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章

二十二章

沈念康被林强云拍得身子一歪,差点儿蹲下去,听到林强云说只要十个人就够,也不知道他要十个人干什么去,心里想着事却把被打得生痛的肩膀给忘了。

再听林强云问起挑夫,便答道:“他说,大前天陈三枪的一批手下大约有三四百人,分成好多路到瑞金城外一带收钱粮(劫掠),说是要在那里打肥羊留在瑞金县境内十天半月。幸得那些挑夫刚好有人要弯路到瑞金城里办事,大伙也顺便到城里进食,没有直接从路上回来,这才逃过一劫。回来的这个人胆量大,用了一天的时间,在草丛林木间避过三拨人,才捉到个空躲过盗贼们的眼,过了几道山,一进大岭就没盗贼了。”

林强云道:“那你有没有问他,遇到的三拨都有多少人呢?”

沈念康:“多的四五十个,少的只七八个,”

林强云笑了,轻拍他的肩膀说:“我清楚了,你要交代那回来报信的挑夫,千万别把这事告诉其他人。我这就回村准备,过几天一定会把货运回来。你放心回去吧。”

林强云一回到横坑,立即清点两天来他们打好的弓弩零件,只要自己进行热处理后,算来又可以装配十二把弓弩。连先做好的八把,再过两天就会共有二十把弓弩好用。

山都在一看到林强云起,就寸步不离地跟着他,每当林强云拿起一件东西,他也必定会在林强云放掉后,把那件经过林强云手的东西抓在手里看上一回,让打铁棚里的人们笑得直打跌。

山都看别人笑,他也跟着傻傻地笑。

今天是六月初二,再两天,初五出发,估计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初十日就可回到长汀县城,完全可以在停工之前把货运回来。

林强云捉了个空,和山都一起悄悄将一块燧石击打成粗粉,再弄了些碎锅片生铁粉末,然后找到沈家的那把小杆秤,躲到自己的睡房。用顶木把房门撑住顶死,心道:“既然过两天就要用枪,还是把子弹赶紧做好罢。就是不知道这天然的硝石配火yao,是不是还按工业**相同的配方用量。管它的,先做出几颗子弹试试再说。”

从屋子右角搬出装硝石的木桶,捡点好应用的工具,林强云打开桶盖自语:“还是配好红火yao先,用空弹壳试过有用才讲。省得装好了弹头又不行的话,折掉也多一层麻烦,”探手从桶内拿出纸包着的雄黄放到桌上,抓起一把硝石细看道:“唔,小颗粒的晶体倒是不错,就是粉末太多了。果然和**有点不同,没有像**一样的大结晶。”

实话说,林强云所知道的发令药有三种配方。一种也是以硝石、雄黄作为填料,以**为主做成的。第二种由是以红火yao为主,再配以部分硝酸汞。第三种么,那就是林强云现在所要配制的红火yao了。这种红火yao虽然效果较差,但在没有其他材料的情况下,也只有凑合着用了。

林强云皱起眉头,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唉!看来,要先选用这些粗些的晶体做发火yao,行的话,然后再来试试粉末状的,看看到底行还是不行。”

拿过一个小簸箕放到桌上,捧了几大把硝石进簸箕内,右手抓住簸箕来回推动了二三十下。然后小心地用纸把表面上粗粒的硝石分出来,称出半两。

接着,很快地将这半两的粗粒硝石放到一块硬木垫上,用硬木棒使劲研成细粉。另外称出雄黄,照样研成细粉。把硝石粉、燧石粉、生铁粉,以及雄黄粉四种材料按比例称重,这才把它们混合在一起。

林强云小小心心反反复复地翻动、搅拌,直到连他自己也觉得不耐烦方停下手来。

看到山都目不转睛地呆看着自己工作,林强云笑着说:“你这么跟着我不做事可不行,让我来教你怎么做子弹。”

林强云从一个小木箱里拿出二十个空弹壳,边示范边说:“山都你要看清楚,喏,空弹壳装满水,放到这个模型里,然后再拿这个磨光的铁条放到这个口上,用铁锤大力的敲下,弹壳底部的小铜帽就会被水挤压出来。就是这样看清楚了吧?既然看清楚了,来你做一次给我看,如果能把小铜帽压出来就是会做了。”

