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六灵上人神态恭敬地陪着贵人专入庙中,一路胡思乱想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让其他的几位老庙祝看得皱眉不止。

由六灵上人他们几个位高的道士相陪,带了一大群兵将走入庙中的贵人,竟是这次起兵反宋的贼首李蜂头。

昨天在城南的接连失利,让李蜂头觉得极为窝心,昨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一夜都没睡着,今天起来后精神显得很不好。倒不是李蜂头心肠软了,为昨天死去几千军兵心痛。

而是他被傍晚那一阵冲着自己来,劈头盖脸落到前后左右的霹雳天雷给吓住了。这种明显是从十多艘小船上发来的雷霆可真够厉害的,那股刺鼻的怪样味道,呛得人连气也喘不过;那种震耳欲聋的猛烈声音,直到今天还让他觉得耳内“嗡嗡”直响;那种血与肉、断体残肢和各色物事横飞乱溅的惨烈景象,至今还在眼前不住晃来晃去。

那些霹雳天雷若是击到自己的身上,任你是统领数十万大军的元帅,还是据地数十州的一方霸主,同样是个身裂骨碎的下场。一想到这些,李蜂头身体一抖,高挺的身子朝下一缩,似是准备躲避什么。昨天傍晚要不是刚从牢里放出,被召到军前效用的李英拼死护着他逃命,说不定他这位大帅在昨天就会去与阎王爷攀亲了。

李英和另一个叫李平的两个人,原先都是金国的山东胥吏,他们自李蜂头聚众起兵为母兄报仇、抗蒙自保时起,就觉得需要改变一下自己的人生。追随这位大帅的身后竭力辅佐。二十多年来出了不少主意。并写了不少文字,被李蜂头视为心腹。

不过,李英地运气不如李平,绍定元年李蜂头回军楚州时。怪他与杀死儿子和小妾地王义深同谋,将其投入楚州大牢中关了三年,直到最近方由李平向杨妙真说情放出,发配到李蜂头身边听用。

今天一早。李英看到大帅精神萎靡,突然想到左近有一座极灵验的茅司徒庙,便劝说李蜂头到这个庙中进香,求取神灵指示今后的休咎。

李蜂头兴冲冲地带人来到茅司徒庙,在六灵上人引领下,依道门规矩行乖咖仪,焚香祝告。没想到等了老半天,坐于神位上的那位司徒老爷却是毫无反应。别说是显现出一星半点地神迹了,连微风也没见吹过一丝。

六灵上人直到李蜂头脸色变得难看。其他的庙祝扯其衣袖提醒时,才回过神向四周打量。他发现好几个另安排有专职司务的年轻道士,还被李蜂头的亲兵们堵在大殿外头不得进来。这才想起,刚才因为听说李蜂头要来进香,慌忙中忘了交代下去,叫小道士们将一体事务准备好后,先一步进入地下地密室。等到李蜂头来了后。这几个要做鬼作怪的小道士,却再没法像以前愚弄那些村夫农妇般,可以在别人到大殿之后才从容下去密室弄鬼了。

密室的入口有两个,一是庙里上下都知道的,在神像的背后,要进入大殿才能下去。除了大殿之外,另外还有一处密门可以由主持居室下去密室。不过,照惯例那个密门是只有主持自己和两个高位道士才能行走的,别人不能走,知道的人也没几个。六灵上人自己也不清楚,有否告诉过这几个道士,或者有机灵点的曾发现过这个秘密,会从哪儿去地室,解开今天地困境。

李蜂头开始还静静地跪了有一剂时辰,然后不耐地抬起头四处张望,没看到传说中的异像出现,沉下脸对六灵上人发问:“怎么回事,为何一点动静也没有?”

