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赵葵这时候想到的,是自己兄弟在十月与沿江制置大使善湘共同拟定的计划,由自己和兄长各带一部军兵先占据扬州,赵善湘则调集足够的粮草、勾抽沿江的两准、荆湖各路兵马陆续前来赴援。到此时为止,自己兄弟进入扬州已经一个多月的时间,援军只有天长制勇三军一万多人到达。其他地方的援兵都还不见踪影,这就说明此中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说不定东庄仓的雷声和烟火,就是赵善湘派出的援兵,如果不马上出城接应的话,这一路的援兵很可能被李蜂头的贼兵击溃。如果让李蜂头此计得逞,他在尝到甜头后,必然会分兵打援,一旦外援断绝,自己兄弟镇守的扬州援、粮俱缺,那就十分危险了。

赵葵大叫出声后,急急向随行的各军将领喝令:“快,击鼓聚将,要值守的各城将领留于原地不得妄动,加强戒备。其他各军将帅到此城楼候令,并派副手集合所部于本营待命。另外,命令天长制勇三军到南门内听令行事。”

赵范一时还不明所以,向赵葵问道:“葵弟,想到什么事了吗,怎地突然聚将调兵?”

赵葵反问了一句:“大哥,城外生发出这样的怪雷声和浓烟,你不觉得奇怪吗?”

“唔……确实是奇怪得很,可是……”赵范作战的经验不如其弟,疑惑地说:“城外的雷声与烟火相距还有两三里地,这又与我们现时调兵聚将有何相干呢?”

赵葵:“兄长说得好,表面上看。这么远的距离确实是与我们扬州没甚干碍。但小弟料想不错的话。正是这些雷声和烟尘系扬州城内数十万生灵之生死,从坏地方面来说,李蜂头军得到其他助力,比如金国或是蒙古派兵助其为祸……”

“金国派兵?不。这是绝不可能地。”赵范对大势的了解很清楚,立即提出自己的看法:“他们这二十年来,忙于应付蒙古人的进攻,国库捉襟见肘。兵力、钱粮都缺,从各地勾抽人马去守所据各城还来不及呢,如何会有余兵来此与李蜂头为助?不过,说到蒙古人么,倒还是有点可能。但是,前些时赵敬夫就曾提到过,李蜂头军中有蒙古鞑子派来姓李和姓宋地两个宣差,但有认识的人却说。那姓李的家伙根本不是什么蒙古宣差,而是青州城里开药铺的卖药人。因此。这个可能性也应该排除。对了,其他还有什么于我们不利地可能,你继续说出来参详、参详。”

“再有就是有人进献了什么厉害的兵器,比如像我们大军中所用的火球、烟球之类,此等物事在没见过的人眼中,端的是厉害无比,到了手中定然会工使出来试它一试。也许。李蜂头正于东庄仓试用那些东西呢。”

赵葵的话让越范听得有点冒汗,强自镇定了一下心神,挥了挥手,似是要把这些不愉快的想法从脑子里赶走,脸色凝重地说:“好了,这是坏的方面。你再说说好地,也给为兄宽宽心。”

“往好的方面去想,此中不外有三种情况,可为这些雷烟做出解释。”赵葵一边向城外探看,一边向身侧地赵范说:“赵(善湘)大人从各地勾抽来的兵马想必已经集中,说不定正沿楚州运河向扬州开进,此刻于东庄仓被李蜂头派守在那儿的贼兵所阻,正进行交锋接战。第二,李蜂头分路南下,到此扬州城下汇集,肯定在各地抢掠到不少财物,各部所得的银钱、粮草也许多少不一。因此,有可能贼兵各部间或因分赃争利,引发内哄争斗,地点就在东庄仓一带。第三,也是最不可能发生的,那就是李蜂头占据淮东十余年,烧杀抢掠作恶多端,惹得天怒人怨,这次起兵反宋,更激得老天对其所作所为忍无可忍,派了雷公电母下凡,用天雷向贼兵轰击。怎么样,这般说法能得大哥首肯么?一、二两种情况都没法诠释城外的雷声和大片烟尘火焰,而我们又明知第三种情况不可能发生,这些都要等此后再看,是否会有知情人能给我们一个正确的答案。”

赵范听到弟弟最后带笑地话语,不由得也失笑道:“老天派雷公电母下凡……亏你能想出此等荒诞不经的说辞来谈笑。好了,料来你的推测应该不会错,若非朝庭的援兵到了城下,那就肯定是贼兵起了内哄自相残杀,无论是那一项,倒都是于我有利无害。”

“自然是有利无害。”赵葵心情大好,笑嘻嘻地接下赵范的话头。

赵范:“可是,刚才你为何大叫不好?”

