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河北东路的清河,宋太祖黄袍加身从柴家孤儿寡妇手里夺得江山之前,称为乾宁军。这里一直到太宗皇帝将当皇帝的哥哥弄死自己坐上宝座之前,都是沿用这个名称。后来,于太平兴国四年(979年),抢了兄长帝位来坐的赵炅——本名匡义,又叫赵光义,大概是觉得这个名称不好罢,便改成现在的清州了。金国的女真人占了大宋朝的半个江山后,这些野蛮的鞑子除了会骑马打仗、杀人抢掠之外,如何能知道应该怎么理政。所以在女真的占领区内,除了坚决将他们的奴隶制保存下来以外,其余的一切依旧,清州也还是依宋例叫做清州,直到比女真人更野蛮、更会打仗的蒙古人来将大半个北中国抢占去,也还是叫做清州。

清州赵宋朝南渡之前该管的地面,只是御河的北端到作为界河的白沟河这一段的黄河北流河道,连两岸往外各三十至六十里不等的狭长地块。到了金人占去此地之后,把沧州北部的大块也划归清州,总算让这个州有点州的样子了。

现在,因为黄河在百多年前改道,原先黄河北流的入海口到潞水、巨马河交汇处这一百五十多里,也即是早先宋辽的界河,它的河道变得小了很多。不过,少了黄河带来的大量泥沙,这条河的水清澈了不少,有些河面宽,水较浅的地方,甚至能看到数尺深的水里游鱼呢。

这一段河道的南岸,大宋朝为了辽国的契丹人南下攻掠,曾建了十七个屯戍守的坚寨。时过境迁,现时只余当初金人南下时,守将放弃抵抗投降的直沽寨还保留下来。其余的十六个可以屯兵三千以上的,包括能驻兵万人的泥沽寨、双港寨、玉女寨、小南河寨等防边的大寨子全部被金人付之一炬,烧得片瓦无存了。

直沽寨位于潞水、巨马河与御河的交汇处南岸,它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东扼海路入河上通中都。西阻船行巨马河,西南控制住御河主航道,是个极为敏感的战略要地。这么重要的地方。就连完全不通水战的蒙古人,也在此寨放了两千汉军驻守。

二月二十九日卯时正末之间,一个瘦骨伶仃穿了百孔千疮破皮袍的人走出睡房。早上的晨风吹来凉凉的,让长期空着肚子的人觉得有点寒意。他缩了缩头,抬首望天正想说些什么,猛然间鼻子发痒,张大嘴“啊……啊……啊……”地叫了三声。“哈去……哈去……哈去……”一连串打了三个长长喷嚏。此人擦了一把喷在破皮袍上的口水,满怀疑惑地自语道:“怪事,如今老子无父无母、无儿无女的光杆一个。认识我直狗剩的人连部下的兵卒在内,也仅有不到两百个人,谁还会在背后念叼我这样的奴隶呢?”

正说话间,鼻孔再次发痒,又是一个喷嚏打出。这下他没提防,痛苦地弯下腰一手捂住喉咙,一手按住腹部。一张脸被憋得变成酱紫色,好半天才回过气来。

“吃没得吃,穿没得穿,正是‘行船偏遇顶头风,屋漏又遭连夜雨’,这日子还怎么过呀。真真是有鬼了!今天的运气怕是不怎么好,到寨墙上去值守时,得吩咐我的手们对来往的大小船只不要太多留难,按例收了过关钱便立即放行,千万别惹恼了从水路行走的什么达官贵人。以免引来横祸上身。”直狗剩不敢再将话说出口,急急跑回睡房内提出他的兵器——缺了好几个大口的朴刀,匆匆朝寨墙上跑去。

直狗剩走到寨墙半坡,一个同样是只剩了一把骨的手下慌里慌张的正欲从墙上走下,见到官长来了,不由呼出一口长气,向百夫长叫道:“直大人。快点上来,大河里行来了几百条……不,是几千条好大好大的船,马上就要到我们的关卡前了。”

