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蒙古人基本上都是自小在马背上长大的,虽然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但他们天生就是打仗的料,他们骨子里的彪悍和勇猛驱使他们一往无前,无惧无畏,嗜杀如命。

四十三岁的豁埃赤那看清了前面近百丈处的拒马阵,他看到前排拒马上安放的不是矛,而是有两三丈长、碗口粗削尖了一头再装上尺多两尺长铁套的小树干。在拒马阵后好像还有散布在几个地方的盾,咦?那是什么盾?定睛一看,也不是盾,那是三数尺宽、近丈高的白木大板。

南人的军队用这种巨型护具、武器对付横行天下的蒙古铁骑,显然是有备而来,成心要给伟大、高贵、英勇善战的蒙古人好看呐。

二十八年了,想当年,那时候还是小白狼的豁埃赤那只有十六岁,他就应征开始跟随伟大的成吉思可汗转战于大草原、大漠,以至于进入中原大地。豁埃赤那一到铁木真汗的军队里,就参加了吞并南、北两部乃蛮,侵掠西夏的战斗。后来,他亲眼见证了铁木真汗受推办海内的皇帝”——“腾及思可汗”,别人都叫他做“成吉思可汗”。然后,又是随军参加对西夏的征伐,虎儿年(1218年)进攻并为成吉思汗收括了西辽,次年跟随亲征的可汗去为换物贸易经商的人报仇……

总之,已经从过去年轻的白狼而变成现在健壮的白狼的豁埃赤那,他已经不太记得清具体打过多少次仗、杀死过多少人了。只是他知道,自己的蒙古骑兵对于与步兵打仗,是很有心得的,并对步兵有一种根深蒂固的轻视。这种轻视,让豁埃赤那和他的部下们产生了错觉:今天是否可与阔阔思大军尽快会合,问题就在于能不能打败、杀光这个小山上的南人步兵。对于打不下这个小山……呸!这事想都不必想,在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伟大蒙古骑兵铁蹄下。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出现有打不下地城池,怎么可能会有进攻失利的情况出现!?何况这还不是有高大坚实城墙、守卫兵力众多的城池,只是一个仅有几百个懦弱南人防守,前面放了一些木头架子,架子摆上几根尖木头,方圆不过两三里的低矮小山呐!

他们遇到过的其他种族之人、其他国家的铁骑,都是乃蛮人、西夏的党项人、畏吾儿地回鹘人、西辽的契丹人。还有北面的钦察人与鄂罗斯人,这些人的骑兵不是很多,也容易将他们打败。只是,进入到中原地区以后有一点小麻烦。金国也有一些骑兵,他们不比西北那一面的人马,很多都勇敢善战,太难对付了。不过。好在金国会打仗、难对付的骑兵实在太少,那算不了什么,这次大汗尽起大军南下,就是要将金国的麻烦尽快地全部解决掉。

按豁埃赤那地想法,还是打步兵容易,稳妥可靠。在他看来,无论南人的步兵用上什么武器。排出什么阵势,要想阻挡几千骑兵的冲击,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刚才怎么打输了?刚才那两个千人队被屠杀尽净,只不过是意外中的意外,也是先前的那两个愚蠢的千夫长轻敌大意所至。他们打仗不动脑子,没将部队集中突击,还是像以往对待散乱的步兵一样进行冲杀,以至于让南人地弩炮用密集的箭雨射杀了那么多骑兵。因此。他们的失败也就顺理成章,自己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以免影响到士卒们战斗的勇气。

现在,虽然还是只有两个千人队冲锋杀敌,但聪明而又强壮的白狼——豁埃赤那已经有了定计,他决定按自己的想法改变攻击的战术。

眼看集结好的部队按自己地命令以百人队为单位,排成横列二十骑的冲锋纵队开始冲锋。豁埃赤那自信地笑了:只要每个百人队能够相距半里进行连续不断的进攻,胜利就一定是属于自己这方了,相信不会再重踏先前进攻部队失败的覆辙。

这条冲锋的路已经被刚才的蒙古兵走过一遍,早前民夫和护卫队挖出的陷蹄坑基本上每个都折掉了一匹马地腿脚,余下少量的小土坑对冲锋的蒙古兵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仅让他们损失了十几骑后便全部失效了。

