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今天是二月十六,往年这个时候已经要忙着到田里锄地“准备下种做好一年生计的要紧日子。但老兵牛有余此时却是有气无力地斜靠在东城垛上,两眼无神地向城外直瞅,从早上到现在已经将近一个时辰了,嘴里还是轻轻地叨唠个不停。

李顺子毕竟年轻,就算是几个月都没吃过一餐饱饭,照样有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可精神还是比牛有余好得多,总算能拉着手里的长矛走动了数百步。看看太阳有三四丈高了,按有余叔的说法约摸是巳时前后了罢。左手支着矛,右手以拳顶住腹部止饥的李顺子,蹒跚地拖着脚来到近前,哽咽着向牛有余探问:“有余叔,我们的李少帅已经愿意投降了,为何他们还不来啊?再迟两天才来的话,我娘……我娘怕是等不到那一天,说不定今天就饿死了,呜……”

牛有余费力地抬起手在没法哭得大声的李顺子头上轻抚了一下,随即又无力地垂下,露出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孩子,悄悄到我家去,让躲在地窖里苦妞给你找找,看还有什么吃的,送回去给你娘救命吧,告诉你娘,怎么也要也多挨一时半会,好歹也等到双木商行的人来到,只要他们进到城内就会好的。”

“可是……”

李顺子的话才出口,牛有余就打断他:“别可是了,快去吧,再迟你娘就过不了今天喽。唉,这都怪我,去年不去求那位官长就好了,呆在河东或许能让你少遭些罪呐。去吧,告诉苦妞,那一点榆钱饼钱拿出来吃了。只要捱过今天。双木商行的大军一过来,肯定会按他们的规矩赊派粮草救助细民,我们困在城里的人全都能活命。”

这里是益都府的治所益都县,大宋南渡前是青州的治所。

李顺子行三,小时候上有兄姐下有两个弟妹,现在家里只剩有一个近四十岁地母亲,他也成了李家地一根独苗。

在蒙古人围攻了益都一年多之前。李顺子家在东城外有田地五顷。

住的房屋虽说不大,但一家人和三家客户(佃农)也尽够住得下,算得上益都城内过得不错的富户。不太好的年景时会将出些许余粮用于施粥,每年肯跟在别人后头修桥补路,也算得上是个行善积德的人家。而且李家当时的家主——李顺子的父亲——不忘祖上地教训。在杨安儿起兵造反之初,便叫客户们相帮。悄悄在自家屋子地地下挖了几个可以在地底连通、并有一个出口通至井壁的大地窖,用以贮存粮食、柴草和躲避兵祸。此后的十多年时间里,李家人和他们的客户一有风吹草动就全都躲入地窖内藏身,因此而得以逃过数次大劫。特别是正大三年(1226年),蒙古兵对赶走张大帅张林,夺占城池投了大宋的红袄军大帅李全清剿,围攻了一年多地青州城。在几乎所有人都死光的情况下,李顺子一家和三家客户竟然奇迹般地在地窖里呆了一年多,全都活了下来,甚至其间生发的瘟疫。也没能要了他们几家人的命去。这位牛有余大叔,就是李家的客户,他们一家和李家老小一起躲入地窖,是得以逃出生天的三家客户之一。

可是,老天爷要收拾人起来,那是怎么也躲不过的,就算逃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三年前,李顺子的父亲、哥哥,以及另外三家客户的所有男人丁壮,全被李全李大帅征去当兵。他们几家人的女人、孩子,则在同时被李大帅的兵全数捉去,送到济南府给蒙古人做驱奴。听说,所有送到蒙古人那儿做驱奴地大小,并不会被留在山东,而是要被赶到远得要走上半年、一年,数百里连人都看不到几个,没有树、没有种庄稼的田地,只会长草的冰天雪地里去做牧奴。人们都说,那样的地方叫草原,富人家吃的是马牛羊等牲畜的奶和奶干,烧的则是臭死人的牛屎,到了那里的人不出半年就会一命呜呼。

也许是老天爷不想让做了些善事的李家断根,在李大帅捉人的那些天,正好家里没什么粮食了,为了省出些少几斤麦粒作为种子,牛有余带女儿苦妞,与李顺子和他娘到城外寻些能吃的物事贴补,又让他们四个人逃过一劫。

