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章

宋末商贾 十八章

陈君华不等邱胜有什么表示,转身朝城门外喝道:“三、四两哨分派人手上城守稳这个退路,一、二两哨作好战斗准备,随我们到州衙揪出陈狗官去大牢救人。”

看到陈君华转身带着队伍要走,邱胜叫道:“陈将军且慢,听属下一言。”

陈君华抖手拔出背着的长枪,语气不善地问道:“邱将军莫非想要拦阻我们的行动么,是否还想试试这把新打制的夹钢枪?”

邱胜双手乱摇,皱着脸说:“属下怎敢阻拦将军办事,只是想向林公子说清城内的情势而已。我早就是将军的手下败将,现在也不想再试由林公子专为你打制的兵器。”

“别讲那么多废话,快把城内的情况说来听听。”陈君华心急救人,有些不耐地沉喝。

一待邱胜说明了城内大军的位置,陈君华立即调整队伍的安排:“三哨留在此地守住城门通道,四哨赶到东门内的大军兵营外,一旦里面的大军有出动的迹象,立即喊话警告,若还不听劝阻,便发射‘雷火箭’压住他们,不得让一兵一卒出营。只需把住营门二刻时辰就可以撤回南门与三哨一同守在这里。一、二两哨的任务不变,跟我走。”

长汀城的东门因为离鄞江渡口不远,所以被陈孝严求得知福州兼福建路安抚使王居安的同意,从漳州调来的三千大军就安营在东门的民房内,把东门一带的原住民暂时迁入北山草棚内安置。本州各地调集来的厢军、役丁们则分在西门和南门把守。

护卫队四哨的人来得正好,那位从城墙上跑来的曹景洪同伙,一找到带兵的漳州准备将军,就大声叫道:“禀报将军,林……林强云带着他的双木镖队……已经到……已经到了南门内,怕是……怕是很快就要杀过这边……这边来了。”

准备将军奇道:“林强云,林飞川?他不是我们漳州的乡役弓手都头么,他来这汀州何事,为何见到他来你要吓成这样?”

这人急道:“林飞川不但是漳州的乡役弓手都头,以前还是我们汀州的乡役弓手都头呢,但前两个月已经被陈大人给革去汀州都头的名份。这些时日陈大人就是为了防着此人会回来报仇,让我们每日在各个城门守着,要在他一到汀州时便将其拿下治罪。请将军速带你的兵往南门去擒捉,必定是大功一件。迟了恐怕陈大人要怪罪,我们都吃不消。”

这个准备将军大约也是有力无脑的莽汉,这时也没去多想便大声下令:“各部整队,我们前去南门看看林飞川到汀州来有何公干。”

等整好队准备出发时,他们作为临时兵营的巷口传来叫声:“里面的人听好了,我们是汀、漳、泉三州乡役弓手总都头林强云的属下,到汀州城内公干,奉命前来劝阻你们不要受奸人利用,只管留在营内不可外出。若有不听劝阻者,请看这个物事。”

准备将军怒声喝道:“一个小小的乡役弓手都头,竟然下令要本将军呆守在营内不得外出,真是欺人太甚!”

他的话声方落,只见远远的巷外丢入一件怪模怪样的物事,这东西大大的头犹如一个黑陀螺,却又拖着一条木(竹)削成的直杆,还在木杆上冒出一股白烟。

准备将军正想令人上前去把这东西取过来看看清楚时,那怪物事突地“轰”一声炸了开来。

排好队待命的这些由漳州厢军充任的大军,只听得爆响过后还有几声细微的尖啸声从头上掠过。

站在最靠近那物事的两个人忽然惊叫:“谁推我,是什么人推我……哎呀,血,我身上出血了。呀哟!我受伤了,这是怎么回事呀,好好的我怎么会受伤哪?”