第一个蒙古铁骑百人队组成的冲锋队快到小山下时,他们的百夫长一声吆喝,蒙古兵射出他们手里准备好的箭。

面对只有上百骑冲上来的敌人,在弩炮后用一面大木盾防箭的应传赐,在估计出敌人就要发箭之前片刻方扬声下令:“弩炮准备发箭……”

刚刚才送到战场上不久的四面战鼓被敲响。几百名护卫队员从战壕里跳出,快速跑到各自负责地弩炮侧后,有的斜竖起地上的大盾护住自己人,有的则紧握住击发的木锤,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应传赐身边的旗号兵。

有了上次消灭冲阵鞑子骑兵的经验,又看清这次的敌人由原先的全面冲锋改成了分批突击,应传赐也改变前一次的作战方法,不但要迟点发射弩炮,让敌人前进到拒马附近利用半大箭矢的最大杀伤力争取杀掉最多的鞑子,还要相应采用分批次发射弩炮来应敌。

敌骑马上就要冲到拒马阵了,应传赐高举起的右手用力朝下斩,吼道:“弩炮兵一什射击,二什准备“其余的弩炮听令发箭。”

得到命令的十名弩炮击发手在同一时间里,把手里的木锤朝弩炮机关上敲下,十架弩炮几乎只是“嘣“地响了一下就把箭兜内的箭射出。

这种简易弩炮总重有四百来斤,发射力量全部是靠动物肌腱的拉伸弹性。但根据地的工匠在卫襄指导他们修复时,已经尽可能多地增加了肌腱的用量,所以这些弩炮的箭兜可装十五支长近三尺的半大箭矢,把有效射程从过去射击多支散箭的五十丈上下,提高到七十丈左右。工匠们还试过,若是发射单支的大箭,甚至能达到一里许,比大宋军中所用的双弓床子可也仅差了二三十丈地射程。

相对于宋军中更好、更复杂的三弓床弩来说,这种纯粹用肌腱拉伸弹性作为射击动力的弩炮。那就差得多了些,只有其大半不到的射程、威力。当然了,要是与护卫队中的主要远击利器大雷神、子母炮来相较,这些弩炮就不是只差了一点、半点那么多。光看鞑子兵第一次进攻被击毙的人数,就是没有脑子的人也知道子母炮有数倍于弩炮地威力。

即便是最大射程只有四十多丈的小炮,若是将另一种内藏引线稍短的特子窠射出,让其在空中爆炸的话。其中装着的那些铁珠飞射出去,杀伤力也比这种弩炮要大得多。

特应传赐也清楚,这些弩炮只是局主舍不得作为柴火烧了可惜,别的弓弩又不适合使用,存放下去也占地方,时间再长还会烂掉的十多万箭矢,将其废物利用。在此次作战中用于补充战力地权宜之举。

即便如此,十架弩炮的一百五十支箭射向一百骑发力前冲的鞑子兵,两两相加的对冲速度,使他们好像是一股奔腾的急流撞上了一块石头。被射中的鞑子兵人马,突然间似水花四溅般的往前后左右飞抛倒下,前冲地速度一下子便慢了,真有点步履维艰的样子。

蒙古骑兵除了少数万夫长、千夫长受到大汗的特别奖赏。能得到可以防箭的“蹄筋翎根铠”外,别的都是披挂匠户营所制的铁甲。其他百夫长、牌子头等下级军官基本上只有自备的皮制全身甲胄。普通的兵卒,或拥有全身地皮甲,或只穿护胸腹的半甲。至于蒙古人带出来的百姓(蒙古人贵族的属民)、孛斡勒(原意为:奴隶,会说话的工具;这里指奴隶的奴隶)诸般人等,全部都只是身穿布衣兽皮。就算是有全身皮甲的小贵族,蒙古兵地防御力也很差。第一个冲锋队中箭落马者众多,仅两波箭雨就干掉了半个百人队。

同伴的死亡极大地刺激了蒙古人。还有四五十骑没倒下的骑兵心中怒火被点燃,他们疯狂了。鞑子兵丧失理智地不躲不闪,迎着密集的箭雨狂冲了上来。

这些士兵挥鞭狠抽他们的坐骑,双脚猛踢战马的腹部,用飞一般的速度不管不顾地狠狠撞上,人马与拒马接触之前,他们射光了取出的箭矢。丢弃了手中的短弓,有几个手脚快的蒙古兵还抽出他们地战刀,朝斜立直指身体的铁尖木枪猛劈。