赵葵道:“小弟所以叫了声不好,是基于如下想法,按我们所见,这回赵大人派来的援兵应该不是太多,可能仅为赴援扬州的其中一部,于东庄仓被贼兵拦截阻住展开大战。若是我们不出城支援的话,这一路的援兵就有可能被李蜂头给吃掉。贼兵若是内哄相斗,则可能会有人反正重归朝庭,也须我们派兵接应。不管是哪种情况发生,我们都应做好出击的准备。请兄长留于城上坐镇,小弟出城去看看,得便也在新年发个利市。如何?”

赵范觉得兄弟的话极有道理,含笑点头应允了。

轰隆隆的雷声响了两刻,此时渐渐止歇,只剩那排黑烟还在不断冒出,并向扬州渐来渐近,其他升的烟尘慢慢沉降,则变得越来越淡。

“快看,城外的贼阵溃乱,开始朝城东方向奔逃了。”赵葵行了几步,被赵范一叫又回回头朝外看,然后对赵范说道:“大哥坐镇城头,小弟先带制勇军出城哨探、接应援军。”

此时,有离得近的几位将军走上城头,王铨、张青被赵葵叫去整军出战,其他的将领则立于赵范身边。看着城外地乱兵谈论。

没过多久。雷声再次响起,不过这次地雷声稀疏了很多,没刚才那样密集。雷声响起时,距城墙不到两里的运河两岸贼兵筑好的砦堡内。腾起朵朵蘑菇状的烟尘,片刻后还燃起了十多处火头。

“阿也,是船,嘿。原来是这些船在冒黑烟。”戴友龙眼尖,第一个发现运河中出现地船队,随着船队越来越近,他兴奋地大叫声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惊奇:“奇哉怪也,好像这些小船并未起火啊,如何会冒出如许黑烟?哎呀,大家看到没有,这些船既没张帆使风。也无人在岸上拉纤牵行,只在船头上有几个人持篙站立……”

赵范看到行近至一里内的船队。也奇道:“持篙而不撑,船则迎风逆动,果真是怪事。”

扬州南城墙与东、西、北三面城墙稍有差别,东城只开了两个城门和一个旧运河入城的水门;西城和东城一样,两个城门、一个水门与东城对称开出;北城由则只有一个城门、一个水门。而南城,共开有三个城门和两个水门,南阊门在南城地正中。往东不到三十丈的水门通城内的市河,出入其间的都是漕船和私家的客货船只。它的西面半里左右是和城壕、运河连通的水门,一般走的是附近人户代步地小型船只。那个水门再往西,则是侧门。水门外有连接瘦西湖,可过万斛大船的大水道。据说,这一段弯弯曲曲地大水道,是隋焰帝为了他的大龙开能到瘦西湖驻泊、游玩,而动用了数十万民夫专门另外开凿的。这种说法是真是假,没人能弄得清楚,反正现时很多地方已经被淤塞浅了很多,只能通行四千斛以下的船了。

运河的主河道距城墙有五十丈,减去护城壕的五丈不算,还是有四十多丈的宽度,足够列出战阵。

赵葵率五千制勇军出了南阊门,沿护城壕西行不到一里,正好迎上先一步到达城下地十五艘船,看到船上绣有“宋”字的旗帜,总算放下一半的心。为了保险起见,赵葵还是下令结阵戒备,并把五百弓箭兵放于阵前。

“只有这十多条船,能有多少兵马呀?”赵葵看到船上的军兵连盔甲也没有,所穿的白战袍、蓝背子装束,衣着虽是鲜亮,但根本不像朝庭大军。然则,这为数不多的几百人又有刀枪盾牌,还似乎带有相当部分的手弩。而且,看得出这些人都很年轻,也像是经过训练,并还具有一定战力。

“这样的军伍会是哪种军制,不会是李蜂头的贼兵所扮,用他们来诓开城门,以便趁乱夺城的吧?”赵葵的实是不敢掉以轻心,想了好一会都没做理会处,只好带了十多名亲兵策马来到河边,派人高声向渐渐靠近的船队喝令:“来船停下受检,我家大人有事查问。”

“各船暂停前进,留在原地待命。”为首的船上有人高声下令,然后缓缓向岸边接近。

船上的一位裨将对岸上的骑士问道:“请教这位将军,贵上是赵范赵大人么?”

