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三月十四日辰时,刚装好深鼎螺旋桨、大雷神、子母炮的二艘一万斛大海舶,几天前一艘由台州送到,同样也是刚装上深鼎螺旋桨、大雷神、子母炮的一艘一万二千斛的大海舶为首,配以三艘五千斛战舰、十艘防沙平底海鹘战船组成的舰队,载着从中都赶回来的两军护卫队、并林强云所五哨亲卫从胶西水战队专用码头出发了。

这两军护卫队的主要任务,是要先行抢占山东最后两个产盐大埠海州和涟水,全面控制输往河北、河东、南京诸路的食盐供应,以达到此后实现御敌保根本,联金抗蒙的战略目的。

“二万斛,竟然造成了这么大的海舶,竟然还一次性的送来了五艘之多,而且温州和台州也参与了大海舶的制造。到底是怎么回事?”上次接获沈念宗的信后林强云就感到十分兴奋,到初八日那天晚上,林强云听到自己真的拥有这么大的战舰之时,禁不住心中砰砰乱跳,当即就有种想跳起来欢呼的冲动。这几艘目前水战队最大,也是战力最强的大海舶,想来不仅是大宋最大的海船了,恐怕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战舰吧。

二万斛,也就是二万石,折成重量是二百四十万斤,据林强云的计算,这艘船的载重量为足足的一千二百吨。想想看呐,无论运载什么货物,一船下来就能有二万石,二百四十万斤,真是想不激动都不行啊。

经沈念宗说明,林强云才知道,前几年陈三枪、张魔王势力遍及赣南与广南东路梅州大部。陈三枪去年又入闽与盐枭晏头陀合兵往攻漳、泉二州,半个福建路悉归叛军之手。一部头陀军从邵武军流窜进入两浙路的衢州,后打起摩尼教的旗号连击处、温、台三州。这部头陀军为筹集军资粮草。对当地的兼并大户采取先行绑票勒索粮、钱,得手后再又将所有能扛得动刀枪、走得动路的男丁一扫而空,全数收罗裹胁为卒。

那些受了**的大户富民们经此一闹,不仅所有的大部分银钱和所有存粮被头陀军全数搜括弄走,各色店铺作坊也不得不低价盘让,有些甚至连数辈人巧取豪夺占得地大片良田也忍痛抛售。有打着摩尼教旗号的头陀军在浙南肆虐,本地未受波及的官宦、主户却又如何敢在此风头上购入店铺与田地,一时间衢、处、温、台四州的许多店铺。还有大批良田的价钱贱得让人乍舌。这种低价抛售店铺、田产之风不仅影响到整个两浙东路,就连两浙西路和江南东路的十几个州县也颇受波及。

那时,奉命带了大批银钱去温州开米面铺的黄根宝到了,一是他自恃有护卫队强大的武力做后盾。二则也是没想到此中地因果厉害,三则乃初生牛犊不怕虎,便就趁此机会在四州十七个县购得了百多间商铺和三十余万顷田地,一下子便成了两浙东路的最大兼并之家和商贾巨头。最令黄根宝高兴的是,他还温州治所永嘉、台州治所临海各以低价购得了连工匠一起卖出的四家大船厂。

据黄根宝传回地信中说,接下来这两家船厂将制造超过二万斛的大海舶,希望师傅林强云想办法购进一批能制造大舰的好木料。并提出所需海舶的具体要求。

“既是如此,叔、张老伯,这些天在中都夺得了不少金银,除根据地度支所需之外还有一些节余。不如这样,我们再将这些节余下来的银钱全部送至大宋境内去,只要发现任何地方有比市价低的良田土地,或者有能够赚取钱款的商铺,想办法购买到手。”林强云当即就和沈念宗和张国明商量好派往大宋主持地人选。又交代了新海舶的制造要求。并吩咐他们在张宣从高丽回来之后,马上把弄到比铁还硬的木料,留下足够用于制造装甲车外,其余的都送到南方的各家船厂去。

此时。林强云忽然发现张国明拿了一大把径粗一分,长约五六寸的小竹棍,将桌上的茶杯及杂物全都搬开,然后将那些小竹棍数根一组,数根一组的放于桌上排列。不由得大感奇怪,向沈念宗问道:“叔,张老伯这是干什么?”