十二骑,这支百人队只有十二骑能在两波箭雨后冲到拒马前,州刚才被重新钉好竖起的第一列拒马中的一架,在最后冲到十二骑蒙古兵不顾生死的强力冲撞下,拒马架子连同十多根铁尖长木枪被冲散了架。与开了花散落一地的木材同时倒下不起的,是两个被刺穿身体的蒙古兵,十匹伤胸烂颈、折足断腿的马,十个头破血流、胸腹插有箭矢的人。另有两匹马运气稍好一些。没被这架拒马所伤,但却撞在后面的另一架拒马上,马头、胸腹被铁尖刺破,无力地倒在地上呼呼噜噜地急喘挣命。

战斗的情况并非是一面倒那么简单,阵地上护卫队和临时战士在鞑子如雨的弓箭射击下,即使有盾牌和大盾护身,也还是和上回一样有不少人伤亡。

小山上的护卫队和临时充做战士的民夫,特别是第一道战壕后的民夫弩炮兵,他们没有上过战场,也没有受过记练,不知道如何才能保护好自己,完全是凭着一股保家卫国的热情而参战。因此,这些临时战士不断有人被鞑子兵的弓箭射中,死伤的人惨叫倒下后,被最近才分派到各部队的救护兵赶来紧急包扎,再招呼抬担架的人将其送到小山后有救护帐篷里去。

不过,上百人,连上回鞑子骑兵进攻时加在一起达到两百多人的伤亡,相比起蒙古骑兵数以千计地死于弩炮、子母炮下来说,护卫队的官长一部将、哨长及什长们觉得这点伤亡实在是太过微不足道了。

可下边士兵则与上面的官长想法不一样,所有人都知道战争是要死,人的,但亲眼看到平日里有如兄弟般的战友、伙伴在身边被鞑子兵的弓箭射死射伤,总归不是什么好事。这两百多人的死伤让他们极为愤怒,但人们还是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能杀掉比我方更多几倍地敌人,大家安慰自己说:这些人的伤亡还是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你们是在找死。”应传赐的右肩窝上插着一支箭。左手按住箭杆底部努力使血流得慢些,看露出的箭杆长度只怕是射入很深。他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再一声狂吼:“火铳兵、弩兵开始射击……射击,将冲近的鞑子兵打掉……”

豁埃赤那在接近小山的时候就离开冲锋队放缓了马速,他地部下都明白,自己的千夫长可不是怕死才没与部队一起冲锋。后面还有一千多人马,还要千夫长指挥才能以最小的伤亡攻下南人守住的山头。

豁埃赤那带着几个号角手在冲锋军队的边上大喊大叫来回奔驰。号角手依照他的命令时不时吹响他们的牛角号,指挥一个又一个百人队连续不停地投入冲锋,专往选定地一点朝拒马阵冲突。

直到第四个百人队又被杀光,只冲掉前面三列拒马后,他才发现这样隔一会投进一百人实是没有任何效果,根本就不能对南人的防守阵地起到半点作用。以逸待劳的南人守军,有多达九排。纵深二十多丈的拒马阵阻挡住冲锋的道路,光是用他们那些安放在半山腰的弩炮,就足以将冲近的骑兵杀得精光大吉。何况还有在山顶上地那种会发雷的兵器不曾使用,更不用说守军的步卒连手都没动过一下,他们每个人都拥有一具一发三矢的手弩,那可是近战杀人的绝好利器呐。

看到后面塔塔哥蔑儿干派出进攻两翼的部队已经分路并开始起步,知道过不了多少时间就会加速冲击。豁埃赤那高举战刀,纵马高呼:“命令全部士兵随我来,集中力量,成一线不间断地撞击敌人阵地的正面,连续撞击,不要停顿,连续撞击它的正面。”

四五个牛角号“呜呜……地吹响,随着战马的奔走号声也时高时低。与塔塔哥蔑儿干另两路人马的传令号角声、战马越跑越快的奔腾声、战马的嘶鸣声、士兵的怒吼声一起,汇集组成了骑兵冲锋时特有的巨大战场噪音。

豁埃赤那挺身高呼:“我是白狼,草原上最勇敢地战士之一,冲上去……杀啊……”

前后十六个百人队的蒙古兵跟着他们的千夫长狂叫:

“白狼……”

“勇士……呼……”

“白狼勇士……嗬……”

“白狼勇士……杀……啊……”

