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章

十九章

陈归永恰于此时走进工房,看到林强云的大汗把身上的衣服全湿透了,脸上横一道竖一道的黑灰,不禁好笑,问道:“又做什么宝贝,需用我们的飞川大侠亲自动手,弄得一张脸似花面狼般的?”

林强云附在陈归永的耳边说:“还不是李蜂头花了二千多两金子买去我们的‘乌金’后,打制六千贯钱定做的宝刀,若不是看在金银的份上,别的东西我才懒得去做它呢。”

陈归永呵呵笑道:“这李蜂头也真舍得出钱啊,打好后我倒要看看是怎么样的宝贝法,能值得如此多的钱。”

林强云指指靠在墙边的一根径寸粗的铁棍说:“稍等一会,待刀回火之后,你就可以用它砍这根熟铁棒试试。”

转头叫道:“吴炎,油槽里的油面不再翻滚后,就可以把刀取出,放入炉中烧烤,按普通刀的方法回火。凉了后拿来让我归永叔试刀。”

吴炎叫道:“知道了,马上就送过来让陈叔试刀。”

陈归永接过还有些温热的光柄刀,笑着对正把那根熟铁棒放在一个圆木墩上的林强云说:“远看样子是像刀,近看则是一块黑乎乎连锋刃也没开的刀形铁板,看来显得丑陋得很,拿在手上觉得怪怪的。咳,不过,这铁板的轻重倒还是相当趁手。喂,强云啊,这把刀怎么不开锋呢,真能把你那根半寸多大的铁棍砍断,这刀不会砍坏掉吧?”

林强云放好铁棒,抬头走到旁边笑道:“能不能砍断铁棍,砍下去后这把刀会不会砍坏,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哪里用得着问我。”

陈归永抓了块汗巾缠到刀柄上,走近木墩,伸手量了量上面放置的铁棍,掂了掂手中不到四尺长的刀,有些迟疑的向林强云问道:“真能把这么粗的铁棍砍断吗?若是这一刀砍下去,把刀砍坏了可不能怪我。”

林强云大声说:“砍,叔尽管用劲砍,但要记得手要稳,刀必须垂直落下,刀体绝不能偏斜。若是做到了还会将刀砍坏,也就只能说明我们的技术不好,打制出的刀没用,哪能怪到你的头上来。”

陈归永:“那,我真砍了!”

林强云:“砍!”

吴炎慢慢走到近前,紧张地捏紧双拳盯着陈归永手上的刀,他的头随着陈归永手中刀的移动不住地转动。

陈归永站在木墩前,深吸一口气,双手握紧刀柄高举过顶,抬眼看清刀身正直,大喝一声:“断!”奋力朝铁棍狠狠砍落。

只听“当”地一声大响,接着又是“噗啪”两声。

众人定睛看时,陈归永俯身一动不动躬着,双手紧握着的刀没入夯实的红泥地半尺多深。不但木墩上的铁棍断成两截,连承放铁棍的尺二大木墩也被陈归永一劈两半。

林强云没想到陈归永的力气用得如此之大,把木墩也给劈破了。心知他是怕这把钝刀不能斩断铁棍,才用了大力气,但还是忍不住嘲笑他说:“叔啊,这木墩和你有仇么,连他也砍成两半,这下又要花时间去再锯一节木头来用了。”

吴炎则紧张地走到陈归永身边,小心地叫道:“陈叔,请您把刀拿起来看看好吗,让弟子看清楚它到底坏了没有。”

陈归永的身体由躬改为蹲,扶着入地半尺的刀柄瞪了吴炎一眼,粗声粗气地说:“刀还是好好的,可我自己倒是觉得不大好了。”

吴炎脸变白了,既担心又不解地问:“这是说的什么呀?这把刀到底是不是还完好?”