那位跑来报信的家伙呆呆地看着这两人手忙脚乱按住被击伤的左胸、右大腿部位,眼看着他们的血越流越多,把身上的衣服、手掌都染红了。他忽然觉得从内心深处涌出一股寒气,慢慢流遍到全身上下。

“好冷呀!”这人不由自主地呻吟出声,一愣之下醒悟地叫道:“‘雷火箭’!天,这是飞川大侠加了道法于其上的‘雷火箭’。”

这人扭身向巷口方向跪下,把头磕得“咚咚”响,颤声叫道:“不关我的事,小人只是上命所差,实在是身不由己呀,求大侠饶过小人这一回,自今而后小人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再不敢跟曹头儿做坏事了。小人这就去把分得的四十贯钱和布鞋、蚊香、菜刀这些东西都送回双木商行,小人这就去,这就去……”

这人的叫声越来越细,最后变成小声自语,失魂落魄地站起身自顾朝巷口走。

此时准备将军看到距自己这里十六七丈的巷口外,密密麻麻地排了好多人,最前面的四个成跪姿,稍后四个却是站着。他们的手上都托着一把小弩,弩上安放的,就是刚才丢入巷内的那种怪物事。这才明白这东西是由小弩发射的箭矢,大概也就是那个朝外走的人口中所说的“雷火箭”了。

“‘雷火箭’又怎么了,充其量他们也只有几把小弩,还能对付我二千余人的大军不成?”这位准备将军还真是个不信邪的人,心里想:“不到二十丈远,一个冲突就到,最多也就死伤三几十个人。只要我自己没伤着,这些厢军、役丁死不死与本将军何干。”

想至此,他对拥在身边的十多个部将下令:“你们回去队中,听本将军号令一出,便各带所部军卒杀出去,而后直扑南门。本将军自赴衙门请见陈大人,再来决定如何区处林飞川。”

林强云虽说也是漳州的乡役弓手都头,他在漳州的时间基本没有,漳州的这些人对他十分陌生。不但连面没见过,长得是个什么样也仅是耳闻,也对所传的各种说法是半信半疑。

两个腿部、胸部受伤的厢兵已被人抬下,少了他们的号叫声,这几个部将的心安定了不少,回到各自的队伍中。

只听得那位准备将军大喝道:“前队的人向前冲,后队的紧跟而上。”

护卫队四哨的哨长叫人把那报信的家伙绑到一边,一看巷内的厢军已经起步,心知自己这一百二十人绝非冲近身前的几千厢军对手,急喝道:“前排弩手点火发射,第二排的准备,若是他们不止步便打到他们后退。”

小巷口被原住户建的铺面占掉了一半,形成内大口小的格局,长度不足百丈的巷内落下四支雷火箭,其状况可想而知。

“轰!轰!轰!轰!”连续四下爆响,厢军刚移动的人群中炸开四团血花,悲呼惨号声在小小的巷子内冲天而起。前面的人惊得转身想逃,后面的大队却在各部将的催促下推拥向前,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一个劲地往前挤,把前面的人向前推。

四哨的哨长心硬如铁,见巷内的厢军们还在向前,不假思索地下令:“第二排点火,射!”

这些经陈君华一手训练出来的护卫队员,到了这个时候也只有硬下心肠将雷火箭射出,然后不再往内里看,匆匆让出位置,几个初次见识到这种场面的护卫队员闪到一边干呕。

连发四波雷火箭,小巷内躺下四五十人,里面的准备将军还是不住大声催促手下往前冲。

眼看这样还吓阻不住步步推挤前进的厢军,哨长一把夺过一个护卫队员的钢弩喝声:“点火,我来给那为头下令的家伙一点教训。大家听令,连发三波后再停下喊话。”

准备将军正狂呼:“冲,往前冲出巷口去,先冲到的有赏,退缩不前的军法侍候。”

身后丈许远的墙上传来“卜”的一声响,他正想回头看时,背后“轰”地爆响入耳,背上数个杂物入肉。他被背部传来的冲力推得向前跌走了几步,伸手往背上乱模间,转头向后骂道:“什么人大胆,竟敢推搡本将军。你们不要命……啊……哎……哟,痛死我了。快,快替本将军看看受了几处伤,赶紧为我上药裹伤。快呀,你们这些死人!”

痛楚在这一刻降临到身上的准备将军,直到此时才慌乱地尖叫闪避。

响了十多下的爆炸声稍歇,巷口外的叫声再次传到:“再不退回去,你们将有更多人死伤,休怪我们出手狠辣。”

准备将军闻声叫道:“快传令退回去,不要再送死了。快扶我回去。”

哨长见厢军开始后退,长出一口气后拍拍胸口,举着另一把放好雷火箭的钢弩悄声问:“我们带来的雷火箭还有多少枚?”