成百上千匹战马在骑兵们的怒吼下、驱策下开始奔跑,开始飞腾。

应传赐听到敌人的传令号角,看清分成三路来攻的鞑子骑兵,略微思索便觉得这个中路成一线冲锋的敌人对阵地的威胁最大。他双眉一挑。大声吼道:“擂鼓……命令全部的弩炮集中瞄准阵地正面,各什按顺序发射。子母炮队分成两半配合装甲车作战,一哨防守阵地的左方,一哨防守阵地地右面,同样按顺序射击,把鞑子兵给我打回去。”

战鼓声或大或小,或密或疏,与蒙古军的传令号角声、鞑子兵不似人类所发的嚎叫声、如雷的马蹄声汇成一股响彻天空。

阵地两翼,蒙古铁骑即将到达冲阵。

阵地正面,蒙古人第三轮的疯狂冲击开始。距离拒马有一里余。

伏身在马背上的豁埃赤那突然抬头暴吼:“加速……加速,增加到最快的速度……”

已经停下的号角声顿时又响成了一片,整个部队突然就像上紧的发条,发疯一般催马狂奔起来。

骑兵前锋相距拒马一百丈,豁埃赤那左手一反抓下背着的弓,右手下探从鞍侧挂着的箭匣中抽出六支箭,喊了一声:“取弓上箭。”

前锋离拒马还有五十丈,一位百夫长开始引拉弓弦,吐气开声大喝:“射箭……”

发出一箭,又近了数丈,那位百夫长大叫:“连续射,不要停止,连续射箭……朝弩炮手射击。射死南人的弩炮手……”

骑兵士卒们一边不停地射出箭支,一边放声大呼小叫,恨不能一步跨到拒马阵前,立即冲到山上的敌人身边。

也许是擂鼓的南人被箭所伤,小山上的鼓声由于密集的箭雨射去而停了,片刻后响起,片刻又再停。连续停了几次后,鼓声干脆就没再响。

蒙古兵除了不停地狠踢马腹、不停地抽取箭匣内的箭矢射出外,根本没有抽刀拼杀地打算。包括指挥他们冲锋的千夫长在内,都认为即使要用战刀,那也是在过了拒马阵,冲到南人身边时候的事情。此刻,他们谁也没想过可以很快冲过拒马阵到达南人身边。也没想过他们这些人在这次的冲锋中还有用得上战刀的时候。

这次蒙古兵的运气好得出奇,一直冲到快接近拒马阵了,他们还没有受到南人箭矢攻击。许多人不禁有了一丝犹豫,想着是不是该把自己的刀抽出准备砍杀。这一下子地犹豫,让他们出于本能的把射箭速度缓了下来。也就是这么停顿了片刻的时间,就是这么一点点小小的空隙,让他们的好运气从指缝间溜走。让死神趁机溜来扑到他们的身上。

最前面的十多骑相距拒马不到十丈,一入耳就知道是弩炮发射箭矢地尖厉呼啸声让蒙古兵头皮发麻,士卒们明白这是死神的夺命镰刀来收割他们去地狱里贮藏了。在那把大镰刀还没有切割到自己的身上之前,所有人都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希望在倒地之前能尽快到达拒马阵前,用自己和马匹最后的全部力量,将挡住道路的全部东西冲垮、撞飞、砸烂,让后面的大军毫无阻碍地前进。

小山的半腰上。两列横排地弩炮阵中响起了一连串各哨长、什长的“……射击”命令声。由两根中部背靠背用皮索绑在一起,弯曲成大圆弧的木料为弓体,五六根、六七根肌腱组合在一起为弦的弩炮开始发威了。

弩炮上一前一后被拉紧伸长的弹射肌腱,在木锤敲到机关后,发出一下“嘣”响。生皮和硬木结合做成的小圆弧底箭兜,带着内里的箭矢沿着丈许长的木槽猛地向前弹出,越过平衡点尺多两尺后。被回弹地肌腱扯住。箱兜里的十多根箭杆被腐朽得失圆,且粗细不一斑驳不堪的箭矢,以自身的重量带着极大的惯性脱身而出,飞扑胆敢前来送死的鞑子兵人马。内部空了的箱兜在惯性和肌腱地拉扯下,于平衡点前后一进一退地快速滑动,过了六七十息时间方渐渐止歇摆动。十来个负责弩炮的士兵们这才从壕沟里跳出来,七手八脚地拥到弩炮边,挂钩的挂钩,选箭的先箭,整理辘驴绳索棍棒。快速扳动加力棒拉开弩弦准备再次射击。