“休得罗唣,你要据实回答,船上所载何物,尔等又是何许人?”

“通议大夫,提举龙虎山、阁皂山、茅山三山符箓,兼御前诸宫观教门事,兼淮东招捕副使林,奉诏率道门护法军至扬州设坛祈安,并押运犒军轿钱、粮草来到。”裨将报出林强云一连串官名、差遣职份,亮声叫道:“末将宇文金山,奉林大人及护法军陈元帅之命,先行率军护送十五船粮草来到。烦请通报赵大人,稍时我们大人就会押运另外的船只到达,请准于打开水门放行。”

在宇文金山与赵葵打交道时,远处又零零散散地响起几声爆炸。

这十五艘船是靠右行走的那一半,林强云所在靠左行进的另十五条船还落后了半里,一是还要接回陈君华他们那一千多人,另外则要进一步对怀疑有床弩的地方,用子母炮或小炮进行试探性的轰击,以防再有受到攻击而伤亡的事故发生。

赵葵听了宇文金山的话后一怔,心里突然有种不安的感觉,这种感觉好像在枣阳时经常在听到别人说话时就会出现,怎么会到这里还有。赵葵自己想了好一会。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道门护法军?”他可从没听过本朝有这样的军制,心里暗道:“林强云,不就是去年三四月间把临安搅得乱七八糟,还因其人之故而死伤了数千人地那位商贾么?!今天倒是要看看此人是否真有三头六臂。是否真地修成了地行仙之体,若是对不上眼,此后在这扬州城内,非得好好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钻营小人一点厉害看看不可。”

突然。赵葵身躯一震,心里大叫:“对了,是此人说的话,他所说的话是北地口音,绝非江南之人……哼,只怕这些船是李蜂头施出地诡计,弄个我们没见过的人物来诓骗,又或林强云那厮与李蜂头勾结。想趁乱夺取扬州也难说。好得很啊,希望船上真的是粮草。稽时出手将其夺下,又能让本城多数十日的食物。且先不去惊动他,再探探口风,谅这一点人也逃不出本帅五千大军地手心。”

赵葵对林强云是闻名而没见过面,从薛极他们那些人的口中,只是知道此人不过二十余岁的年纪,由于花费大笔银钱走通了史相公的门路。才得以授此职份不低的京官。商贾,在赵葵的眼里,就是一些为了蝇头小利而缺斤少两、短寸扣尺,坑害细民百姓,连官宦也敢诈骗,甚至不怕王法的奸邪小人,没一个是有良心的。更令赵葵心怀不忿地是,双木商行的珠子铺内出售几种名唤“仙人镜”、“水晶杯”、“万花筒”等样地珍宝奇物。恁他赵葵的名位一直都没能买到手,想了好多主意都没能购得一件,令他在同僚面前大失面子。赵葵把这些不愉快的事,全都派在林强云这个商贾的头上:都是此等奸诈小人弄出来的鬼事,害自己丢脸不说,还因此生了好些天的气。对林强云先入为主的赵葵却忘了,这两天还一直念念不忘地“裕福商行”东主,还曾与兄长代其争辩过,说过其人克己,想与这样的人折节结交呢。

赵葵在此非常时期自是要小心行事,他看清船上的人并没有为敌之意,便越众上前,向船上的人叫道:“直宝章阁、淮东提点刑狱兼知滁州赵葵,请见林大人。”

赵葵的话里多了“请见林大人”几个字,那是因为他的官位品秩只是正七品,比林强云通议大夫的正六品低了两秩,不得不委屈自己向这个不知来历的小人暂时低头。这些话出口后,赵葵的心里头实在不是滋味,脸上的神色显得非常不自然。临了赵葵还再加上一句,问道:“你们这些船上,载的果真是犒军请钱和朝庭拨付的粮草?不会是别的什么物事,或者是藏了别样装束的军兵吧?”

