝贝还没拿出来之前,要先和大家说清楚:看了这件宝贝之后,我们都要不动声色,到达临安后再让它来个石破天惊。”

见大家都点头表示知道了,林强云兴奋地站起身,从空荡荡的书架上取下一片用纸包着的东西放在桌上。他伸手按住这块东西说:“大家看过这件宝贝以后,想想看让它叫什么名字才合适。另外,还要请你们给它估出个价钱,看看和我所估的价钱会有多少出入。大家注意了,宝贝来也!”

“啊!照妖镜!”当林强云把包在外面的纸解开,露出他口中宝贝真面目的时候,书房内紧紧围在书桌边的十来个人,异口同声叫出的都是这几个字。

“错。”林强云大声申明:“原来那面镶在铸有灵符铜镜框内的才是‘照妖镜’,这可比照妖镜大多了。看看,它能把你的整个头部都照出来,还能说它是照妖镜吗?那我们照这面镜子的人不就全都成了妖怪了?这面镜子我还没给它起名呢,大家想想,给它起个什么名字才好。”

“起名字?这可是个麻烦事。”陈归永嘟喃道:“我可起不来名字,三儿到现在都还在怨我给他起的名字不好,嫌弃‘陈三富’这名字又土又难听,可我倒是觉得还不错,三富,三富,可传三代之富。”

三儿听清老爹的话,他可不干了,反问父亲:“爹,你说‘三富’这名字好听,别人可是天天在笑话我。他们都说你自己的名字‘归永’就不怎么好,又还给儿子起了个土里土气的名字……”

陈归永怒喝道:“胡说,陈归永是我回家后才另外起的名字,寓意于放下兵器归田自娱。你老爹原先的名字……”

说到这里,陈归永忽然住口,低下头不再出声。

沈念宗笑着对三儿说道:“你爹原来的名字二十年前在江南西路、荆湖南路可说得上是声震天下,没有人敢对‘陈君华’三个字有半点不敬……”

陈归永叫道:“念宗哥……”

沈念宗急忙改口:“好好,不说这些陈年老账。我们还是想想,为强云的宝贝镜子起个什么样的好名字吧。”

应君蕙把手伸到桌上的镜子边,眼望林强云迟疑着问道:“大哥,我……我可以拿起来看看吗?”

林强云笑道:“看你说得多可怜,好像我林强云的东西从来就不肯给人看的一样。在你们的眼里,我真的有那么小器?看,想看就让你看个够。”

应君蕙小心翼翼地拿起镜子,看着镜中的自己,对她眨了一下左眼。镜中人也笑眯眯地朝自己眨了一下眼。她不服地又朝镜子眨了一下右眼,镜中人照样调皮地换了个眼朝她眨动。

这几下小儿女状的顽皮动作,让旁边看的人乐得哈哈大笑,羞得她差点失手把镜子掉落地上打碎。

应君蕙红着脸不依地叫道:“哎哟,羞死人了,你们都是长辈,也这样笑话我,不来了,我不来了。”

细心的张嫂看得很清楚,应君蕙的手微微地动了一下,那面镜子马上就要落地被打碎,立即伸出手去接过她手上的镜子。举起镜子一看,镜中的人像让她惊喜万分,说出的话也有点语无伦次:“宝贝,真是宝贝!公子是如何把这东西做出来的……不,这话不是我该问的……我应该问公子是……哎,错了,我什么都不该问。这是仙人才配用的宝贝镜子呐……仙……人……镜啊”

“仙人镜!”沈念宗拍案而起:“好,张嫂这名字起得确切,仙人才配用的镜子就是叫做‘仙人镜’,这名字也暗合了强云乃天师道门中人的身份。”

看到众人都有点头称是,没人说出不同的意见来,林强云站起轻咳嗽一声意气风发地大声宣告:“那好,我们的镜子就取名为‘仙人镜’。”

正当大家兴高采烈地纷纷议论,这“仙人镜”到底能值多少钱时,紧闭的门外传来一声“报告”。

陈归永一怔,自己早已经吩咐过,除非有特别重大的事情发生,任何人都不得前来打扰。既然下过严令都还有人来报告,说明事情很严重。他举起双手止住大家说话,沉声问道:“何事前来禀报,说!”

