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章

宋末商贾 二十六章

护卫队的一位哨长过来向林强云和陈君华施礼后,报告说:“局主、都统领,战场已经打扫完毕,俘获四十七名李蜂头手下的探子和弓箭兵;包括死于众位大侠之手的,共击毙贼人九十四名。据俘虏招供,他们此次共有二百一十多人潜入高邮城内,此刻在逃的还有六十余人,由二哨一、二小队和局主亲卫队全力追捕。二哨三、四小队与本哨四小队按都统领的命令,正在附近搜寻应小姐。”

“另外,丁大侠方面死二十六,除丁大侠和这位以外,人人带伤;前来援助的道长被弓箭射死三人,伤四人。我方阵亡一人,伤三人,护卫队的人全都是在为受伤的贼人救治时,被他们出其不意暗算伤亡的。”

哨长用嘴向应俊豪呶了一下,翻了翻白眼。看得出他对此人辱骂林强云的话记忆犹新,十分不满,说的话就不怎么客气。

林强云听得护卫队死了一个人,不禁大为心痛,这些护卫队是他的班底,费了多少银钱和时间才训练得稍有点样子,勉强能派上用场。战场上倒是没事,反而在战斗结束后,这么不明不白地被敌人的伤兵干掉一个,这是什么事呀。

优待俘虏争取人心,把敌军收为己用,做好思想工作让他们成为扩军补充兵员的主要来源,这是必定要进行的一项大计,但这一切都必须建立在保证自己人安全的基础上。林强云向这位哨长下令:“想不到在战斗中我们没有遭受损失,倒是战斗结束后出现了伤亡。传令,全镖局上下所有护卫队、水战队,今后凡是有受伤的敌人需要救治时,必须有自己人在旁严密监视,或者确认他们已经完全丧失了攻击能力并愿意投降。否则,为了确保我们自己人的安全,宁可将他们杀了也不准去救治他们。”

陈君华在林强云说完后,对哨长吩咐:“你们派出一个小队押送被俘的贼人到州衙,记得要向衙门的参军大人索取交割文书。其他没有任务的立即将贼人的兵器全部带上,回柯宅休息,等待下一步的命令。”

回到柯家已是午时末,柯茂拖着疲惫的步伐和花冲一起来见林强云,向他报告已经请花冲手下的闲人游手往城内外四出打探,一有消息就会马上来通报。

看到花冲欲言又止的样子,林强云问道:“花兄,你有什么事尽管说,就是讲错了也不要紧。”

花冲:“林局主,我听你们的人说,双木镖局很快要到山东两路去,不知对更北一点的地方有没有兴趣?”

林强云:“哦,更北面,花兄是指什么地方?”

花冲满脸希冀地看着林强云说:“是原金国的东京路、咸平路及上京路那一大片地方。”

“三路?那就有很大的一片土地了。原属金国?这么说来,现在已经不是金国的国土了,它们现在又是归属于哪里管?是不是现在就成了无主之地呢?”林强云一时没明白过来,低头猛想。

若是无主之地,正好去抢占到手,把它建成根据!这个想法太有吸引力,自己有十二万分的兴趣呐。林强云不禁急切地问道:“这三路是指什么地方,具体位置在哪里?”

柯茂接口道:“属下倒听贩布帛的人讲起过,略微知道一点,东京路紧靠高丽,咸平路在东京路之北,上京路又在咸平路更北面,听说那里好大一片,只是人丁少了些,来往的行商也不是很多。”

柯茂这一说,林强云知道是什么地方了,不就是曾经被日本鬼子占领过的东三省么,那可是个好地方啊,中国最大的工业基地就是在东三省,还有开发后可生产大批粮食的北大荒呢。

不由探过头去,对花冲说:“我知道是哪里了,快坐下仔细说说,若是我有兴趣的话,你有什么好的主意?”

