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再退出两步摇手阻止图日勒,那官长将手上的金子朝图日勒丢回,不怕得罪人地捂着口鼻,好心的劝说道:“哎呀,你这位蒙古来的老兄呐,且先站在原地听我说几句话。想必你们来到这里有好长时间了吧,怎么没人叫你们认认真真地洗几次浴,把身上的污垢、腥膻汗臭味道洗掉啊。自己舒服了不说,还不易因腌脏得病,并可大大方方地与人交往,不至遭人婉拒、远避。你们可知道,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有多熏人,身体稍差、少在外行走的嗅入怕会呕死呢。即使这种味道已经入骨没法全部洗光,最少也能稍淡点不会那么呛人吧。唉,看看你们这种又臭又脏的鬼样子,难怪来了数月也没人愿意和你们交往,连接近到五尺以内也不敢,至今一事无成了。”

“洗浴?!”图日勒接住金子后不由自主地自问了一声,然后立即就恍然:“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图日勒是个极为聪明的人,也是蒙古人中极少数能听懂部分、会说一些汉话的人之一。到了此地后他和同伴们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所到之处金银流水价抛撒出去,收了好处的南人、汉儿也只肯和自己说上几句话,然后就神色古怪地匆匆离开,叫都叫不住了。听到此人用蒙古话一说开这事,马上就知道自己在这里到处遭受白眼,人们一见他们几个人就远远躲开的原因了。

对于图日勒和他的族人,以至全体蒙古人来说”,洗浴”绝非汉人一般意义上的“洗浴”可比。“洗浴”,于草原上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生活中,是件了不得、要花费很多人力和财物的大事。有些穷苦地蒙古人一生中,可能到死也不会进行哪怕一次“洗浴”。而驱口、牛羊多地富人。终其一生。最多也剩会进行三次正式的“洗浴”:出生后选出适当的时间“洗浴”一次,娶妻前“洗浴“一次,死了之后再由亲人为其“洗浴”一次。

故老相传下来的规矩,要进行“洗浴”之仪,除了已死的人外,必须满足几项条件。所谓的“条件”就是要进行“洗浴”的人。先得由亲族们相伴去朝祭翁衮(敖包)。献上祭品并给翁衮磕头,然后找到水量充足地水源,在萨满祭过祖先、天地、鬼神后方能进行“洗浴”地仪式。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不分时间,不须任何花费。只要有大量的水就能进行,只是为了清洁身体而清洗自己的。真正意义上的洗浴。不过,好像不止蒙古人,几乎整个北方偏远地区的大部分民族都一样,似乎对清洗自己地身体,包括清洗自己身上穿的衣服都不怎么看重,这可能是由于缺少水源地关系罢。有人认为这事很麻烦,能免就尽量地免了吧。何况,就是有人想将自己或是衣服洗干净,对于逐水草而居,以肉为主食的游牧民族来说。也不大可能办得到。一是以肉为主食的人们全身上下那无处不在的油腻,任何人都没法将其洗掉,还不如让那些油渍泥垢结厚了,再一块块地剥下来得方便;其二,则想找到有足够分量能让人清洗的水源也不容易,有时几个月也不一定能找到这样的地方,水的数量少了,也须得让人、畜先行饮用,然后才能关顾其他。

也有人——特别是高贵自负的是蒙古人——认为,自己身上的油渍、油垢不被视为腌脏,而是生活丰足与财富的象征。人们吃喝完后都自觉不自觉地将手上沾到地油往衣砲上擦,使自己的砲子上多些油,唯恐这样的油渍油垢少了让人看不起,哪里还会想到把这些可以代表身份地位的东西从身上去掉呢。在人们的眼里看来,只有低贱的牧奴,或者是奴才的牧奴,他们的砲子上才会因为得不到主人赐与的肉食而没有油垢。

“这位官长,可是……我们……”图日勒想对这位会说蒙古话,让人感到很亲切的官长说明自己的苦衷,但却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话语可以将自己的意思向这位官长表达清楚,使他能了解自己的实际问题。

官长道:“蒙古老兄,本来我们要带你去见一个人,他能告诉你纳牙阿吉、术赤台儿、薛赤兀日这三个人和你们那一千多被俘的蒙古族人下落……”