门外的人大声道:“有人求见局主,说是有极重要的事情向局主传报。是否将他带进大厅?请都统领示下。”

陈归永向林强云看了一眼,见林强云微微点头,便扬声说:“好,将那人带到大厅,我们马上见他。”

陈归永向林强云说:“强云,我和张兄弟先去看看是什么人,问清真有大事的话,你再去见他不迟。”

说完,招呼张本忠一声就匆匆走出门去。

不过半刻时辰,张本忠匆匆走进门来,附在林强云耳边悄声说:“是回半城的大管事公治渠,不肯将事情告诉我们,非要公子去见他才肯说出他的来意。看他着急的样子,似乎确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向公子讲。”

林强云站起身,笑着对大家说:“你们继续讨论,我先去会会回半城的大管事。我想,他的来意不外乎是关于黛丝娜、荷丝娜两姐妹的事情,这也是我们急于知道内情的事。非要去见他一面不可的。叔,张大哥我们一起出去会会公治先生。”

走到大厅中,公治渠不安地在大厅里来回走动,不时抬头向侧门探看。

见到林强云大步走来,公治渠抢上几步到林强云的面前,上上下下仔细地看了好一会,大概是觉得不曾有什么事情发生过,这才长长地吁了口气,拍拍胸口说:“还好,还好,总算没出什么错,还算来得及时。”

公治渠向林强云深施一揖,抱歉地说道:“公治某人来得匆忙,适才又因情急鲁莽,请林公子大人大量,勿要怪罪在下种种不敬之举。”

林强云慌忙向公治渠还了个深深的揖礼,连连说道:“公治先生千万别如此说,没的折杀林飞川。能得公治先生屈尊到后生小子的蜗居赐教,林飞川不胜感激之至,不胜感激之至呐。公治先生请坐下详谈,请。”

林强云这番话说将出来,连他自己也是既好笑又吃惊,自己何时变得这么会说话了,而且还是文绉绉的一派书生口吻。

他也还注意到,公治渠的座位边放着个小包袱,像是要出门远行的样子。

乖巧的翠娥为公治渠和林强云送上茶水,退到边上的小凳子坐下。

公治渠目注翠娥没有出厅,口气有点迟疑地问道:“林公子,这位女孩是……”

“哦,她是我的朋友,若是公治先生觉得不方便的话,先让她先到外面去歇会好了。”

翠娥听公子在外人面前说自己是他的朋友,完全没把自己当成下人看待,心里的感激真是不可言状,慌乱的起身向林强云福了一礼,快步向大厅外跑去。

林强云接着向公治渠介绍说:“公治先生,这两位沈念宗、陈归永是林飞川的叔辈,这位张本忠大哥也是自己人,厅外有我的护卫队守卫,相信能没人潜近到离大厅的十丈之内。有话但请先生直说不妨。”

公治渠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用不大不小能让林强云他们都刚好听得清的声音说:“公治某人本来不想这么早就把事情向林公子说出的,但今天却因为听到一件事关公子生死的大事,所以只好冒险向公子通风报讯了。上月回半城马大官人输了马车的赌赛,却把他的两个亲侄女,也作为输掉的赌注送到公子府上,其实是不安好心。”

沈念宗“哦”了一声,与林强云对望一眼,心道:“果然被我们料中,那两个番女来意不善,幸好还没出什么大事,没被回半城的奸计得惩。”

公治渠的声音继续传入耳中:“他那两个侄女受过某种教派的‘割礼’,自小就投到自称为‘游天散仙’的一个阴阳人门下,学会了所谓的‘媚男’秘法。据公治某人所知,此种‘媚男’之法是女人专用于吸引迷惑男子的功法,使出来时不仅能在不知不觉中将与其交合的男子元精吸走,令其人日渐消瘦,时日稍长即元精尽失……大有可能连命也丢掉。”

沈念宗、陈归永、张本忠三人听得脸色大变,一副好在没被妖女得逞的表情,神色也慢慢平静下来。

公治渠道:“此外,此法一施,也将令男人对施法的女人神魂颠倒不克自恃,对那施法的女人言听计从。而行过‘割礼’的女子,则是绝难有男人可以令其动情,这其中的内情如何,在下也是不知其详。回半城打的主意,是用他这两个侄女令林公子入迷,再借蒙古人之手将几位主持大局的人除去。然后逐渐将你能赚钱的生意,包括那些工场、作坊等,全都转到他的手上,以独占泉州城的所有生意。他的打算是,一旦将来有一日海舶如从前般大批到来时,其数十年生意上的亏失便可稳稳的赚回来了。蒙古人则要借回半城这两个侄女之力,将林公子掳到大都为他们效力……”