自那年之后,这仅存的两家四个人便相帮相助,苦苦挣扎了几年,好不容易在这乱世中活到现在。今年眼看就快过不下去了,想不到前几天这里的李少帅受不住蒙古人的逼迫,派人去与双木商行的人相洽,要举所属的数州之地投降,让他们这些快饿死的细民百姓,及强征来的兵卒们在行将饿毙的死亡线上,又远远地看到了一线活命的微光。

牛有余目送李顺子走了后,发软的双腿实在支持不住身体的重量,慢慢滑下坐到城垛内,缓缓闭上眼。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耳中听得李顺子的叫声:“有余叔,我把你家的榆钱饼带来一块,你先吃点罢。听人说,双木商行的军兵和粮食在今天午时之前就会到益都城内呢。”

缓缓睁开眼,接过李顺子手上那块三分厚,发出阵阵霉臭味、黑乎乎的榆钱饼,一点、一点地啃下嚼烂咽下。得到确实的消息,再有当三钱般大的一块榆钱饼吃下肚去,牛有余顿时显得精神了很多,在李顺子的帮助下又站起身来朝城外探看。

“啊呀,他们真的来了,好多马拉的大车,金都装得高高地,可能就是运来给我们救命的粮食了。”李顺子的叫声惊动了城墙上望眼欲穿的人们。

只听一个当官的一边往城下冲,一边大吼:“多来几个人帮忙,快些开了城门让双木商行的军伍、粮食进城。”

在益都大帅府里的李璮今天也是极为不安,作为代他义父李全留守山东东路这块地方的最高长官,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落得这样狼狈。

自从义父于鼠儿年(金国的正大五年,大宋绍定元年)十月率军南下为从没见过面地大弟李通报仇后。几年来一直都没发生过什么大事。他地这个仙心制山东行省留守少帅的位子也坐得安安稳稳地,一直以来不曾出过什么乱子。

现在倒好,任是自己下过无数道命令,要各所属地面州县上交赋税粮草,几乎没什么人理采,就算有那么三几个县勉强在去年九月、十月送来了粮食,也都是掺了大量泥砂的一两百石应付充数。此后就再没一文钱、一粒粮进入益都。总算起来。至今收到的赋税粮食,仅有八百石不到,还不够益都这八千军马和二十多万人吃上半个月的。只可惜这八百石麦子送来得太早,李璮以为此后还会有粮食源源不断地运来,让他为了征取到足够的兵员而大手大脚地都用于招兵。分发给为了家人有一口饭吃而来的人了,以至于到本月初头就全军都断了粮。

去年跟着赤那颜;合勒扎去讨伐双木商行地举动。李璮现在想来,觉得自己真地是愚不可及,那时要是藏点私,将手上的五万多人马留下一半,或者是不留人马而将三万石粮食留下两万石,怎么也不至于成了现在的样子啊。

好在那天死鬼赤那颜要自己回来调兵征粮,州回到益都就得到消息说蒙古骑兵和自己带去的五万兵马一败涂地,全军尽墨。

本来,李璮在那次打了败仗时就想投入双木商行去的,但不幸地是。自己还没来得及采取行动,蒙古人就又派了一位姓董的宣差来到益都城,让他不得不将此心收了起来,用大部分地时间和精力去应付。

在不幸之中又有大幸,就在今年正月,那位姓董的宣差不知什么原因竟然在女人的肚皮上突然间死了,这就让李璮又有了与双木商行接洽的机会。但是,蒙古人也不是那么好相与的,得知董宣差死了之后,强令李璮为其支付五万两金子的赔偿。

心痛这还没送出的五万两金子之余,李翟此刻还为自己庆幸,若不是赤那颜这个死鬼突然间发了羊癫疯,硬逼着要自己回来的话,小命肯定会送到高密城下,那还等得到此时去向双木商行的输诚投降。