图日勒“啊”了一声,刚才他第一次听到纳牙阿吉的名字时,心里还不敢肯定族长是否活在这世上,此刻再听到“下落”两个字,便知道族长没有死。这个从对方话里得出来的结论,对于图日勒和他所在的忙忽惕部族来说,是天大的好消息。

心急得到族长确实消息的图日勒,顾不得临行前族中长老交代对人要有礼貌的吩咐,实际上他一直以来都和所有的蒙古人一样,认为没必要对自己蒙古以外的任何人讲究什么礼貌,更不用说是对生性懦弱的汉儿、南人了。如果不是到了别人的地盘上,又有求于人的话,他一向是连正眼也懒得看打了败仗的外族人。此刻,忘了自己身处何地,图日勒旧态复萌,毫无忌惮地打断官长说到一半的话,如同往常对待汉儿般迈步就朝外走,嘴里命令似的大声说:“真是太好了,纳牙阿吉是我们的族长千户,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找他的。你们,立即带我们去见那个人,让他马上将族长交给我带走……”

“且慢,现在这样去可不成。”那官长脸上有不悦的神色,急叫出声阻止,明显地是被图日勒目中无人的态度激怒,带着教训的话语也毫不客气:“蒙古老兄们,好威风,好蛮横呐!到了我们的地头上有求于人还敢如此做张,难道你们的父母长辈没有教过应该如何待人接物,难道你们没有听说过,礼尚往来,这句话么?既是如此,你们还是回到自己家里作威作福罢,也不必去见什么看不上眼的人了。”

官长这话说完转身就走。

图日勒傻眼了,这才想起果如别人说的。自己来此是要将族长救回去。实是有求于人。得罪这里的南人、汉儿,如何能将族长平安地带回去?

图日勒急忙挤出笑容,学着汉人地样子抱拳深躬,十分委屈地大声叫道:“这位官长请息怒,是我们不对,在此赔礼了。烦请带我们去见那位大人吧!”

官长其实也是有事要办,图日勒服了软。心里的气也消了大半。

脸上虽不动声色,但他还是好心地劝说道:“知道有错改了就好,我们也不会与化外之人计较。但,若是就这样把你们带去了,非仅那人不会见你。连我们几个也要被骂得狗血淋头。听我的话,你们还是回去。

叫客栈老板给你们准备些热水洗一洗吧,或者花上几百文铜钱到街上的‘浴堂,去,认认真真地将身上那层泥壳泡软了,多买两块,香碱,清洗一下身上的污渍,除掉些熏死人的臭味,换过一身干净的衣服再去吧。反正已经来了两个月,再急也不急在一时,这样罢,今天是去不成了地,明日我再来带你们去见那位大人好了。”

官长走了后。图日勒和三位同族兄弟商量了好一会,几个人都觉得发生这样地事不可思议。他们就没想到,以前与同族的人在一起时,大家都是浑身脏臭,气味也嗅习惯了,自是不觉有什么不妥。后来与别族的人交往,在胜利者面前,又有什么人敢冒被杀的危险去多嘴多舌乱说乱道。

最终,为了见到族长千户,以便想办法将纳牙阿吉救回去,图日勒他们还是决定按那位官长所说,去“浴堂”忍痛把伟大、高贵而勇敢的蒙古人身上“丰足与财富”地象征洗掉。

半年了,半年的时间对自由地人来说不算长。但对于战败者,特别是对于战败后又成为别人驱奴的老薛赤兀日来讲,这半年的时间比他度过的五十八年还长。作为别人的驱奴,实在说,老纳牙阿吉和其他蒙古族的驱奴们过得算是极好的。当然,除了要在守卫的刀枪下被押去干活,有人偷懒怠工时会受到皮鞭抽打、或是不准吃饭的惩罚外,总算比那些被自己掳回去做草原上的牧奴强上十万,不对,应该说是强上百万倍地了。

这里有白米饭、做成细细的面条、其他谷类煮成的饭粥,或者是各种叫不出名字的豆子之类的食物,也有下饭的菜。每餐食物的数量不见得很够,不能像在自己还是千户时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好歹能把肚子填个半饱。只是没有奶茶喝,半个月才有放到菜里的几小片肉食,让薛赤兀日很不习惯,也觉得有点愤怒并夹带着深深的悲哀。但,饭菜的味道实在是非常不错,盐巴放得足够多,活计累的时候食物份量会增加,可以吃得稍饱些。