沈念宗止水无波地说道:“回半城能使出如此的办法,将自己的亲侄女都舍得用来做饵,以图引诱强云,那就有些下流了。不过,生意上的你争我斗是常有的事,他用出如此下作的手段,倒也不足为奇。”

公治渠正色道:“正是,在下也认为,这蕃人使出下流手段,以他平日的为人行事来说,实是其本性如此。再者,以林公子乃天师道门下高弟,所习的道法仙术自也不惧‘媚男’、‘割礼’之类的邪术,故而没来向林公子说出这事。”

陈归永沉声问道:“请问公治先生,你在回半城家中任管事,看来贵上待你不薄,为何会想到将此等秘事专程上门来泄露与我等知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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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问得好。”公治渠不慌不忙地回答说:“想我天朝泱泱大国、礼仪之邦,我辈做事自是要依理而行。在下不才,再怎么说也是个自小学得圣人之道的读书仕子,虽然数试而不举,未得入朝为官,不能为国为民做些兴国益民之事,却也还是存有天理之心。公治某人在那蕃人家中见多了其用心、手段,早就不耻其为人行事,有心离开他去。当此之际,又眼见蕃人使出这般下流手段,以谋夺我大宋汉人的基业,如何能忍得下不管,故而方有今日冒昧前来报讯之举。各位休得生疑,请听在下把话说完。”

公治渠举茶向各人示意,自顾喝了一口,接着说道:“本来公治某人准备过了本月便要离此他去另谋生计,但在今天听得了一件秘事后。下决心立即星夜离开回半城家,回老家成都府去。临走之前特来将所知的秘事能报与林公子知晓,以便林公子多有准备,不使奸人的诡计得惩。”

林强云走到公治渠面前深施一礼,正色问道:“公治先生,林飞川在此先行谢过。不知先生所说的秘事为何,请先生明示。”

“林公子请先坐下,且听在下说来。”公治渠坦然受了林强云一礼,伸手向他示意。待林强云坐回原位后方说道:“昨日,有一伙北地客商来到回半城的马家大宅,这些人出入躲躲闪闪、行踪诡秘,在下向几个胡姬舞娘一问,方知他们是从中都路大兴府——也即是如今蒙古人所占的原金国中都——来的。据侍寝的胡姬所言,这伙人是来谋取林公子炼制钢弩、箭矢秘技的,只待将秘技弄到手后,便要动手一举将公子掳去北方。在下的话已经说完,请林公子小心防范。告辞了。”

沈念宗急叫:“先生且慢走,我还有一事与先生商量。”

公治渠把提着的包袱挂到肩上,回身问道:“有事商量?请讲。”

“请问先生,此去回到老家,欲做何生理?”沈念宗向他提出个问题。

公治渠:“有劳先生下问,在下家中只有薄田六七亩,还不足以养家糊口。回老家后别无他途,只有收几个蒙童课读,以谋生计。”

林强云这下明白沈念宗的意思了,连忙走向公治渠,施礼后把他拉回到座位坐下。盯住他的眼睛问:“公治先生,如果你家中没有急事,何不先在林某人这里住些时日,若是觉得我为人做事还能顺眼的话,就留下来帮我如何?即使你不想留在我这儿,十月我们一起到临安去,从临安回去城都府也更容易方便些。先生看怎么样?”

“既是林公子有意,公治渠就先留下看看。至于帮你的话么,以后再说罢。”公治渠也是个痛快的人,毫不犹豫地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次日一早起来,林强云心中惦记着应君蕙,慌乱的接过翠娥递来的面帕,胡乱擦了把脸就向外走。

急得小姑娘顿脚高声叫道:“公子你还没把衣服穿好呢,哪有人穿着中衣去看姑娘家的道理呀。这也太过……太过那个……什么了吧?”

林强云心道:“你这小丫头反倒来说我,自己还不是见着了穿中衣的人么。”

穿上外衣,林强云对拿起梳子准备为自己梳头的翠娥说:“回来再梳吧,我得先去看看应姑娘,不知她昨天夜里怎么样了。”

“放心,应姑娘精神得很。”门外传来沈念宗高兴的声音:“她天一亮就来和我们说了,昨夜一觉睡到天明,自觉好得很哪,哈哈!”