“这个……这个……”六灵上人张口结舌地不知如何回答才好,战战兢兢伏下身,吞吞吐吐地回道:“怕是司徒大……神……神没在此地,不……不能即时显灵罢……请大帅再稍等片剂,说不定大神马上就会回来。”

六灵上人一边说话,一边拼命向被挡在殿外地几个小道士打眼色,要他们赶快想办法进入地下的密室。

很可惜,没人能领会主持庙祝眼色的意思,只是对他使出的眼色干瞪眼,现出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

几个小道士又何尝不急呀,只是身侧有贼兵用明晃晃的刀剑押着,稍有移动就遭人喝骂。他们实在是没法避开这些尽责尽职的贼兵,连想偷偷溜到一旁走掉也不可得,又如何能躲过别人地视线进入戒备更加严密的大殿,绕到神像后进入密室呢。

李蜂头耐着性子再等了一剂,心里却是越来越烦躁,近年来何曾有人敢让他这个统兵数十万的大帅这样干等,到哪里不是好菜、醇酒、美人?

想到醇酒美人,李蜂头没法再等了,阴阴地笑了声,偏头对高高在上的神像咬牙道:“好妖神,敢是成心戏弄本帅……”

六灵上人慌忙上前一步,躬身细语道:“大帅不可亵渎了神灵……”

李蜂头闻言大怒,猛地转身抄起铁枪,戟指上面的神像喝道:“亵渎神灵?胡说,本帅到此进香,是给这厮天大的面子,他竟然敢私自外出对本帅不予理会。难道你这姓茅的老儿做了个小小的司徒,成了神后也来欺侮本帅不成?”

李蜂头一脸不忿地转向几个老道,骂道:“牛鼻子们,若是还没神迹出现,本帅管教你这小小庙堂化成一片灰烬。”

李英一见事情不妙,忙上前扯了李蜂头一下,附耳小声嘀咕:“大帅不可毁庙,若要出气,将这茅司徒骂上几句也就罢了。想来定是大帅威仪所致,他这个小小的神祗不敢与大帅朝面吧。”

李蜂头被李英这样一说,觉得这话十分有理,一定是茅司徒这个小神不敢与未来的真命天子相会。一时间火气稍敛。

但此行的目地没达到。这口气是无论如何要出地,当下再不多话,纵身跃起挥动铁枪朝那座上的神像猛击过去。

只听得“哗啦”一声大响,比常人高大了一倍的茅司徒神像托着物事的左臂。被李蜂头一枪下去击得粉碎,露出几根竹骨。

在神像被铁枪击中地同时,李蜂头看到这上了油漆的泥胎眼里射出两道光芒,这两道眼光直照到自己的脸上。亮晃得花了眼一时看不到身外之物;而且,在眼花的前一刹那间,他似乎还看到泥胎地头上流出了好些汗水。李蜂头闭眼躲避强光,心里暗暗叫苦:“这回怕是真个得罪这个小毛神了……”

李蜂头睁开眼时,人落于神案上,已经能看到物事了,他注目认真一看,泥胎头上确是有水流下。但又似乎不像汗水,流出的其实更像是这个泥胎的眼泪。李蜂头一怔神间。抬头再仔细看去时,泥胎脸上那些不知是汗珠还是泪水的物事,被飞扬而起的泥尘盖上了一层灰土,让他能更清晰地看得分明,依痕迹判断,这些水珠确确实实是从泥胎的眼眶往下流出的眼泪。

“天,果然有些奇怪。不可再损毁这里的物事了。”李蜂头心中大为吃惊,慌得没敢再细看究竟,一转身跳下地,急声向手下大喝道:“取五十千铁钱与此地地庙祝,我们回去。”

李蜂头的话声才落,“刷啦、刷啦”地细微声,时断时续地从四面八方传来,挂在殿内各处的帷幕无风自动,茅司徒神像前的神案也开始发出杂乱的怪声,并抖动起来。

“天啊,受伤的神祗发怒了!”明知地下密室里没人操控机关的六灵上人和几位老道惊叫出声,招呼李蜂头:“大帅还是快些离此回去吧,万一出了什么事的话,小道们可是担当不起呀。”