沈念宗神态不自然地笑了笑,向林强云打了个眼色,走了十多步到一侧回头向林强云招手。

待到林强云走近,沈念宗左右看了几眼,相度没人能听到自己说话,方小声道:“傻孩子,张大人是在筹算各事所需地银钱呐,你怎么这么大声问出来,让叔都觉得大失面子。”

林强云大感奇怪,也压低声音问道:“算筹?筹算?咦?!我在横坑村时不是见过叔用算盘算数的么,张大人如何还用算筹来算数?”

“算盘,什么算盘?哦,你是说叔在横坑时所用那个代替算筹,用木框加上些木珠做的物事吧。算盘?算盘,算……盘……”沈念宗先是一怔,然后却又高兴的说:“你把它称为算盘?以木为框,放于桌上似盘,拔其珠则成筹算其数……啊!这名字起得好,实是名副其实。好,好得很呐,那件物事就称之为,算盘,好了。”

林强云叫道:“早就……啊哟,连算盘地名称这时候才叫出来的?难道说这时候的算盘还没什么人用么,哪叔又怎地会有算盘使用呢?叔啊,你老给我说说,你那个算盘是做成了什么样子的。”

沈念宗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定,既自得又有些难过,呆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强云啊,此事说来话长,本朝南渡前,叔的先祖‘存中’公于‘算经’一术颇有造诣,其所创‘隙积术’可算出某物按某法堆积而得总数之技(高阶等差级数的求和方法);还另创有‘会圆术’(提出弧、弦、矢之间的关系,相当于球面三角学中求解球面直角三角形)。”

“存中公,沈存中?没听说过。”林强云心里有点郁闷,张大双眼朝沈念宗看。

沈念宗笑了笑道:“哦,存中仍先祖公之字,其单名为‘括’。”

“沈括……沈括……”林强云鼓掌笑道:“我记起来了。是那位写了《梦溪笔谈》的沈括。叔啊!你家祖上的这位存中公不是在书中讲到过什么地方有‘脂水’而且将其称为‘石油’么,你可记得这件事?”

沈念宗道:“不错,先祖公确实在其《笔谈》卷二十四中有说起,详情叔倒是不记得了,明日叔将此书给你,自己去看罢。我们还是话接前回,存中公之后人中。也有多位于筹算一行大感兴趣,可惜都未能有多少建树。在本朝南渡后,叔的公太(太爷爷)也沉迷于算经,有感于使用算筹的筹算不便。多方思量之下,用木料做了有一个上下两格地长方框,内中钻孔,装七八根筷子粗的竹棍,再于竹棍上分别依筹算排列之法套了上二下五七个木珠,如此一用,果然比算筹算数方便多了。只不过。家公太被其父亲说成这是奇技淫巧,不足为法,故而在一气之下便不肯将此物外传。”

林强云不住沉吟,心道:“原来是这样,这么说起来,连算盘都才被叔的公太发明出来,至今只在自己的家里使用,完全没在社会上普及。更不用说其他的事情了。使用算盘做加减倒是没什么。主要是乘除起的作用极大。如此看来,这时候的珠算口诀肯定还没有出现,正好我还记得珠算的除法口诀:八一下加二,八二下加四。八三下加六,八四添作五,八六七十四,八五六十二,八七八十六,逢八进一;九一下加一,九二下加二,九三下加三,九四下加四,九五下加五,九六下加六,九七下加七,九八下加八,逢九进一,这下可是真正地用得上了。嘿嘿……”

想到得意处,林强云不由得笑出了声。

害得沈念宗以为他出了什么事,脸色怪怪地问道:“强云,你没事吧?”

林强云:“没事,没事。我只是想问问,我们根据地的官府,还有各州县和江南的店铺,凡百需要算账的,是否都像张老伯般都是用算筹来算数?”