走进门的沈念宗兴冲冲地说:“强云,今天我们一起去酒库,看看能否把那里的现状改变过来。另外,归永和张兄弟今天又准备去海上训练炮兵了,你要不要去吩咐他们一下。”

“好,我们先去码头,交代他们一些注意事项后再回来吃饭。还没好么?”林强云后一句是问正为他梳头和翠娥。

“马上就好。”翠娥喜滋滋地说道:“公子,你不在的时候小婢可以到外面走走么?三富哥叫小婢去他哪儿玩,说是要送我一盒‘雪花膏’呢。”

林强云笑道:“傻丫头,给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小婢、小婢的自称,这里谁把你当婢女、下人看了。想去玩,就是我在时也自管去玩就是,你要喜欢雪花膏,便去找三儿要。不必来问我。”

“多谢公子。”翠娥高兴得差点跳起来,急急把林强云的头发扎好,左右看了一回,方说道:“好了,这下可以出去办事喽。”

此时前院里只有百余新招来的护卫队、小孩儿兵在操演队形。另一角,数十个小不点在两个稍大的孩子带领下,也把方队排得整整齐齐,与数日前的零乱混杂不可同日而语了。

太阳光照到大地上时,林强云和沈念宗走到距家门一里多、新砌好的码头边。这是林强云新建起来的私人码头,三里长的码头水深圳特区有近四丈,可以停泊十余艘大型海舶。

两艘海舶上的水战护卫队已经整装待发,马上就要再次到海上去训练射炮。

这次,两艘船上都装了四门‘子母炮’,除了上次五门修好的炮外,吴炎他们这些天又赶制出三门炮和数百发改进了的炮弹头。

林强云找到正忙碌的陈归永和张本忠,对他们说:“归永叔,你和张大哥这次不妨走远些,看看是否能遇上抢劫商船的海盗。将他们抓回来,选出些能为我所用的人,补到我们的水战护卫队中。若是有可能的话,最好把他们的老巢端掉,将他们历年抢去的财物夺过来,以弥补我们打掉的火药和炮弹。”

陈归永和张本忠听了林强云的话后,不由得一齐哈哈大笑,许久才止住笑声。

张本忠看了陈归永一眼,见他赞同地点头,便对林强云说:“公子和我们想到一块去了。自那天听你说过,打一发‘子母炮’要花去十多贯钱后,我就和归永兄商量过,再出海训练时必须寻到几股海盗来试手,得便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他们抢掠到的财物都抢到我们的手里来。”

林强云:“哈哈,这叫‘英雄所见略同’,英雄所见略同啊。好,我们就是要这样干,先把我们上下运粮的通道打开,省得到时候这些不长眼的家伙连我们的东西也抢。我说,我们是不是在训练一些时间后,就用这两艘海舶运点什么货物去两浙、两广,回程时贩回粮食、耕牛和我们这里需要的货品,以便我们能有足够的粮食贮存。”

沈念宗道:“贩回粮食、耕牛倒没问题,但要运什么去两浙,又运什么到两广却是颇费心思。这主要是我们中没人做过这两地的生意,一时没得理会处。”

张本忠:“那位公治渠先生不是在回半城家做了几年大管事么,何不向他请教?说不定他能给我们一个好的建议呢。”

林强云一拍大腿:“对,去请教公治先生。实在不行就先胡乱运少量的货物去,摸清那里的行情后再作打算。话说回来,运货去卖是顺便赚点小钱,我们最主要的目的还是运回粮食和耕牛。这事我和叔会想办法处理妥当,你们就不必为此劳心了。时候不早,你们也要出发了。”

泉州所属酒库位于县城北门外二里许,占地二十亩上下,有制酒专用房屋七十余间,总酒匠三人,酒匠十一人,杂役一百一十七人,大小管事吏员十三人,共一百四十四人。所有这些人里面,并无厢军充役,全是募役。

这里产出的“竹叶”酒,系当代的名酒之一。按官府的规定,一斤糯米只能酿出十二两“竹叶”酒,比民间私酿一斤糯米出一斤二、三两的酒好了不知多少。所以,酒是不愁没人买的,只有不够卖的时候。