想到草原上的那些牧奴,春、夏、秋三个季节还好点,只要能想办法得到一点食物他们就能好好的活下去。但是一旦到了冬天,就算能得到一点极少的食物也没用,冰天雪地里躲在四面漏风的破毡房内,时不时还要冒着随时送命的危险出外照看牛羊的牧奴,一百个里能活下四五十个冻掉手指、脚趾的人,他们的主人就算是草原上最善良、最慈悲、最爱惜自己财产的天大好人了。

老薛赤兀日原本以为自己做了南人的驱奴后,肯定活不过这个冬天的,即使不会饿死也一定会被冻死。没想到这些说不上到底是愚蠢,还是确实好心善良的南人,做了主子也不知道节省,非但把大量来之不易的食物白白给驱奴们吃掉,天气稍冷点又分发那种很柔软、很温暖的麻布绵衣给驱奴。再冷些的时候,又分了绵被给驱奴,这就让所有的驱奴,包括薛赤兀日这样的老人都能全部存活了下来。

主子叫自己干的活也不算累,只是麻烦,那些牲畜一天到晚只知道吃睡,睡了吃。时间稍长些,习惯了之后,这样的活计反而让薛赤兀日觉得十分轻松自在。和在家里差不了多少。若非没有女人服侍。他甚至觉得这样省心省力的干活,既不愁吃又不悉穿,比自己过去做个什么千户还强了些。对比起其他人被送去山里的什么坑里采矿、冶炼,被送去修筑城池、大路的驱奴,简直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狱。

“败家子!”薛赤兀日喃喃地小声骂了一句,心里却暗暗存了点感激:如果不是这些败家地南人主子。像自己这样快六十的老人是活不到今天的。

就在前十多天。因为心思不宁没睡好觉,自己肚痛的老病又犯了,驱奴管头听说了后,并没有用鞭子叫自己起来干活,开恩让老人体息一天。并拿来一些白色的粉末让自己服下。那种粉末比萨满的巫药还灵,仅一刻时间不到就把肚痛病给治好了。

老薛赤兀日很清楚。这种肚痛病发作起来是会痛死人的,族里就有数十个人因为肚痛惨叫了两三个月后死掉了,连从萨满那儿求来地巫药也没法将他们救活。

今天已经是兔儿年地正月初七,老薛赤兀日忙完了他上午要干的活:将别人前一日送回来的菜叶、什么杂草等剁碎,放进锅里煮熟,然后再加入送到这里的剩饭剩菜,熬煮开了后挑去喂那一百四十多头永远也吃不饱,稍迟点给它们送吃的就吵得天都要掉下来地猪。

这里的南人——别弄错了,薛赤兀日打从心里没想过将主子叫成低贱地“南人”,而是他们确确实实是从南方来的汉人——主子也真是奇怪。新奇的东西也真不少。打仗用的弩和会炸开的箭矢就不去说它了,一想到将自己数百子侄在片刻间杀得干干净净的兵器,薛赤兀日就会心痛上好几天。光是这里煮猪食的神奇火灶,就令人想破了头也弄不明白。

这几个相隔两尺用砖石砌成的火灶,一定是有火神、火鬼被捉到里面关住。不然,为什么空空的灶膛内,一挨到火种就“轰”一下窜起那么大的火头呢。薛赤兀日记得很清楚第一天看到这个火灶地情景,带自己到这个叫厨房的屋里那个驱奴,交代了要注意和应该做的事情后,自顾走到火灶的口子前坐下,薛赤兀日知道他是要去生火了。

薛赤兀日没弄明白,火灶外既没有一坨晒干的牛粪,也没见一根干柴枯草,灶膛里也是空空的什么都没有,怎么生火?