山都虽然长得极丑,整天不声不响的很少说话,倒是极为聪明,林强云做了一遍给他看过,就能象模象样的把空弹壳的底火铜帽完好的压出,这让林强云着实高兴了好一会。

将底火铜帽的变形底部用木棒敲整还原,把四个压进装有红火yao铜帽的空弹壳,林强云满意地搓搓手,笑呵呵地对着它们说:“有命没命,就看你们在我枪里的表现了。希望你们出色些,不要让我冷心。”

从枪套里掏出短铳按下钩簧,抓起其中的两颗塞入翘起的枪管内。

锁好枪管后,四顾一下。看清所有东西都收拾好了,觉得没有什么会因为这一点点火yao引发而产生危险。便按下击锤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一下紧张的心情,把枪口朝向地下,小声地喝了一声:“咄!”像是对付生死大仇般地狠狠扣下了一边的板机。

山都一看林强云要扣下扳机,机灵的把双手飞快地掩到耳朵上。

只听轻微的“啪”地一响,不像光是击锤打在铜帽上的声音。

似乎是成了耶!

林强云有些不敢相信地抬高枪口,一股淡淡的白烟从一个枪口中缓缓的冒了出来。

林强云惊喜地把枪口凑近鼻子一闻,啊哈,一股熟悉的红火yao引发后的蒜臭味冲入鼻端。再深深地吸了几下既呛又臭的气味,没错,的确是那种味道。

按捺住心中的狂喜,林强云屏住呼吸,在山都还来不及掩耳的时候再次扣下另一个扳机,又是“啪”的一声,平端的枪口上很快就冒出了白烟。

成了!这种发火yao林强云从严没有做过,只是听那位老师傅讲过有这种配方,这次真能做出发火yao来,是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容易,真是出乎意料之外,也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成了?!”林强云有点迷茫,还没有从震憾的惊喜中清醒过来,他迟疑的向自己发问:“真的成了吗?”他还有点不太敢相信,责怪自己的话也说出口来:“早知道能做出子弹的发火yao,一买到材料就应该把子弹做好的。怕,有什么好怕的,做不成就算了,不是还有弓弩吗。你这个笨蛋!”右手抓成姜拳朝头上用力敲了一下。

“嘶……”林强云痛得长吸一口气,骂道:“该死,连打自己也下得了这么重的手。”

山都眨动眼睛,不解地看着林强云,忽然,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爬上凳子伸手也在林强云的头上试探着打了一下。

这一下虽是很轻,也把林强云给这突如其来的打击给吓了一跳。

发现是山都打他的时候,忍不住哈哈大笑:“你这个鬼山都,我刚才是高兴得打了自己一下,关你什么事啊,也特意爬到凳子上来打我。以后不要打我了好不好。”

山都满脸兴奋,吐字艰难地说:“高……高兴,打头……不要?”

林强云走出睡房,和山都一起到溪里洗掉满脸的黑色硝垢,天色大约是申时左右。

只要看他们俩洗去脏物后红光满面的样儿,所有的人都知道林强云要做的什么事完成得很顺利、很成功。

今天晚了点,其他的事情明天开始干,先去交待根宝和全福尽这两天的时间练习使用弓弩,到时才不会手足无措。

林强云决定:马上上山用刚做好的子弹打几枪试试。交代山都去休息,晚上照看好田里的稻谷,不要一直跟着自己。

林强云心里一直在想,大后天出发去接回货物时要带些什么人,有多少人可以带去,这要与归永叔商量后才能决定。

子弹做好,心里就有了底气,可以不慌不忙地从容安排,他可不愿把这事情弄得全村人都知道。

把两个姓黄的新徒弟从溪边叫回来,安顿在打铁棚内,让他们先看看铁匠的工作。然后急匆匆地找到沈念宗,将在县城办好的事情说了一遍,请他安排人明天先将已经做好的蚊香送到城里。

最后,他对沈念宗说:“六叔店里的细狗仔告诉我,前两天有赣州、潮州和泉州等地的客人三家联合,上门要与我们商谈。说是从今年起包下我们做出来的全部蚊香,除了在汀州本地卖的以外,能做出多少他们就要多少。但有一个条件,就是这种蚊香我们每年最多只能做给他们八百二十五万块,也就是说他们每年最多能向我们买十万贯钱的蚊香,不能多做卖给别的商家。我想了一下,认为不太妥当,叫细狗仔先拖着他们不要答应,我回来问清楚几件事情后再与这些人商谈。”