一名小队长凑到他耳边说:“本哨带来的五十支,现在剩下一半不到,还有二十二支。若是他们死冲不退的话,只好让他们冲出来,我们退回城南去了。”

哨长抹了一把头上滚滚而下的汗珠,面无表情地说:“那也未必,雷火箭用完后每具钢弩还有二十多支钢镞箭,一样能阻住他们一些时间。他们这样退去最好,省得到时候近身博斗我们的队员会有损伤。”

看到仓皇退后的厢军们乱哄哄地奔走,哨长不由叫道:“喂,你们怎么不把死伤的同伴抬回去,就让他们这样躺在地上不管了吗?快把死伤抬回去救治,我们不再向你们攻击。”

陈君华所带的两哨护卫队一路急奔,很快就接近州衙。

陈孝严倒也起得早,这时州衙的大门已经打开,两个衙役正在门外打扫。他们听到奔走的脚步声,抬头看清是双木护卫队的服色,相互对望了一眼点了点头,丢下扫把闪到一边。

一人指着州衙大门小声叫道:“快点,快点。陈大人正准备升堂要写判书哪,这时去正好把他从饭桌边拉下地来。”

陈君华冲他们说了声“谢谢”,边跑边下令:“二哨围住衙门,不得走脱一个,一哨跟我冲进去擒下狗官。”

陈君华不认识陈孝严,冲入后堂的花厅前见到一个身穿紫色官服、清瘦脸上蓄了五寸胡须的人正坐在桌前吃早饭。

这官员见陈君华一帮人冲入官衙后进,“啪”一声把筷子重重地拍到桌上,眼都不看陈君华等人,仰起脸怒声叱道:“你们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竟敢闯入汀州衙门后堂。”

陈君华理也不理这人的叱骂,把手中的枪朝这人一指,一小队护卫队冲进厅内把这官员团团围住。

“你们要干什么?本人乃朝庭正九品命官,大宋律云:不敬者杖十,流百里;若有伤害之事,杖三十,流五百里。你们就不怕么?”这官儿摆出架子,一副你们谁敢动我的表情。

“是么?林某人不怕杖三十、流五百里的刑罚,想试试背上受杖三十是个什么滋味,也想离开这汀州,就请陈大人一并成全了我吧。呵呵!”林强云笑哈哈地走进花厅。

“是你?”陈孝严这一下站起来,人们看清他的个子不高,与走近的林强云不相上下,面相上看来倒是一脸的正气。他指着林强云问道:“你……你是如何潜入城内来的?”

陈孝严说到一半,忽然觉得自己的语气太过软弱,不能显示出自己的官威,马上把脸一沉,厉声问道:“你还敢回来,不知本官正下令缉捕你这逃赋、躲税、避役的奸人么。回来得好,现今又加上一条藐视朝庭命官,大闹公堂的罪名,数罪并罚,可有得你受的了,哈哈……呃……”

林强云笑眯眯地一拳把陈孝严的笑声打回肚子里,哈的一声笑道:“我回来当然好喽,只是陈大人你恐怕不大好,少不得要受些你以前加诸别人身上的东西……”

不等陈孝严有所反应,林强云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用力一扭,使衣服形成一个套索紧紧卡住他的喉咙,一脚横扫在他的小腿上,手往前一扯将陈孝严压倒在地:“……先让你尝尝背绑的滋味吧。取绳索来,我要替六叔他们讨回公道。”

年近五十的陈孝严拼命挣扎,嘶吼着叫道:“尔等贱民,如何敢对我这常制科举进士出身的读书人如此加害,古训曰‘刑不上大夫’,刑不上大夫啊……不要,放松点……受不了,天哪……怎会如此……哎哟……贼囚,有朝一日本官会回应你们的,啊……杀了我吧!我不死……哎……将有百十倍的回报……”

陈孝严被背绑得涕泪交流,嘴里却是硬得很,痛哭叫骂不止。

林强云狠狠地一面抽绑一面小声说:“现在你还是朝庭命官,我也不想杀你,省得以后麻烦,但活罪却是一定要你还回来的。狗官,要钱也就罢了,还想害命,绝对轻饶不得。好,尝过了背绑的味道后,让你先歇歇,等一下叫你吃上几下杖刑,然后再枷号在衙前示众。”