这些天,李璮连自己帅府中的粮食都没法维持了,眼看再不解决食物地问题,亲兵都会全部逃光。糟糕的还不止此,本月初十,有人传回消息说,父帅已经在叛宋南下征战时死于扬州城;母帅回到涟水军招集旧部,伺机再渡大河为父帅报仇。而且,去年七月就到山东东路的蒙古灭金东路军大元帅斡陈那颜,自八月到了济南府后,三天派一人来下令要准备十万兵随他剿灭叛逆,五天派一人来要求准备十万石粮食,大军一到就起运随军跟进。若是到时没有按数呈缴,将以军法从事。

“哼,十万个兵、十万石粮,没有还要军法从事?!”李璮对这样的命令实是没法做到,气怒攻心地破口大骂:“我操你蒙古人的祖宗十八代,若非去年你们的人一路抢掠烧杀,把男女丁口全赶去送给双木商行,弄得我的地盘上连种地的人都没有一个,何至于现时我这里一万兵马都没有,粮食更是没有一粒?等着罢,鞑子们,等我投了双木商行以后,让你们双方去打生打死好了,最好打个两败俱伤,也让母帅能回来重振我李家的旗鼓。”

一名亲兵快步走到发呆的李璮身前,激动地报告说:“少帅,双木商行的人马和粮草都已经进了东门,现正接手全城的防务和派发粮食。”

李璮神情一振,喝道:“吩咐下去,带上所有的账册簿籍,去请见陈大帅归降。”

林强云在胶西还有一件事要忙,那就是从化学道场拿到了红磷、雷汞后,他就想做出真正意义上的自来火——火柴——和地雷。

地雷的制造没问题,将以前做了没成功的地雷取出,更换过发令药就可以百分之百的用拉绳或拌索将其引爆。费事的只是去说动吴炎,要他在铸造作坊、钳工作坊分出一部分人用于专门铸造地雷壳体。以及将一批火铳用地悬刀机关、盘形弹簧简单地改动一下。制成地雷的引发装置罢了。

至于各种火炮所用的子窠、地雷内装的红色横硝威力没有炸药般大的问题,林强云还不想去改动它。因为,即使有了硝酸在手,一是它的量实在太少,二则要做出硝化甘油实在是太过危险,在此没什么把握之前,林强云犯不着有了这样厉害的兵器后。还去冒这种不必要地风险。

初十这天从火药作坊回到住所后。林强云一吃完晚饭就招呼山都将一个小火炉抬进书房,吩咐盘国柱派人守护后就不再出来。

林强云将准备好地各种应用材料分开放到桌上,搓动着双手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对山都说:“小山精,今天我们要做的物事可是能够赚大钱,以后开个工厂专一做这东西。怕是算钱算得你发猪姆癫(羊癫疯)。但是,做这物事也有些危险。一个不好就会把自己给烧伤了。

你怕不怕?”

“去,这有什么好怕的,只要你在这里一起做,有事时我藏到你背后就成了。”山都怕而不惊,老神在在地找出自己的理由。

烧伤,这可不是玩地,山都以前在山里时看过族人被山火烧死的痛苦样子,他自己也曾被炭火烧伤过。要知道,被火烧到那可不是一般地痛,也不是像普通外伤般很快就会好掉。烧伤。是一种连当时族里最会治伤的老族人也毫无办法的厉害事故。过去了的印象中,所有的族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受伤者的伤处慢慢烂掉,遭受巨大的痛苦,日夜不停的哀号而死。

“哦,是吗?”林强云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埋下头整理桌上的杂物,不在意地说:“若是你一不小心没在起爆时躲到我背后,不知会是个什么情况。”

山都的脸色大变,眼里地惊惧、身体的颤抖表明他心中的害怕不是一点点,连退出两步后又踏前一步,扯住林强云的衣摆不肯放手,嘴里却是不愿示弱:“要烧也先把你这比我高的大个子烧伤,那又关我什么事。大不了把我们的两瓶鸡膏全都用掉就是。”

“嘿,你倒是煮烂的鸭子嘴硬。”林强云笑着走去火炉旁,将一个装有石蜡的带柄铜勺放到炉上,待到蜡都熔化后用一块砖闭了炉下的火门。然后走到桌前扭头对山都说:“我要开始做事了,快把你的手放开,一边看着并记住怎么做的。”

山都踮起脚从林强云肩上探头,一边怀疑的问道:“它们稳当么,不会我一出来就将火喷到身上吧?”