“说什么?”陈归永没好气的说:“刚才我怕用的力道不够,没法一下砍断铁棍,所以就用了全身的力量去砍它。谁知道这铁棍这么不经砍,害我差点闪了腰。你说是不是我有些不大好啊。”

说着,陈归永将刀拔起,解开缠在刀柄上的抹布送到吴炎面前。

吴炎接过光柄刀,上下左右细看了一遍,又用手在刀上各处细细抚mo,确信整把刀还是完好如初后。不由得兴奋地摇头顿脚,歪歪扭扭地捧着刀冲到林强云面前,转着圈大喊:“成功了,师傅!我们的‘猎鹿刀’打制成功了,可以断金截铁的猎鹿刀!啊哈哈……猎鹿刀呀猎鹿刀,你是我吴炎打出的第一把宝刀哪!哈哈哈……”

林强云耳朵被吴炎的笑声震得嗡嗡直响,连忙大喝:“停!快停下,你个头不大,声音却响得吓人。我还有事情要交代,再不停下我就先走了。”

吴炎被林强云的声音喝得一震,慌忙停住笑声问道:“师傅有事请吩咐,是不是要我将刀的外表打磨得雪白光亮,让它显得特别好看,不会被人看了笑话?”

林强云没好气的说:“刚才那么多做作,现在又这么多废话。刀的表面就不要去打磨了,让它这样黑黝黝的不起眼就好。接下去你只需把刀柄和刀鞘做好,刀柄用铜和银镶上,弄得稍好看些就行;刀鞘则用上好的牛皮去做。需要的银子去找我叔支领,完了以后送到我书房里来。记住,宝刀的事情不许到处乱说,省得有人找上门来偷盗。”

吴炎:“弟子记下了,我一定会把它弄得漂漂亮亮的,让人一看就知道是把宝刀。”

“唉,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我叫你做得稍好看些,不要太过引人注目,也不要做得太过不堪,普通的样子就行。明白了吗?”

吴炎:“是,是。弟子明白了,一定按师傅的交代做得和其他的普通刀没什么两样。师傅放心吧。”

所谓的宝刀算是基本做好了,还有一样就是治痒病的“养颜雪花膏”。这两样东西在手中,将可赚入数千两黄金,算来将近有一艘大海船的本钱。

有了充足的本钱,林强云忍不住砰然心动,海上遨游的梦想即将成真。这会林强云决定先去看看自己刚买不久的船厂,问清楚叫他们可以造出多大的海船,解解自己的渴望心情再说。

“四儿、山都。”林强云跳起身高叫:“我们去找叔,请他带我们一起去自己的造船厂。对了,去看看三儿在忙些什么,他要是没事的话,叫他也一起去。”

这些时间虽然两艘船载着护卫队到海上去操演了了好几次,可四儿和山都因为跟着林强云而一次也没去成,到泉州这么久了,连海边也没到过,心里也实在是想看看大海的样子。现在听说要去专造海船的船厂,想必这专造海船的船厂一定是在海边,这回可是能看到大海了。

四儿和山都一阵风似的冲出大厅,仅一会儿功夫四儿就把沈念宗拉到大厅,随后山都也扯着三儿来到。

走起来,从家里到船厂有些远,经过江道四、三、二、一区后还要七八里路才能到达。路过江道二区的时候,林强云忽然想到凤儿的成衣铺就在附近,叫大家多绕几步,把凤儿也叫上一起去。

今天刚好凤儿正在店铺里,看到父亲和大哥到来,兴奋地走到林强云面前:“大哥,今天怎么会和爹一起来店里,家里没事可以随便出来闲逛了吗?”

当她听三儿说要到船厂去看造船的时候,把手里的一件衣服朝一位女人手上一塞,拉着林强云转身就走,回头向店里的几个中年女人叫道:“梁嫂,你们就按这件的样子做,我不再看了。”

那女人追出店门问道:“凤小姐,这件是最小的,其他的呢,也按这么小的做?”

凤儿笑骂道:“哎哟,你怎么这样呆板呀,其他的等我回来后再看嘛,一天时间你们二三十个人又能做得了多少衣服,最多也就十来件罢。这样尺寸的我们要做百来件呢,还怕会做多了。”

往南走的都是两丈宽的大路,不时可以见到拉货的牛车,仔细看去,大多都是米粮、蔬菜、柴薪和草料以及少量从船上卸下、北地运来的货品。

忽然,林强云加快脚步越过前头带路的沈念宗,眼睛盯着一匹比小马个头还小的牲畜。

“是驴。”林强云心道,他从没见过活生生的驴,这时看到了顿觉有些新奇。这牲畜个子虽小,背上驮的东西却是相当多,看情形约有二百来斤。

林强云走前向跟着牲畜的人拉话:“大哥,辛苦了。请问这是什么货呀,要运哪儿去?”