沈念宗掏出小算盘噼里啪啦一打,叫了起来:“八百二十五万!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要做出二万二千六百零三块蚊香。我们村七十六口人,加上你才七十七个。能干活会做事的,包括孩子在内只有五十九个,除去打铁的和做布鞋底的,还能剩下十八九个。难,难,难。这宗生意难做,十有八九是做不成的了。除非村里的人只做粉料,其他的让别人做才有可能做出这么多的蚊香来。”

沈念宗仔细地给林强云算了一笔帐,一年中有半年的时间要种粮食,只有半年的时间用来做蚊香。按现在平均每人每天做二百块计算,村里的所有五十八个大小全部算上,每年最多也只能做出二百万蚊香来。除去打铁的人外,连目前正在做布鞋底的,实际上做蚊香的男女老少都算上也仅有四十来人。每年能做出来的蚊香就只有一百五十万还不到。

林强云觉得自己要好好地想想,让沈念宗忙他自己的事情去后,搬出了一条长板凳,放置在溪边的树阴下。伸展了一下腰身,懒懒地坐下来,将背斜靠在树上,闭目养神。

说实话,每年最少有十万贯收入的生意,林强云并不想因为缺少人手做不出来而放弃。十万贯,且不说除了工资、赋税和各项费用等成本以外,起码有三万贯放进自己的腰包。就是做这十万贯钱的蚊香,能够能养活多少人啊。

不行,这笔生意一定要做成,不过在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解决工人的问题之前,要先去看看原材料的情况,特别是那种能杀灭蚊蝇的药草,是不是真的像沈念宗告诉自己的一样,在这里的山坡上全部都是。

另外,自从到了横坑村后,还从来没有到各家去过,到各家各户去走走,知道一下现在村里人做蚊香和布鞋底的质量,会不会因为生意太好而放松。也好借此机会和大家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想出什么解决的方法来。

林强云想到这儿,呼隆一下站起身来,抬头看了下天色还早,决定先到谷两边的山坡去。一是试枪,二是看看这山坡上的药草,在做了二个来月的蚊香后,究竟被用掉了多少,还有多少剩余的可用,先要做一个大致的估算。

沿溪左岸的小路上行,能看到对岸的四部水碓,十几个碓头此起彼落地舂在各自的石臼里,甚至看得清楚石臼内不时溅起的阵阵粉尘。

从小溪上游沿右岸而下的水圳尾端,排水口几乎全开,哗哗的流淌掉几乎占小圳一大半还多的水量。就是再增加四五部水碓,小圳下来的水也绰绰有余。

遇上的几个人微笑点头叫声“强兄弟”或“强哥”,全匆匆忙忙地急急走了,去干自己手头的事情,没有一个闲着的人。

左边的山坡上还是和强云初来时一样,长满各种矮小的野草。要很仔细地观察才能看出,靠坡底一片地方有些植物是从近根部被剪断,并从剪断的残枝下面又长出了新枝嫩芽,估计明年又将长大可以收割了。

坡底往上不到十丈,还有极多长着疏疏落落的白色小花,能杀灭蚊蝇的草药。

林强云漫步而上,一路不时弯下身躯顺手捋下脚边的小白花,到达山坡矮草区的顶部时,清空的挎包已经装得涨鼓鼓的了。

从上朝下看,每家的院子里都有排列成序摊晒的小木板,和粘贴布鞋底的台板,却看不到家禽牲畜。想必是被关牢或是拴紧了,以免它们跑出来践踏辛苦做出的蚊香。

这一面的山坡从下到上一里左右,长有三里多。按现在蚊香用五成草药粉的做法,若是每年做上个八九百万块蚊香,而那些残根上生发出的新芽又长不出的话,一年以后,最多两年后这个山谷里将不再有这种草药了。

林强云有点担心,就这么一点草药做本钱,几年后用完了就不能再做蚊香,全村的人岂不是少了一条谋生的路?既然这种草的枝叶能做蚊香,那么它的花有没有比它的枝叶更好,更有杀蚊蝇的效果呢?另外,能不能收集起草药的种子用来种植呢?还有,在这山坡上被收割了一次的药草已经长出了新芽,能不能将其他的杂草除去,让它们更好地生长呢?