李蜂头此时既是见着,也听到了异像,心里更是懊恼,情知此行不但没得到神祐,可能还会生出祸事来。回平山堂地一路上,他便有些晃晃忽忽,总有一种不妥的感觉,到了彩帛搭起的帅帐坐下后,心神更是不济,挥手让手下全都退出。

迷糊间,彩帐门向两边掀开,一个高有丈二,面目模糊的金甲人,左手裹了伤巾,大步走至案前,右手指向额头厉声责问:“李全,你好不晓事,何以出口伤人,又毁我金身。好,好,好。你且记着,今日伤我,他日死时变如我也。”

李蜂头与金甲人怒目相对,抡动铁枪抢前相博,喝道:“放你直娘贼的狗臭屁,本帅今日叫你这贼囚先死于铁枪之下。”

金甲人哈哈大笑,右手取出一个铜锤,朝左手上的一支凿子击下,一道闪电由凿尖射出直击到铁枪上,铁枪在这瞬间也被闪电击中化为黄白色的烟,轻风一吹便飞散开去。左手酸麻不能抬动,那金甲人又要再次以锤击凿。李蜂头吓得魂飞天外,再被闪电击中怕是连命也没了,当下转身掉头就跑,金甲人则在后面大声喝叫狂追。

不知跑了多久,李蜂头自觉脚下越来越是不济,后面的喝骂声也渐渐到了身后,眼看那金甲人的闪电就要及体了。偏偏在这要命的时剂,李蜂头的脚下一沉,低头看去时,只见自己双脚步踩在一片泥沼地上,数道闪电齐齐击中左臂。

李蜂头大叫一声跳起身睁眼看时,这才发现自己伏在帅案上睡着,枕在头下的左手臂却是又酸又麻地难受,肘关节处的麻筋也痛得他冒出丝丝冷汗。

“惨了,那金甲人一定是茅司徒的化身,托梦来向本帅报断臂之仇……”李蜂头又惊又怒地暗自骂道:“茅老儿,你且等着,待本帅取下扬州后再来和你这小毛神算账。”

在李蜂头去茅司徒庙的同时,派去扬州大城南面那个锐角地块上收尸的一队贼兵里,有三十个穿着蒙古袍服的人夹杂在其中。一个为首的中年男子在其他二十多人的护卫下,在整个三角地面上东走走、西看看,不时还用别人听不懂的话语和身边的交谈。

“普扎尔,你对昨天这里发生的事怎么看。”中年男子目注连着的几个土坑,走近前蹲身用手去量每个坑地深浅和大小,嘴里发出地问话声让离得稍远些的人就听不清楚。

“长上明鉴。这太可怕了。难道说加了道法的雷火箭真有这样厉害么?我刚才粗粗的算了一下。光是这一块地方死掉地人就有差不多三千多近四千人呐。”普扎尔是个满面虬须的粗壮汉子,脸上皮肤极为粗糙,布满了一脸的皱纹和风霜之色,让人看不出他的年纪到底是三十呢还是已经五十岁了。但这种又黑又粗地脸。却能让有经验的人看出此人是久处于塞外苦寒之地生活的人。而且,此人的相貌也绝非汉人,肯定是塞外的蒙古人或是契丹人,再有就是金国未开化女真人。

这位长上是个北方的汉人。姓宋,名焕通,早年是金国北京路义州(今辽宁义县)人李守忠的部下。正大四年,也即是大宋宝庆三年(1227年)李守忠奉蒙古人之命,于率军救援洪洞之时被金军俘获,押送到汴梁处死。此后宋焕通便归属到中都的蒙古人麾下,这次也是奉了蒙古人之命到李蜂头军中作为宣差,其任务有三。主要是监视、劝说李蜂头不得叛蒙,并借此探清赵宋朝地动静。再就是受四路工匠都总管侯瀚请托一一也可以说是命令。要他将李蜂头与宋军作战时双方所用的兵器情况,探查清楚后向其报告,而那位普扎尔就是候瀚派来地一个百夫长。