那牵驴的人回头看清林强云身边的沈念宗,连忙招呼道:“原来是沈东主,是去船厂么,正好小人今天买了些猪肉,请沈东主在厂里吃饭。这位小哥,驴背上袋子里的是些肉菜,买回去送饭的。你是沈东主的从人,必定也是我们双木商行中的人了。看这身穿章打扮,敢是护卫队中的人吧。唉,双木护卫队真是神气,连你这样的年轻人都能穿上绸缎衣服。啊,连鞋也是绸布的,那你一定是什长了。”

这人的话也真多,说起来连珠炮般的气也不喘一口,听得三儿望着凤儿直笑。悄悄地说:“这位说话和凤儿你有得比,只怕是还要强上一分半分的。”

凤儿把眼一瞪,狠狠地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给我听听。”

三儿把头一歪,毫不示弱地大声说:“我说这位大哥说话比你还快上一分半分的,难道你能比得过他吗?”

“哼,我才不要和别人比,只要比你强就够了。”凤儿撇撇嘴说:“还敢再说的话,以后分发护卫队的武士服时,最后才分给你,让你看着别人的新衣服干着急。”

三儿成天与天然碱打交道,更要将天然碱用石灰苛化成烧碱,是这些人中除了山都、林强云以外最耗衣服的一个,凤儿的话正好击中他的软肋,只好服输低头,委委屈屈地小声说:“不说就不说,有什么了不起的,就会欺负我。”

凤儿赢了口水仗,也就不和他一般见识,自去听大哥和那人讲说些什么了。

那边林强云听了这人的话,只是笑笑,然后又问道:“这位大哥,这驴在泉州很多吗,要多少钱一头呀?”

那人应道:“你是沈东主的从人,我也就实话对你说吧。泉州的驴倒也并不多,但也有不少,当然比耕田的牛是少了一点,想来在泉州三二百头驴总是有的吧。我们船厂就有两头,是用来运些瓜果蔬菜油盐酱醋等厂内用度杂货的。价钱我却是不太清楚,以前好像听人说起过,一头驴似乎要三百贯罢。啊,你们可以去问路老板,哦,是原来的老板,现在应该叫他路管事了。”

二三百头,这么少?林强云一时无语。

沈念宗听了他们的对话,心有所悟地问道:“强云,你是想……”

林强云笑道:“大叔您说说看,若是想买他数十上百头驴,用于运货的话,可以省得我们汀州到这里的货物用鸡公车推,上山下坡的小道难行,溪涧水沟也实在太多,人既辛苦车又容易坏。若是改用驴驮,我们的护卫队就可以全神警戒,最低限度能减少我们的损失。”

沈念宗:“说得是,本来这山间小道用驮马是最好的了,可我们大宋连大军里本就不多的骑兵也缺马,十成的骑兵中倒有五六成用脚走路的,就别说用马来运货了。况且我们福建路的马既小又弱,连朝庭的马递铺(宋代为传递官方文书设置的邮传部门,有‘急脚’、‘马递’、‘步递’三等)也废置不用。买得到驴用来运货当是如今最好的选择,以后有机会再说吧。不过,若是能到别处买回来的话,倒也可行得通。”

“可是,这里的驴太少,想买也没处买去。这是以后的事情,现在说也没用。”林强云想到即将看到自己的船厂,消沉的情绪又高涨起来:“我们赶两步看完了船厂再做打算。”

走到距晋江县城十二里的船厂外还有半里远,与刚才走过的另两家船厂死气沉沉的清冷完全不同,可以听见里面传出整齐响亮的号子声。光从这声音中,就显示出这间船厂已被注入了动力,显出勃勃生机。

船厂占地近千亩,外面用圆木围成栅墙,一道栅门紧闭,把栅墙内外分隔成两个世界。栅墙外是已经犁好或还正由疏落的农人翻犁的水田,太阳下被微风拂过的田里水光致致,闪闪的白光如同谁家顽皮的孩子向田间撒下无数的鱼鳞般,片片刺人眼目。偶有几丘秧田的绿色入目,让人感到舒服,不由得会多看上几眼。

一行十数人和一头驴走到栅门前数丈,没等跑上前四儿呼叫,门就缓缓打开了,一名护卫队员快步跑到林强云面前拱手行礼,大声报告:“双木护卫队二哨二小队罗佳运,正当值守护双木船厂前门,请局主示下。”

林强云扬手还了礼,笑着说:“罗大哥辛苦了,我们只是到船厂来看看,没什么要紧事的,你还是去忙你自己的事吧。”

罗佳运敬礼应声“是”,转身回到栅门内目注一行人走入船厂。

那赶驴的工人待林强云走出好远,才悄悄凑到罗佳运的身边小声问道:“罗兄弟,刚才那位是双木镖局的局主,我们双木商行的林东主?”