弩炮发射的“嘣嘣”声连续不断地响起,冲到拒马阵前的鞑子骑兵不断被射来的大箭钉下马去。

骑兵的人马犹如大队前朴的野狼,弩炮的箭矢像一群群飞去地马蜂。

野狼与马蜂迎头相撞。

每次数量不多、却又连绵不绝的细长马蜂,就像扑火一样一簇簇从一个个蜂巢——弩炮——中飞出。它们中有些少被拒马的木头挡住钉在其上,现出它们的原形——保持原样或折断后长短不一的颤动箭杆并剧烈地抖动,发出“嗡嗡嚓嚓”的响声。更多的马蜂则从拒马木料的空隙中钻过,撞上狼群后便用它们冲击的惯性穿透、或钉在野狼与它们座下战马的身体上。虽然片刻间就失去动力,大半还断成了两三节的朽木短棍,但它们却在失去了存在价值的此刻,饱饮了最后一餐动物的鲜血。这些残断的箭矢带着遍体艳红的颜色,露出血腥的骄傲、惨厉笑容,以此来体现它们的主人将其造出后,即使经过这么长一段时间的腐朽,也还能在此时创造出巨大的辉煌。

又被弩炮射掉了四个百人队,山腰上的弩炮因为需要上弦装箭,暂时没再射出利矢后,蒙古人真正意义上的撞击开始了。

这些蒙古兵不愧为杀伐征战中锻炼出来的精锐,不仅弓马娴熟,而且还悍勇嗜血无比。

可惜,他们虽然勇武,但是在几排粗大沉重的拒马面前。加上战壕里护卫队战士射出的无羽箭、火铳子弹专射体积大了人身几倍马匹的情况下,冲击地效果却大为不佳。

战马被打伤打死了,反应灵活的主人可以在马匹倒地前及时跳下,免除被压住的危险。但这些脱身马背的蒙古兵并不比被马匹压住的人幸运,紧接着冲上来的后续部队把活人、死马一视同仁地撞倒、踩烂。就是冲上的兵卒人马,也有不少被自己同伴、马尸绊倒,被后面地人马毫不犹豫的纵马践踏冲过。连先一步被甩下马背的同伴一起,只留下一团团血肉模糊、夹杂着浆汁的烂肉团。

战壕里爬伏着不停射击的护卫队员,甚至已经能看见敌骑舔着嘴唇,露出了他们狰狞的笑容,不停地拉开短弓射出箭矢、挥舞着手上战刀向着己方咬牙切齿冲来的样子。

可惜地是,在他们嘶吼大喊声中,冲势却被拒马挡住。无数的无羽箭、火铳子弹向密集的蒙古兵的人马飞去。数个、数十、以至数百蒙古人和他们的马一起永远躺下了。

这些堆在同一块地方,越来越高的人马尸体,给继续冲过来的鞑子兵造成很大地麻烦,大大延缓了他们的冲击速度,令得冲到那里的蒙古兵挤成一团,实在是极好的杀伤标的。

这时候,有十多个配有大号钢弩的弩兵。再顾不得会把能吃的马肉炸烂,呼喝着装上雷火箭,飞快地点燃引线射出。雷火箭落入这些蒙古骑兵队伍中,在火药的轰鸣爆炸声中,原本狂野无匹地蒙古人终于发生了混乱,一些战马受惊而立,让蒙古人的前锋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没等这种混乱平息下去,后面呼啸而来的蒙古人毫不客气的冲至。

将这种混乱进一步扩大。更后面的蒙古人已经被鲜血染红了眼睛,狂飙的热血已经让他们完全发狂,在犹如野兽般的嚎叫声中,不再朝选定地地方冲击,绕了个小弯斜向冲往侧边较空的拒马阵。他们要另辟突破口,一往无前的直接向还是完整无损的拒马撞去。

十数匹马瞬间就被撞破胸脯、脖颈扭曲,口中呜咽着。发出绝望的嘶鸣倒在地上、或挂在粗木铁枪头上痛苦的挣扎,扭动了一番后就不再动弹。无数士兵被强大的冲力直接抛进拒马阵中,好几个人挂在了木枪上,瞪大满是不服之色的眼睛不甘地死去。有一部分勇敢的蒙古人在接触到木架时从马上跃起,飞过比人高的木枪铁尖落入后排地拒马阵中,他们不是被无羽箭钉上,就是被看不见的物事射中,只能悲哀地看着身上颤动的箭杆、空无一物的血洞无奈地缓缓倒下……