“赵大人说笑了,我们这些船上装的确是太后出库犒军的缩钱,也有大批粮草。不过,这批粮草却是我家林大人代扬州城守军所购,并非朝庭拨付,你们若是要的话,将来是要收回银钱的。大人烦请稍候片刻,林大人正在后面接护法军元帅陈都统上船,立即便到。”宇文金山是个会说话的人,虽是见到赵葵的脸色不善,也还照样和颜悦色地对赵葵施礼恭声回应。

“船上的果真是钱粮?”赵葵还是将信将疑,在远处有一声没一声爆响中,向宇文金山询问。

“没错,都是钱粮。”宇文金山非常肯定地回答:“稍时林大人、陈元帅到了后,赵大人可以向他们说明,得到允许后派人上船查验,一看便知真假。”

“那么,为何现时就不能让本帅派人上船验看呢,早些完事后,也好让你们尽快入城歇息呀。”赵葵一边说话,一边注意这位宇文金山脸上的神色。

宇文金山倒是没注意到赵葵有什么不对,只是因为船上有子母炮这种不能轻易示人的兵器,他不敢做主让赵葵派人上船,婉言推拒道:“大人原宥则个,没得到陈元帅和我家大人的将令之前,实是不便让人现时上船,还请大人耐心再等片刻。”

赵葵自认已经瞧科有七八分准头,有些不悦地大声说:“岂有此理,现时上船验看怎会有什么不便,林强云那厮敢是事先交代你们这样做的,竟然如此瞧不起本官么。依本官看。林强云只是托辞去接属下元帅上船。用这样的方法来蒙骗我们罢。”

宇文金山虽是能说会道,可也没那么好涵养,听到赵葵所说地话直呼局主地姓名,还叫出“那厮”两个字。再又说到“蒙骗”的话,脸上也不由变色,伸手向列阵的制勇三军一划,回指身后的船队正颜大声说:“赵大人。实是有陈元帅和林大人地将令在前,小将不敢违令。另外,赵大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还请慎言,须知你对林大人不敬,就是对我全体道门护法军挑衅,说话最好小心些。”

赵葵没想到林强云这商贾得了个官位后,连他手下的一个小小军卒,也敢对自己这堂堂七品朝庭命官出言不逊。不但指手划脚地要自己这个准东提刑“慎言”。还说是对其军伍“挑衅”,并警告“最好小心些”。而且。来的这些人到底是否真的为林强云属下,这些船到底是不是林强云带来地也还在未知之数。再加上这位应对的宇文金山说话的口音又太过让人起疑心,赵葵相信已经瞧科了九分,估计自己的判断大致不会错。当即脸色一变,怒气冲冲地骂道:“该死的贼囚,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本帅张牙舞爪。来呀。上去几个人将此人拿下,本帅今天要教训一下这个目无上官的狗才,稍时还要向林强云那厮讨回个公道。”

宇文金山不想在这里,这个时候和官兵闹翻,强忍肚里的一腔怒气大叫:“且慢,赵大人何以不问清红皂白就要动手拿人,小将并未得罪大人呐。不说出个道理来,小将可不会束手就缚地,还请大人三思。”

李蜂头军中就有大部分北兵是操宇文金山这种北地口音,赵葵哪会有时间、心情来耐心向疑似贼兵的人解释,取下马侧挂着地长枪向宇文金山一指,语气显得极为阴森:“没有什么好说的,本帅的话就是道理,难道你还敢在本帅的面前动手拒捕不成。”

宇文金山“锵”一声腰刀出鞘,厉声道:“不错,毫无半点过错,没有一点道理就要拿下小将,还有王法吗?赵大人,别以为在扬州这里是你的管辖地,照样还是大宋朝的国土,本将军也不是软柿子般那么好捡捏,一定会拼死相抗的。”

“上船拿下,若此人敢于反抗拒捕,格杀勿论。”赵葵勃然大怒下,竟对手下地亲兵下达了格杀令。不知他今天是否吃错了药,或者是由于这些天连吃败仗积了一肚子的火,要于这时候宣泄,在林强云及这些他所怀疑的北人身上发放出来。