罗佳运奇怪地反问他:“怎么,你们一路行来有说有笑的,还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赶驴人尴尬地说:“我一个买菜做杂事的厨房帮工,如何会知道他是什么人。他来同我说话的时候,我还以为他这么年轻,最多就是个镖局中的镖伙,哪里会想到他是什么人呀。兄弟,他真是我们的东主?”

罗佳运笑笑说:“没错,他就是人称‘诛心雷’的飞川大侠,双木商行的东主林强云。”

赶驴人吐吐舌头,万分庆幸地说:“还好,还好。幸亏刚才说的话没什么得罪东主的地方,这里的饭碗还能保得住。”

罗佳运笑道:“休得乱说,我们局主才不会那么小气,你就是不小心说错了话得罪他,也不会平白无故地将你扫地出门。他人可好了,平常和我们一起就像兄弟一样有说有笑的,又会讲古,又知道数不清的奇闻趣事。你知道么,他连天上的云是如何变出来的、如何会由云又变成雨落下地也清楚得很呢。啊,不和你说了,快进去,我要关门了。”

一进入栅门就可看到数千根径粗一尺以上的原木堆积在场上,最长的达近十丈,最短的也有三四丈。

绕过堆积如山的木材,二三百人劳作的场景入目。

一组上百人用竹杠、木棒撬动一根又长又大的巨木,要把这根木材移到一个三尺高的木架上。另有四五组则是六个人共同拉动一把大锯,分割已经在木架上的巨木,将其开成适合做船的板料。有人往还没完全锯开的锯缝里打楔、向锯片上倒水,以防锯片被夹住、过热。还有其他的工匠则数人一伙,对已经开成的板料用斧、刨等各种工具进行修整。

那位林强云曾请来做水车模型的姚木匠,赫然也在其中,正四处巡走,不时还停下脚步,指手划脚地对木匠们大声呼喝责骂。只要看他在见到沈念宗他们以后,还是照样颐指气使的样子,在船厂内的身份地位显然不低,没把走过来的新东主放在眼里。

再走过一道由木板隔开的门后,眼前豁然开朗,前面滚滚流水望不到岸,只有远山的身影还在不经意间在薄薄的雾霭中时隐时现。目力所及处,十几艘船张开比手指大不了多少的船帆,几乎一动不动的漂荡在水面上缓移。

凤儿对三儿说道:“这就是大海么,看来没像大哥说的那样宽广呀,还能看到远处的山呢。”

“傻孩子,这里不是大海,我们看到的还是晋江呢,离出海口还有几十里水程。”沈念宗慈爱的解释,指向前面不远处的人群说:“要看大海还不容易,这艘大海舶一造好,让你大哥带你们坐上它去海上走一圈,恐怕你们以后看到船都会害怕。”

凤儿被爹爹说得心里七上八下的,可嘴里还不肯服输:“凤儿才不会呢,只有三儿那样的人才怕大海的风浪。他呀,肯定一上船就会吐得一塌糊涂,说不定连苦胆水都会吐出来。”

“胡说,”三儿这时对关系到自己能不能跟大哥出海的生死大计,决不肯稍有让步,极力要争出个高低:“到时候我们就一起跟强哥上船,看看是谁会把苦胆水吐出来。谁要是输了,就罚他……就罚他自认小一岁,此后就是妹妹。”

凤儿骂道:“死三儿,你倒会占便宜,怎么说输了的就是妹妹?也好,你若是输了的话,我就叫你三儿妹妹,可好?