薛赤兀日好奇地蹲到那个驱奴身侧,眼瞪瞪地看他抓起火镰在火石上“嚓嚓”敲舌,几下功夫就将纸媒的黑头引着。吹燃了纸卷后,那驱奴对自己裂嘴露出黄黑色的门牙笑了笑,左手在灶边的一根铜管上摸索了一下,灶里发出一阵细微的“咝咝”声的同时,右手也将燃着的纸卷伸进灶内了。

突然”,轰”的一声不大不小的轻响,吓了一跳的薛赤兀日惊得眼珠都快掉下地,空空如也的火灶正中”,呼呼”地喷发起一大簇火焰。

“天啊,怎么会这样?”凑近灶口的薛赤兀日发了好长时间的呆,直到灶里映出的火光烤得脸上发烫,他才醒悟地退开几步,跪在地上对着灶内青白色的火拼命磕头。任是那位驱奴管头怎么拉都不肯起来,直至另一个驱奴将灶边一个什么东西搬动了一下,灭了火之后,薛赤兀日才颤抖着,战战鼓兢地起来。自那天以后,薛赤兀日只愿意做其他的任何事,就是死都不到灶口那个位置去那怕呆上一会儿。他害怕,害怕一不小心惹怒了被关地灶里的火神或是火鬼,会让不可知的灾祸降临到族人头上,令得本就生存艰难的本族就此消亡。至于他本人,都已经成了别人的驱奴,除死无大事,倒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走回自己睡觉的土坯房外,远处有人叫他:“薛赤兀日,跟我们到前营去,有你的族人来探看。”

“我有族人来探看!”薛赤兀日像被草原上的雷击中般,猛地一下呆住,族里的所有战士全部都在九月的那一战中死了,还会有谁记得自己这个快死了老头子呢?就是有人记得自己这个千户、族长,自己族里也没有可以跋涉千万里路到这里来的青壮男人。发了好久的呆,薛赤兀日才小声自问道:“会是谁来看我?”

“快走吧,听说是个叫图日勒的忙忽惕部人和他的三个兄弟。”背后那位管头拍了拍他地肩膀,声音里满是为他高兴。还带着同情地语调:“唉。你们蒙古的人数量也太少了,连这么老的人都派出来打仗。

何苦呢,想要什么东西,就不会用马、牛、羊这些牲畜来和我们换吗,何必到别人家里抢。这不,这次碰到石头了吧,东西没抢着。反是把自己送到这里肥田。连你这样的老人也被判终身苦役。”

薛赤兀日没理会管头说的是什么,只是一直回想自己族里是否有叫图日勒这个名字的人,能够骑马走千万里路到达这里的,起码也要在十五六岁地少年才行,薛赤兀日每一家都梳过了一遍。就是不记得谁家地独生子是叫图日勒的。

“薛赤兀日千夫长。”

熟悉而又有点生疏,亲切而又陌生的语音。让失魂落魄的薛赤兀日回过神,抬头看清直达屋顶粗木拦栅外,穿得干净整齐的四个人,他疑惑地问道:“你们是谁?”

扑到木栅前伸过栅格抓住老薛赤兀日地手,图日勒激动得久久说不出话,另一个人说:“千夫长,我们是纳牙阿吉族里的,他是百户,叫图日勒。我们地族长纳牙阿吉呢,他不和你关在一起么?”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们被分给好几个主子。”薛赤兀日仰首向天,喃喃地既像自语又像祈祷:“长生天啊,总算让我看到了你们,只要能将信带回去让本族的人可以生息繁衍,老头子的心愿就完成喽。”

“千夫长,我们的族长纳牙阿吉和术赤兀台千夫长呢,他们被分到哪里去做驱奴了。”图日勒平静下来后,轻拍天老人已经粗糙开裂的手背,向薛赤兀日询问他们最想知道的事情。

薛赤兀日:“哦,自从我们打了败仗后就没再见到了,他们被分给另外的主子,南人主子把他们送去山里开矿、冶炼。听说被送去开矿、冶炼的人,最长也活不过两年。但是,我知道纳牙阿吉和术赤兀台他们像野马一样强壮,现在肯定还活得好好的。”

“你们也换上汉人的衣衫了,唔,还用了这里出地香碱洗过浴,不错,还算懂得入乡随俗的道理。唉,希望我那小腾及思也能有你们一样的机灵就好了。”嗅到图日勒几个人身上发出的香味,薛赤兀日露出宽慰的笑容。这句话说完后,他神情紧张地左右看了一眼,小声而快速地对图日勒说:“孩子们,今生今世老头儿可能回不到草原上去了。所以,请你们一定要帮我带信回去,我现在以长生天的名义起誓,将族长的位子传给我的小侄儿腾及思,让他带着我的族人在大汗的率领下发展壮大。请你们告诉腾及思,从今以后一定要学会善待我们的牧奴,要他们派族中的子弟来这里,学会这些南人的所有东西,把对我们有用的学问和手艺带回草原上去。”