很快,最高的尸堆两边又多了几处蒙古人的死亡陷阱,这个陷阱不断向两侧扩大。进一步加速蒙古人的死亡之旅,令正面进攻的人数飞快地减少。

蒙古兵这样死伤人数,也并非是护卫队的全部杀伤力所造成,他们的厄运还没有完,甚至可以说是刚刚才开始。

这个时候,林强云派来支援的一小队战士,趁大部分蒙古兵乱成一团没什么人射箭的时机,扛着十架小炮和数十箱子窠急奔到第一道战壕里。这三十来个人在护卫队员让开的空处架设小炮,略微调整了一下小炮的射击仰角,立即就点火射出赶运来的特制空爆子窠。

这种五六息间就能快速射出一发,飞到四十余丈外距地一两丈高的空中就炸开的子窠,连它们的外壳破片火点,和内里装的一两百粒分许粗的铁珠,所造成的杀伤力对密集的蒙古骑兵来说是毁灭性的。不是钢弩的无羽箭、雷火箭,火铳的的子弹能比拟,也决非五六十息才打一发子窠的子母炮,更非百多息时间才能一发的弩炮所能望其项背。

仅只是不到半刻时辰,百余发小炮子窠射出到拒马阵前的鞑子骑兵中,就将死剩的近千蒙古兵杀伤了大半,在小炮的攻击范围内几乎没有人马能够站立。这样恐怖的杀伤力,让山头阵地上的所有人看得目瞪口呆,无不心头惴惴。

远在四五里外观察的塔塔哥蔑儿干眼里,南人小山和它前面的拒马阵,就像是一堵长了刺地坚固岩石。正面狂奔进攻的属下骑兵确实是按照自己的要求,如一股狂潮似的没有任何迟疑地撞上去。如同一股不大但很长很急的山间洪水碰到了坚固的岩石。无论这股激流怎么冲击、拍打、发出惊心动魄的吼声,最后也只能在溅出大片地水花,消歇了部分水势,偃旗息鼓而退。激流冲击岩石可以退去,可惜这时候铁骑的激流却拍在了木头做成的刺猬上。在无法将岩石突破继续前进,并消失了一些水体的情况下,铁骑像真正的激流一样两边一分。又带着呼呼轰轰的余力朝岩石冲去。

在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内,蒙古人无数次地冲击这个刺猬。可是,不管正面冲锋也好,斜撞侧击也好,除了留下一地的尸体和鲜血外,他们也仅仅只能破坏列在最前面的几排拒马。而这几十架用死木头做成的拒马损失,是蒙古人用一千多士兵的鲜血与生命换来的。

这样的结果。不仅出乎塔塔哥蔑儿干地意料,连始作俑者的林强云事先也没想到,这些拒马可以对蒙古人造成如此严重的损伤。

天空中,浓密的乌云已经有好多处地方开始松动,正待慢慢向四方散去的云层,这时候似是被不忍看到这惨烈一幕的太阳拉了回来。显现白光的云彩又慢慢变回了灰色,而且其色调渐深。大有越来越黑的趋势。

原本已经吹起地东南风,这一刻如同被一下深深的叹息惊动而飞快地离开了。代之而来的,是探头探脑、不欲人知其去而复来的秘密,轻轻踏着碎步偷偷走近的西北风。

经过再几轮的攻击后,看着剩下不到五分之一的两个千人队地残兵,这支蒙古军队的千夫长 豁埃赤那,那位自称是草原上最勇敢的勇士——自号是聪明、强健的白狼,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军队进攻失败。

在一声声悲哀的号角声中,残余的四百来骑蒙古人无奈的停止继续无用的冲击,在长官们们有气无力的呼喝声中,丢下数千地人马尸体,带着一腔失败的耻辱和羞愧向着后方退去。

正面进攻的铁骑死伤惨重,由号称为蔑儿干”(神射手)的蒙古提控——塔塔哥万夫长栅——统率,稍迟了两三刻时辰分路向两翼进攻的蒙古鞑子。也没吃到什么好果子。

小山西侧的斜坡上,离拒马阵边缘二十余丈远的两架装甲车相隔十五、六丈,拉车的骡马已牵至山后。位于车厢稍后部分用于行走的两个直径二尺半的大轮子,被战车兵用随车带的两块三角木挡住,不虞在重力下会滑下坡去。车厢前部两个可以升降的小木轮也已经放了下来,用以支撑整架箱子般的车厢,让它基本保持平稳。为了保险起见,以免因为一时的疏忽被鞑子的骑兵将车子撞翻,战车兵还不怕麻烦找来了好几根碗口粗的木材,顶在背向北方的车侧。

