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项慕林已经看清楚,他和山都两人在两丛灌木间隐身,所定的位置是一道宽两丈余、上下看不到头不知有多长的山梁,由这山梁把这座山分成奇怪的两半。顶上隆起的丈许阔地面上,只疏疏拉拉长着些少低矮的乌珠子、乌饭、红荆等灌木高大的树木一棵也没有。

西面,是从山谷下一直到顶端,宽达数里的一大片茅草,长度则远远地伸展出去,同样看不到尽头。入目仅在半山稍高一点的地方,才有四棵大株的阔叶树,鹤立群鸡般十分显眼。远远看去,两棵相隔较近的树间与别处大为不同,初看好象枝叶极为浓密,细看时又似是上面有什么物事架着。一里多的距离实在是太远了些,只能见到两树中间黑乎乎的一大团,其他就什么也看不清楚了。

“早知看不清那树中间有些什么,和山都出发之前把小队长的千里眼借来就好了,也许能看到山都所说的老虎在哪里,或者不必这样提心吊胆。”项慕林心痒痒的怀有一丝遗憾,但看不到就是看不到,这时也没其他办法可想。

他们两人刚才爬上来的这一面朝东,大小阔叶树间杂着马尾松,密密麻麻地争相抢夺地盘和阳光,倒是长得枝繁叶茂。大量山藤、只顶部长有树叶的高挑灌木混杂其间,将这面山壁挤得连风也没法吹过。这景象让项慕林根本不敢相信,自己也能跟在山都的后面,从如此浓密的原始森林间穿过,仅用去一个多时辰就钻通爬到这个山梁上。

两人所站的位置往山梁上去两三丈,一棵径约两尺、圆圆的大树干贴地横倒于山梁上,青灰色的鳞片在落日地阳光下。反射出斑驳的点点光芒。

项慕林心里嘀咕:“这树干看来有点像是松树,想来没倒下时肯定长得极高,否则也不会通身一般粗细。可是。这种会反射阳光的松树皮倒是少见得紧,稍时定要去揭下一片树皮来看看是什么原因。”

那棵树干地一头伸入西侧的茅草丛中,一头则还垂在东面的山坡上,看来长得很呐。想必这棵树横在这里已经有多年的大树,没倒下时起码有十多丈高,否则不会现出两丈多近三丈长的树干还看不到头尾。视线不及左草右灌内里的这个地方,没能看得出为什么这根树干会横卧在此地。两人都被其他的事物吸引,无暇去细想怎么树干能顺山梁贴地弯曲。而不是像其他倒下地树一样总会翘起一头,在此情此景下他们也没心思去顾及于此。

太阳已经接近西边的山头,再过半个时辰天将完全黑暗,在天黑之前若还不能到达自己所要去地目的地点。在山野过夜实在危险得紧呐。项慕林不知道山都的目的地在哪里,此去还要走多久地时间。他敢不敢开口发问,在这不知危险会从什么地方来的山林间,他只有把希望寄托在这个山魅的身上了。

山都挨近项慕林,手朝山梁的两边的茅草和树丛中各指一下。以细得几乎听不到地声音说:“项大小子,刚才听到山下有吼声朝上移动,声音显得极为愤怒,似是在寻找它们的仇家一样。这里肯定有老虎会上来,可能还不止一头,正准备向我们发动攻击……”

“哦?”项慕林一脸不信的也附在山都耳边问:“你如何知道的,我怎么一点也感觉不到呀?”

“噗”项慕林头上被敲了不轻不重的一下,痛倒是不怎么痛。但就是觉得心里极为窝囊,把眼一瞪就想出声骂人,但却见山都指着茅草坡骂道:“傻小子,连这也要开口问么,我们在恩人的横坑和这下面的瑶村时,不是很多人都说最近一个多月来,这一带出了许多怪事。大家都说每当到深夜时,野外不时会有一种奇怪的声音发出,既像是刮大风,又像是什么物事如同飞一般地在地上窜来窜去,动静大得吓死人。没人敢出门去看,从窗子往外探视时,能见到两个灯笼般地物事时现时灭地在快速移动。第二天起来一查,会有猪、牛栏受到破坏,栏内的猪牛都无声无息地失了踪,而且还不见有任何血迹,所以我一听到吼声就知道了。这下面不远,刚才吼叫着往上走的是一头大老虎,可能有好几百斤重呢,已经偷偷地走到离我们只有十丈左右。不过你也不用怕,它被我探知了所在就不难对付,应该不会让它伤到我们,说不定还能将它打死,带一头大老虎回去给恩人做礼物。”