花冲应了声“是”,挨到椅上坐了半个屁股,有点心怯地开口说:“我有个叔叔,六七年前曾在扬州甲杖库差遣,因犯了事被流配至利州东路兴元府(今陕西省汉中市),后又被金人掳去为奴。一年前曾托人带了银钱和信来说,他于今已经在‘东夏国’做了大官,过得也还如意。不过,他在信中说,如今那东夏国内,上至天王,下至文武官员、平民百姓都人心惶惶,生怕不知何时蒙古人又打来,被砍了头或是沦为牧奴。”

林强云越听兴趣越大,心道:“这什么‘东夏国’的人倒也知道大敌是蒙古人,若是宋朝的君臣也有他们一样的想法,能早早做好准备,恐怕也不至于那么快亡国,以至于我们汉人百姓做了上百年的四等奴隶。以前自己曾听人讲过,那元鞑子入主中国的时候,要十户人家共用一把菜刀,供养一个蒙古兵,还得称他们为‘掌上爷’。十家的大小女人都是这些受供鞑子的性奴,不但受供的鞑子可以任意淫辱,还时常邀约同伴一同宣淫,稍不如意便拔刀斩杀。”

暗自下决心,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一定要尽自己的最大努力来阻止蒙古人。

心里也拿不准那“东夏国”的人到底是不是和自己想的一样,有先见之明,不禁脱口问道:“这却是为何?”

花冲顿了一下,见林强云不但认真听了,还开口询问,脸上露出松了口气的样子,回答说:“这事的起因,是他们的天王,一个叫什么‘蒲鲜万奴’的女真人,原是金国的辽东宣抚使,于金国贞祐二年(公元1214年)立国,称为‘大真国’,改元天泰。次年蒙古兵攻下北京路的锦州,他们投降蒙古,蒙古兵一退就又叛蒙,改国号为东夏。”

林强云这才恍然,那些“东夏国”的上下人等哪里是有先见之明了,只不过是降了又叛,害怕蒙古人回头报复罢了。

听到“蒲鲜万奴”是女真人,不由奇怪地问:“女真人,金国就是女真人的呀,他已经做到辽东宣抚使这样的大官了,还叛金自立为王,不知是何缘故?”

花冲苦笑道:“我所知的情况就是这么多,五页信纸上写的都讲过了。”

看林强云没有说话的意思,花冲鼓起勇气说:“林局主,若是贵局有心将买卖做到那里去,花冲愿带手下的一干游手帮众,去咸平路走上一趟将消息探听清楚,以便让局主做个决断。”

目前中原的大势,林强云从各位认识的朝庭命官嘴里听过,有些初步的了解。他知道如今的金朝,除了紧靠南宋的这一线几路还在他们手上外,其他北方的大部分地区都已经落入蒙古军的控制之下,恐怕他们的时日无多了。金国一亡,紧接下来就是轮到南宋,为手下一众追随的人打算,也为自己的老命着想,他才会有占地自立,借以自保的想法,并积极准备实行。

南宋,说起来是自己的国家,要在这里占地就必然会与赵宋朝庭起冲突,也必将引发内战。自相残杀的内战一打起来,死的是我们自己中国人,等自己的内战打完,所有的战争物资和兵员都差不多也完蛋,反倒会让外敌拣个天大的便宜,这是林强云绝不愿看到的惨事。所以,他要将战火烧到淮河以北的金蒙占领区去,让自己的祖国亲人多一份安宁,多一段休养生息的时间。希望在经自己努力拖长而多出来的这段时间里,大宋能出个好点的皇帝,能出几个治国的能臣,看清整个大局,努力改变目前国家积贫积弱、武备不整的现状。

自己现在手头有了相当一部分钱,粮也在积极筹措囤积,最头痛的是缺兵少将。仅有连降兵在内的三几千人,虽然武器上占有火炮、火铳的优势,但毕竟数量太少,又没有什么战斗经验。而且护卫队全都是步兵和水军,除了在西溪镇新招降来的数百人马外,基本算得上是没有什么骑兵,一旦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山东、河北等地,最让他担心的是在还没有立住脚跟之前,就会被金、蒙两国发现,自己的这些人只怕被蒙古骑兵一个冲锋就会全部完蛋。