松开了绳索的陈孝严,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上,闭着眼睛呼呼直喘粗气,也不知他听到林强云的话没有。

沈念宗和护卫队员们扶着沈念康、王归乡等人走入花厅,林强云见这些人仅被关在牢里二个来月,就已经不成人形,心里真是难受极了。

扑到沈念康面前哭出声:“六叔,都是小侄害了你们……”

陈君华似是想到了什么,悄悄在沈念宗耳边说了几句话后,招来几个护卫队员便匆匆走出厅去。

沈念宗在陈君华他们走了后,向林强云喝止道:“强云,现在还不是悲伤的时候,让他们先找个地方治背上化脓了的伤要紧。”

听到沈念宗的话,林强云心中省悟,急叫:“快去烧一锅滚水送来,立即去找几斤蒜头剥好捣烂成泥。还有,找些干净白布用水煮过,准备给受伤的人遮盖用。”

治疗这种外伤化脓,林强云刚好在赤脚医生培训班学过,自知仅剩的几包磺胺结晶不够用,最好就是将脓包割破排脓后用蒜泥调成浆状外敷。

十四个人中,伤得最重的是全福,上半年要人去外地开店铺时,他因为舍不得新婚的妻子,留在汀州帮沈念康主持这里的生意,没想到却无缘无故地招惹来这件麻烦事。好在他年轻,身体底子好,这时除了饿得头昏眼花外身上的伤也没比别人重。全福一见林强云就指着瘫于地上的陈孝严咬着牙说:“师傅,这狗官勾结曹汝成父子,先是以‘和买’之名,强令我们以低于本钱的价钱收去大量洁白糖,这也罢了,只是折损些银钱的事。再后来又要‘和买’准备运去泉州的一万多双布鞋,弟子知道五万双布鞋在年底就要交货的,所以带人和他们理论。却不料那曹汝成父子令带来的栏头把我们十多个人都抓去关入大牢,狗官则什么也不问就每人打了二十杖,并弄出些逃赋、躲税、避役的罪名加到我们双木商行的头上……”

林强云止住他说话:“好了你先和大家一起好好养伤,师傅会给你报仇的,你们受了什么罪,师傅也让他自身受过一遍。”

“不,还有一件事一定要和师傅说。”全福挣扎着撑起身体急地叫道:“我们留在汀州的四十一副钢弩和所配的无羽箭都被曹家父子搜去,这些东西一定要在他们身上追回。”

沈念宗听到全福所说,心中一惊,立即转身出到门外找了几个本地的护卫队员,让他们带人押着曹景洪去曹家,抓住曹汝成后务必要把所有丢失的钢弩和箭矢全部收回。

林强云在一间屋里烧了几大盆炭火,先用盐开水把人们背上被粘住的衣物润洗慢慢小心地揭掉,用蜡烛火烧了刀子轻轻切开各处的脓疮,在几个护卫队员的帮助下处理好十多个人的伤。

然后他专门从护卫队中选出由海盗中招来的二十多人,让他们接收了汀州的大牢,不但令人将陈孝严按倒打了二十杖,押入牢内关好严加看管。下令按陈孝严对待人犯的做法,除给一碗水和半碗霉米饭外,不准再给任何食物和药品。

林强云决心要让这位平日里高高在上、既图钱又草菅人命的官僚,也尝尝被打后得不到医治,还没吃喝的滋味。他要把自己人所受的这些苦,全都让陈狗官尝过一遍。

自告奋勇回临安报信、活动的飞鹤子在陈孝严被拖走后方才从厅后进入花厅,不胜感叹地说:“恶人还须恶人磨,依今日的情景看,除非长时间这样收拾他或是将其杀了以除后患。否则林小友这样用两三天这么短的时间来对付此人,绝不能令他感受到沏骨铭心的痛苦,怕是没法改变他的心性。老道唯恐自此之后,这位陈大人还会变本加厉地残害汀州一地的百姓。非得有比其更邪恶的人才能令他觉得现世报的厉害,才能让他感到害怕,使其不敢再行作恶。”

林强云:“道长都看到了?这狗东西目前还是朝庭命官,在现时我们奈何他不了,杀又杀不得,就此放过又咽不下这口恶气,非得在他身上收点利钱不可。我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先给这狗官一些报应也是好的。”