林强云决定三种方法都试试。拿定了主意,开始仔细地寻找看起来比较成熟的、好像已经有种子的药草。

经过一番认真的辨别,林强云发现药草的花,绿色部分往下发黑到离花朵二寸处时,大约就是种子成熟的表现。这样已经掉了花辨的药草可以捻出倒圆锥形,长约分半左右,有四至五条棱的瘦窄种子。取出匕首将这样的药草连秆割下,很快就收割了一大堆,兴冲冲地抱起药草回家去。

为了不会与沈南松割来放在后院晒着的药草搞混,林强云把收割回来的这些药草用草绳扎成小把,挂到屋椽下。将挎包里的小白花放到畚箕里拿到廊下晾着,匆匆地向右面的山坡赶去。

第二天,天才亮,林强云被陈归永吆喝叫人操练的大嗓门吵醒。看来,归永叔并没有因为过两天要和林强云一起带人到瑞金有半点不安。

走出房门就看到沈念宗坐在厅前的台阶上,还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心知他还是想着昨天有人要八百多万蚊香的事。

林强云笑着说:“叔啊,这才是刚开始啊,以后的生意还会越来越好,来要我们大批菜刀、蚊香、布底鞋的各地商人也会越来越多。你有没有想过,明年我们应该怎样做?”

“明年?今年的生意还没有做完,就已经搅得我头昏脑胀了,明年的事只好明年再说。昨天我到各家去看了一下,现在舂好的草粉大约可以做五六万块蚊香。做蚊香的人只有十多个,还要十多天才能把这些草粉做完。连先前卖出去和已经做好的蚊香算在一起,总共可做出十万块蚊香。如果全部都卖掉,可以得到四千二百五十余贯钱。扣除六百贯的料钱、工钱,可得利三千六百五十多贯,也就是一千零四十多两银子。村里人做蚊香赚的工钱,连同做布鞋所赚的钱,每家赚到五十两出头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沈念宗喘了口气,接着又说:“五十两银子是一百七十五贯钱,全村合起来有三千多贯。你知道这是多少?我这样跟你说吧,我们横坑村人丁有七十六口,哦,现在要说七十七口,水田三百一十三亩,以前一年的总收入,折算起来也就二千二百多贯。每年官府收取的两季赋税及‘和买’、‘和籴’、‘支移’、‘折变’、‘经制钱’、‘总制钱’等全部赋税和‘代役钱’,一共是‘会子’一千四百一十七贯上下。占了我们横坑村全部收入的六成多。你想想,这三千多贯对我们来说是多少,这是过去全村一年所有收入的一倍半呀!再加上你要分给大家的什么‘山本费’,那就更多了。我们怎么还有心思去想以后的事呢?”

林强云听沈念宗这样一说,不禁哑口无言。

呆了一会儿,他才说:“想不到做蚊香还能赚这么多钱。十八户?村里不是只有十七户么,怎么多出一户来了?”

沈念宗:“本村实有十七户,再加你一户,不是十八户是多少?现在我们全村人商议过了,你林强云是我们村里的人。就算你只有一个人,就算你暂住在我家,也算是我们的亲人,也是一户。”

林强云:“这样啊!沈大叔,谢谢全村的人对我的信任和关照,谢谢大家把我看成亲人!我跟你说,不要只想着今年这一点钱,要想到我们今后还要将这蚊香做下去。大家的生活才会好起来,才会更加富裕。备……”

林强云突然停住,他差点儿把“备战备荒为人民”给说了出来,想了想再接着说:“俗话说‘丰年时要想着荒年’么?如果我们这些草药做完,以后就再也赚不到钱,这些钱能用多久?万一有个天灾人祸的,这些钱够不够?就算这些钱能救急,以后是不是还要生活?你还想喝那没有多少粒米煮的粥吗?我是一定不想的,你也不会想吧?所以,我们就要做好准备,使我们的蚊香能长久地做下去。能多赚一些钱你们不会反对吧?赚钱赚久些你不会反对吧?”

沈念宗:“强云,你说的也是道理,但是我们现在这样做蚊香,为什么就不能做得长久呢?”

林强云:“你想想,这种能驱杀蚊蝇的药草,今年有,被我们剪掉割掉后做成蚊香后,明年可能就没有了。那时我们怎么做?用什么来做驱蚊蝇的蚊香?没有草药粉做的蚊香有用吗?”