“不错,时下全都是用算筹筹算,若是不怎么地精到的账房,算数的数目多时,得要好几个人帮忙才……咦……”沈念宗一下子还没回过神,回答的话出了口后,方传会意地一拍大腿,惊喜的叫道:“着啊,在福建路老家时,只叫各店铺都按你教的会计方法,一体使用大食数字来记账,倒是忘了把这可代算筹的‘算盘’教给众人了……唉,糊涂,糊涂啊,是叔糊涂了。强云放心,明日叔就带上那具‘算盘’让司马景班木工门地木匠依样赶做它数十个,尽快分发到各处去使用。”

林强云喜道:“哈,说得对。不过,叔的那个算盘只有八档,显得太小了些,不太适合账房使用。不如我们将算盘做得大些,并把算档加到十三位好了。小侄想,我们不仅是自用,还要做一批大小不一的算盘出来卖。另外,小侄还知道一些算盘除法的口诀,也一并诵出,让人抄录好,分发到账房的夫子手里让他们背熟,有除法运算时就能按口诀来算数了。走,我们进屋去,待小侄把除法口诀和算盘的图画将出来,以便今后使用。”

林强云先画出算盘的图纸,然后请沈念宗记录,将珠算的除法口诀背出,用了近半个时辰方将此事做完。

当张国明问起这次大战俘虏地处置、新得十数州治理、外来到根据地各地地流民安置问题时,林强云想都没想的回答说:“此次所得的俘虏全部定为劳改罪,分出一半押到莱芜县和利国镇去开挖铁、炭二矿,其余的除留部分到官府所需地各式作坊外,剩下的则用于加固各地的城防、修筑马路,以及寻到适合的泥土设厂烧砖瓦。”

第二天,拿到了《梦溪笔谈》的林强云派人带了一封信急赶去南京路,要求援金的护卫队务必想办法弄些“石油”回来。若有可能的话,占住产油之地,将那“石油”源源不断地运回根据地。

二万千斛的海舶,有一艘是采用福船地造型。长达二十五丈,宽为九丈五,甲板上建楼两层,高出水面三丈四五,有五根直径两尺大桅的大船。紧靠码头这一面的船舷,距水面丈五开出了一排均匀排列的十二个方形炮孔,单向共置有四架大雷神、八架子母炮。甲板上第一层则开出八个方窗,单面可摆八架子母炮。所有炮位的方窗上。全都安上了可启闭密封的厚实木门。

全舰巡视了一回,林强云发现海舶上不但装了八架大雷神、三十二架子母炮共四十架的舷炮,而且船首和船尾又各装了两架子母炮,船头还多配了一架大雷神。

另外那条一万二千斛的大舰。则是做成了平底防沙船型。那艘船上地火长报告,此船不但可用于海上航行,也非常适合内河湖泊作战。据此舰的水战队部将禀报说,这艘大舰除了稍小一些,大雷神与子母炮总共只装了三十五架外,其他的船上的构造倒也相差不是很大,林强云也没心思去看。

“呵呵。九架可射出开花弹,而且远达四里多地大雷神,三十六架射程为三里余的子母炮,这艘装了四十五架火炮的大战舰,简直就是一个会喷射火焰和炮弹的大怪物,若是有这么四五百条战舰,配上上几万使用火铳、钢弩的护卫队,我林某人基本上可以征服全世界的大海洋了。”

林强云上了作为自己座舰的二万斛地大海舶。巡视完海舶上的各项配置。吩咐人去安排其他杂事后,就带着盘国柱进入最底层一间舱房内。

泣个长宽都只有丈许的小船舱,前后左右都是船上的大水舱,不惧有人使出什么坏心来破坏。

船舱里一灯如豆。昏暗的灯光下坐着一个用纱巾蒙面的文士。

林强云挑亮了油灯,看看这位自称姓秦,蒙了纱巾不以真面目示人,说是有天大要事来拦路请见,却又要求秘密商谈的文士。坐下后对此人盯视了一会,方开口问道:“这位秦先生,现下除本官和一位亲卫部将外,这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有什么事可以说了罢。”

文士伸手取下蒙面巾,露出一张长方脸,一双时时眯成一条线的眼睛,不时闪射阴沉狠毒地目光。他那又大又红地蒜头鼻,配上睁大时近乎四棱形的眼睛,令人一见难忘。

这人林强云不认识,但直觉中总是感到此人从骨子里透出一种阴沉狠毒的气息,心中暗道:“这是个心机深沉,颇有智计的家伙,如果他对根据地不是包藏祸心地话,倒是不妨收下来,或者可以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唔,我须得小心应付才是。啊哟,对了,将此人收为己用后,尽可让其干些我们不方便出面去做的龌龊事,把坏名声都堆到他的身上去……”