天松子:“小友,这里没我师弟什么事,是否将要办的事再给我们说一遍,好让他立即赴行在办事。”

林强云挥手让护卫队守住四周,和飞鹤子等人再仔细商量了一下他们师徒到临安后应该做的几件事。最后林强云从挎包里取出一个小瓷瓶,交到飞鹤子的手里,郑重地说道:“道长,这是三服我秘制的‘起阳丹’,里面的仿单有功效及服用的说明。如果要办的事实在有困难的话,可将此丹进献给史相或是今上,说不定会起一定的作用。道长送出此丹时一定要慎言,务必让得到此丹的人知道,每服丹药不但需要大量成都府路所出的药物,而且炼制十分不易,没有一年半载的时间绝对无法制出丹药来。”

回头对沈念宗说:“叔,请给道长写封信,签押后让他带回泉州提取银钱赴临安办事。”

沈念宗:“是按我们商量好的,除了三十万贯纸钞外,再提二百两金子带去么?”

“没错,我还怕这么些不够支应呢。”林强云有些担心地说:“万一我们不能及时赶到临安,仅这么一点钱,飞鹤子道长很难有多大的作为。”

飞鹤子刚看完瓷瓶内的仿单,知道此丹正是官家和朝庭重臣们梦寐以求的壮阳妙品,有此物在手,何愁会办不成所托之事?语气非常坚定地说:“小友不必担心,凭老道天师门在京中的关系,就是再少些银钱,只要陈孝严不死不残,就能把这件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何况还有这三粒用于房中的秘药之助。老道定能把这位陈知州扳倒,让他回临安去吃冷饭。”

飞鹤子接过沈念宗递给他的信件,稽首道:“诸位保重,请小友不要忘了你的承诺,汀州一地的百姓还要靠小友运来的粮食、种子等救命谋生。贫道告辞了。”

不久陈君华喜滋滋地回来,告诉林强云一哨的人已经把东门占了,这样他们就有两条出城的通路,再不怕被困在城内出不去。

接下来林强云忙得天昏地黑,先请方剂局的郎中去东门那里为被雷火箭伤了的人医治。又借邱胜之力,把城内的本地三千厢军调到漳州来的大军旁边驻扎,用以牵制他们不至于碍事。

原在长汀城内与双木商行有关的人,都不愿在汀州再呆下去,他们怕陈孝严以后会对双木的人进行报复。

沈念宗问过林强云后决定把全部与双木商行有关的人全都搬离长汀县城,拖家带口的先将老小送走,或是到横坑暂住,或投奔外地的亲戚,或者直接迁往泉州。

蓝家兄弟因为还没有成家,沈念宗便派他们立即带着一小队护卫队去成都府路寻找、采购‘三七’。

另外,找到司录参军丁元胜交给他一千贯‘省口钱’,让他在此事上能为自己说些好话,最少也保持沉默,并请准他派王宝到本州未受头陀军劫掠过的各县籴粮买牛,以便分派给附近受兵祸的乡民。

林强云把从陈孝严及曹家搜回来,除去用于安置厢军、大军的钱外还剩余的十五万贯交到王宝手上,吩咐他说:“王旗头,请多找几个人帮忙,上点心动作快些,不论能买到多少粮食都立即先运回这里分下去,早一天有米就能少饿死几个乡亲。另外,你说家里的老母亲没人奉养不能和我们一起去北方,我也不会怪你,若是有一天能脱身又没处去时,可来寻我们,定能给你安置一个适合你做的事。总好过在这里受这些贪官污吏们的气。”

进城的第三天,也就是绍定二年十月二十日,张承祖带着四男二女六个人到南门大宅,一见到林强云就笑道:“林公子,你猜猜我难你带来什么人了,看看是否还认得他们。”

六个人都戴着垂纱宽边遮阳帽,这时一齐把帽子摘下。

林强云一眼就认出那位高大的女人是巫光的姑姑四娘,笑着向她行礼:“四娘安健,我巫兄弟一定很高兴。可惜他还在泉州没回来,不然你们娘俩可以好好聚聚了。”

一个身材和陈君华差不多的大汉叫道:“林公子,难道认不得我这故人了吗?”