林强云:“去你的,我们还没将这些物事混在一起呢,它们如何会起火。快点放手,我真的要做事了。”

默默地回想了一下火柴厂老师傅所说的那种简易配方,林强云用“厘等“称出九两硝石粉、二两硫磺粉、一两硬木炭粉,混得均匀后一边用小瓷匙慢慢加入小碗的米汤内,一边用小木棍搅拌,将其调成稠黑的糊状物。

林强云抓起那包用杨树开成的小木梗,叫道:“走啊,我们去炉子那边,你把那炉上的勺子柄拿紧不让它动,我要浸蜡了。”

看着林强云将细木棍丢进勺内,搅动了一下让它们全都浸上蜡汁,再用小钳子夹出摊在木板上。山都忍不住撇撇嘴,一脸不屑地骂道:“就这样一点蜡和几百根细木条,也敢说会有危险被它烧伤?哎哟,中计了,哈……你刚才是骗我的……”

看山都扬手要打,林强云急叫道:“小心,别把铜勺给弄倒了,这是我们今后赚大钱的物事呢。”

林强云将浸过蜡的细木条拿回到桌上,取一根在那碗里沾成火柴头,嘴里唠唠叨叨地吩咐道:“小山精,看清楚后就试着一起做。你看,这个药头不能让它有太多药料不能做得太大,也不能太长,大约一分左右的圆径就刚刚好。然后,插到这块木板的孔内让它竖着。有太阳的时候拿出去晒。没太阳的时候呢,就放在屋内阴干。以后就可以用它来生火了。”

见到山都能做出火柴头,林强云自去秤了一份玻璃粉、一份赤磷粉,用鱼胶液调成糊,厚厚涂到几块刨好的木片上。仔细端详了一遍,满意地吁出一口气,嘿然笑道:“自来火呀自来火。有命獭食鱼。行命鱼食獭!就看你们明天干了后能不能擦出火来喽。”

山都头也不抬地问道:“什么叫自来火,这名称是怎么来地,能说给我听听么?”

“那当然。”林强云凑过去拿起细木梗往碗里沾,一边说道:“这物事本来叫‘洋火’,也叫‘火柴’。‘洋火’地意思就是外国洋人做成。一划就能着火的物事。现时我们已经自己先做出来了,那就不能叫‘洋火’了。至于‘火柴’这个名称么。我觉得不怎么好听,所以就按我们家里的叫法称其为‘自来火’了。怎么样,这种叫法好不好?”

“是你做出来的物事,要怎么叫都由得你,我也不知道好不好。最要紧的是,这样做出来的物事是不是真能生出火来。”山都倒是不管林强云会怎么想,直接把实话说了出来。

“唉,我也不知道行不行。”林强云心里实在没什么把握,只好苦笑说:“明天等它们都干了再看吧,反正我们总要将这‘自来火’做成方能罢手。”

“大哥!”书房的门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清减了不少地三菊又惊又喜地尖叫了一声,站在门边幽怨地轻声说:“你回来了也不叫人告诉小妹一声。”

林强云回来地这些天,一直没见到去各州县奔忙的三菊,此时不由得站起来对着她默然无语。

“嗯哼。”看不过眼的山都大力咳了一声,提醒两人这个书房里还有他在干活。

林强云把手上的细木梗插到板上,走去欢快地叫道:“三菊,快来看,这是一种能擦一下就会起火的物事,也是我们今后除了铁器、刀枪、香碱之外另一种赚大钱地神奇商品。”

三菊的脸上一红,俏生生地走入书房,看到桌上乱糟糟地东西,“嘻”地一声笑道:“你们两个做事真是马胡,原本用来写字读书的桌子倒变成杂货摊了。”

林强云向三菊讲了这种“自来火”的效用后,她也兴致勃勃地加入到这项工作中来。到将全部的木梗全部做完药头,已经是半夜的子时正了。

第二天,三菊匆匆去她的暗察院安排了一应事体后,又回到她和林强云的住所。趁着移到太阳下晒的药头及几块木片没干,三菊支使盘国柱搬来一个漆得油亮的躺椅,端出热水、布帕和香碱,招呼道:“大哥,快来坐于这椅子上,我帮你把脸上的胡须舌掉后,那些物事就差不多干了。”