沈念宗听到这里,“啊”地一声叫起来,说:“你说这草药会被我们用完?这可怎么办?没有了药粉,我们不就惨了吗?林兄弟,这草真会不生长吗?你快说这是骗我的,快说啊,你是在骗我,是不是?”

林强云笑笑说:“我不是骗你。我们人都会有生老病死;耕田种粮,有时遇上天灾人祸也会颗粒无收;种菜,有时也会长不起来;就连养鸡鸭、养猪有时候都会发瘟死掉。老天爷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地让这些草药永远生长,让你随时可以去收来做蚊香赚钱呢?”

沈念宗呆住了,失神地喃喃自语:“这可怎么办?如果明年没有了,我们就做不成蚊香了。老天爷保佑,保佑这草药年年生长……”

说到这里,沈念宗回过神来,扯着强云说:“林兄弟呀,都说你是上天派来的神仙,你一定有办法,一定有办法的。就是一时没有办法,你也会想出来的。是吧?”

看到沈念宗满怀希望的表情,林强云也不敢给他太多的奢望,缓缓地说道:“办法呢,有倒是有的,但要我们去做,天下没有不劳而获的饭食。我想,现在就要叫村里人做好准备,把布鞋底的布料用完后,不要再做布鞋底了。除了打铁的人外,全村的人全力以赴做蚊香,以后再把蚊香的加工给别人去做,我们光做草粉和木粉就够了,……”

林强云把想到的办法仔仔细细地给沈念宗解说了一遍,最后说:“叔,在办这些事时,并不一定要按我说的做,大家多商量,怎么做得更好就怎么去干。另外,做这些事的工钱全部由我来出,到时候大叔按他们做的事付给工钱就是,不要再来问我了。”

沈念宗喏喏答应着,静静地想了好一会,才开心了一点。说还要去看请来挑蚊香、菜刀到城里的人走了没有,招呼一声出门了。

六月,汀州这里的客家人称其为“大六月”,意思是一年中最热的一个月。

今天林强云要把徒弟们打成、已经修锉好的钢弩零件全部热处理完,尽今、明两天再装配、调试好几把弓弩以便去接回货物时使用。好在弩臂连肩托一起早做好了上百个,箭杆也有数百根存放着,经过两个多月阴干,已经可以使用了。

沈念宗去了后,林强云到打铁棚交代几位徒弟再多打制一些箭镞和钢针,并让其他闲着的人立即刮削一批箭杆。心想:“看来真是要把这个打铁工场搬到长汀去才好,这横坑村就留来专门做蚊香,或是专门生产蚊香的草药粉料。”

刚走回前院准备进屋换衣服,林强云就看到沈念宗跌跌撞撞地从门外冲进来,他一把抓住林强云的手,结结巴巴地说:“强云,兄弟们……挑货……的兄弟们……不好了,出大事了!”

强云一惊,急忙问:“挑货的人出了什么事?快说给我听!”

沈念宗平静了一下,说:“我们送去县城的货被人抢了,有四个挑夫被打伤。若不是他们年轻力壮逃得快,连命都可能会丢掉。唉,这都怪我,这几个月每次都有人护送的,就是今天,我鬼迷心窍的想把人留下来多做点蚊香,叫他们不要去护送,想不到偏偏今天就出了这样的事。”

强云生气地说:“这还了得?!我的家门口都敢来抢!在那里被抢的?是多久的事?抢劫的有多少人?有什么兵器?”

沈念宗:“刚出谷口就被抢,挑夫刚逃到木工场,还不到小半个时辰。听说有三十多人,有刀、矛等兵器。”

强云杀气腾腾地恨声说:“你马上去把归永叔他们叫来赶上,我先走一步去抢回来。虽然蚊香和菜刀值不了几个钱。但此风万不可长,一定要抢回来。哼,如果要动手,我决不会手软的。”

强云匆匆走进屋内,再出来时他肩上挂着长枪,腰挂短铳匆匆朝谷外急赶。

追了二里多路,转过一个山脚,看见前面半里一伙人挑着担子。

渐追渐近,相隔十多丈时,林强云边跑边叫:“前面的人不要走,快停下。”