几百、几千条好大好大的船?直狗剩的头有点发懵,见到稍大点地水浪都会害怕的蒙古人,这回抢到船不烧掉了,他们转了性不成,他们什么时候弄到了那么多的大船了?不可能肯定是这个兵卒看错了。

三步并做两步地跑到墙上,所有的手下近百人都伸长脖子往东看。直狗剩扒开人群,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果然是有几百以至几千条大船啊。

里许外的大河面上,一眼望不到尾巴,不知有多少的船只大张开高挂的竹帆,乘着东南风正逆水而上。真狗剩地眼力还算可以,能看到这些船上插了很多红的、黄的、白的各色旗帜。还有一点让直狗剩觉得大为奇怪,那就是每条船上都有一道或浓或淡的黑烟,把那一片天染成了像是平白升起好多黑霾,好似那里有什么妖物带了它的小妖化风而来,令人看着有点心惊胆战的不妙感觉。

直狗剩向那跟回家墙的士卒急叫:“你快去把这里的事向刘大人禀报,就说大河上有很多很多、好大好大的船趄我们驶来了,请刘大人来看看这些船是何来路。”

来船的速度相当不慢,比起以往看到过的大小船快了很多,不消多少时间就接近到五六十丈。所有的人全都有看得发呆,两条共有三层的最大楼船长达二十多近三十丈,怕是能载三四万斛货物。其余的五六条两层小楼船倒是有在这里见过,估摸着是五千至一万斛左右的载货时。另外那些更小的也是有一二千斛上下,有人认得是水军所用的海鹘战船。

“天啊,好大的战船呐!”

“看看大船上的人,还有马……啊哟喂,刀枪如林呐……快看,他们有好多弓弩……哈,是军队,好威风的军队啊!”

“嘿哟,我还从来没有见过穿得这么漂亮、整齐的军队,啧啧啧……真是神气得很啊,红边的露袖蓝上衣,白袍子飘飘,哟。白袍内里还穿得有袴呐,外面的灰袜套到膝头上……唉,他们可穿得真是暖和。这连头上的遮阳笠也平平整整的好看得紧啊。”

“哎呀,他们是大汗的派来的水军么,有没有人认得字,快来看看那些绣了一朵白云的大旗上写的是什么啊?”

直狗剩这话一出口,百把人全部哑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没一个人出声。是啊。谁认得字,快点看看那大旗上写的是什么,也好知道这几千条大船是什么人。是那一位将军带来这里的呀。

让直狗剩和他的部下兵卒们丧气的是,他们这近百人中竟然没有一个识字的,别说是那些大旗上绣得弯弯曲曲的篆书了,就是现时大宋朝与金国通用、写得方方正正的普通汉字也没人认识几个啊。

“嗬,好大的船,好多彩旗,好威风、好漂亮、好雄壮的军伍!喂。狗剩,这些大船是哪位大人率领的,他们船上的旗号有否表明官长姓什么,他们是否要到我们的码头上歇脚?”

听了问出的这些话,直狗剩就知道刚到城头上的上官、姓刘的千夫长也和自己这些人一样不识字。他对千夫长躬了下腰,苦着脸说:“大人,我们不知道,那些大旗上的字也不认得。”

“哎呀!你们也不认得船队上的旗号,不知道……咦!他们果然是要到我们这里来的,哎哟。我们寨里本就没有多少粮食,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怎生承受得了。如果……万一率军到此地将军要将我们的存粮征了去,叫寨子内的一千多弟兄接下的大半年里吃什么?这下可惨喽……这……这可怎么是好?!”千夫长眼睛看着越来越近的船队,注意到其中有几条船离开大队朝这里驶来,不由得顿脚急道:“那……你们在这里站着发呆干什么,还不赶紧下去码头上迎接……快,快。下令你的人快点去码头,若是迟了,别说是你们这些人,便连老子也得吃不了兜着走。快点,你们先下去,我去将其他的兵卒们也叫到寨门边列队相迎。”