此刻若是有从黑风峒或是李蜂头军中出来的人,恐怕对这个人不会陌生,他正是前年到过郴州,与穆椿等人在黑风峒搅出不少事故,又于去年水战队消灭李蜂头的水军时,从黄河口逃得性命的秦仲涪。

秦仲涪坐在一条单凳上,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恬淡自信的神色,直到林强云问出声后,方把目光落在了这个身居高位的年轻人身上。眼神凝了一凝,秦仲涪起身向林强云深施一揖,表现出一副不亢不卑的神态,徐徐说道:“山野草民秦仲涪见过林大人。”

“秦仲涪?!”林强云觉得这三个字好耳熟,一怔之下客气地还了一礼,又急忙双手虚扶:“秦先生免礼,请坐。”

秦仲涪再深深注视了林强云一眼,回原位拱手道:“在下秦仲涪,字越亮,仍中都路易州涞水县人氏。此来求见林大人,实是有心腹之言要对大人陈上。”

林强云心念急转间,倒也被他想起来了:这人在黑风峒的所作所为,知道他是李蜂头派到江南去联络各路造反叛军的主事人。心里不由得有点奇怪,怎么这个李蜂头夫妇的狗头军师会主动地来与自己见面,其中有什么内情不成?当下不动声色地说道:“先生但请明讲,本官洗耳恭听就是。”

秦仲涪见林强云听了自己的名字后仍然无动于衷,一样的大感奇怪。同时也心惊不已,暗道:“这位林飞川与李铁枪杨妙真夫妻有亲人被杀的深仇大恨,不应该没听说过本人是李全军中地首席谋士啊,为何……不对,此仍胸有城府,深得驭下之术所为,实是大有人主风范。”

心念转动间,秦仲涪嘴里说道:“大人容禀。仲涪其实仍李全军中谋士,上月初奉姑姑杨妙真之命从涟水赴海州公干。”

李蜂头兵败被俘,押回根据地后交给了沈南松,现在应该死了吧?林强云将罪魁祸首穆椿兄弟杀了。之后又把李蜂头抓到,心里认为凤儿和叔妈的大仇得报,已经没了早先那股愤恨仇怨之气。因此,这时候听了秦仲涪的话,心里没得有什么波动,脸上更表现出一副古井不波的神态,只是点点头示意秦仲涪继续说下去。

秦仲涪察觉到秣强云平静的神色。心安之下话语顺溜了许多:“在下于海州治所朐山县听得民间传言,说是大人前年以一柄‘猎鹿刀’换得了登、莱、宁海三州地面后,又于去年大败蒙古讨伐大军,再取潍、密、莒三州之地。”

林强云在秦仲涪语声一顿间,微微一笑,接口道:“不错,诚如先生所言,到去年为止。山东确实有六州之地入了本官手中。只是。先生恐怕还不知道吧,就在二月末,本官麾下所属,京东东路制武军,又打败了前来入侵的蒙古大军。此次大战,进入到山东的蒙古二十多万联军。除了逃掉不足三千骑探马赤青狼军,大战中被击杀两万余人外,我方共俘虏了十八万六千多蒙古、女真、契丹和回回、汉军。数日前,我制武军将士更以得胜之兵挥师北上,趁势取了北清河以南的数州之地。相信用不了多久,制武军所部水陆两路大军就会绕行南清河,到达涟水、海州等地,整个山东两路将尽入制武军地掌握之中了。”

“大人此话当真?!”秦仲涪心中一惊,随之即又大喜,这是他第一次听到的最新消息。他心惊的是,林飞川的制武军有如许高地战力,竟然能以才经营了一年的区区六州之力,就能打败……不,可以说得上是全歼二十多万蒙古大军。秦仲涪很明白,二十多万蒙古大军,不管这里头掺了多少水分,起码占据了一成的蒙古兵是肯定有的。要想打败这么多人的一支蒙古联军,就算是李全李铁枪在拥有三十余万部众的全盛时期,也是绝无可能的事。按秦仲涪所得到地情报和综合其他方面的情况估计,林强云所属的“京东制武军”,连同六州的所有厢军(守备军)总数大约有七万余人;全部六州的人口不足百万,其中可以调用的成年丁壮,再怎么满打满算,充其量能征集到十五六万就是到顶了。而令他心喜的是,这次提前到此地来看风色,准备投奔林飞川是走对路子了。

林强云语气肯定的回答:“绝无虚言!”