“千夫长不必担心,南人答应可以放被俘的人回去,已经将要收取的赎金开出价来了,我们回去后马上和各族的人说知,只要将赎金送到这里,你们就可以回家了。”图日勒安慰了几句,把各人所需的赎金数目讲了一遍。

薛赤兀日仔细地盘算了一下,自己所拥有的金银尽够将自己赎回有余,完全不必动用其他的财产。心下不由大喜,立即吩咐说:“孩子,这样的话,刚才请你传的口信就不必说了,让我族里的人尽快将赎金送过来……”

后门一暗,官兵走到门边叫道:“薛赤兀日,你们讲完了没有,探视的时间到了,回去吧,好准备那些祖宗的食物了,再迟又会吵得人不安生。”

当天下午,图日勒见到了由莱阳带回到胶西的纳牙阿吉、术赤台儿。

这两个昔日骁勇善战,在人前自负勇力而不可一世的千夫长,虽然被精铁手镣脚铐牢牢锁住,但他们的身体也还是那么粗砺壮硕。从脸上的色泽明显可以看得出,即使是被送去工场里干开矿、冶炼的苦力活,两个人都的身体都很健康,并没有受到虐待。在图日勒眼里看来。这段时间里他们和薛赤兀日一样有了不小地变化。其他地图日勒一时还看不出,但他们的凶厉杀气已经没有过去那样强横了。

图日勒地见过自己的族长之后,马上回客栈与齐自砺打了个招呼,立即就动身赶回去了。

今早接见图日勒他们四个人的是“暗察院”副总领游瑾,局主回到根据地后,就交给“暗察院”一个任务,要他们出面与到此地的蒙古人接洽。看看去年俘虏的蒙古鞑子是否会有人要将他们赎回去。据局主说。将蒙古俘虏卖还给他们,一则能让根据地增加大量银钱,用以度支不久需要的军费开支,二则能让这些放回去地鞑子俘虏,在蒙古人中散布根据地兵器厉害得不可战胜。只要投降后能得到优待地传言,使鞑子兵在战斗不利时不会拼尽全力顽抗。具体的事情局主让暗察院的主持人看着办。

现时暗察院是由三菊这个女孩子为主。涂三轩、游瑾、陈老拐三人副之,涂三爷和陈老拐没有与人交易的经验,三菊是个女孩,也不便去与鞑子打交道,故而这个重任就落到曾经做过亲卫哨长的游瑾肩上。

经过将近一个月地忙碌,暗察院好些文件档案已经整理了出来,俘虏的鞑子恰属整理好地档案之一。所有被俘的一千七百多蒙古鞑子除伤重不治而死去的外,十一月以后没有一人亡故,现时共计还有一千七百一十一人。其中有三个千夫长,也既是千户薛赤兀日、千户纳牙阿吉、术赤台儿。三十二个百夫长,一百零五名十夫长。

四人商量了以后,向蒙古人开出了赎取俘虏的价钱:

一个千夫长收赎金一万两金子,或十一万五千两银子,也可以其他牛羊马匹、青壮男女或者小孩按双方商定的价钱折抵。

百夫长收赎金一千两金,条件同上。

十夫长赎金为一百两金,条件同上。

一个鞑子兵十两金。

这样的价钱,连林强云看了都倒吸一口冷气,问几位暗察院的总领:“将鞑子全部卖还给他们,总共能收到七十万八千二百一十两黄金。哎哟,这么高,会不会太多了些,我怕他们会出这个价钱不起,是不是稍微降一降价?”