直狗剩被千夫长的话说得吃一惊,若是果真因为迎接迟了,而惹怒带了大队水军船只来此的大官,那可不是玩的。自己这些奴隶兵皮肉吃点小苦头那是家常便饭,被打得皮开肉绽还则罢了,弄得不好的话连吃饭的家伙也有可能就此被砍掉。直狗剩慌忙招呼部下的兵卒们赶快下去,到码头上迎接这些不知来自何处,也不知是哪位大人带领的水军船队。在百夫长一迭连声的催促下,这段时间每天总算还有五合粟米为粮的士兵们动作还迅速,很快就开启了寨门来到码头上排好队伸长脖子静候。

直狗剩鼓起所有的气力对手下的兵卒们大声说:“儿郎们,拿出点精神来,让至此的官长们知道我等很认真值守的,说不定官长们一高兴,会多留点粮食让我等多吃几勺粥。”

此时,五条海鹘战船已经降下船帆来到直沽寨关下,这些船两侧有如蜈蚣脚爪般的十八支大桨动作整齐的一起一落地在水里划动,朝北寨门外的检察、收税码头驶过来。

片刻后,五条海鹘船靠上了码头,直狗剩的话让正跳到码头上的一位官长听到了,大步行将过来,伸手在直狗剩肩上一拍,笑道:“好,说得不错。本将军听了你的话很高兴,一定不会亏待你的弟兄。告诉本将军,你叫什么名,现时在军中任何职份?”

“禀报将军,小的姓直,名唤‘狗剩’,是这直沽寨驻守军兵的百夫长。”直狗剩能得这位威风凛凛的将军夸奖,心里喜滋滋,这位嘴有点碎的百夫长半是讨好半是辛酸地说:“不怕将军笑话,我这名字很难听。不过,听老辈人讲,这名字是我那早死的老爹,在小的出生后请村里一个年纪最大的祖叔公起的,说是起了个被狗吃剩下的名字,能活得长久些,很可能被爹娘不费什么力就带大了,好养。不敢再起我哥哥叫‘大碗’那样容易打坏的名字,爹娘将他好不容易才带到三岁,不料却在过完三岁生日的时候得了病,一下子就死了……”

“哎呀,狗剩,你给官长说这些杂七杂八的事干什么呢。还不请这些官长们进寨里歇息,喝口水解解乏去。”千夫长匆匆来到近前,听得属下的百夫长对着一个高大雄壮。像是这一队正下船军伍长官的人叨唠,知道他嘴碎的千夫长,生怕这人说话不牢靠,给自己这里惹来什么麻烦,便急急出场将话头岔开。

千夫长刘大人喘吁吁地跑到将军面前,先按蒙古人的样子行了个击胸礼,想想来的人明显和自己不一样。似乎是契丹族的将军,便又拱手弯腰作揖道:“将军大人,这就请到寨内歇息一回。有何要事尽管吩咐小的去做。”

这位将军正是护卫队部将李叔临,看着眼前一个个骨瘦如柴,有气无力,连站在地上不动都东倒西歪地士兵,眼里流露出的神色十分复杂。暗自叹息一声:“唉,为蒙古人打仗的兵卒都成了这样,不用看也可以想见他们治下的百姓是困苦到什么程度了。”

李叔临对千夫长问道:“这位又是姓甚名谁。在此直沽寨所任何职,这里最大的官长又是何人?仔细给大将军报上来。”

“禀报将军,小的刘长福,现时正是这个直沽寨最高官长千夫长,此地原有奴隶兵两个千人队守寨,共一千五百三十二人。现在……现在因粮食太缺,去年让原来的蒙古官长杀了几个,后来又得病、缺粮饿死一些,目下还有一千一百二十人……”

“哦,你就是这里最大的官长,此地并没有蒙古人的官长在这里么?粮食倒不是问题,这不,我们船上正运来一些,稍时搬下船来就可以先让你们支撑一段时间。”李叔临信手往背后下船的护卫队一指,猛然想到什么又问道:“耶,你刚才说什么,奴隶兵?”