战船上的水战队员们一听事情不对,不约而同地抽刀持矛,做出抵抗的架式。

“传令,弓箭手预备,他们但有妄动,立即发箭。”赵葵看到这十多艘船上的一点点人,也敢在自己的五千大军面前这样桀骜不驯,摆出一副抗拒的架势,不由得勃然大怒,更是决定以武力来解决,马上下令亲兵去制勇军阵前传达命令。

赵葵的命令声还没全落,宇文金山高举腰刀大喝:“岂有此理,想以权势压人,逼我们就范么,没那么好讲。各船‘加炭蓄汽’听令行动,水战队各就各位,准备战斗。”

宇文金山的命令一出,水战队的人全都缩身于舷垛下,子母炮手们也把船舷上尺许正方的木门打开,露出黑洞洞的炮口对准制勇军的阵地。其他的人则快速地打着了火,将棒香点燃。

一骑从城内冲出,到赵葵身边悄悄耳语了几句,然后又匆匆返回城内。

赵葵的脸色也越发深沉,于城内再出来一军于城门前列阵后,马上下令将后面的一部军兵往西移动到靠近侧门一边。

宇文金山看到自己的人都已经准备好了,走回到船头上,向赵葵大声劝告:“赵大人,依小将好言相劝,请再忍耐些时稍等一会,待我们林大人和陈元帅到了后,会给你一个满意的回复。实在讲不清说不明,我们会从原路退回大江上去。何必要在自家人间以兵戎相见,伤了和气呢。”

赵葵往西面看了一眼,脸寒如冰,一面调转马头向后准备退走,一面把长枪指向西边厉声吼叫:“好贼子,还想拖延时间让你们准备好了再来夺城么?这样的诡计休想得逞。没什么好说的。你们这些跟李蜂头造反地狗贼们受死吧。”

宇文金山看到赵葵地样子。心里暗暗着急,他不清楚情况怎么会演变成这样糟糕。却也知道肯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错,让赵葵误以为自己这些人是李蜂头的贼兵乔装改扮,想要夺取扬州城的。他很明白这时候即使答应让赵葵派人上船查看。也是不能避免他的疑心。但还是想利用最后地机会说动这位提刑官,让他能稍迟点再动手,最好不要动武,或者能拖到林强云和陈君华来到。

宇文金山不知道。让赵葵认定他们是贼兵假扮宋军的,正是刚才从城内出来的那位骑士对赵葵所说的一番话。

原来,在运河左岸地贼将刘全所部,也随着船队跟到城南的运河弯道处,并在大水道的最狭窄之地忙着准备材料,似乎要架设便桥过河。这里地面上的人被河岸的矮堤挡着看不清,而城墙上的宋军却是看得清清楚,赵范得报后又派人将这一情况通知了赵葵。

宇文金山再次大声叫道:”赵大人。请再多想想,别要一意孤行。引起我们自相残杀,以免让李蜂头的贼兵笑掉大牙……”

宇文金山的话没叫完,数百支箭如飞蝮般向船上射来,制勇军弓箭手所发地箭,还是针对宇文金山这条战船为多。几声惨呼,表明船上有好几个人中箭,宇文金山的右胸、左肩、左腿插了三支箭。立时摔倒在船板上。两个水战队弩手,各用一面盾牌护身冲到宇文金山旁边,把宇文金山拖回隐蔽地舷垛下。另一人过来,急急将他右胸、左肩的箭杆折断,倒了些白色的药末按了一会,看清没血流出了,方取出长条白布手忙脚乱地包扎好。

“将军,官兵的战阵开始向河边迫进,我们怎么办?”一名水战队员躬身顶着一块盾牌,冒着不断射来的利箭跑到宇文金山身侧,语气紧张地向他报告。

“咳……传令,各船往南岸靠,尽量避开,并向岸上官兵阵前……发……咳……发射雷火箭,阻止他们再往前到船上,记得……要朝不会伤到人的地方射击,以免造成更大的误会,咳咳……坏了局主地大事。”宇文金山强忍痛楚,喘吁吁地呛咳,把话说得断断续续。

林强云自这着十五艘船与陈君华的一千余军伍保持基本相同的速度前行,不时在看到可可疑处就用子母炮对那些地方进行火力侦察。这种方法是他在过去的电影中看来的,觉得很合自己的脾性,既不怕自己人有所损伤,又能试探出敌情。快到运河的弯道了,陈君华也回到运河边。