别人没说话,倒是三菊笑道:“嘻,大哥这次怎么会为鞑子打算省钱了!大哥啊,我是让人去向鞑子兵们问过了的,别看蒙古鞑子们全身脏兮兮、臭哄哄的,他们个个都是大财主呐。要知道,就算是普通的鞑子小兵,这么多年下来,有哪个不是有数百上千两金子地身家,这一点钱对他们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告诉你吧,蒙古鞑子不但抢了大半个金国,还去西方抢了那里的数十、数百个国家。想想看,天下除了我们大宋只有少数几个州府被鞑子们抢过之外,有哪个国家不是被鞑子灭掉的,不但金银财宝全数归于他们,连所有的人丁都不是被杀就是被捉去做奴隶。我们若不趁此机会从这些鞑子手中夺点利益,那也太对不起自己,太对不起被鞑子抢过、杀过的天下细民百姓了吧。按我的算法,鞑子可能会出钱将那些什么千夫,长百夫长的赎回去,至于十夫长和其他的鞑子兵么,那就难说得很了。反正,不管这些鞑子能不能卖掉都对我们有利。肯出钱来赎,我们得到金银有了钱什么事不能做?他们出钱不起不来赎也没什么,我们正缺人手干活呢,这些只吃一口死饭,不用度支工钱的强壮劳力好用得很,就是累死了也不用赔钱,合算得紧呐。何况,苦役营内除了有看守押着出力干活外,吃提饱穿得暖,病了有郎中诊治,让他们活得好好地,从来没有亏待这些俘虏。”

涂三爷也笑着说:“全部鞑子卖还给蒙古人怕是不可能,七、八十万两金子也怕是收不到那么多。依老朽几个人的想法,六、七万以至十来万两金子,却是铁定可以从蒙古人那里得到的。”

不要说六七万、十来万两金子了,只要能有三、五万两的收入,林强云就会偷笑乐上好几天。仅一两金子值四十贯会子,送到温州的黄根宝那儿去用来买稻谷。足足可以买到十一石。扣除运费也能让根据地得到十石稻谷。若是一万两,就可以购得十万石,五万两则有五十万石。想想看,一个强壮的男人一年所食只需要六至七石稻谷,用这么多金子去买粮食,可以养活多少人呐。

林强云想想也觉得三菊所说大有道理,对蒙古鞑子当然是有多狠地手段就须用出多狠地手段心倒真的是不必存有什么不忍之心。当下对此事也就不再多说。反是吩咐游瑾,让他在鞑子们没有那么多金子赎人,以其他的货物折抵赎金时,不妨再将价钱压得狠些,多捞回些牛羊马匹、大小人丁也是好的。

二月初八。林强云吃过早饭就没出门,直接到安抚使衙门的后院。

吴炎和司马景班的铁、木工场已经搬至衙门后另外扩建的大院里去了。

衙后新建地大院还是在子城内,占地有三十余亩,虽然还明显不足以把所有两个工场都安排下去,但连同原先地后院一起,总算不会像以前般那么拥挤得连转身都困难了。

两个工场砌有高达两丈的围墙,墙头挂有不少系着铃铛的小索,一有风吹草动就会扯动索子将铃铛拉响。每隔十丈有一个站哨的岗亭,每个亭内有一个小锣,哨兵发现情况即敲响小锣报警。这里由将近一个军的护卫队一千两百余人守护,明桩暗哨遍布工场周围。以什为单位地巡逻队每隔半刻就会走过。防护之严密,可以说固若金汤。

工场靠北一个方向开有两丈五左右宽的大门,原材料地进入,制造完成产品的运出全由这个大门输送。

这时候工场中的中间大院里,五十个黑底,用红黄两色绘虎斑彩纹,长丈五、宽五尺、高六尺余,顶上有个三尺圆台,台上伸出条三寸粗厚铁管的大方箱,整整齐齐地排成五排。

林强云一走入工场大院,除了看到场中的这些车子外,还看到院子的一角有不少残破的木框、轮子及其他材料,很像是被破坏成废物的一架车子。

吴炎和司马景班早接到林强云亲兵的通报,已经和专责驻守工场的护卫队部将带人等候在大院中了。看到林强云进入大院,吴炎兴冲冲地迎上叫道:“师傅,你回来了,这次没人要对你行刺吧?”