宋宣差沉吟了一会,断然道:“普扎尔,这事十分紧要,你须得立即派人回去,将这里的情况向候总管和斡陈那颜元帅禀报。不得有误。”

这一天,李蜂头派往西面去拦阻淮西军的田四,也在一大早得到了瓜洲湾、扬子桥昨日被宋军占领的消息。暗自思量了一番,与几个亲信权衡了利害后,觉得自己这一万多军兵绝对不是宋军的对手,急匆匆地率军从七里沟往扬州方向撤回。

田四的贼兵大队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一队穿着宋朝服饰,数约两百余人的小部队悄悄进占了七里沟。这支小部队人数虽是不多,但行动可不慢,不消两刻时辰便成功地封锁了七里沟内外。这个原有八十余户人家地村子,由于田四所部军兵在此地驻扎了二十多天,所剩的人已经没几个了,这伙人很容易就控制住大局,并在一户姓巩富民被抢劫一空的大院里安顿下主要人员,设立了临时指挥部。

午时正,巩家正厅里有十一个人围住一张方桌进食,主位一个黑脸上长满小疙瘩的红须大汉端起碗,左手分开胡须,将大半碗酒倒入嘴里,叹道:“辛苦奔劳了整整三年半的时间,本王还是一事无成,眼看复国之事遥遥无期,我李昕怎么对得起夏国李氏一族的列祖列宗呐……”

这位自称本王的李昕是李睍的堂弟,四十多岁的样子,身体极为壮实。李睍于宝庆二年登上西夏王位后,对自己的这位堂弟封了个西平郡王,专管派出各路细作探察金、蒙、宋等国的动静。到了宝庆三年,那西夏王李瞩于六月正式向蒙古投降。但李睍又于献上降表给蒙古的同时,下了一道密旨给李昕,要他收集西夏残部,积蓄力量等待自己的命令伺机复国。

可惜,那李睍当时并不知道成吉思汗已经于七月初就死于六盘山,在到灵州去朝见铁木真时,被蒙古元帅脱栾扯儿必杀掉了,并还杀了李睍带去的全体族人。此后,西夏的细民百姓,特别是党项族人,也被蒙古兵大杀特杀,几乎人种灭绝。

西夏国从国王到百姓得到如此的结局,真是够惨的了。这个国家自雍熙二年(985年)李继迁袭取银州叛宋自立以来,到宝庆三年已有二百四十三年的历史。倘若从中和三年(883年)拓跋赤辞受唐僖宗的任命,充当定难军节度使时算起,它的历史就是三百四十五年。倘若只从“赵”元昊(李元昊)称帝的景佑五年,或者说宝元元年(1083年)算起,它立国也有一百九十年之久。

收掉吃剩的饭菜后,随侍的人为他们倒上滚水,众人正襟危坐没开声,只是静静地看着李昕。

想到祖上的往事,李昕垂下头,悄悄擦去流出的眼泪:“想当年。我开国大帝景宗(李元昊)四方征讨。极盛时土地占有二十二州,子孙,没能守成,到如今落得国破族灭之境。”

“王爷不必伤心,现今还不是心痛地时节。”一位五十余岁地文士捋动项下的羊须。慢声细语地凑近李昕劝慰道:“大王子不是传来口信说过,扎古、阿西和雅莫鲁三人已经投入了双木商行,现时为临安林家大宅的护院都头么,或许我们可通过他们为引。与林飞川接洽商谈,购取‘轰天雷’、‘雷火箭’等兵器。”

李昕到底是个心有大志,要做大事的人,听了文士地一番话后,情绪很快平静下来,抬起头沉声道:“各位,你们都是我党项族中仅余的有志之士,今天正好十四路的首领有一半的人到此聚会。请大家先说说各路招集人马地情况。”