“如此,在下恭贺大人了。”秦仲涪起身微笑拱手,捋动项下胡须沉思了一会,方才坐下徐徐说道:“大人,此前贵部以登、莱、海宁三州归于大宋,只得了个羁縻(受拢络地藩属)州地份位,此后所得的潍、密、莒三州地面却未得朝庭任何名份。不知大人对此有何打算?”

林强云:“以先生所见,本官却又应该如何区处呢?”

秦仲涪并不清楚,林强云他们根本就没把后来取的三州报告赵宋朝庭,只能凭所得的消息进行分析:“六州之地虽是设了官府治理,又打败蒙古与李璮联军,更有大人刚刚所说地制武军消灭蒙古二十多万大军之胜,轻取山东两路大部,实使这片地方有一段时间得以休养生息了。在下此次到莒、密二州一路所见,经过大人年余经营,细民已然得食有衣,百姓精气神尚可;四方商贾由海、陆二路络绎到此般贩,与其他地方相比,市面可说得上是初呈太平繁盛之象矣。然则……”

秦仲涪语声稍顿,见林强云只是神情专注。没有接话的意思,便接着说道:“然则,此等局面大人只怕是维持不了多久啊……”

连续两次拖长了话音,林强云总算明白这个家伙是想引逗自己接下他的话,便于显示他的与众不同和谋略过人。心里暗笑之间,也就顺口拖了声尾问道:“以先生所见……”

秦仲涪上身一挺,音量加大了一分:“须知此次大人面对的蒙古军,仅是他们灭金的东路。也是可有可无的一路兵马,更是军力最差、兵力最少地一路人马。此路军兵的胜败,都对蒙古征伐中原的大局无甚影响。一旦蒙古人在中路和西线的战事结束,大人这十数州可能就会要面对十数万蒙古精锐骑兵。还有数十万各族联军的征讨杀伐了。因此之故,大人不可不早做打算。仲涪不佞,愚长思为大人计……”

林强云心绪微起震荡:的确,以去年入侵的蒙古、李璮联军来说,数千蒙古的二三流部队加上一无训练二无甲杖地数万农民,打败他们算不得什么,却也还是令自己和根据地的上下费了好大一番力气。今年来的敌人虽说多了不少。名义上号称二十多万,实际上蒙古汉军、契丹胤军、女真军和回回军合在一起才十八万多,全部都是步卒不说,其中还有三万多人是回回工匠。这批杂乱的仆从军队,在护卫队强大地钢弩、火铳、大小火炮面前根本就不堪一击。至于蒙古兵么,也就不到三万的骑兵才具有战斗力,强悍的探马赤青狼军也仅五六千骑。自己这方面,整个根据地进行了总动员。可说是全力以赴了。若非用计将鞑子兵引到邹平野那块两河夹角的三角地上。以水战队的战船封锁河道,用子母炮强大的火力支援陆地作战。且护卫队占据了空间狭小的地利,使蒙古骑兵不能发挥他们骑射地强项,无法使用游击战术。护卫队又有火炮、火铳和钢弩雷火箭等利器,给了不明底细的蒙古人出其不意地猛然一击,这次的大战究竟会鹿死谁手,林强云还真不敢保证。

心念至此,林强云知道秦伸涪既然将话说到这个份上,肯定是有了定计。心道:“此人应该是在失去了李蜂头庇护后,想借此为根据地出谋划策得到赏识,意图投入自己这方寻条出路。也罢,将他叫到上面去谈谈好了,这里的空气实在太闷了些。”便起身拱手,语气诚恳的说:“先生说得不错,估计最多在三几年内,我这山东两路的地境,确实是要面对真正的蒙古精骑和大批仆从军的攻击。林强云在此多谢先生提醒了,这就请到上面地舱厅内详谈吧。先生请!”