有药头地木梗和涂了胶浆的木片晒了将近半个时辰,林强云摸摸已经舌得光光的下巴,从躺椅上站起身朝收拾东西的三菊说:“小妹,你的手艺比以前好多了,这次没割伤我的脸呐。”

站在不远处专门服侍三菊的小宫女“噗”一下笑出声,慌得她用双手掩住嘴巴,见林强云还是笑着望向自己,便走上几步说道:“公子可不知道,我家小姐自上次为您刮脸割了三道口子以后,按公子使用这种‘剃刀’的说法,用了五六个大冬瓜练了好久呢。”

三菊对小宫女嗔骂道:“死丫头,就你多嘴。”

林强云知道三菊脸皮薄,不再于这事上多说,大步走到木板前,扭头向缩在柱边蹲坐的山都叫道:“小山精,这些物事已经干了要不要看看我是怎么让它们发火的?”

山都腾身而起,两个跟头翻到林强云身边,目不转睛地盯住林强云的动作,装出一副老成样说道:“你这黑小子鬼叫什么,安心做你的事就是了……唔,倒也真的晒干了,就这样用这黑色的药头一端在木板上磨就能起火?阿也,你干什么?”

林强云收回敲了山都一下的左手,顺势拿起一块木片,右手上的木梗药头往木片上褐色的涂层上划擦下去。

“咦,划不着,怎么回事?”林强云连续几下都没把火柴划着。他也看到木片上并没有火柴划过时出现的磷火。不由得心头烦躁。把木片和木梗丢到板上,蹲下地抱头苦思,嘴里喃喃道:“连一星半点火也不曾出现,如何能将药头引着,肯定还有什么地方没做对。”

三菊慢慢走到侧边拣起木片,另外取下几根药梗,走到廊下仔细看了几眼。学着林强云刚才地样子以药头在木片上划动。猛然间。三菊叫道:“大哥,有火出现,不会没火呀,这木片上有一线浅浅地蓝知……”

林强云跳起身,飞跑到廊下一把抢过三菊手上的木片和木梗。划动时果然有极微的一条磷光出现,不禁嚷道:“哈。我明白了,刚才在大日头下看不出,这暗处倒是能看到磷火。”

呆了一会,林强云猛地在头上敲了一下,把另外几块木片取到手上,转身朝书房急步走去,小声自语道:“原来是这样。嘿,我真是傻瓜。”

书房里,林强云在昨天的鱼胶内加了一些水放于还没完全熄灭的火炉上,溶好后端到桌上。在两张纸上各秤一份玻璃粉倒上。取两份赤磷粉和三份赤磷粉分别加上。

“连这两样在内,共试过四种配方,应该是不成问题了吧。”

由于这次木片上涂的浆料比昨天薄了很多,不过一会就已经晒干了。

林强云取了几根木梗走回廊下,将木梗举起比划了几下都没擦拭到木片上,心急的山都不由跺脚道:“你倒是快点呀,难不成想把我们都急出病来吗。”

林强云下顾了一眼围过来地三菊、盘国柱和亲卫一眼,兴笑又板起脸,咬着牙划了下去。没想到他太过紧张,木梗地药头在褐色涂块的下边带到一点,只闪起一星蓝火,药头还是没能起火。

围在周边的六七个亲卫“唉”地一下叹息,全都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

林强云已经看清到那一星蓝火,实是比刚才所见的大了极多,已经像是过去用的洋火般了,一时之间信心大增,笑道:“别露出一副死了猴地花子样,这次肯定能用了。”

说着,木梗再次划过木片,但听“嚓”一下响,马上又是“嘶”的一声。

众人定神看时,只见白烟起处,木梗上地药头由单边爆出一股红色,眨眼间整个药头上都喷出火焰,木梗已经燃着,起了六七分长的火头。

周边围着的人在这个小小的药头发火时,出于本能的欲往后退,身体才朝后仰,脚下没来得及动,却又发现只是不到一寸大的火,立时又朝前俯,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根小木梗燃烧。

直到林强云手上的木梗烧完丢下地,人们才蹦跳着退开,你看我,我看你的发了一会傻。亲卫们也不知是谁起的头,你打我一拳,我拍你一掌地欢呼:“成了,局主的,自来火,做成了呐。”

林强云朝山都头上轻轻敲了一下,笑道:“怎么样,我做出来地这种‘自来火’还不错吧,你说这样的物事要卖它多少钱才好啊?”