刘长福:“回禀将军。我们这里的一千多人全都是大汗的奴隶兵,至于没有蒙古官长的事,是……是这样的,去年因为大汗要去打金国,把所有的蒙古官长都勾抽到南下征伐的军队里去了,因此只有十个蒙古官长留下来管我们。三天前,有个蒙古官长带了一个工匠营地细作到这里以后,这个蒙古官长就他那个蒙古人一起去了中都,所以此刻本寨并无蒙古官长。据说,这两个人从山东东路的叛逆那里偷到了一件叫做什么……哦,对了,是名为‘雷火箭’的宝贝,要赶回中都去,向他们的四路工匠都总管候大人献功请赏。只因那宝贝‘雷火箭’关系十分重大,这里的十位蒙古官长昨天全部坐船护送那两人去了中都。故此,小的就是这里最大的奴隶官长了……”

“哎呀,我们的雷火箭被人偷走了一枚,而且还被蒙古鞑子的细作送出了根据地,这可是大大的不妙了。还好,还好,鞑子的细作昨天才将雷火箭送走,他们的工匠都总管再是有天大的能力,怎么也不可能在短短的一两天时间内,破解出局主这位天师道上人用仙家密法制出的雷火箭。天幸之余,挥手打断刘长福的话道:”好,这事本将军清楚了。刘长福听着,大帅有令,命你在一个时辰内选出一百个最精壮的人,跟大帅一起随船赶赴中都,一路上由你负责与沿河各寨守军交涉。此地直沽寨的守卫由本将军接管,你部留下的一千人划归本将军部下统带。刘千夫长,时间不多,军令如山,误了大帅到中都的时间可是要处斩的。快去准备吧。”

刘长福走了以后,李叔临对百夫长道:“直狗剩,你现时立即回去寨内,将所有兵卒都带到码头上来手动粮食到寨内。今天开始,你们每人每日可按一升的粮食度支。去吧。”

那直狗剩刚应了声“是”,正欲待转向进寨时,却见他身体左右摇晃了几下,一个站立不稳便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原本站成两排的奴隶兵一见之下,哄地一下围到百夫长身边,嘴里一迭声的呼叫:

“直大人……”

“百夫长,醒醒……”

“狗剩大哥,你可不能在这时候丢下我们呐……”

事出意外,李叔临也不知这直狗剩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但从这上百人都对其关心的情况来看,此人甚得这些人的心。李叔临忙排开众人,喝道:“不要惊慌。让本将军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看来只有十七八岁的小兵语声带着呜咽说:“将军大人,狗剩大哥是个好人,请您救救他吧。”

“你倒是给我说说,这位百夫长是怎么样的一个好人。”

小兵道:“狗剩大哥从不欺负我们这些手下,吃的也是和我们一样每日只有几碗粥,不肯多喝一口。有时甚至还将自己的饮食省下给生了病的人吃。他这病就是因为吃得太少,饿昏的……”

李叔临一听小兵的话。再看清直狗剩的脸色,马上就明白这是什么病症,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他对这些兵卒们喝了声:“快去取一碗滚水来。再不进行救治此人会没命的。”

小兵正想走时,却停下问道:“将军,我们这里一时没滚水,冷水可以吗?”

“干净的冷水也行,快去取来。”李叔临说着,从腰间的布囊中取出两粒彩纸包的糖果,拿在手上掂了掂。眼睛一扫下看到不远处有块小木板。便叫人将木板取来,将彩纸剥开放于板上,用防身的小刀把两粒糖果打碎。接过小兵送到面前的小缺口的破碗,小心地把全部碎糖扫入碗中。过了好一会,待到碗内的硬糖全部溶化了,方将碗里的糖水灌入直狗剩嘴里。

人们静静的看着李叔临救治他们的百夫长,每个人的眼里都是感激之色。

不过十数息的时间,地上躺着的直狗剩发声了:“啊哟,好香……好甜,刚才你们给我吃下了什么?”