“若是我输了时自然是由你叫弟弟了,哪有叫我男人为妹妹的道理。”

凤儿欢叫道:“好,你输定了。到海上走一圈回来就得叫我姐姐,我就叫你三儿弟。”

“吹牛。”三儿不服气地反驳:“谁输谁赢还难说得很,不定回来后有人要叫成三儿哥哥,凤儿妹妹喽。”

凤儿杏眼圆瞪,气鼓鼓地骂道:“死三儿,不和你争了,我决不会输的。”

三儿难得有说赢嘴的时候,此时见好就收,马上转移话头,假意向江岸看去,故做惊异地说道:“啊,好多人做一条大梁,我去看看他们做这么大的梁是要架在哪里用的。”

话声才落,人已经跑出四五步,往下面的人群奔去了。

船坞位于一段三十一二丈大石砌就的江岸边,几千根三四丈长四寸见方、有些发黑开裂的陈旧木条整齐地堆放在一旁,上百人忙碌地在这里挥斧推刨,扬锤凿孔。一条有二十多丈长、约两尺方的大梁木,架在小方木上,正由这些工匠用一根十五六丈长的大方木,与另两根数丈的木材榫接成两头上翘的整体。

“这是什么梁?竟然要连接成这么长。”林强云心里暗问自己:“是用它来造成大船的哪一部份呢?”

他看到路守约在这些人中不住穿梭走动,时不时蹲下身和木匠们说些什么,有时还会和说话的木匠稍起争执,大声嚷嚷,但叫不上几声又和颜悦色地商量。

造船,林强云不懂,只觉得这几百、上千人在一起围着一艘船团团转,场面算是有些大。想到这些人忙碌着的东西,正是自己要他们建造的大海船,不由得很是得意。

因为好奇走到木梁边探看的三儿,此时蹦蹦跳跳地回到林强云身边,既夸张又带着丑表功的神情大声说:“强哥哇!你说这条大梁是做什么用的?他们说是做海舶上的龙骨耶,木匠师傅说了,这条海舶做好后总共有二十四丈长,宽有七八丈,可装货二万斛和五六百人呢。”

“什么?这船竟是如此大法!”沈念宗惊诧地小声叫道。他以前并不知道海舶究竟有多大,在他想来这艘新建的大船是应该比原有的两条船大些,有个七八千斛也算是大得很了。再说多点,最多是能装上万斛的大船就到顶点了。这时听三儿一说此船能装载二万斛,也即是一万石折重约十万斤(约600吨),要是装上这么一船货物,需要多少钱来买,运到外国蕃地又能赚到多少钱呀!

一会功夫就醒过神,拉住林强云的衣袖说:“强云,我们连这条新船造好后,就共有三条海船了,我看是不是就先用这三条船试试,等以后觉得不够时再多造如何?”

林强云笑着说:“叔不要担心,我的打算是不必等这条船造好,先用我们已经有的两条船往北走,把这里的茶盐运到榷场,返程则买回我们需要的白泥面和驴马、粮米等,或是将货运往广州、大越、占城诸地,看看是否还另有其他的生意可做。往东北之时察看天下大势,朝西南走则记下海路商道,以便对我们的下一步生意做个比较全面的盘算。依我想来,这次北上的主要目的地还是应该放在行在临安才对。”

沈念宗:“唔,你的想法不错,临安是大宋的行在,里面住的全是达官贵人、富商巨贾,大宋的所有珠宝奇珍、钱钞金银、日用商货、军民器具几乎全在那里集散,只有在临安占得了一席之地,我们的生意才能做遍整个大宋。好,这个想法太好了,若是如此为叔陪你走一走,也好为你出些主意。”

林强云:“这么说来,叔不拦我北上了?”

沈念宗:“对,非但不再拦你,跟你一起去,还要把我们能帮得上忙的人全都带去,得便就立即在临安立下脚,先开个头再说。另外,你那些名册上的属下,这次一去就能用得上了,先查察后再决定如何使用他们。”

林强云:“这几天我还要回汀州去一趟,把新招募的几百护卫队和能用的人全都带出来,以免我们北上时把人手都带空,没人看家护院,让别人端了我们的老窝。”

下面船坞内的路守约看到沈念宗和林强云站在上面,连忙丢下其他人跑到他们面前,拱手施礼:“东主、沈先生,你们来了。”

林强云问:“路管事,现在下面做的可是海舶的龙骨?这条船做完有多大?能不能先给我们讲讲?”

路守约:“东主,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去侧边的厅中详谈如何?”