护卫队和沈南松他们正上船时,忽然从扬州城下隐隐传来十几声爆炸,听林强云和陈君华两人都是一愣。

“怎么回事,到了城下还有贼兵敢来老虎头上拍苍蝇吗?”山都一把抢过林强云刚拿在手上,已经比自己所用大得多的千里眼,有些不信地小声说了句。拉开千里眼的套筒,举起来看了一下,又塞回林强云手中不满地说:“张大个子他们也真是的,做出这么重的物事来,让人看一下子手就发酸,不要你的,还是我这个轻些的好。”

林强云没顾得上与山都斗嘴,只是急急地吩咐赶快开船,到城下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故。

前行不到半里,可以看到运河左岸的一角,有贼兵在忙碌,陈君华沉声说:“强云,他们想在那里架桥渡河呢……咦,快看,那队贼兵中为首的一个好像是李蜂头,怎么在他的铁枪上缠了两条豹尾?快用你的千里眼看清楚点,若真是李蜂头的话,他那一众贼人刚好在子母炮的射程内。”

“快下碇,用长稿将船稳住。”林强云哈哈大笑着收起重达四斤多快五斤的单筒望远镜,交到山都手中,高兴地说:“可能刚才的爆炸声是前面的船队向这些贼兵发射子母炮,因没得到我们的命令丢下他们到城下去了。这倒好,是他们留给我一次教训这些狗贼的绝妙好机会呐。狗娘养的李蜂头,今天撞到林某人的手上,管叫你吃不了兜着走。拿着。我要亲自开炮。把李蜂头轰得魂飞魄散,让他自今天起,天天都做噩梦。”

陈君华也向随行地各船下达了停船开火地命令后,匆匆跑到另一架子母炮旁。扒开正瞄准的炮手,乐呵呵地说:“多谢兄弟了,借个光让我也来射两炮过过瘾。别让强云这小子占了便宜去。”

林强云也笑着说:“君华叔,别打得太准将李蜂头炸死了,我答应过将他留给南松下手的。”

“放心吧,你君华叔还要吩咐么,若是现时就将李蜂头杀了,此后还不被南松缠死。”陈君华回应道:“我可不想一天到晚挂着个细人仔在屁股后头,吵得你吃没好吃,睡没好睡不算。还要受落念宗哥的叨唠埋怨。”

各船都传来准备好地声音,林强云再检查了一下子母炮。在将火把挨近引线要点燃的同时,大喝一声:“传令,点火开炮。”

扬州大城西南角这一段城墙上的宋军,得到赵葵加强戒备的命令后,值守于此地地统制巩菁着实忙碌了好一会时间。巩菁是个五十六岁的准东老将,以小心谨慎著称,平生与金狗、叛乱的北兵(这里指从山东、河北过来的红袄军)交战不下百次。没立过大功,也未尝有过大败,二十多近三十年都还是一名大军统制。

巩菁在城上巡查时,也看到了东庄仓的烟火,也听到那一带传来的雷声,他和别人一样觉得奇怪,但却并没有过多声张。接到赵葵的命令后,先去城下检查过十五具石袍和发袍的兵丁、石弹,又到十六个弩台上查看上面地单弓神臂弩、双弓架弩、三弓弩床,不厌其烦地交代了各旗头发射时应特别注意的事项,这才到城头观察城外地贼兵动静。

巩菁走到右侧门楼上时,正好看到刘全军到达运河边。

眼见贼兵搬来不少壕桥、大木、门板、长竹之类的材料,巩菁立即派人向制置使赵范报告。仔细看了一阵后,发现不怎么对头,再是愚蠢的人,也不会选取这样不利的地势向扬州进攻的啊。不由皱起眉头,以口问心地自语道:“怪事了,贼兵们是要在这里攻城么?此地既无可以架设弩袍列阵、聚集大量兵员发动攻城的地利,本军的防守又不比别地城头稽差,他们是怎么想的,如何会先在这里摆出一副准备渡河攻城的架势?”