现在,花冲提出了一个令他想不到有利情况,再北面竟然还有一个叛出蒙古人掌握的“东夏国”。虽然这个什么“东夏国”自己从来没听过,记忆里也没从什么书本上看到过。但如果确实真的有这么一个国家的话,又如果自己在有能力的范围内,给他们一定的支持,不但可以拖蒙古人的后腿,还能利用贸易的手段向他们换取战马和其他的军用物资,对自己的‘占地自保’大计是太有帮助了。

因为这件事情实在重大,林强云考虑了很久,才对花冲说:“花兄,你这个提议真是太好、太及时了,我们现在正需要有北方地区的各种消息。比如,他们‘东夏国’那里最紧缺、最需要的是些什么货物,而最多又最便宜的又是什么东西。事关大局,我一下子还没有想好应该如何去做,也有必要与人商量后再做决定。这样吧,你的提议我接受了,什么时候让你去,采取什么样的形式、用什么方式方法来进行,待我考虑好了以后再和你商量。你看如何?”

花冲原先只不过想以此为借口,提出加入双木镖局的要求,谋取一份能保证收入的工作,使自己今后有相对稳定的生活来源。他万万没想到林强云会如此重视自己的提议,受重视的感觉让他显得无比兴奋,有点不好意思的问道:“林局主,在下想……在下想投入贵局成为一名镖师,不知……不知是否……”

林强云看他吞吞吐吐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可是因为有君蕙失踪的事情压住,硬是没法露出笑容来。他对不知所措的花冲说:“花兄,你是想到镖局呢,还是想到商行。虽然都是用‘双木’的招牌,但这两个却是完全不同的性质。镖局,是专为保镖而设的,你也看到了我们的护卫队,他们就是镖局里的人。不但平时要进行艰苦的训练、要打仗拼斗,有时会受伤,甚至会死人。比如今天,我们就有一名护卫队员被贼人杀了。”

“商行,则是以做买卖,行商贩运、坐贾销货为主,虽然每天做的都是相同而且枯燥的琐事,对客人要笑脸相迎笑脸相送,却不必担心受伤或战死的危险。但有一样,若是入了行后不认真学习,生意就做不好会没钱赚的。”

已经把事情给说清楚了,林强云让花冲自己选择:“你要想好,投到镖局,就要有打人和杀人,或者是被打、被杀的思想准备。若是要进商行做买卖,也必须学会忍气吞声、笑脸迎来送往的思想准备,俗话说和气生财吗。这些要你自己做出决定。”

花冲想起自己平日脾气不好,时常与人一言不合就打架争斗,要做到忍气吞声笑脸迎人那是万万做不来的,还是那些打打杀杀的事合着自己的性子,当下即下了决心说:“我还是到镖局去好了,做买卖笑脸迎人的事实实是不合在下的脾性,没的到了局主的商行里后,日日和人争闹,生意做不成还惹来一肚子闲气。”

林强云从挎包内掏出一叠纸钞递给花冲,吩咐他说:“花兄,这些钱你先拿去安置那几个昨夜死了的兄弟,将他们好好地葬了。过得几天我叔来了后,会给他们的家人一笔安家的银钱,若是他们家人愿意到商行里来做事的,也会让他们做些能做的事,将来也好养家活口。”

花冲接过纸钞,想了想说:“林局主,既然在下已经决定投入‘双木镖局’也便是你的属下,请局主以后不必再对小人客气,直接叫花冲便是。另外,据在下所知,高邮城内外有不少江湖人,他们都是冲着李蜂头高额擒杀刺客的赏金而来。局主心急救人,何不也用这一招,悬出比李蜂头更高的赏金,让这些江湖人成为我们搜寻救人的助力呢。”

柯茂击节赞道:“好一招驱虎吞狼之计,好一个变敌为友的良谋!少主,此策应立即施行,并请朋友向各地传出这个悬赏的信息。若应姑娘是被人救走的,则可以使救她的人知道我们急着找回应姑娘,请他尽快将应姑娘送回。若应姑娘是让人掳去,也可使此人陷于四面楚歌的境地,令其有所顾虑,不敢对应姑娘伤害。此举对我们来说不但少了敌人,反而多出无数的帮手。”