林强云一把抓住吴炎地肩头,一本正经地骂道:“喝,你这老小子初见面就没一句好话,难不成希望天天都有人来找师傅的麻烦,对师傅打打杀杀的不断骚扰么。”

“嘻嘻!徒弟怎敢有这种坏心肠呢,我不是担心师傅的安危才这样问的么。”吴炎知道林强云的脾性,一点也不怕地嬉皮笑脸相对。马上转过话头道:“师傅,快来看这些不用铁板制成的铁甲车,还有最新铸成的车上专用小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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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说八道,不用铁板如何制得成铁甲车。”林强云以为吴炎还是与自己开玩笑,用力在他肩上抓了一下,在吴炎叫痛之前便推着他朝那五十架车前走,嘴里笑着说:“吴炎啊,别看师傅比你年轻,但我可不傻,没那么容易被人骗倒的。”

吴炎一边抚着肩膀雪雪呼痛,一边顿时脚叫起撞天屈:“嘶,哎哟,这么大力抓来,痛死我了。喂,我说师傅,你别不信我的话,这些车真是没有用上哪怕一小片铁板做成的,若是不信的话,问问司马老头就知道了。我们两个工场的所有人全部动手,整整花费了两个多将近三个月,才将那种要命的鬼木头做成五十一架车呢。告诉你吧,不要说用刀枪弓箭伤不得这车子的外表分毫,就是你用我们的雷火箭和火铳也动不了它一根毫毛。”

吴炎神秘兮兮地眨动眼睛,凑到林强云的耳边说:“除非……用上我们威力无匹的大雷神,或是将子母炮抵到四五十丈这么近的地方打,方能将这种木板车打烂。”

这时司马景班和部将周宣也走到林强云身前,听到吴炎的叫声后,司马景班正容对林强云说:“东主,吴滑头这次没耍滑头,他所言不差,这五十辆车除了车轴是好钢所制,各种铆钉、销子、螺丝是钢铁件外,其他全部都是木头做的。”

连司马景班这个从不与人开玩笑的老人都这样说,真让林强云大吃了一惊,他也相信这事不假。但却怎么也弄不清楚不用铁板、钢板做的车子如何还能称为铁甲车,又怎么能令雷火箭、火铳都没法让车子有丝毫损伤。

林强云向前走了两步,一脸疑惑的向老木匠问道:“司马大叔,你可别骗我啊,木头做的车子能抵御雷火箭、火铳的射击,而且还不损分毫?”

山都听得不耐烦了,走上一步叫道:“笃,你这黑小子这么多废话,我们用刀枪火铳试一试不就知道了么。让我先来,老子就不相信,连恩人的宝刀也动它不了。”

“喂呀”啸声响起,山都身形连闪之下,只听得“咔嚓”的轻响过后又是“扑通”一声。众人定睛看时,山都已经摔倒在一架车前的地上了。

“咦?!”林强云看清山都连那把匕首也丢在几步远的地上,急步走过那架车前仔细一看,上过漆的车厢外好像没有一点痕迹。再用手慢慢地摸过去,这才通过手指的感触找到一处有点挂手的地方。蹲身凑近去看了,那是漆面上一道极细的刀痕,若非用手去摸的话,根本就没法看出来。

“啊哈!好,确实是不错,与我们的钢板有得比。”林强云夸赞了一句后,又不放心地转过方向,信手拉开这架车的后门,嘴里叫道:“山都,把你的刀子递给我,再试试这种木板到底有多牢固。”

车门的板料看来与车厢的板料相同,都是六分厚的黑中隐带红色的木板。没错,入目触手确实是木板,板上有清晰可见的细密木纹。而且,这一面连开板的粗糙锯痕也还完好,没有一般制成用具后的木板般,用刨刀推过的平整光滑表面。再往板端看去,还隐约似有年轮呢。

接过山都的匕首,林强云对木板扬手就是一刀狠狠剁下,“笃”一声,匕首果如他预料般的反弹而起。

林强云不信邪,抽出手铳,向走近的人们叫道:“大家都让开,退到我的身后,总要试过了才能让我信服。”

手铳的两颗子弹打上去只有两个浅浅的白印,双管猎枪也不见得比手铳更好。

林强云长吁了一口气,向司马景班、吴炎问道:“这是什么树,从哪里弄来的?”

吴炎将司马景班推到林强云面前,自己则退后一步,有些胆怯的说:“师傅,你别怪我啊,弟子委实不知道这树是从何而来,更不知道它叫什么。可能……也许司马老儿多少知道一点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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