坐于文士边上的一个大汉先站起向李昕拱和施礼:“禀报殿下。臣嘉宁军使司总管,现已招到了七百余勇壮族人。由属下的副手率其至大沙堆西北的沙漠边缘集训待机。由于各事都还须准备,臣下也不敢增加人。若是殿下起事,还可立时募集到五千左右其他各族敢死的勇士。只是,我们除了人手不足外,兵器也是极少,仅有不到三百把的刀枪。此外,我们既无弓箭。也没几匹战马,就以我们那里来说,食物也是缺得很。属下想,如果再不增加兵器和粮食,起事时光凭这数千赤手空拳,且训练不足的乌合之众,怕是很难在短时间内夺取宥州……”

听完全部人所说的情况后,李昕与文士对望了一眼,脸上都露出失落地颜色。好一会后,李昕才向文士问道:“曹军师,依你之见,我们接下来要如何进行?”

文士曹军师也是党项族人,原名拓跋辛勒,自西夏灭国后学着汉人的样取曹为姓,以求在蒙古兵地刀下自保免死。此时站起身环视了一遍,缓缓向众人说道:“以现今的情势来说,我们所能招集的人马确实不多,这七路总共才有不到三千。按此看来,其他七路的情形应该相差也是不大,合起来不会超过七千人。但这七千人马却是我们的精锐,一旦起事复国,他们将会是我军中的各级将官、兵头。”

一人插口道:“军师,蒙古人可是歹毒得很呐,不但将散落于民间的兵器全收缴运去他们国内,连百姓家地所有铜、铁日用农具等也收缴一空。叫我们空有数百个匠人,也没法制出所需的兵器。”

李昕:“大家也别光说蒙古人歹毒,他们再毒也只有为数不多的数十万人。不知你们可曾注意到没有,在我们西夏境内的蒙古人并没有多少,只是几千人而已。既便他们数年前大举进攻,灭掉我国时,来的蒙古人也不过十万上下,其他的都是别族的降军。所以,我说蒙古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死心塌地为蒙古人出力作伥的家伙……”

“王爷,静塞军使司总管到,说是有急事禀报。”李昕的话被匆匆走到厅门的一个壮汉打断:“因随他来的还有三十余宋军细作,臣不敢放他们进村。”

“先把钦苏喇叫来。”曹军师皱了皱眉,迅快地下令:“让人严密监视那些宋军细作,并向村外周围两里派出哨探,一有不对立即吹角示警。”

不多一会,个子精瘦的钦苏喇一阵风似的冲入厅内,抓起桌上的一个碗,大口喝下已经冷掉的水后,抹了下嘴叫道:“痛快,总算能见王爷和各位同袍了。”

钦苏喇向李昕躬身施礼后,回头朝厅门看了一眼道:“臣今天在路上遇到双木镖局的人了,他们说其局主林强云已经到了扬州……”

“啊哈,这么说你带村外的那些宋兵,原来是双木镖局的镖师呐。”李昕见钦苏喇点头表示说对后,高兴地看曹军师一眼,乐呵呵地吩咐:“快,将他们请进来。”

曹军师举手加额,笑道:“天助王爷,天助我大夏,省去许多曲折。只要通过双木镖局的镖师与林飞川朝了面,相信用我们得到的这些消息能换得他的好感,说不定会愿意将兵器卖与我们。”

没过多久,钦苏喇将双木镖局的三十余人带进这家大院。竟是纪积厚和庄仲武他们。

“请。纪师傅、庄将军,这边请。”钦苏喇伸手朝厅门虚引,嘴里说着客气话:“我家主人请二位进厅一述,确实是有关乎贵镖局地大事相告。”

“各什成自卫圆阵小心戒备。任何人不得进入房屋。”看清这里地人不似李蜂头的贼兵,好像对自己的到来也没什么敌意,而且他们只有刀剑等近战的兵器,纪积厚还是小心地让部下们做好准备。一边将手铳地击锤压下。向钦苏喇回应道:“好,这位大哥请先行领路,我们这就走。”

在林强云和陈君华、武诚等出南阊门去指挥打捞昨夜沉船处的子母炮时,邗城内的赵范赵葵兄弟也得到了于俊派来之人的禀报。兄弟俩向来人仔细询问,弄清早上由北水门进入大城内地骑军和步军也是只有一千多人后,都一齐松了口气。

赵葵“哈”的一声笑道:”天意呀天意。林强云这商贾若是早二十天到扬州,说不定我赵葵在上月十五那天会亡于南阊门外呐。”

赵范问道:“咦,兄弟此话怎讲?”