林强云断然说道:“此事请柯老去办,要我们所有的人向外传话,能够完好无损送回君蕙的,无论他是谁,无论他曾经做过什么事,都既往不咎,可以领取二十千缗赏金。”

“二十千缗?”柯茂听得一惊,怀疑自己的耳朵毛病听错了,向林强云追问一句:“局主是说二十千缗,不是二十千贯?”

“对,二十千缗,绝对不是二十千贯。这点万万不可搞错。”林强云肯定地说。

花冲更是惊得张大了嘴合不上,好一会才能出声:“天,二十千缗,就是十二万一千二百多贯,够一个五口之家吃上好几辈子的了。”

绍定二年十一月二十六这天上午,高邮城内的西南角,发生了一点小小的骚乱。不过这点小小的骚乱,对城内的百姓和逃入城中避祸的富民们来说,根本引不起他们的注意。城里人所考虑的,还是怎么样找到更多的食物填饱肚子。富民们则在想,李蜂头之乱平息后,如何想个主意从客户(佃农)身上多刮出些油水,以弥补因逃难所受到的损失。

但随后入耳的一些消息,就让这些人不安起来,使他们不得不分心留意最近城中的情势,以便因应保护自己。

据知悉内情的人说,有一批李铁枪的高手探子,潜入城内意图作乱,以配合贼兵准备攻城劫取粮饷,但却被刚好路过本城到天长县的“双木镖局”的镖师们撞破了他们的好事,数百探子几乎全部落网,只逃掉几个腿快的机灵鬼。

果然,高邮城从午后开始,郡守叶大人就发出全城戒严令,严密盘查出城的每一个人,不论男女老少,都要由门丁和穿着白战袍的武士仔细查看,确认不是李蜂头的探子后方许从只打开一条缝的城门中挤出城外。没有任何人可以例外,就连衙门里的司理参军大人到南门外的兵营公干,也得好一会才能出城。

南北两个水门查得更严,凡急着通过的大小船只,不论是细民所有还是官府的漕船,人货都必须先搬清上岸,由白袍武士查过之后再搬上船放行。

不过,这次大小船家都觉得奇怪,虽然盘查让人觉得麻烦不便,但武士们的态度却是出奇地好,不但对人和颜悦色,放行前还会付给卸货装船的工钱。

这天,淮南东路以高邮城为中心,不断有骑着快马,或一出城门就放开脚程急赶的人向各地奔出。双木商行悬赏二十千缗寻人的信息,也随着这些人向四面八方传出。

这个消息如同盛夏晴天爆发的惊雷,震得人们目瞪口呆,许久还不过神。一时间,淮南东路再次掀起一股寻人领赏的热潮,得到消息的江湖朋友纷纷向高邮急赶。本就到高邮想发财的那些贪心鬼,一改过去找应家麻烦,想掳人交给李蜂头领赏的初衷,反过来千方百计向应家的人套交情,以便得到一些有用的内部消息。

有人说得很明白,掳人交给李蜂头是为了领取他的赏钱发财。救人交给‘双木商行’同样是领取赏钱发财,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既然都有赏钱可领,那就必须选取一个本小利大的来做。救人的风险小,只须想办法查出人在何处,接出来送到柯老板的布帛铺就行了。要掳的人是敢去数万大军中行刺蜂头的高手刺客,弄不好连命也会丢掉,成本太高,还是救人领赏更合算。更何况,二十千缗的赏金高得令人咋舌,换成金子是三千多两,将近一百九十斤,佛祖也有可能动心呢,别说我们这些要吃饭饱肚的凡人了。