秦仲涪暗思得计,一边起身跟在林强云身后爬上楼梯,一面认真把想好地谋略仔细梳理一遍,也准备好自己的说辞。心道:“看来,只要某家之策能说动林飞川,便能得到这位占有十数州地面大人的赏识,此后大有可能为此一方霸主的重用,说不定……甚至还将成为开国功臣呐!”

请秦仲涪坐下,亲卫奉上茶水,林强云举杯邀饮,喝了一口后目注这位昔日地李全军谋士,正容道:“先生对山东两路的时局有何见解,还请不吝赐教。”

秦仲涪在李全军中也有相当时日,经历了多场事故后变得越发善于察言观色,视线微扫林强云,轻咳一下朗声说道:”自五代十国后,大宋朝立国的二百七十余年来,我中国大地基本上都是三国相持之局。开始的一百六十七年,先有宋、辽,稍迟又加上了西夏;大宋南渡后的一百余年间,则是宋、金、西夏各占一方。然而,近数十年来,局势则变得扑朔迷离,随着蒙古的崛起,三方之外,金国、西夏又多了一个强邻,势成四方角逐。此后,蒙古在不世出的成吉思可汗统率下日趋强大,不仅深入中原攻金,掳掠人口财货增强实力,更是数次征讨后一举灭了西夏。自宝庆三年(1227年)西夏灭亡,局势又回到了三国鼎立的局面。”

“时至今日,金国已有大半落入蒙人之手,其灭亡只是在早晚间的事了。位于大江以南的赵宋朝,上到当今、权臣,下至地方闻帅、州县官吏。全为不思进取、鼠目寸光之辈,只知偏安江南。早在金宣宗受到蒙古军兵的侵逼,南逃迁都汴京,赵宋朝君臣普遍抱着幸灾乐祸的情绪,一副‘天亡此仇’的欢欣之态,无人想到金朝仍是宋蒙这两个未来敌对国家地缓冲。这数年间,金朝越发不济,赵宋朝君臣更甚。朝野屡屡受蒙古人鼓动,时而嚷出‘联蒙灭金’的高呼。特别是当此金国将亡之际,当今皇帝也好,权相史弥远也罢。看不清中原大势,一口答应派兵联合灭金,借道蒙人过境迂回,并应承一路支应粮草。”

“由于贵部在近两年间稳据山东两路,时局与数年前又有不同,已然成了四方相持之态。以在下为大人思之,于今之计。对内稳固已经得手的山东两路地境,轻徭薄赋令细民百姓休养生息,强兵积粟以备大战自保。这一项大人的属地已经做得极好了,只须按此继续下去便可。对外,则取二法并行,一是尽量援助金国,让金朝有一时不至于完败灭国的余力,在现有的基础上坚持与蒙古相抗。稳住已然形成的战争局势。既不能让金国有收复大量失地转弱为强之机。也不可使金国很快灭亡,令其与大人的山东两路结盟交好,并依靠大人地援助支撑下去,使其能在山东有警时可以分薄蒙古人的压力。其二。极力与赵宋朝维持原状,尽一切可能获得南方各项山东缺乏的军资民用物品,以利进一步稳妥扩张,日后观察时局,形势有利时便可图谋天下霸业矣。”

话声稍顿间,见林强云要开口说话,秦仲涪摆手制止,急急说道:“窃以为,大人当务之急,仍需在各地罗布细作,窥探金、蒙、宋诸国朝野动静,大人便能以所得的消息早一步谋划,因应对策……”

以上地一番话,林强云觉得秦仲涪说得不错,也还颇具战略眼光自己正是基本上以这样的思路来发展建设根据地的。至于最后他所提的细作问题,这件事情已经有了对外的特务、硬探两个营,对内又刚设了暗察院,虽然还没发挥出多大的作用,但却算是初具雏形了。心里暗思:“既然这姓秦的提出了建议,不妨让他留下来试试,若是真有本事地话,只要不令其掌兵,想必不会对根据地造成什么危害。”