“大哥忘了么。上月十五我们与李蜂头贼兵在西门外大战,双方是个不胜不败之局。”赵葵脸上似笑非笑地说:“后来我不是又到城南。调集人马试图将退回城东的贼兵打个措手不及的,没想到李蜂头早有防备,倒让这贼子反过来弄得手忙脚乱。那天若不是城东来援的贼兵后阵大乱,我早死于李蜂头枪下了。据城上东南角的守将禀报,贼兵就是被数百黑甲骑军冲突而大乱的,而且还死伤了不少人呢。”

赵范:“这么说来,早一天的十四日。也是因为有这队黑甲骑军出现在北三桥外,向贼兵们进行攻击,我们在城西才不不大败而归地了?”

赵葵:“正是。”

“葵弟,这就是我们的不对了。”赵范正色向赵葵说:“昨日与林强云地冲突,还可说是出于误会而生,只要将事情说清楚就可以的。如今,我们却要打主意暗中对其不利,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再怎么说,林强云的护法军也曾救过我们几次,何况此后还要与李蜂头的数十万贼兵……”

赵葵:“咳,大哥呀,我们仅是想得其手中那些能战的军伍,要取得他们所用的强弩等兵器而已,又没有要对这商贾本人有什么不利,何来过分之说。不管怎么说,我都要为所部的襄军想办法,无论如何必须弄到林强云那些护法军所用地强劲手弩。若有可能的话,还得搞清楚这又是商贾又是道门之人的小子,他究竟是使了什么妖术在兵器上,令得所发的物事有恁般威力。”

赵范凑近乃弟耳边小声细语,赵葵听得连连点头,良久方罢。

赵葵小声笑道:“大哥放心,小弟会吩咐他们小心行事,务必将其秘法弄到手中。嘿,只要这些物事的制法和符录等一到手,何愁史嵩之他们不乖乖地……”

“军器监簿、制置司参议全大人请见。”外面的高叫声打断了赵葵的话。

赵范连忙向走到门边准备禀报的亲兵吩咐:“让全子才进来。”

半个时辰后,赵范、赵葵和全子才三人带了亲兵,出邗城直趋大城。

林强云和陈君华到达南阊门外的运河边时,这里的打捞工作已经开始了好一会了。

“重赏之下有勇夫”这话说得丝毫不假,在这样的冰天雪地的寒冬下水,虽然并不要求有亡命的勇气,却也不是一般水性好的人所能办到的。但由于护法军所出的赏钱实在是高得令人心动以外,那下水劳作的人可以用得到的赏钱按市价购买粮食的诱饵,也使人没法拒绝。

想想看,只要你会潜水,不管你是否能找到河底的厚铁管,一天就能得到三百铁钱,还提供一种能驱寒保身、像水一样清的烈酒,让下水的人不致被冻病。三百铁钱全部用于买米,按裕福米面铺的现价,可买到两斗五升白米,五口之家可食五天饱饭。平常,也许在很多人眼中,三百铁钱和二斗五升米并算不得什么,有钱人家打发上门求乞的穷亲戚怕也不止这么一点。可就是在年前。大城内已经有人饿死的情况下。二斗五升米就实在是能保命得生地宝贝了,只要是会潜水又觉得自己有把握抗冻地人,无不争相要得到这份赚钱的工作。

实际的情况还不止此,据说河内共有十二个通孔的大铁管。和一百二十个尺许长地厚铁筒,只须找着铁管和铁筒,并将绳子绑上让人将铁件拉起,那就能得五缗铁钱。或者是四石多的粮食了。四石多米粮,在这乱世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活命口食呐!