巩菁看着城外的地形地势,自己实在找不出李蜂头的贼兵为什么会选在这里,作为渡河发动攻城战的理由,不禁陷入沉思中。

这里的偏西侧城门,放在以往,主要是作为出入城的乡农挑运米粮柴薪进入,或将城内天亮时收集到的人粪尿,以及城内的役夫人等将清扫到的垃圾运出城去的主要通道,一般稍有身份的官绅士民很少会从这个既臭又脏的城门出入。虽然一出城门有吊桥可过城壕,但走不了几步路就是宽达五六十丈的大水道挡住去路,要往南走还得多走半里到运河边,或去搭船过渡,或绕行到城西走六河桥。而且过了六河桥也不能往南行,那里的通路是去七里沟、大仪镇、陈公塘方向的。

城外的大水道与运河形成一个小于九十度的夹角,正对侧城门的河对岸那一片地方,变成了一个锐三角形,其角尖与水道北岸的最狭处也还有十三四丈宽。既便在这最窄处搭起了桥,也由于距城头不到七十丈,处于城上的十五架弩床最有效的射击范围内,可以轻而易举地进行封锁射击,是个易守难攻的险要地形。

“没道理,一点道理都没有。”巩菁说话的神态就像平时对亲近的属下商讨、分析敌情一样,右拳轻击城垛,轻声细语的极有耐心:“可能是佯攻……也不对呀,没可能用一万多人作为佯攻,后面又加派上万人押阵的。难道说他们把这么多的兵力闲放在此,为的是吸引住这里的军兵不能向他处赴援?可是,我这里守城的连军带民也不超过一万之数,没必要以两三万人来牵制一万人的……想不通啊,想不通。不管是佯攻也好,真的以此地作为其主攻方向也罢,我也绝不能掉以轻心……咦?”

两里外,在巩菁认为是押阵的贼兵队伍中,疏疏落落地爆出数十朵烟球,轰隆隆的声音在烟尘升起后也传入耳内。巩菁在城上的军兵们的欢呼中往雷声传来处望去,方发现有十多艘小船驶近运河的弯道,以小船上空还未消散的淡淡白烟看,估计那阵如轻雷般的声音是从这十多艘小船上发出的。

“将军,贼兵后队已经溃退,前面的也开始出现混乱了。”一位裨将喜滋滋地走过来向巩菁请示:“我们是否发弩助战……”

“不忙,看看再说,你帮我注意一下那些小船……”巩菁说的话被再一次响起的雷声打断,这次他和那位裨将都看清楚了,十多艘小船上各喷出几股白烟,然后在乱成一团溃逃的贼兵后阵里爆开数十朵小小的烟花,依稀可见每朵烟花升空后,都会在地上留下几具贼兵的尸体。

“啊!一定是朝庭派来的援军,于船上用蒺藜火球、霹雳火球、毒药烟球等向贼兵攻击。马上派人将这里的情况向赵大人禀报”,巩菁吩咐了裨将后,向传令兵叫道:“各弩台的弩手绞索拉弓,开始向前阵要搭桥的贼兵发射,支援运河中的我军船队。”

裨将将人派出后回到巩菁身侧,十分不解地向主将请教:“巩将军,那十多艘船这样小,怎么有可能将数斤重的火球、烟球抛射出里许远?他们又如何一次能发出数量如此多的火球、烟球?属下认真看过了,似乎小船上并未见到有可发射火球的砲架。而且,船上连人也不见几个,这……这些都是怎么做到的?”

“唉,你问我?”巩菁苦笑,同样是一脸不解的神态:“本将军还想向你这样的年轻人请教呢,相信我们城上的人都没法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只有等援军入城后再向他们打听了。”

这时候,船队已经驶到运河弯道,一阵如同爆竹般的细碎声响在轰轰雷声中同时传到。城外水道那一面的三角形那块地上,爆起的烟尘火焰比正月十五上元节所放的灯花焰口毫不逊色,让这一段城头上军民看得眉飞色舞,拥抱擂拳缠成团,蹦跳笑闹滚倒地,呐喊助威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刘全所部的贼兵都拥挤在这一块狭小的三角地带,最远的地方也处于子母炮的攻击范围之内。虽然林强云这十五艘船只有一半不到五十架子母炮能对其进行射击,但加上小炮的子窠,陈君华等几具强力钢弩所发的雷火箭,弩兵、火铳兵同时射击,打得刘全部贼兵比张友还更惨,死伤的人比刚才张友的战阵更多。

林强云这里打得痛快,可南阊门外这时又再起剧变,情势显得越发不可控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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