那伙人回头看到只有一个人追赶,俱都不由奇怪地想道:这人是不是疯了,竟然一个人就敢追来夺取被劫的货物,完全不把自己这三十多个人放在眼里。这个人不是胆子特别大,那就一定是个白痴。一齐停下脚步,持着棍棒刀矛面向林强云站着。

林强云看他们已经停下站在路上等着自己,改奔跑为大步,一面调匀呼吸一面抽出短铳慢慢地走到众人面前。

距离三十多步,林强云站住对他们仔细打量,见这伙人大多衣着破烂、面有菜色,而且手持的武器中,大部分是扁担、棍棒,真正说得上是兵器的不过五六件。

强云的脸色缓了下来,大声道:“看来你们也不是坏人,为什么会干出这样抢劫的事来?你们全都身强力壮的,哪里不能出力去挣一碗饭吃?”

那伙人听了,都显得有些惭愧不安。一个身高体壮的大汉说:“若不是没活路了,我们也不会做这等没廉耻之事。我们逃难到此地,钱用光了,又没人要我们干活。等着饿死么?没奈何,只好走险求生。你们这里的人做蚊香和菜刀等,已经富得流油了,听说那姓林的打虎英雄也是为富不仁的,专收购女人孩子不知要做些什么。不如将这些蚊香、菜刀送与我们,由我们代你等做做善事罢。”

强云听了,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喝道:“胡说!世上哪有不劳而获的道理。这些蚊香和菜刀都是我们全村人流了数不清汗水辛苦做出来的,怎么能白给你们?我们买下将要被人吃掉的孩子,收留孤儿寡母让他们有吃有住的,又怎样为富不仁了?我们出力流汗做些东西赚钱,这叫为富不仁?我们不偷不抢凭自己的手艺,凭自己的气力谋生这也叫为富不仁?”

那人一时无话可说,羞怒之下举刀大叫:“废话少说。大家动手,把他赶回去,让他受些小伤就好,不得杀人。”

那伙人“噢!”地吼叫了起来,七八个人就提着刀枪杀过来,转眼冲前了近十步。

其他没有前冲的人站在原地没动,望向林强云的眼光里有怜悯、有可惜,还有幸灾乐祸的神色。有的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林强云被打的惨状,更有的似乎胆子太小了,举手掩眼转过身体。

林强云眼见不能善了,刚消下的怒火又忽地一下腾升起来,迅速地退了二步,抬手将尺许长的双管短铳对准冲上的几个人腿部,口中狠狠地说:“恶人先告状!让你们看看我的厉害。”

只听“轰”的一声大响,短铳喷出一股浓烟,直奔那些人脚下涌去。烟雾中响起一片惊呼声。

林强云侧移二步避开挡住目光的硝烟,眼睛盯住面前的众人,飞快地按下短铳的卡钩,拔出短铳柄上的一块小铁片撬出弹壳,再从挎包内拿出一个子弹察看了一下,确认是个霰弹,才将子弹装上,然后又将短铳指着那伙人的方向。

这时,横坑村赶来的人来到了二十丈内,他们在陈归永的指挥下,以六七个手持弓弩的在前,其他提刀执矛的在后,迅速而整齐的奔到林强云的身后,将装上箭的弩举起瞄准那些人。

只见持着刀枪在前面冲向林强云的七八人中,有三四个倒在地上抱着脚呼天抢地号叫。其他几个也蹲在地上,把手掩在脚上。

在他们后面的人则是惊得脸色苍白,浑身发抖,连手上的棍棒、扁担都快抓不住。

林强云大喝:“丢下凶器!跪地投降不杀!”

这些人哪里见过这样厉害的兵器,耳中只听得一声大响,此人手中的短铁管子喷出一股浓烟就有近十人伤了。而这兵器还对着这边,若是再来上这么的几下那可怎么办啊。

这还不是最让他们害怕的,因为他们发现,此人肩上还挂着一把更长的铁管。短的就如此厉害了,若是换成了长的,那还得了?!