“你自己又有多大了,敢将我叫成傻小子?这倒也是,横坑丢了一头牛四头猪,瑶村也丢了三头猪,若非是好几头老虎的放在,它们也没那么大的胃口吃掉这么多东西。可是,老虎一般都不进村的呀,如何会到村里来的……那么,这边呢……”项慕林不服山都把局主对这小个子的称呼放到自己头上,反驳了一句后又把担心的事问出口。

山都再往东面那倒下大树干更上一点的树林中一指道:“这边就有点麻烦,会在林木中来的,可能是那种会上树的老虎,不是很大,但凶得紧,像狸猫般跳得很高,是一种非常古怪(客家方言,狡猾的意思)的物事。而且,不清楚它们的数量,躲在什么地方一时还没探察出来,危险就来自它的身上,一不小心就会被它伤到。”

好一会,项慕林才恍然想到,山都所说林木间来袭的,大有可能是豹子。

自己只有两个人,两面所受的敌人都是猛兽,又不知所自何来,听山都所说话里的意思,好像他也不是很有信心对付。项慕林心里不由大急,发慌地问道:“哪……我们怎么办才好?”

山都眼光四下里搜索了一遍,悄悄指着那横于山梁上的大树干说:“你看,人躺下时那大树干可以藏身,抵挡一下会多点时间,作为拉弓装箭的蔽护处。到了那里或许能安全些。你倒退着注意左面,最好待老虎跃起在空中时,才对准它的肚腹射出箭;我则防备右方的小老虎。那孽畜灵活得紧,闪避稍慢些就会吃亏。小心了,我们伏低身形慢慢移过去。”

茅草一阵波动,起伏有如浪花潮涌,项慕林也分不清吹来是哪个方向的风,心头紧缩了一下向后退去。

“咦,它会动。糟糕之极!”山都地语气透出焦急、惊慌,一面向后退一面小声惊叫:“那不是树干……”

挨上项慕林背部的山都再退到他面前。项慕林只见山都的脸色苍白,平举着小钢弩地手不住发抖,眼晴盯着前面——自己的身后——眨也不眨一下。

项慕林不经意的回头一看,那棵倒下的树干果然缓缓向有茅草的一边蠕动。不由得笑道:“作实是奇哉怪也,好端端一段倒树自个会动,呵呵……”

项慕林的眼光转到山梁东方这一面的时候,不由得吃了一惊,只见不住晃动地灌木间。两只花斑豹子左右窜动向摇晃的树木处扑击,下面不知另有什么东西将小树地枝叶打得四下乱飞,噼里啪啦的声音从那一面传来。

这边还没等完全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背后的山都又发出一声细细的厉喝:“快看这里,它们在干什么。”

项慕林猛然转身回头,西面山坡下十余丈处,已经泛黄干枯地茅草被压平了五六丈方圆的一大片,一个光秃秃的树干在茅草中升起。并还不住的左右晃动、上下起落。

“嗷!”虎吼声响,这次项慕林听清楚了,确确实实是虎吼。

“原来这头老虎不是冲着我们来的。嗬!好大地家伙,那老虎只怕是要被其用于裹腹,成为它的晚餐喽。闪,对,哈哈……没咬着……哎哟,快逃啊……”山都取出千里眼边看边笑,还直跺脚不知为谁助威。

项慕林一把抢下山都的千里眼,举到眼前朝下看去,这一下他连连体内的血都似是冻住了:“我的天,哪里跑来一条这样大的蛇……”

项慕林猛觉得后腿弯被重击了一下,人便不由自主地倒下地滚出数尺,差点连那具千里眼也摔出到山坡下。痛得他呲牙裂嘴的想开口叫骂。

“嘭!”身侧的一下巨响把项慕林吓了一大跳,硬生生把到了嘴边地骂声压回肚内。眼角的余光中,一条花影发出凄厉的“嗷”然叫声,带着点点腥味浓重的血雨从头顶不足一尺斜掠而过。一条粗近半尺的物事击在他刚才立足处,砸出一个两三寸深的坑,稍翘起一点后忽地一下溜向茅草内去。