这个消息,无形中从根上消除了应家众人所面临的危险局面,得以安安生生的全力投入搜找营救应君蕙的行动中。

孟珙,字璞玉,原籍绛州(今山西新绛)。曾祖孟安是岳飞部将,祖父孟林也是岳飞部属,随军至随州,定居于枣阳(今皆属湖北)。父孟宗政,字德夫,开禧二年宋军北伐之时,率领义士进行游击战以抗金兵,被任为枣阳县令,后升京西路钤辖军职,驻守襄阳。嘉定十年(1217年)四月,金军南攻襄阳,围枣阳,孟宗政与扈再兴、陈祥等率军出击,连败金军,又驰援枣阳,枣阳解围,遂兼权枣阳军(县升军)使。嘉定十一年二月,金军主将完颜赛不率军数万攻枣阳,枣阳军使孟宗政在援军扈再兴、刘世兴的协同下,抗击达三月之久,金军不支退兵。嘉定十二年二月,金军再次攻枣阳,在孟宗政多方抗击后,金军溃退。孟宗政又奉命出击金境内的湖阳县城(今河南唐河南湖阳镇),“一鼓而拔,燔烧积聚,夷荡营寨,俘掠以归,金人自是不敢窥襄、汉、枣阳”。后任荆鄂都统制仍兼知枣阳军,积官至右武大夫、和州防御使、左武卫将军。嘉定十六年(1223年),病死于枣阳任上。后赠太师、永国公,谥忠毅。

枣阳,自秦设县以来,已有一千多年历史。这里人杰地灵,是东汉开国皇帝刘秀的故里,素有“古帝乡”之誉。被汉代张衡誉为是“龙飞白水,松子神陂”的宝地。

35岁的孟珙正当年富力强,身高七尺余,圆脸细眉,长着三寸余长的山羊胡子。上戴双卷脚幞头,一身博袍,脚下穿蓝色的木底文士履,左边的皮腰带上挂了把狭刃单刀。光从外表上看,若不是身上有这把刀的话,整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即使是挂着那把刀,任谁也看不出他竟然是个掌领五万大军的一员大将。

这天是绍定二年十一月初九,早上还是多云的天,现在转变成阴天了。孟珙默默地站在河堤上,看着脚下向西南滚滚而去的河水,和远处数艘小艇在十多二十丈宽的河上行走。

船上的渔夫们正甩出鱼网,趁天冷农闲,河枯水少时多打些鱼,制成鱼干后既可做菜又能当粮。

“粮食还是不敷应用啊。”孟珙心里感叹:“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这里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原住户十不存一,少丁太少了。”

枣阳以西的那一片十多万亩的田地是不要自己去操心的,手下军队和民户们经过数年的重新开垦,已经有大半能种出粮食,今年就收获了近二十万石。而靠南的这一片今年才开垦的数万亩水田,明年就能有收成。看来,要开垦这一大片数十万亩的无主荒地,人口还是太少了些,应该令人多招引各处的流民到这里定居屯垦,才能实现自己“屯兵以护民,垦田以养兵”的策略。

孟珙今天处理完一些要紧的公务后,放下了手头的其他琐事,于巳时初就来到这里。他嘴上虽然没说,但跟着他的亲兵护卫们也从他紧锁眉头的脸上看出,定然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困扰这位年轻的方面大将。已经呆了近一个时辰,他还一点没有回去的意思。

他扫视了两岸大部分已经转枯的黄色野草,心中很是感激林岜。这位父辈的老人是父亲的至交好友,虽然只比自己大了十多岁,一直以来都很关照自己。到汀州任所后,知道自己这里正屯兵垦田,发愁种子不足,立即自筹银钱收购了数百石占城稻种,派人送到这里来。使自己在这里屯垦的“忠顺军”得以大面积推广占城稻的种植,使自己辖下的田地大部分能一年两熟。只要再有一两年的时间,在自己的辖区内,不要说是现在的区区三万余“忠顺军”和本部二万大军,就是再加五万大军也不愁无粮,不虞缺马。

可是,难啊!造成目前这样的有利局势,花费了自己和部下们的多少精力,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家产。