从回半城的手里接过酒库后,沈念宗从黑风硐来的人里选出一个姓刘的,派他带了两个人到这里换掉回半城的人做管事。

林强云找到管理账籍的吏员详细一查问,方知官酒库的经营情况远比自己所想象的糟糕。自大宋开国以来,福建路的福州、汀州、泉州、漳州、兴化军就是不榷酒的州军,民户私人多有酿酒。只不过这几个州军的酿酒粮米都不能自给,所以私酿酒数较少,大多还是要到官酒库来买酒喝,酒库的生意一直都很好。

林强云发现,这些年酒库在酒价高得吓人的情况下,所得利钱还十分少的主要原因,除了沈念宗所说出酒率低以外,另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本州的内酒、法酒、公使酒都要由这个泉州治所晋江县唯一的酒库上供。

这里所说的内酒,并非送往临安皇宫大内去的酒,而是供给皇家南外司皇子皇孙们宴飨享用的酒水。

法酒,指“以奉天地宗庙社稷之用”的酒水。

公使酒,则是“专馈士大夫入京往来之官,罢任旅费”,“供犒设及筵会”,宴请、馈赠政府官员的公用酒。

以上三种酒的数量,就占用了酒库目前产出酒量的近四成左右。这叫扑买者如何能赚到利钱?能保住本钱或有些微利就是很不错的了。

由三个管事带着他们在酒库内各处仔细地察看了一遍,林强云不时向正在做事的酒工们攀谈,暗暗记下所见的各项问题。

这一回转下来,整整花去了大半天的时间,了解了酒库目前的关键问题所在。

当下,林强云和沈念宗商量了以后,立即决定先从整治酒库内的人着手,将所有的酒库大小管事召来,向他们宣布:

一、自本日起,有不愿在洒库内做事的人,全都准其所请,结算完他们应得的工钱后,允许立即离开,不得再留在酒库内。

二、愿意留在洒库内继续工作的人,无论是做何事的,每日的工钱一律添加十文。

三、制酒按各工序分开,专人负责,由管事及总酒匠总其责。

四、如有不按酒库规定,不负其责的人,除即时将其赶离酒库外,还要扣罚其所应得的未付工钱。

五、今后,全部的酒糟,不得另作他用,交由管事处理后再作区处。

六、凡是出了酸酒,不得作为酸醋出卖,全部由双木商行派来的人重新制过。

七、其余旧有的规矩,只要是不与以上数条相孛的,按原样照办不变。

当管事吏员们将这几条新规矩一传,酒库内一片欢声雷动,没有一个人愿意离开。

林强云和沈念宗要回家时,一个老酒匠匆匆赶来,向两人跪下禀告说:“两位官人,小老儿有一事上禀,求官人给个主意。”

林强云慌忙将老酒匠扶起,和声问道:“老人家不必多礼,有事但请直说,只要林某人能办的,定然为老人家做主。”

老人说道:“小老儿数代酿酒,知道本朝初至今,制酒所用的俱是以糯米为首,秫米(黄米或黄糯米)为次,麦、粳则用于制曲。但小老儿祖上传有一法,以粳米拌以一种特别的酒曲也能酿酒,只不过酿出的酒既少了些,酒味也不如糯米所酿的黄酒般甜美,不知两位官人对此有意么?”

林强云一听老酒匠的话,立刻就联想到自己所知的白米烧酒,自己正愁着这里制酒的糯米缺额太多,官府又不能保证供应,这下可是解决了大问题啦。

心里迅速盘算了一下,马上对老酒匠说:“老人家,我对这事很感兴趣,如能用粳米做出酒来的话,也能省去我们酒库糯米缺少的难题。好,我会另外派一个人来帮你一起做,需要多少人手、器具也另外给你添置。这用粳米酿酒的事,就由你和我派来的人一起负责。另外,我还要请教老人家,这粳米酿酒之法还有其他人会么?”

老酒匠摇手道:“请教实在不敢当,官人太也抬举小老儿了。这粳米酿酒之法,也不是什么不传之秘,当世也有不少人知道。就是因为出酒少、酒味比糯米酿的酒差,所以甚少有酒库肯花钱来酿这种酒。如今知道此法的人已经渐渐不多了。不过,小老儿的酿酒之法却又稍有不同,虽然还比不比糯米所酿般出酒那么多,相差也不是很大,只须在酒曲中另加些物事上去便可。”

林强云:“既是如此,那我们就先做一些试试,做得好,我会给你加工钱。即使做不成也没关系,你的工钱还是照付。如何?”