李叔临见他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且又清醒能够说话,心知他的“低血糖”之症已经好了,丢下一句“甭管吃了什么,快去办你的事情。”便走了。

李叔临直到战船边,吩咐承德的五哨护卫队立即先把已经卸下的二十架子母炮和三十架小炮看得到寨墙上安好,并接手直沽寨的守卫事宜。又下令再往码头上多卸下一些粮食,然后匆匆招来一条小哨船。驶出码头朝停在河中十多丈处的大海舶划去。

李叔临无论如何也料不到,原本带了五条海鹘战船和五哨护卫队,来到这条河上的每一个要冲之地时,他还认为再怎么也得用船上的子母炮射上几十枚子窠,令得守军破胆后,才可以将直沽寨夺下。

可他们还没前进到码头上,就看到这里的守军竟然排好队来迎接自己了,亏得他想将船驶近一些,射出的子窠更准确一点,既能将寨门轰开又不损坏这里还要使用的寨墙,才没有浪费局主的银钱。

这次局主亲自出马,带了水战队与十军护卫队从水路北上直取中都,局主原计划是要在夺取了这个紧扼四河交汇处的要塞后,再以五哨护卫队来守住万一的退路。

没成想,现在连兵器也没用上就夺下这个扼守住四河交汇处的要塞,还平白得了一千多不明真相的奴隶兵。

按李叔临自己的想法,多出了这一千余的奴隶兵,若是让他们就这样胡里糊涂的留在此地,应该也可以省下两三哨的兵力,增加对中都城攻击的力量。

但他又怕如果没有对这些奴隶兵说明真相,一旦有起事来时,万一这些奴隶兵们还是认死了不算,还害得进取中都的护卫队大军的退路也丢失,那才是得不偿失的冤枉事呢。

到底应该怎么办,李叔临想来想去都拿不定主意,他觉得还是回去大海舶上问问局主方才放心。此外,他还得把那位刘长福所说被人偷出一枚雷火箭的事禀报上去,以便局主能在取了中都,寻不回那枚雷火箭时好因应对策。

…………

以前——就是在这次北上欲取中都的军事行动之前,林强云感到和蒙古仆从军、鞑子兵们打仗很不舒爽,甚至可以说过得相当憋气。原因无他。一则战前有各位将军和参攒给自己出谋划策,怎么打,如何打。应该怎么做才能以最小的损失取得最大的胜利,人们会为自己想得好好的,只要到时候想清楚了下决心下达命令就是。到了战场上打起仗来,又有君华叔、各部的将军带领护卫队战士们拼死拼活地阻拦了,连上到将军,下到普通战士。见了自己都无不苦苦相劝,竟然完全把自己这个全军的最高统帅排除在战斗行动之外了。总之,一到打仗的时候。林强云就觉得自己完全是个游手闲人,实在是气闷得很呐。

不过打完了仗后,林强云才发觉在打仗的那些天里,自己过得真的是既清闲又惬意啊。反倒是没打仗,自己有事情做的时候,日子才过真是太辛苦了。别的时候不讲。光说上了上海舶的这些天吧,又要自己动手去做,还得动嘴向二十多个人解说。

本来带着徒弟,自己动手做出喜欢做的物事,这是林强云的最爱,也是他干得最起劲地活计。但是,这次却完全不同了,这些事情做起来让此时的林强云有点穷于应付、以至弄得他心烦气燥了。主要的原因,就是这次他所带的徒弟人多,而且年纪又大小不一。小徒弟、大徒弟和老徒弟中,从最小仅十五六岁的半大孩子算起,一直到已经年近六十的司马景班,各种年纪的人都有。对徒弟们讲说得口干舌燥还则罢了,最头痛的就是,差不多有一多半平日里看来机敏精明、头脑灵活的人,对自己所讲的事物问题不能很快理解。而且好长时间都弄不明白。往往才给这几个人讲说清楚了,那边又来人向这位小师傅请教;今天、昨天的才讲完,徒弟们似懂非懂地离开后,不多一会又有人来问起前几天所讲的事物。这样的嘴说手动不停的讲话,累得他连气都差点喘不过来。

最令林强云气闷的是,他已经开了个头必须做出让徒弟们看的实样,却因为打打停的没时间,三四天了,也没做出哪怕一个最简单的零件。

直到此刻。林强云还一直埋怨自己怎么会那么贪心,一下子弄了二十多个人来做徒弟。但埋怨归埋怨。事情总还得要自己去做,除了自己知道怎么做以外,包括吴炎和司马景班在内的这些人中,还真没一个能马上帮自己忙。