林强云连声说好,转身吩咐凤儿他们说:“你们在这里多看一会,我和叔到那边的厅里去商量点事,到时候到那儿找我就可以。路管事,我们走吧。”

林强云坐定后,路守约道:“按东主的吩咐,这条正造的海舶,是我们这船厂所能做的最大的船。它造成后船首至船尾总长为二十四丈,以应一年中的二十四节气之数;宽则是长度的三分之一,取其为八丈,以保证驶船时能受极大的侧风前行,又能在风浪中不致摇荡得太过厉害。”

“船内用十一道墙分隔成十三舱,于水线上四尺互不可通,每舱经油泥灰麻丝填实封堵,使各舱间密不漏水,既可贮运货物又不虞某舱有损伤时殃及全船。”

林强云听得兴味盎然,待路守约话声停顿时便出声问道:“路管事,这艘船做好后能装多少人货?”

路守约喝了口茶,抬手在唇边一抹,咂咂嘴,然后说道:“除了压舱石、淡水舱外,共可装货两万斛和四百人,另加猪羊二百头。”

“那么,我们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把船造好呢?”林强云要把情况都弄清楚,只好追问不休:“什么时候能让这艘船为我所用?”

“今日是四月初一,”路守约扳着手指说:“五六七八九十,连上油漆在内,快则今年十月,慢则新春元旦之前便可交船。另外,东主必须叫人去定做石碇和铁链了,再迟怕赶不上用于船上,耽误了交船的时间。”

“是这样啊,”林强云脸色阴沉,低下头沉思了一会,想到虽然时间是嫌他长了点,但好歹不出今年就能拥有这艘船,心情又转好,抬起头笑着说:“路管事,这艘海舶是什么样子,能不能把船图画出来给我看,可能我要在船上加装些床弩、大炮之类的水战兵器,以防海盗抢劫。”

路守约道:“船图?有,有。这就取出给东主过目。”

路守约把六张水彩黑墨图放到大方桌上,笑着对林强云说:“这几张图画,还是七年前请了个丹青高手匠人画的。东主请看,这是海舶的外形,尺寸都和图上所记的一般无二。喏,这张则是甲板下的样子,这最底下一层应该全放入压舱石或其他重物,使我们的三层楼船不至于侧倾,即使是空船时也能行得平稳。”

“还有这张是专讲船上三根大桅和前后两根小桅,包括尾舵装置的。不是我夸口说大话,本州的船厂中,本厂所造的海舶虽不能称得上是第一,说它排第二却是一点不为过。”

林强云问道:“哦,还有比这艘船更好的吗,那又是哪家船厂造的?”

路守约兴奋的神色暗淡下来,说出的话带着明显的遗憾:“可惜现在那家船厂在去年底被一把火烧光了,东主和船厂里主要的四十多个船匠全死于那场大火,没一个能逃出生天。唉,可怜他们数十家大小一百三十多人,全被债主卖给人为奴,老人则被赶出家门不知所踪。惨,真是太惨了!”

路守约苦笑了一下,向林强云说:“哟,看我把话扯远了,还是说正事吧。被火烧掉的那家船厂是他们五十家船匠合伙开的,名义上的东主也是船匠出身。他们造出的最大海舶比我们现在造的还要长出六丈,能装三万多斛货物,载千余人畜。不过,此后再无人会造这样的大船了。”

林强云仔细看完几张船图,抬起头对路守约道:“路管事,这船得改动一下……”

“且慢,”路守约听到林强云说要改动所造的船,急叫打断林强云的话,说:“等小人去把匠首叫来,和他一起听着才能把东主的意思听明白,否则船是没法改动的。请东主稍候,我去把姚匠首请来。”

姚木匠听路守约介绍说,这个曾经请自己做过小轮子的年轻人就是现在的新东主时,脸上流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林强云看在眼里不由得暗暗好笑,心道:“虽然我没亲眼看过其他的大船,也不懂如何造船,但知道的恐怕你这老头连想都没法想。”

当下也不和他们多说客气话,直截了当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现在所造的这艘船,需要做成能打仗的战舰。其他地方按原样不动,只把船舷加高三尺,在这前面装上两具大炮。甲板上的最下一层楼改到甲板下,并在两边开出一排两尺见方可以关闭的窗,船头这里也要两个窗,到时候我会将窗的高度另外告诉你们。这一层呢,最好尽量少用立柱,让它空旷些以便装置床弩。还有,船尾的这间舱位要加大,隔板向前移过一丈,我要用这里装些极为有用的机器。”

姚木匠闭着眼静静地不发一言,林强云讲完后好一会才睁开眼睛说:“此事倒也不难,对装载的人货也没有什么影响。只是如此一改后,人工和木料要多用点,花的钱也要增加。船造好后必定要加重压舱石,怕会行得稍慢些儿。”

林强云高兴地说:“钱没问题,用多少算多少。既然没有什么大的影响,慢就让它慢一点吧,我会想办法让它快起来的。啊,姚师傅,若是在船尾的这里开两个洞,在需要时伸出两根两尺大的铁管子到水里,不用时又将管子拉回船内,不知道行不行?”