山都偏着头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个么,依我想来,这种有药头的木梗就一文钱卖给他们两条好了,这样的木片我就不知道要卖多少钱才合适了。”

三菊有些担心地说:“这么贵,有谁会用得起呀?大哥,这样卖恐怕不大好,应该……”

林强云知道三菊所担心的是什么,笑道:“别担心,这种‘自来火’一定要两样一起擦动才会发火的,我们要做个小盒子装入药头木梗,盒子外头还须涂上一面这种涂料才能卖给人使用。否则,别人买了没用,你卖得再便宜也没人要。三菊,你来说说看,这物事如果一合装入一百根带药头的木梗,应该卖多少钱才合适。”

三菊没马上回答林强云的问话,想了一会才说:“有几个问题须得大哥告诉我,如果开作坊专做‘自来火’所需的材料是否能买得到那么多、各种材料的价钱几何,平均一个人一天能做出多少来,是否有大批量制作的可能性。只要这些都有定规的话。我就能根据情况算出这物事要卖地最高和最低地两种价钱。”

被三菊这样一说。林强云倒是一时回答不出,猛抓头皮苦笑说:“哎哟,这下倒是被你问住了,大哥还真没注意到这些事。不过,若是接下去能将赤磷的生产问题解决,材料倒是容易买,价钱也不很贵。加工更是容易得很。但是。在大量生产之前,必须做几架机器才行。也罢,尽这两天的时间,我把从化学道场带回来的赤磷全都做成‘自来火’,先给我们的子母炮隐和小炮队他们用。至于做出卖的事么。这场仗打完以后再说好了。”

林强云抬头叫了一声“盘国柱”,在他跑过来时吩咐道:“今天亲卫分出一什人来。跟我一起去做‘自来火’后天我们就出发去昌乐。”

陈君华是二月十五日上午到达昌乐县城的,估计二十架大雷神和五十架木制装甲车还远在柞山镇至潍州地半路上,落后了一百多里地路程。自出了高密城后他便接到王宝的传信,说益都的李璮请求,以他所属的滨州、棣州、淄州、德州、泰安州,益都、济南两府五州地盘全数投入双木商行的消息后,陈君华就下令装甲车和大雷神稍后赶来,自己就和武诚率亲兵及一军骑兵、四哨铁甲骑军朝西急驰。

看到涨州已经准备了车马装运粮草,守备队也在整束行装。陈君华略为吩咐了几句,让他们抓紧出发便离开。

益都县城乃济南府地治所,本朝南渡前为青州,城周二十九里一百三十八步,城墙高有三丈七尺五寸,是个可容二十多万人居住,易守难攻的大城。这样地大城不像临胸、寿光般的小县城可比。

王宝接获李璮的请降信后,实在是不敢贸然派兵占据,以他总共只有三个守备军不到四千人的部队,要守住三百里长的洱水防线就大感吃力,再加上前些时又取得洱水西岸的几个县城和数十个村镇,人手越发不敷应用。这时候,王宝手里只有几哨巡逻队和五十架铁甲车,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兵力派去益都城了。再说,就是将几哨人派到益都城去也没用,根本就不可能对这样大的城池实行有效的控制。另外,王宝也拿不准李璮会否是行奸使计,用这样的诱饵来引自己上钩,以便这里地守军调空后,他再派兵来谋夺昌乐。

但益都城的这个诱饵实在是太香了,王宝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就此白白放过,他在自己没有办法之余,第一时间内就让夫子写了报告,用信鸽送回胶西让安抚使去头痛。派专使到谁州,与城守、州官说明情况,向他们商量,请求急调部分粮食和派出那里的部分守军,赶到昌乐来支援。