自己找的事就自己受吧,林强云常常懊恼得连连敲头,没办法啊,谁叫自己为了打仗,几乎把根据地里积存的所有银钱和粮食都用掉了呢。若是再不想办法挣到大笔银钱,赶紧派人到江南去购进粮食运回根据地的话,说不定接下来的里子会很难过。

想想也是呐,在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好不容易积攒下一亿九千余万贯银钱,还有三百多万石粮食,就是因为自己要对付斡陈那颜的大军入侵,用去了三分之一。更为严重的是,护卫队、水战队赖以无往而不胜的火药硬原材料竟然已经用完了,特别是最最重要的、用于配制爆炸威力巨大横硝的主料雄黄与硝石,整个根据地内竟然连百斤还不到。就是铜、铁等物资,仓库里也只还有少量库存。

咳,好死不死的,自己得到了中都没什么蒙古兵驻守,又清楚中都竟然有四万多各族工匠和二十多万强壮的奴隶精工,十二万分的心动之下,一时发昏就下令要分出一部分兵力进取中都。

二十四日下午,林强云和陈君华回到县城不久,就接到沈念宗的又一封信,告诉他们泉州、温州、广州三地的十四家双木船厂,制造出来的五艘二万斛大海舶,十艘五千斛战舰和五百艘海鹘战船全部完工,并招募到足够的船夫操控,如今已经到达胶西码头待命。

林强云和陈君华大喜,立即如今所有部将以上的军官到邹平县衙议事,由于已经把斡陈那颜的二十万大军全部消灭,两人在一百多将军的面前,当众颁下了两道命令。

其一,要是最短的时间内占领御河东岸到黄河北岸的山东两路全境,以及大名府路全部,南京路的曹州一部、单州、徐州一部。这个战役由山东制式军都统陈君华全盘负责。

第二,在山东一地尽量征募到足够的货船,以两艘海舶为主,配以五艘五千斛的战舰,再加上两百艘海鹘战船,运载十军护卫队和一军子母炮队,及二十架大雷神从渤海北上,直取中都城。打下中都后将鞑子的所有工匠及工匠营的奴隶全数掳回根据地。

林强云和陈君华一样,原本以为现时自己有这样的能力夺得中都这个大城,即使攻下来兵力不够没法守,也可以将数万工匠和二十多万强劳力弄到根据地。没想到打得好好的算盘,被次日吴炎、司马景班等人带来的张国明一封信给弄乱了。

张国明的信并非向林强云等人祝贺消灭蒙古鞑子二十万大军,而是向林强云、陈君华两位提出警告:这次与入侵地蒙古鞑子大战,根据地的各个兵器作坊、火药子窠作坊等全力以赴生产,已经把积存的铁料、火药等材料全部用完。已经制成的各种子窠等,算来要再进行一次同样规模的大战是绝对不敷应用的。张国明还有一点极为忧虑的是,根据地官府里的银钱,也因为度支给新到的五百多艘战船、战舰、海舶,被提领一空。现时官府所有的银钱仅余一百三十万贯左右,除了留下一百万贯度支新占领地区的财富,其余的三十多万贯全部拿出去,只够买到部分目前急需的材料。张国明郑重地提请两位上官,必须早做打算了。

林强云看到信的时候,陈君华的三十军骑了马的护卫队,两军轻骑、武诚不惭的铁甲骑兵及五十架战车都已经出发了。陈君华的大军分为两路,一路由陈君华自领,带了铁甲军、两军轻骑、二十五哨护卫队和五十架战车直扑济南府,再从济南分兵,一队取东平,赴济州、滕州再直落邳州,拿下位于承县的大铁治利国监后,再取涟水消灭李蜂头的残余。手机轻松阅读:wαр.⑴??⑹整理

第二路由张承祖率一军护卫队和五哨小炮队。从邹平出发过章后、穿越丘陵山区夺占另一个大铁冶莱芜监。

另外,为了配合抢占山东两路和大名府路这么大的一片地盘,五百艘海鹘战船,也载上了二十军护卫队分两路出去。一路水军从北清河走,沿途分兵封锁北清河及南清河。另一路水军南下到淮南东路的黄河,从入海口溯流而上,直到河北西路的卫州御河口,然后分兵尽量封锁这一段河面。