二十六岁的黄笋生本姓江。与局主是莲城县的同乡,在他还没出世见到天光时,亲生父亲就因为跟人去贩私盐被到新泉村查辑的官兵给抓去,枷在上杭县衙外的站笼内给活活地站死了。父亲死于非命的消息由同村的人传回北门外江屋坂的家里时,即将临产的母亲正在三里外的竹林内挖春笋,出生在一根大竹笋边的孩子就有了笋生这个名字。后来,年纪才五十左右,但已经不能下田种地的祖父祖母伤心儿子的早死,也为了让孙儿母子能依靠自有的五十来亩水田活下去,在一天夜里双双用山藤自缢死了。

两位老人的死并没有让孙儿母子好过,笋生四岁那一年,租出去给人耕种的田里稻禾发虫,承租他们家五十多亩田的客户在知道收获无望的情况下,举家一逃了之。早就不堪忍受族里叔伯兄弟不停骚扰的母亲,没了维持生计的田租,三个月后就带着笋生改嫁与城内一家黄姓人户为填房。因此之故,江笋生就成了黄笋生了。

黄笋生早年受不了爷哥(客家方言:继父)家的气,一怒之下离家跟着张承祖做了土匪,在旗石寨一带活动,以打劫行商小贩为生。

去年跟着头目来到山东根据地后,黄笋生因脑筋灵活,身体强健而被铁甲车队部将罗家旺委为这架战车的伍长。

黄笋生站在车厢中间放置铁珠、钢弩、无羽箭、钢针等杂物的木台上,探出出上半身用千里眼朝传来喊杀声的中路察看,嘴里则直嚷嚷:“你们别扯,别扯呀,蒙古兵正在往山上冲锋,打得怎么样这里又看不到……唉!”

黄笋生叹了口气放下千里眼,缩进车内蹲下身体低头对车内焦急地发问的三个部下说:“你们不是说废话么,有千里眼又怎么样,我们的目光又不会转弯,如何能看得见鞑子兵是如何被杀的……你们自己不是也从那两个射击的小方窗里看得到?好了,好了,大家还是再检查一遍子炮和引线罢。我在上面了望,稍时说不定鞑子在中路攻不上山头,就会派其他骑兵来这里进攻了。”

说话间,雷鸣般的轰隆声有如排山倒海钻入耳鼓,地面的震动把整个车厢也引得起了微微的颤抖,车前角落里放的那箱装好子窠、铁珠的四个子炮也被带得叮当乱响。

车厢前部的小门开了,负责赶车的人慢慢退入车中,脸色不正常地一边关门上好闩木一边告诉大家说:“鞑子骑兵朝我们这里冲来了,看样子有好几万人见……什副,你说我们能挡得住那么多鞑子骑兵的进攻吗?”

“好几万人?!怎么会有那么多……我们的硬探已经查得很清楚,他们向局主报告这一路从章丘过来的鞑子兵只有二万左右啊……难道说,鞑子又从其他地方来了援军?”黄笋生大吃一惊,立即站起身吩咐:“快,做好战斗准备,我先看看鞑子骑兵到底是从哪个方向来的……只

“呜……呜……”的号角声从远处传来,响遍了整个原野。

远远的,西边大约在四五里外扬起一片尘头,透过千里眼的镜头,可以看清被裹在尘雾中的人马确实是不少,但却只有数千之众,哪有好几万人的数量。

黄笋生吁出一口气朝车内骂道:“你小子没事别吓人好不好,什么好几万人的鞑子兵,充其量也就一两千骑。放心吧,只有我们打他,他们绝对伤不了我们,鞑子对上我们的铁甲车只有送命的份。哼,这就来让鞑子尝尝子母炮的厉害。喂,把棒香点着,快点递给我。”

“哈哈!打死你们这些婊子养的蒙古鞑子……点火喽……”随着敌人的骑兵进入两里,黄笋生将左手的棒香火头移近右手中的引线,用力吹了几下让香头,那香头便微微起了些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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