有些会算的仔细想了一下,也不由得为这个什么道门护法军地大手笔给吓了一跳,只为区区一百多个铁管、铁筒,能花去上千石粮食的,别说是大富人家了,就算是官府,恐怕也得好好地掂量掂量呢。

“局主。我们的各种子窠经过昨天的一路打下来,用掉的数量太多了。”一位专管兵器的军吏匆匆走到林强云身边。小声报告说:“昨夜和今天属下去各部盘点了一下,带来的五千五百枚子母炮子窠还有一千零二十余枚,五千支雷火箭仅余一千不到。只有小炮队的子窠还比较充足,用去一千五百左右,剩下三千四百多个。”

林强云:“知道了。”

陈君华有点担心地问:“强云,子窠用掉一大半,我们接下来怎么打算?”

林强云笑笑说:“有个数量统计。自己心中有数就行了。昨天听他们说宝应、高邮两城都还在宋军手中。我想,此后若是不必用子母炮攻城地话,少一些子窠也没很大的关系,接下来我们可以省着点使用。”

盘国柱匆匆走近,小声报告:“局主,我们派去和裕福商行联系地人回报了,届字号下属乙丑曾昂是总管事,正带人将船上的米粮搬入他们的仓房。曾管事说,接到宝应的信鸽传书,根据地于武将军之前,还另外派了一位叫纪积厚的小队长带一小队硬探到扬州附近,一直没有得到他们的消息。他怕我们的人会出什么事,请局主多加留心。”

“唔,知道了。”林强云吩咐说:“你传话下去,叫所有人都注意,只要发现他们这一小队人,立刻就回报,并通知纪积厚,让他和硬探们马上到扬州来听令。”

“且慢。”陈君华叫住盘国柱,对林强云说:“强云,若是没什么要紧地事,叔看只要确保他们安全无碍,不妨让他们自己决定去向。仅三十个人的硬探,到了扬州城内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反是在城外李蜂头军左近活动更能对我军有所帮助。”

盘国柱也插言道:“是啊,武将军也留了一哨人在那,鬼砦”为的就是暗中侦查李蜂头军的动静,局主还是让他们留在城外更好。何况,军中的硬探跟山都他们学过山野里潜踪匿身之术,起的作用怕是我们全军都没法比的。”

林强云:“那好,找他们后必须马上补充干粮食物和用掉的箭矢等,并让他们一定要保护好自身的安全,千万别莽撞行事。”

“哇,找到一个铁管了!”运河里传来一阵欢呼声:“这边也找到一个,是还有架子连在一起的。”

“局主,赵范他们也出城来了。”林强云听到盘国柱的声音一惊,回头朝城门看去,看到守在城门边的护卫队不敢拦阻,马上扯了陈君华一下:“君华叔,我们过去把赵家兄弟引到另外的地方,别让他们打搅。”

“正是,别要李蜂头的贼兵来搅扰时,我们的子母炮、小炮等一发射,他们出于好奇要去看让人为难。”陈君华比林强云还急,迈步就走。

林强云和陈君华大步迎向赵范,露出副可亲的笑容叫道:“赵大人,下官还以为您昨夜过于辛劳,没那么早起来呢。刚准备稍时去邗城相约,到三城的各处走走,把设坛的地点定下后就可设坛,择日为国祈安了,没想到会在此处见着大人。现时反正没什么事,不如请大人一起去走动一下,将坛址选出来如何。”

赵范有点疑惑:“那……你这里打捞的事……不怕李蜂头的贼兵过来捣乱么?”