“若是这两个洞开得稍高些,离水面在五尺以上,并在有风浪时将其关好,应该是可以的。我们可以试试,若是不行时再将它们封掉就是了。”姚木匠不敢肯定的答复。

“那好,就这样决定了。我会经常来看看,有什么问题到时候我们再商量。”林强云笑容满脸地说:“假如能把这艘船按我的想法造好,能达到我的要求,我将给你们每人送个大大的红包。”

在船厂吃过午饭,林强云还舍不得走,兴致勃勃地东走西看,不时停下脚步与船匠师傅们谈谈说说,打听造船的各种细节。

他的脑子里不断思考着,自己这第一艘商战两用的海船应该装些怎么样的兵器和设备,可以达到既有超过这时代的速度,又有无可比拟的攻击战力。

战斗力,可能会比较好解决,只要能铸造出合格的土炮,再做成会爆炸的开花弹就能扬威四海。至不济,也能向翁甫借他几具床弩安到船上,做一批大型的“雷火箭”,也一样能打得敌人落花流水。

林强云头痛的还是如何加快船速的问题,螺旋桨的样子他倒是清楚得很,没有机械的动力,就是用人力也可以让它旋转起来推进船只。可是,螺旋桨怎么装,装到船上又怎么不会漏水呢?

“难啊,”林强云敲敲发昏的脑袋自言自语:“密封问题不解决,速度绝对没有办法提高。从船尾斜伸入水么,鬼才知道行不行。怎么办?”

“局主,”一名护卫队员急奔到林强云面前,送上一张纸条说:“汀州用四只信鸽传来的急信。陈、张两指挥请局主立即回去,他们已经在集合全体护卫队整装待命。”

林强云接过纸条打开一看,脸色大变,惶急地叫道:“四儿,山都立即跟我回家。快,我们快走。”

……

大宋绍定二年三月二十七这天,是所有横坑村的人们记得最清楚的日子。

早晨的太阳除了把它柔和的光芒均匀地洒向大地外,还看着各家各户冒出的炊烟皱起眉头,不时有小片的云彩缓移过它下面,似乎是新承雨露润泽过的少女刚成为人妇般,伸出娇慵无力的粉臂遮掩羞红的面颊。

早起的人们扛着锄头,从山谷两侧的缓坡上走向自己的家;六七个老头、老妇把村里的四头宝贝水牛,和两头老得拖不动犁的黄牛牵到田边地头后,任由它们自去吃那鲜嫩的青草,聚到一起闲聊。

已经到谷外跑了两里路的小孩儿兵们,正排着整齐的队伍,从谷口的门洞鱼贯而入。他们在沈南松的带领下,每天到谷外跑两里,比大孩儿兵少跑三里路。他们在上午的认字读书、学习算术之后,还要做一阵子爬竿、俯卧撑、负重跳等训练,就是操演起队形来,这四五十个才九岁至十一岁的孩子们,丝毫不比那些十三四岁的大孩儿兵们逊色。只是因为年纪小,每天傍晚的跑步被林强云取消,让他们自由玩耍。

凤儿妈很担心女孩子们的身体,南松带领年纪小些的还没什么问题,而那些已经十三四岁的半大女孩,只怕很多都有了天葵初潮,这样下去肯定会对她们的身体有极大的影响。一旦这些女孩子在这时候落下了什么女人病,只怕将来会害了她们一生啊。

不行,强云一回来就得和他说说这事。不对,不能再等了,必须让老三马上将大孩儿兵都分开男女,别混在一起做相同的训练。当然认字读书和其他不出大力、不用下冷水的事情还是可以一起做的。

前些天城里的六弟用鸽子传回信来,说是汀州往泉州的商道已经不通,这次发送的布鞋和草药粉,下完松毛岭后又被迫退回城里来,还被头陀军抢走了两车布鞋,伤了十多个人。幸好护卫队员们都带有治伤的鸡膏,不然很可能还要死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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