想到这里,林强云已经有了主意,表面上脸色如常,一副无喜无忧的样子,嘴里只是发出“唔”了一声,平淡的说:“先生所言本官知道了。只是,另外还要加上一条,近期内蒙古人不来惹我,我也不会去寻他们的晦气,自是守住所占之地就行。若是他们要来挑衅,京东制武军也不是那么好捏的软柿子。正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林强云虽是说得平淡,听在秦仲涪耳中却是显得语气森然,除了感到扑面而来的强大压力之外,身上陡然间一阵发寒,但觉皮肤上起了不少疙瘩。

好在,秦仲涪还有一个相当大的筹码在手,否则的话,他这次来见林飞川地公私两件任务算是彻底失败了。

“大人,实不相瞒,在下此来,除私心对大人仰慕想见上一面外,另受我家杨姑姑妙真所托,相洽降附之事。”秦仲涪不再耽搁,很直接地把主要目的说出:“姑姑之意,只要大人能应允两件事,她可将其所占据的海、沂二州及邳州一部,还有所部兵卒十一万七千余人全数交与京东安抚使帅府。”

十一万七千余人的残兵,秦仲涪倒是没有说谎,杨妙真地部下确实是还有这么多军兵。但从硬探与特务营传回的消息表明,这将近十二万兵卒中,有近七万多是各地强拉入军的老弱残兵。年纪大的五十出头,年纪小的还不到十二岁,还有就是饿成如同柴棍一样留为缺粮时做食物用的残废肉人,杨妙真给他们的食物每天只有一合半不到二合的麦粟。这样的军队不仅没法打仗,收到手内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反倒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林强云本来不太想接收这样一些需要消耗大量粮食,短期内却干不了活,甚至还会病弱而死,又不忍心杀掉的人。但想到现时已经通知了各地,新收到根据地的赊借粮食,以能维持生命的每人每天三合到半升,基本上除了战备的储备处还能满足供应,便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向秦仲涪问道:“杨妙真的两个条件是什么?”

秦仲涪:“保命求活与助其报杀兄之仇。”

林强云:“说说看。”

秦仲涪扫了这位一直都不动声色的通议大夫,提举龙虎山、阁皂山、茅山三山符箓,兼御前诸宫观教门事林大人一眼,声音又大了一些:“杨姑姑的意思是,其交出了所占地盘和全部军兵后,大人能给她一个保证,让其与义子李璮同住于山东益都老家,由官府保证其母子二人生命财产安全,此是一项。其次,自今年正月李大帅兵败死于扬州城下,杨姑姑渡河北返涟水后,接获细作禀报,于贞祐二年(1214年)十二月贪图千金巨赏而谋杀其兄杨安儿的曲成,正隐身于辽宋老界河南岸的宛家堡,求大人能派一彪军马将化名为宛弯的曲成一家全都辑捕,交给她以报杀兄之仇。”

“不成。”林强云的话语声斩钉截铁,对一脸惊诧的秦仲涪说:“我制武军所过之处,任他是铜墙铁壁也能在短时间内攻下,杨妙真竟然想以六七个小城,和区区四万一击即溃的败兵疲卒来换得性命和曲成一家老小么。还请先生回去告诉她,若是能按其提出的投降方法,本官只能答应饶他们母子性命,并让他们回益都老家安居。若无其他好处,别的事就不必提了。”

秦仲涪苦笑道:“如果杨姑姑能将其兄及李全这二十多年来积蓄的财宝交出,大人能否成全她为兄报仇的一片心呢?”

林强云有点犹豫了:“这个么……”

看林强云沉吟,心急会被一口拒绝的秦仲涪很快地劝说道:“大人,据在下所知,杨安儿与李全二十多年来四处掠得的金银财宝为数不少,仅绍定二年从楚州过河运往北向的金子就达万两以上,其余珠宝、银两与緡钱足有五六车。按此看来,总数应该不会少的。再何况,大人新得了十数州的地盘,正是在在需用银钱之时,若有这一笔意外之财相助,怎么也比大人现时的财赋宽松一些罢。”

林强云断然道:“好,待本官去邓州办完要事之后,看了杨妙真捐出的财物,若是真个能令本官满意的话,可以答应她的条件。不过,杨妙真必须现在就将全部的军政之权交出,本官即刻派兵前去接收。如何?”

秦仲涪:“当得如此,全应了大人所说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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