今天的赵葵虽然脸色不怎么好,但他倒是老实得很,只是默默地跟在赵范后面再没出头寻事。

林强云和陈君华见这赵葵沉着个婆婆脸,自也是没给他什么好脸色,理都不理他,只顾上前和赵范打招呼。

陈君华一把挽起赵范的手臂,“嘿”地一声豪笑道:“没要紧,让孩儿们自去打理好了。哼,李蜂头的贼兵么,若是昨天还没吃够苦头死够人,让他们再来尝尝味道好了。我们走,先把圣上交代的朝庭大事办完再说。”

陈君华临走入城门,还没忘记向在门洞值守的一位部将下令:“李将军,等下若有贼兵到来,必须等我们下水打捞的人全部退入城中后方可关门,不得漏掉一个。”

“末将遵令。”李将军李叔临是和陈老拐一起投入双木商行的飞熊山十勇士之一,拱手送林强云、陈君华赵范等入城,一边说:“请局主和陈帅放心,属下保证护卫队的战士一个不缺,招募来的百姓也会完好无损地拿到工钱回家与其亲人团聚。”

赵葵也不想再与林强云、陈君华打交道,带着自己的护卫留在城门边不走。他看到运河里有两各半大的船停住,水中三四十个人上上落落。一时也弄不明白昨天的两条沉船中有什么紧要的物事掉下河去,想过去到河边看看情况。没料到才走了十多步路,却被警戒的护卫队员把话说得恭敬客气,但毫不留情的拦住就是不肯放他们到河边,连想走近点也被婉言谢绝。

即便这样,赵葵也还舍不得就此离开,依然带着数十名亲兵赖在城门附近留连不去。

昨天南城外一战,把张友、刘全两个贼营捣毁了部分,迫得李蜂头这两营的人马收缩到后面,暂时不敢露头。

可运河里喧哗吵闹的人声和公然打捞沉船的行动,还是惊动了相距两里外的贼兵。刘全与张友两个吃了大亏的贼将,只是派人远远的察看,并没有来搅七搅八。而在城东南角立寨的贼兵,则先派出数十个人探头探脑的窥视了一番后,从营中出来了三队人马。这些贼兵每队约有五六百人,先行的两队行动快速,分别绕开河岸似是要迂回包抄,另一队则走得慢腾腾地,沿河岸直向运河打捞沉船处行来。

稍后不久,这个贼营中又出来两三千人马,在离南阊门东面两里左右上船过河。

十九章 一第六章十五章第九章二十三章十三章 三第十章第三章十四章 二第二章第十一章第九章二十六章 一第二章第7章 一第十四章第6章 一二十五章第七章十三章 二二十一章 二二十二章第九章第二十六章序章第3章 二第10章 下第17章 上十五章第7章 下第八章第六章第1章 一第二十四章第十章第二章第二十二章第5章 上十一章第九章二十六章 三第二十六章第7章 一第二十一章第八章十二章 二第9章 上第3章 下第一章第六章第二十二章第4章 下第23章 二第十一章十五章第九章第二章第十八章第7章 上第十六章十一章 一十九章第9章 三十八章第十章第十二章第17章 上二十五章 三第2章 一十一章 三第十六章二十六章十二章 一十二章第10章 二十九章第2章 三第五章二十四章 四第四章第七章第5章 下十三章第3章 二十一章第7章 一十三章第五章第三章十七章 一十八章第7章 一第1章 二第23章 二第4章 二第21章 三第六章第10章 三
十九章 一第六章十五章第九章二十三章十三章 三第十章第三章十四章 二第二章第十一章第九章二十六章 一第二章第7章 一第十四章第6章 一二十五章第七章十三章 二二十一章 二二十二章第九章第二十六章序章第3章 二第10章 下第17章 上十五章第7章 下第八章第六章第1章 一第二十四章第十章第二章第二十二章第5章 上十一章第九章二十六章 三第二十六章第7章 一第二十一章第八章十二章 二第9章 上第3章 下第一章第六章第二十二章第4章 下第23章 二第十一章十五章第九章第二章第十八章第7章 上第十六章十一章 一十九章第9章 三十八章第十章第十二章第17章 上二十五章 三第2章 一十一章 三第十六章二十六章十二章 一十二章第10章 二十九章第2章 三第五章二十四章 四第四章第七章第5章 下十三章第3章 二十一章第7章 一十三章第五章第三章十七章 一十八章第7章 一第1章 二第23章 二第4章 二第21章 三第六章第10章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