朝庭下拨的钱款仅够二万大军的粮饷,要维持目前现有的局面已经实在没有办法了。更不用说再招收流民垦荒屯田了,光是安置新来流民的住宿、种子、农具就是一笔吓死人的开支。

数日前,林岜又托人带来了一封信,信中除了一般性的问候之外,特别提到汀州近来出了一位姓林的少年英雄,也可以说是位奇人。他已经认下这位年轻人为族侄,此人不但以一人之力击杀一头三百多斤的老虎,还能大批量打制出极好的刀具,他开设“双木刀铺”所卖的“刀具坚实锋锐异常,坚实者断金截铁,锋锐者吹毛断发”。不仅如此,这位奇人还会制造一种兵器“名曰‘火铳’,精巧绝伦,铳内装以火药子弹,可远击数百步”,三百多斤重的“巨虎中一发而毙”。

随信还带来两把菜刀,经将作监兵器坊的老匠人检验后,确认这两把菜刀俱为上上的品质,所用的钢质极佳,枣阳兵器坊内绝对无人可以成批量的打制出来。并且老铁匠一口咬定,这两把菜刀除了刀刃部分以外,刀身的其他部位都是普通熟铁,完全弄不明白是如何打制出来的。以至于老铁匠当时就请求孟珙,一定要他为其引见打制这两把刀的“老师傅”,并请孟珙说合,要拜此人为师,学会这种刀的打制方法。被孟珙婉言拒绝后(实在是孟珙自己都没有见过这位铁匠师傅,怎么能为老铁匠去说合呢?何况林岜的信中说的,打制这两把刀的师傅只是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并不是什么老师傅),老铁匠还是不死心,一直千方百计地打听这两把菜刀是何人打制出来的。

这信中所说的事情若是真的,那可是了不起的大事。别的孟珙可能不懂,但刀具么,他是知道的。父亲在世时就极为重视兵器制造,现在枣阳城内还有兵器制造作坊,数十名铁匠日夜赶制刀枪箭矢等兵器。

据孟珙这两天了解,作坊中打制出来似这样的好兵器不是没有,只是数量少得可怜,一千把刀中最多也就能选出三两把,有时甚至于数千把刀中还选不出一把来。

孟珙心中暗想,既然此人把普通的菜刀都能打制得如此出色,那打制兵器的话说不定品质就会打制得更好。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和这位姓林的年轻人见上一面,千方百计想办法将此人招揽过来。有此人在,就能把麾下的三万忠顺军和二万大军全部兵器换成这种极品兵器,定能训练成百战雄师。

想是这样想,孟珙不敢保证能把这样的人材招到门下,谁叫自己位低权弱呢。据说,凡是江湖上有特技异能之士,都具与常人不同的怪脾气。不知道这位能制出上好刀具的巧匠属不属于这一类人,会不会真的具有异于常人的怪脾气。

自嘉定十年(1217年)起,孟珙从父孟宗政抗金,以功入官。嘉定十四年(1221年),任光化县(今老河口)尉。宝庆元年(1225年),升任峡州(今宜昌)兵马监押兼在城巡检。宝庆三年(1227年),改任京西第五副将、权神劲军统制,回到枣阳任职。孟宗政在世时,招收金朝境内的唐(今河南唐河)、邓(今属河南)、蔡(今汝南)三州壮士2万多人,编为“忠顺军”。孟宗政死后由江海统辖,军中情绪不安定,此时改由孟珙权管忠顺军。孟珙将忠顺军分为三军,军情遂平定。

去年(绍定元年,1228年),又于枣阳城西创修平虏堰,溉田近10万亩,由忠顺军与民户分屯;同时命忠顺军每家养马,官供刍粟,于是粮丰马增。今年,孟珙升任京西第五正将、枣阳军驻扎,总辖本军和屯驻忠顺三军。最近升京西路兵马都监,又升兵马钤辖。