此外,护卫队硬探营和双木特务营的硬探、特务、细作,凡是在这一片地区的人都已经传令。要他们开始行动,除探清有关的消息外。也动手诛杀当地有势力并有大恶的汉奸、大的兼并之家、恶霸等。

在这样的情况下,再要改变计划已经来不及了,林强云也就索性按原定计划进行。只是临时增加了一点事情,那就是要吴炎和司马景班两人带着他们随行的弟子一起上船,在北进去攻击中都的路上,把早就想要教给他们做的物事提早到船上来教授。

回想起吴炎、司马景班第一天来到海舶上讲说时的情况。林强云脸上出现了一副很无奈的面色。

那天,树在海舶上的议事厅里,正与十多位北上的部将商谈此去中都的战事时,亲卫来报:“禀报局主,吴管事、司马管事已经到船上了。”

“哦。快请他们进来。”林强云对进来通报的亲卫说,一边站直身不好意思地对厅内的众人道:“各位,稍坐一时,小子去拿些物事,马上就出来。”

林强云走回大厅,做了个手势叫站起身的吴炎、司马景班坐下,笑呵呵地说:“坐下,坐下,有几样物事要两位和你们的徒弟们做,若是做得好时,可以将江南的富民、官宦、皇子皇孙的银钱大大地捞到我们根据地来,更能使我们的‘齐鲁纸钞’在大宋进地境上将朝廷的会子挤得没处安身。”

林强云让亲卫们将圆桌搬到厅中,把众人招呼到桌边坐下,

林强云看着吴炎、司马景班问:“我们上次做装甲车还剩下的那些小条小块的木料应该还在,不会丢掉吧?”

司马景班奇道:“东主上次吩咐后。老头儿就已经叫人收集起来了,小块的铁木倒是全部还在。却不知小指尾般大都不到的物事能做些什么,令人好生不解。这次我也带了一些小块的铁木,就是想问清楚用来做什么的。”

“哦,带了有材料,那就最好不过了。”林强云取出一叠图,抽出一张放于桌上笑道说:“你们来看,这是放大了十倍的图纸。喏,这一端画的物事名为‘蛤蟆子’,另大半边画的一大一小两种葫芦状的薄片、一根细杆、一个空心圆柱,做好后把它们组装用铆钉钉合起来后,则是‘链条’。不要看我将图画成这么大,看清楚上面写下的尺寸,‘蛤蟆子’做出来时只有三分长、分六宽、一分厚,小得紧呐。就是这两种葫芦形薄片,你们看,这里标出来地也是仅有七分长三分五大,厚度则是四厘。”

又抽出一张图,林强云指点着说:“再看这个,我们将此厚圆板开出两个小槽,装入‘蛤蟆子’,再用一根细钢丝作弹簧将其顶起翘出露头,外头套上这样的齿圈,就成了两个爪身藏于内部地棘爪。看好了,这个圈外面的三十六个齿是专门钩挂‘链条’的,内圈的二十五个平齿,则用于顶住‘蛤蟆子’,这一百盖上一块封口的圆片,就成了一个只能单向转动的小棘轮。”

“另外,这里还有三角架、链盘、把手、前叉、轮子、车轴、踏脚板等等……”林强云把手上的图纸一张张放到桌上,嘴里一样样地讲说:“所有这些,除了链条中的葫芦形的薄片是用钢料制成的外,其余的都是要用那些比铁还硬的细小铁木废料来做的物事。”

吴炎做过装甲车后,深知那些木料的硬度与目前所用的各种工具有得比,要做出这样细小的零件来实在是没那么容易。再看清图纸上标明的数量后,不由怪叫道:“师傅呀,你想累死我们铁工场的弟子么,恁般小的物事合起来要做出数万个,叫我们怎么做,要多久才能全部做完?死了,死了,这次我们铁工门的人是铁定被师傅你害死了!师傅,实话告诉你,没有合用的工具,我们是没法将这些物事做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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