老酒匠:“多谢官人,小老儿先回去做事了。官人慢走。”

陆春仁无神的眼睛直视远方的海面,和他一样坐在甲板上的堂弟陆源清则呆呆地望着他不发一语。

这是一艘长十余丈,可装载四千斛的中型福船。

一个多月前载着丝绸、瓷器等时货从庆元府的定海(今浙江省宁波市镇海区)出发,原本想趁刚躲过了一场风暴的好运气,可以避开无时无刻肆虐的海盗,直放高丽开京赚回欠下的买船钱。不料,出港才三天就又遇上紧跟而来的另一场风暴,苦苦地挣扎了四五天方逃过葬身海底的命运。偌大的一艘船现在只剩下光秃秃的船身,船舵被海浪打碎,两根桅杆则在暴风初起不久被‘火长’(海舶上专责观察天气的人)叫船夫砍掉,就连两层的船楼也被海浪打掉了一层。无舵没帆的船只能随波逐流地在海面上飘,谁也不知道现在他们身在何处,不知道接下来还会遇上什么事。

开船时的十七个人,现在只剩下他们兄弟和老大、‘火长’、‘舟师’(海舶上专管航线的副手)并三个死里逃生的船夫八人,其余九个船工被风浪卷入海里生死不明。

“想不到我们兄弟要生生地饿死在这里。”陆源清带着哭音问道:“六哥,以后怎么办?”

陆春仁一脸无奈的苦笑,呆板的声音中透出的是心灰意冷的悲哀:“还能怎么办,只有等罗,看看能不能等到有船将我们拖回去。老天保佑不要遇到海贼。”

陆源清哭了出声,哽咽道:“这可怎么办!我们买船的钱还欠五万二千五百贯,整整一万五千两银子啊。况且,碰上海贼的话,能不能活命啊!”

陆春仁没有理会堂弟,心想,幸好船还不是很漏,只有最后的隔舱裂了几条小缝(船老大正带着他们修补),粮、水也还够自己八个人吃上十天半月的。只要还有命在,钱可以想办法赚。

但厄运并没有就此离他们而去,“天啊!海贼……海贼……”一个刚钻出船舱的水夫惊恐地指着远处的海面。

陆春仁兄弟顺着水夫的手指处望去,里余的海面上二艘木船,乘风鼓浪迅速地朝这里驶来,当先一艘挂着青色的大旗。陆春仁的眼神不好,直到那艘船行到二十多丈,才看到那青旗上画着个绣功极差劲的白骷髅,骷髅底下还交叉绣了两根白骨,分明是传说中海盗船的旗。

听到水夫叫喊声冲出舱的船老大等人,看清了来船不由瘫到地上,‘舟师’彭古佬喃喃地叨唠:“完了……完了,这下不要说工钱,连小命也要送在这茫茫大海中。唉……”

转眼间,挂旗的海盗船靠上了,提刀带剑的十多个人攀过船舷,一个看似海盗头儿的黑瘦汉子提着朴刀,操一腔粤调高声用白话指手划脚大声呼喝:“去几个人盘舱,亚鱼将这赤身船挂上缆绳,叫幺鬼子他们拖回岛去。其他人把这几头肥羊赶到船头看着,带回去煮饭种菜。”

陆春仁听到海盗头儿的这几句话,知道命是保住了,暗暗松了口气。悄悄吩咐其他人千万乖乖听话,没的枉送了性命。

四个黑壮海盗嘻嘻哈哈地将八个战战兢兢的俘虏连滚带爬驱赶至船头坐下,不多时那黑瘦海盗头儿快步走了过来,气呼呼地问道:“你们,谁是船主?为什么船上除了几百匹丝绸外,只有瓷器?”

陆春仁慌忙对这人磕头哀告:“大王饶命,小人便是此船的船主,只因买下这船时欠下了许多银钱的债,再无多余的钱买好的货物,只好向相熟的商铺赊些不太值钱的货物。小人和这些船夫们也是苦哈哈的穷人,求大王放过我们,给我们一条生路罢!”

一个粗壮的盗伙听了陆春仁说话的口音,连忙凑到黑瘦汉子耳边说:“郝当家,看他们的样儿也不是什么有钱的主,不如把这破船上的货物搬回岛上,找个没人的所在放了他们吧。”

这人说的话显然与陆春仁一样是明州一带的口音,想必是看在同乡的份上要放他们一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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