此人一出声,林强云也高兴地叫道:“你是晏彪晏头陀,听说新泉村回去后你们就举旗造反了。怎么样,日子过得还舒心吧?林强云这次回汀州,就是专为晏头领来的,待我见过其他几位后再与头领详谈。”

晏梦彪含笑点点头,自行到一边坐下。

还有一位十六七岁、长得和凤儿有几分相似的年轻女子,落落大方的走到林强云面前,福了一礼说:“小女子到州城来给公子结清年来的账目……”

“三菊,你是三菊姑娘……”林强云惊喜地想伸手去拉她的手,见她朝后退了一步,呆了一下便丧然说:“唉,结什么账啊,把钱留在你那儿就是了,干什么还巴巴的跑百多里山路到这里来,万一在路上出个什么事,让我如何向你的家人交代嘛。”

说着话心里又高兴起来,关心地轻声问:“怎么样,这些时日过得还好吧,你哥还是一天到晚去赌场里混么?”

将近一年半没见,三菊长高了许多,她的身材也丰满了不少,出落得水灵灵的极为漂亮。她有应君蕙的高雅风度,还带着点凤儿般的灵动佻脱,又不失其端庄稳重。

“若是凤儿还活着,她们站到一起的话,不知道的人会以为她们是同胞姐妹。”林强云心中不禁拿三菊与凤儿相比:“难怪看见她总觉得有股很亲的意味。”

三菊听林强云问起哥哥,不由皱了下眉头,淡淡地说:“他还不是老样子,除了去赌摊赌场外也没地方好去……”

晏梦彪插口道:“这回是我做主强行把三菊姑娘带出来的,他那个不成人的哥哥谢财发,为了凑足赌本,竟然要把这么好的一个妹妹以三十千钱的聘礼,嫁给一个四十多岁由山东路来此的人为妾。幸好此事被我知道,在前几天代她把钱还了,才没造成一桩憾事。”

“啊!”林强云心中一惊,急问晏梦彪:“晏头领所说山东路来的人,是否李铁枪派到此地的?”

晏梦彪恨恨地说:“正是他们一伙人。”

林强云以手加额:“还好,还好。”

走到晏梦彪面前深深弯下腰作了个揖:“幸亏有晏头领出手相救,不然三菊以后将会落得个很凄惨的下场。”

林强云咬牙切齿地说:“那李铁枪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总有一天他会死在我林强云的乱枪之下……”

话锋一转,放缓语气对晏梦彪说:“谢谢晏头领,三菊姑娘以后的事就交给我来安排,你看如何?”

“梦彪正是此意。”

转向三菊:“三菊姑娘,你是否愿意和我们一起去泉州,继续帮我做生意?”

谢三菊再次大方的向林强云蹲身一福:“三菊愿帮林公子,到哪里都可以。”

“好!大家都请坐下说话。晏头领、张大哥请随我来,有些事想和你们商量。”

林强云在书房内把自己的来意一说,晏梦彪叹道:“晚了,太晚了。若是去年刚起事时能有林公子的这些话,梦彪不才,定然会跟随公子一同北上另闯天下。可惜你来得晚了一年,如今的头陀军已经被别人控制,连晏某也成了他人的手中枪了。年来头陀军所做的许多事都并非梦彪的本意呐,但这些罪名还是由晏某担下了,这又如何向不知情的人说得清楚呢?!”

林强云大惑不解地问:“怎么回事,能把情况详细说说吗?”

原来,晏梦彪自去年九月起兵造反以来,原也没打算做成多大的事,只不过迫于形势才举旗的。他们占了宁化、清流两县后,就准备探清朝庭对这件事是何种态度,然后再作打算。

到了去年十月底,宁化县来了一帮自称是淮东忠义军使臣的人,游说晏梦及其手下的一干头领,说是李全愿意和头陀军联手夺取大宋的天下,事成后双方分地自立。荆湖南路、江南西路、两广、及福建路归头陀军管领。

这个诱饵太香了,头陀军的大部分头领都为之心动,但碍着晏梦彪没点头,都不敢有所表示。

十一月,李铁枪派来的人以突然袭击的手段,在个别头领的支持下占领了头陀军的大本营潭飞磜。他们以晏梦彪和头陀军各头领的家人为质,胁迫头陀军往攻莲城、长汀,进逼南剑州、邵武军。要把声势做大震动大宋朝庭,迫使朝庭在势危之下将能战的淮兵调至福建路征剿,以便李铁枪趁机起兵南下夺取大宋花花江山。