让他没想到的是,本月初局主、陈都统就已经率军回到根据地,并定下了向西占地扩大根据地的方略,领军的大帅竟是都统制陈君华。

陈君华所率的一军骑兵到达昌乐时,急得团团转的王宝正好接着。

问清情况后,陈君华立时下令:“王宝,你马上调集所有能征募到的车辆、骡马、牛驴,把昌乐现存的粮食运至柜米寨,并将这里的守备队和子母炮、小炮、床弩等守城器械也全数准备好,立即出发过河。明天午时前,守备队和粮食都必须到达益都城下与本帅会合,不得有误。另外,命令这一线的全部铁甲车全部到柜米寨西桥头集合,先守住大桥直至明天,然后归入本帅西征部队统一指挥。”

王宝铀声“遵命”,行礼后匆匆走了。

陈君华向跟在身后的张全节道:“张将军,你率六哨骑军立即出发,过了洱水河后分两路远远绕开益都往西直出哨探,千万不可让城内的李璮军察觉。一路过淄水直扑临淄,招降城内的地军,不管能否取得城池,都沿淄水而下再向乐安游哨。若是能与我们的水战队取得联系,要他们任事不管,直扑邹平、长山两县,务须在到达两县后立即夺占,并马上通报我们加派援军驻守。另一路由驿道西行,到达小清河支流后分兵查察淄州治所淄川县。限你们三天后将探明的敌情送至益都城回报。”

益都城内现时有八千李璮的军兵和二十三万余百姓,按每人每天平均一升来算,每日就须消耗粮食二百四十石。即使接下这个城市后,现时立即就让城内的人垦出田地开始种植,最少也得在半年后方能有些收成。那就是说,养活这二十多万人须得花费根据地四万五千石上下的粮食,再加上种子、农具、耕牛,以及其他食、用的杂货,应该会用掉三十至四十万贯银钱。若是按林强云的计划,将山东东路全数收入囊中,估计根据地将要度支一千万贯左右才能办得到。

银钱对于根据地来说倒不是什么问题,就是林强云对外扩地又不派军驻守,而采用集中主力游而击之的作战方略,陈君华总是觉得心里窝囊。以他的想法和过去在大宋时的经验,得地与失地,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概念。得地,就会有人,丁口增加了,兵员也就多了出来,实力也会大幅增加。失地,不仅面子上过不去,国力也会因为失地、失人而大为减弱,这是每个以农为立国之本的朝代所不愿有的结果。

“先按强云所说的做去罢,且看效果如何再做主意。”陈君华叹了口气,自语道:“若是真如他所说般,此战过后能得到两至三年的时间来休养生息,倒是确实能把扩大的地盘牢牢控制在手中。”

王宝的守备将军府内,有几个丈许见方的大沙盘,虽是没有胶西的精致,但从这几个沙盘上也能看出,林强云所选出来与蒙古鞑子正面交锋的主战场——邹平、长山两县,一个正好是介于平原与长白山间的半平地半丘陵区,另一个却是在平原地带。小清河两条南支流都从两县的西南绕城而过,且防沙战船可由河道直达两城西面的码头。

据探及各处细作探明回报的消息,综合严实那儿得来的有关地形资料,济南府、淄州、益都府这一块地以南的地形全都是山区,除邹平西南的长白山跑马岭外,再下去计有泰山、鲁山、沂山和蒙山了。其余的地面,包括严实现时所属之地……全都是平原地区啊。所知的这一带地面上,除济南府内的二万五千鞑子骑兵外,其他只是些汉、契丹、女真等杂牌军,别无蒙古军队。若是能趁此时机把李蜂头的山东两路与严实掌控的河北一部全收归自己旗下,根据地的面积就能达到前所未有的宽广,人口也将达到三四百万以上吧。

陈君华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想来想去这么久,心情激荡得要长啸发泄。再仔细一考虑,又觉得要取下这么大一片地方,以现时的军力和所存有的银钱、粮食、用得上的官吏人力来说,可能不太现实,即使能将地方战到手了,短时间内要巩固所得的地盘,恐怕没办法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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