也有人想到要逃,但转念一想,二三十步能打倒人,恐怕再远数十步也还是不成的。跑,看来是跑不掉的了,只能等等看,看这人会怎么样发落自己这些人。

林强云的喝声刚落,就是一片“呛啷啷”、“噼啪啦”之声。

那些心惊胆颤的人一听到“丢下凶器,跪地投降不杀”的叫声,哪还敢把手上的东西拿着,慌忙把刀矛、棍棒和扁担丢了一地,颤抖着跪下。惟恐手上的刀矛、扁担、棍棒等放得慢了些时,引起此人的误会,把一条大好的老命不明不白的丢在这荒山野地里。

横坑村的人,特别是黄根宝和黄全福俩,也被林强云的这手惊得魂不附体,只是在远处痴痴地站着发呆。他们最初去抬棕熊(老虎)和稍后知道林强云猎熊(打虎)经过的时候,听三儿说过那把长火铳的厉害,以为只有那把五尺长铳,才能射杀诸如大熊及老虎等大的活物。想不到现在所见,在林强云手上发威的,只不过是一把仅尺许长的短火铳,也能对人造成如此大的厉害。看到七八个身形高大的汉子,或蹲或躺的在地上雪雪呼痛,这火铳的威力也就可见一斑了。

听到棍棒落地声,还是陈归永和沈念宗先醒了过来,齐声大叫道:“快,先把他们的兵器都收起来,你们还呆着干什么!”

林强云拉住正要走过去帮忙的沈念宗,一边看着村人收缴武器,一边问:“叔,你看这事怎样处理?”

“这还用问?当然是把他们送官。”沈念宗的话不经思索地脱口而出

林强云沉吟道:“送官,没……有……这……么……严……重……吧?我听人说过:‘一字入衙门,九牛拉不出’啊,那不是把他们这些人都给害惨了?他们只是抢了一点东西,而且东西也没有抢去。不如这样,先将这些人押回去问清楚再做决定,另外叫过人将蚊香送到府城,我们不能失了信用。叔看如何?”

大伙押着那些盗贼,兴高采烈地回村,经过林强云身边的时候,分别流露出两种眼神。

村人们的眼光,是既尊敬崇拜而又自豪骄傲。

被押的人眼光很是复杂,既有奇怪、倾佩,又夹杂着对命运的担心和害怕。

两种眼都使林强云觉得很不舒服,在他记忆的深处,别人看他最多的眼神,是不屑、鄙视和深深的厌恶,而且还总是连带着“狗崽仔”、“反革命子女”、“黑五类”的骂声。最好的也不过是怜悯的眼光,往往还要连带着“可教育好的子女”的声音。

回村的路上,沈念宗悄悄拉住林强云道:“强云,你这火铳我听凤儿说过极为厉害,想不到竟然是这般厉害法。难为你怎么就把它给做出来了,难怪林大人要我交代村里所有知道火铳的人,绝不可将此事泄漏出去。”

林强云笑着对沈念宗说:“呵呵!这火铳还不算是厉害的,还有更厉害的火器呢!”

沈念宗迷惑地问:“那么,怎么会这样厉害的呢?”

“这就是火yao的威力了,在这火铳里装进子弹,子弹里有黑硝和铁砂,击锤打在子弹的发火yao上,这铳就会打出铁砂,所以才会这样厉害。”

沈念宗似乎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也听人说过,朝庭用过火yao箭、霹雳炮等,杀得金兵魂飞魄散,想必就是这种东西了。”

林强云不想多谈论这个问题,转过话题说“叔,回去后,请你先去问清楚这些人都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来抢这么一点儿不很值钱的东西?”

回村不到半个时辰,沈念宗来打铁房告诉林强云:“这些贼人是最近从赣州逃过来的。其实也算不上是贼人,都是些平头百姓。他们拖家带口的来到此地,只因一时找不到谋生之法,老人孩子又经不得饿,只好出来抢了。因听人说本村打制菜刀做蚊香极为富有,又听人说我们赚到了钱专买年轻的女人和小童,是以说我们为富不仁,就来本村谷外伺机,想抢夺一些东西换吃的。”

林强云想了一会,回到房间拿出一块黑色的磁石交给他,说:“叔,我想这些人可能是被人利用,或者是出于无奈。就不要为难他们了吧,全都放走。你用这磁石给受伤的人,叫他们用这磁石放在伤口上,铁砂吸出来包扎好就没事了。”

“我们现在人手很缺,正好这些人身体还好又找不到事做,你去问问,如果他们愿意,可以来我们这里做工,我们付给他们工钱。我们多了人来做事,解决人手太少的问题;他们则解决了生活出路,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么?”

沈念宗:“好!好!想不到你的心胸如此宽广,这是好事。我这就去和他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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