今年以来,这些人更是扶植起一批亲向李铁枪的头领,把原有的头领或暗杀,或撤换,基本把整个头陀军的上层都控制在他们的手中。

晏梦彪叹了口气说:“林公子,不是我晏梦彪不识好歹不肯听你的劝,实是为了家人的安危而出于无奈,不敢跟你去北方打天下呀。我自己虽说不能去,但张头领他们却不在此数之内,他能带走多少人,就让他们跟着公子去吧,晏彪决不阻拦。,还有,四娘是我这里唯一能上战场的女将,也是唯一没被控制的族人。为她的安危计,也请带她去和巫光一起为公子效力吧。其他的话我也不多说了,多言无益,就此告辞。”

林强云还想再劝说几句,却被张承祖用手势拦住了。

晏梦彪走出书房后,林强云问道:“张大哥为何不让我再劝劝他?”

“没用的,”张承祖苦笑道:“晏梦彪天生至孝,如今他的父母妻儿都被人控制,动不动就以其家人的生死相威胁。就是这次悄悄来长汀见你,也不敢多所耽搁,必须在明天就回到宁化,否则他的母亲又将被斩断一只手指。”

林强云:“这么说来,他母亲已经被切掉过一个手指的了。”

张承祖:“正是,那次他带兵去攻建宁县,一时疏忽喝醉了,迟回到宁化两个时辰,就收到她母亲的一个小指。晏头领当时就急得吐血,发誓再不喝酒了。”

林强云:“既是这样,我也没办法再劝他了,此事只索作罢。张大哥,你也不可在此多留,立即回去把愿意跟我们走的人全都带走。我得到确实的消息,朝庭恐怕真会如李蜂头所愿,很快就会将淮军调到福建路来征剿,我们的人越早离开越好。以免到时候一不留神,造成玉石俱焚的憾事。”

“好,我立即回去办好此事。”张承祖站起身时又说道:“林公子,既然我已经投入双木商行,也就该按你们的规矩,请直接叫我的姓名,再不敢当公子大哥、大哥的叫。我去办事,告辞了。”

谢三菊年纪不大,做事却是老辣得很,在她的帮助下各家的大小男女和该运走的东西很快就陆续起程向泉州送出。不到两天气时间,除房屋家具等笨重不便搬运的外,可以说把凡是能用的东西都搬运一空,连那些吴炎铸好还没来得及试装的大小齿轮,和铁料都没放过。

沈念宗跟在三菊身后,看着她用了半天时间叫来各个领头的纲首,向他们每个人问清了所负责的事情后,只是吩咐了几句话,就把原本乱糟糟的五六百人都指挥得井井有条,忙而不乱。自觉处理这样的事实在是没法与三菊相比,自己和她在一起,所想的主意和所说的话不但起不了好的作用,反是给三菊的安排造成干扰,让她要另想办法补救。

沈念宗无趣地走到练了一趟枪正擦汗的陈君华身边,叹道:“老了,连小姑娘也比我这老油子把事情处理得更好,看来我是没用喽。”

陈君华:“是啊,原来有个应小姐,现在来的这个谢三菊,都是年轻姑娘,又都这么能干。应姑娘也还罢了,她毕竟出于世家大族,见多识广,能干并不算稀奇。小家出身的这位谢三菊与应姑娘比毫不逊色,看来还另有长处,这就令人不得不刮目相看了。念宗哥,你有没有注意到三菊姑娘的长相,我看她很像一个人。”

“像什么人啊……嗳!她……她真的和凤儿妈很像,天哪……很像凤儿……”沈念宗被陈君华一说,再仔细一看,不禁向陈君华问道:“我们的眼睛应该不会看花吧,怎么越看越像凤儿啊,难道说上天垂怜,又送了个女儿来给我这伤心人么?”

陈君华大步走向大厅,头也不回地大声说:“行了,念宗哥,我们先把这汀州的事办完后,到泉州安顿好了再想其他的东西吧,此地不宜久留,久留必生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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