在孟珙的身后,两个贴身侍卫离他五六尺远巡视着四周,再外面的十二、三丈,二十余名亲兵牵着马,背向孟珙组成一道弧形的警戒线。

自今年八月窝阔台继承蒙古汗位后,不但开始了全力灭金的军事行动,还派出大批死士对南宋各路能征善战的将领进行暗杀,为亡金后的侵宋灭宋做准备。而金朝为了再次向南争取一块生存空间,也不约而同的采取了派出刺客死士,进行暗杀宋朝将领的行动。

从孟珙所进行过不多的几次防御、运动战中的骄人战绩来看,金、蒙两国主持刺杀的首脑们都认定,他们南下的最大阻力,就是这位领兵不过五万,南宋朝庭中新崛起的京西路兵马钤辖——孟珙。

今年八月开始,就不断地有刺客对孟珙行刺。开始时不过是三五个,七八个刺客,最多时也不过十多二十余个。可上月初七,金、蒙两国的刺客竟然在同一天的半夜同时行动。近二百名刺客分别从钤辖府前门、后院攻入,直接强攻到孟珙的卧房外。若不是当天江海来枣阳商议屯垦之事,是夜住在钤辖府中,江海带来的百余名护卫亲兵和孟珙府中一百多名护卫拼死防护,几乎让刺客们得手。在孟珙和江海两人的亲兵只余十多人的紧急关头,守城官宣平带军过来,先用一轮箭雨将刺客射杀大半,才将刺客几乎斩杀殆尽。二百多人的刺客,当时留下四个重伤的活口,只逃走了不到十人。

此役孟珙的一百四十五名亲兵,当时阵亡的一百零一人,只有四十四人创伤累累地活着,有四十一人在数日后因伤重不治陆续亡故,最后只有三人生还。孟珙的亲卫队完全被金、蒙两国的刺客歼灭。

而江海带来的一百二十名江家子弟兵,包括江海的三个儿子,十一个侄儿在内,战死一百一十人。

是役,忠顺军中的江家子弟死掉六成以上,元气大伤,江海伤心得大病经月。其妻痛失全部三个儿子,一病不起,拖了两个多月后跟三个儿子一起去了。

自那次以后,部将们再也不敢掉以轻心,各派所部中武功最好的手下,重新组成一支一百二十人的亲兵队,日夜轮班保护孟珙。

江湖上的武林高手,先是由江淮大侠丁家良派人传送侠义柬,而后又从各种渠道得到有关的消息,纷纷来到枣阳,或是以朋友的身份住在孟珙府中,或是散住到城内外的民居村屋内,有志一同参与保护这位南宋后起的年轻领兵大将。

另有些年轻的,干脆参加了新组建的亲卫队,日夜不离贴身跟在孟珙身边。

还有一些地位、武功两者俱高的,则四下盘查、截杀金、蒙两国高手刺客,试图尽可能拒敌于枣阳境外。

孟珙的生死,牵动金、蒙、宋有关人士的心,一场围绕着孟珙生死的激烈刺杀与反刺杀拼斗,从此开始。这场拼斗断断续续一直在进行,金亡后蒙古人因有了宋军瑞平入洛的借口,下决心灭宋,继续派出高手一直对孟珙行刺,直至蒙古主持此事的人被林强云派出的高手探子诛杀后方止住。

这期间近三百多位大宋武林高手,为了保住孟珙这位南宋的一代抗金、抗蒙名将,联合已灭亡的西夏残余,无怨无悔地在中华大地上追逐拼杀,献出自己的宝贵生命。

此刻,孟珙面前的这条河叫沙河,流过五十多里,到璩湾后就汇至滚河。滚河由璩湾转而向西,奔流百余里入汉江。

综合这段时间以来自己所得到的消息,孟珙觉得朝庭联蒙灭金的方略国策已定,再也没有改变回旋的余地了。他就不明白,为什么这些朝中的大臣们,平时说起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策略来都是一大套一大套的,可一旦真正要做出决策时,就会进入没完没了的争斗吵闹之中。

从所得知的情况来看,这些文官大臣们并不是为要不要联蒙争吵,而是为了在联蒙灭金的战争行动中,如何为自己个人和本派系争得最大的利益争执不下。满朝文武大臣中就没有一个大臣能看出,本朝与金朝的国力、军力都是半斤八两,谁也奈何不了谁。一旦金朝灭亡了,面对比金国强大得多的蒙古骑兵,大宋朝庭是否还能有自保之力?

以孟珙自己来说,他也是对金国之入骨的,有机会将其灭掉,内心里十分赞同。但却对灭金以后,如何面对蒙古的情势十分担心。

孟珙非常清楚,面对蒙古骑兵来去如风的快速机动作战能力,及其以战养战的战略战术,自己还真是没有丝毫必胜的把握。一想到蒙古兵的以战养战,心中不禁深深为大宋的细民百姓们担忧。

据探子回报,蒙古兵所经之处,烧毁房屋残踏庄稼,稍有抵抗便下手屠城灭村。蒙古兵所过之处一片焦土,千里无人。蒙古兵每到一处,掳去男妇幼童各色人等分给众兵为奴,掠夺牲畜粮食为军粮。更有甚者,凡攻城时必驱使当地所掳去的老少青壮年男女当先,树云梯抢登城墙,让守城者自己残杀邻里乡亲为乐。守城的军民若是狠不下心来,稍有疏忽把手无寸铁的百姓放入,乔装混在人丛中的蒙古军随即跟着冲杀而入,其歹毒之处比之金兵实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然还没有想好如何对付蒙古骑兵的战法,但遇上蒙古兵时有一条是肯定的,在兵力不超过其一倍以上的情况下,绝不要与蒙古骑兵在空旷之处进行野战。

可又有什么办法对付蒙古骑兵呢?

想起祖父孟林在自己小时候讲过,自己的曾祖父孟安曾经是抗金名将岳飞的部将,祖父本人也跟着曾祖在岳家军中效力。那时就屡屡大破金军的重甲骑兵“铁浮图”和轻骑兵“拐子马”,岳家军勇士用麻扎刀和大斧近战斩断马足而胜。

也许可以借鉴破拐子马的战法。可惜自己听到这些的时候年纪实在太小,完全是当作故事听着玩的,完全没有注意其中的细节。而且,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长大以后也会遇到相同的情况。现在想再详细了解为时已经晚,老一辈的人都不在了,连个请教的人也没有。但回忆起祖父讲述时的一点情节,并多方求证后了解到,当时的金兵的骑兵只是占其总兵力的一部分,只要破了它的骑兵,剩下的步军就可以比较轻松地对付。

然而蒙古军就不同了,他们全部是骑兵,据探子报回来的情况所知,每个蒙古骑兵都备有三、四匹马,最少的也是一人二马,其攻击时的冲击力和作战中的机动能力可想而知。

至于林岜信中所说的“火铳”,孟珙到是并不在意。不就是“突火枪”么,可能样子会有些不同。但想想突火枪也就清楚了,现在所有的突火枪用来守城是好的,但每次用完就得丢了,要再用时还得重做一支。什么可以“远击数百步”,定然是夸大不实之词,林岜是个不知兵之人,肯定弄不清楚而受骗了。什么“火铳”、突火枪之类的,还不如刀枪弓箭来得方便、快捷,又耐用。

孟珙边想着边沿河岸向上游缓步而行,周围的护卫亲兵与他保持着距离,以他为中心缓缓地移动着。

已经离开小码头一里多地了,这里的河堤距对面堤岸相隔五十丈上下,河堤下到水边的十多丈是一片沙滩。下游方向不远处一艘小艇载着三个人靠着河堤朝上游缓慢地行进,一个手控双桨的年轻汉子口中“依依呀呀”地轻声唱着小调,能很清晰听到他用嘶哑的本地声腔,怪声怪气又滑稽地唱出一首讽刺时弊的歌儿。坐在小艇上一个老头和一位中年大嫂,并不注意那年轻汉子唱些什么,隐约能听到他们大声谈说今年稻谷收成后还能有多少剩余,出粜换些银钱该给三儿订下一门亲事,若有多些则要给家人扯数丈布做一身衣服洗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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