原来击在地上的物事是那条大蛇的尾巴,可能被花豹咬中后胡乱甩动而乱摆一气,差些就打中两人。

项慕林再没法骂了,如果不是山都机警在他的腿弯踹了一脚,还是站在原地没滚出去的话,光那一下落在地面上的重击就会要了两人的小命。即使没被打中,被飞过的花豹撞上也不是玩的,说不好还会让花豹给当成美食撕了吞下肚去。

山坡下虎与蛇的恶斗也进入了白热化,扑前撕咬并以钢鞭般的虎尾乱扫的老虎,转着圈避开蛇头对蛇身攻击,但却往往在咬了一口后,被回过头的大蛇迫得亡命逃窜,没法对大蛇进一步伤害,劳而无功。大蛇看来可能是刚吞食过什么大型的物事,蛇腹中鼓起几大团,行动显得笨拙,回头、转身都极为不便,看来很是迟缓。

项慕林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感激的向山都投去一眼,再次举起千里眼朝下看,嘴里小声说:“真是怪事,那蛇的头上还长了一个瘤子,看来恶心得紧……哎哟……老虎肯定斗它不过……还好,又逃过一劫……”

从千里眼中能很清晰地见到虎腹下垂着乳房,看来这是一头带崽的母虎,极有可能是大蛇将虎崽给吞食了,母虎来寻这大蛇复仇。

从两人头顶飞出去的豹子这时也摇摇晃晃地从十多丈外站了起来,对项慕林、山都两人的藏身所在看了一眼,伸腰摆头的活动了一下。低吼一声伏下身体,朝虎蛇相斗的斜方向一步一步地慢慢蹑足潜去,不一会便隐于茅草中不见身影。

太阳没入山背。天色渐暗,视线越来越不清楚,除那如同树干般立起的模糊蛇身和低声咆哮的虎吼外,已经看不到老虎地身形了。山都拉了项慕林一把,解下背着的一卷加了个铁勾子的蚕丝绳索,回头朝来路走,嘴里说出的话让项慕林又惊又怕:“项大小子。今天是回不去了,这里又极不安全。我们去找棵大点的树来藏身,别要两个人都和老虎一样被那大蛇当成裹腹的点心。”

“乱说,你这小子怎地知道老虎会被恶蛇吃掉,难道说那条恶形恶相的蛇就不会被老虎咬死吗?再说了。还有那条花豹在帮老虎与蛇相斗呢……”讲是这样讲,项慕林还是相信山都地话,他知道来到山上,山都的眼光绝不会错,说出大蛇能把老虎吃掉。那老虎就肯定会被蛇吃掉无疑。他可不敢留在这里再看了,万一那条大蛇吃下老虎和豹子还不过瘾,再寻东西饱肚时,自己不是白白送死么。

林强云和村里地乡亲们从叔妈、凤儿的坟前下来,刚走到陈君华的屋旁,在谷口寨墙上值守的三叔匆匆赶到,远远地叫道:“强云,谷外有四个茅山派的道士和一位蛮族人求见。说是有天大的事,要请你鼎力相助,除去一方祸害。”

“只有五个人,那就请他们进村。”林强云想不出自己与茅山派扯得上什么关系,但既然客人找上门,可能和天松子他们的天师道的点关联罢,放进村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为首穿着绘有八卦道袍地高年老道,约五十多岁的年纪,长马脸色泽枯黄,像是未吃过饱饭饿了很久的人般,山羊胡也疏疏落落的没几根,甩动大袖用他那八字脚走起路来样子根可笑,但行走间倒是不见老态,精神还相当不错。

见了迎出门的林强云,老道带着三个二十多岁的小道士向众人揖首,口宣“无量天尊”,腰部微弯向林强云问道:“这位小施主想必就是天师一派的‘上人’林飞川了,贫道茅山伏魔真人禹本元见过上人。”

林强云学着伏魔真人的样,合掌揖首回礼:“林强云一介凡夫俗子,‘上人’之称实不敢当得,没地教人见笑。禹真人请入内奉茶,我们再作详谈如何。”

伏魔真人目注林强云看了一会,微微点头道:“难得,难得。上人过谦了,如此,请!”

林强云带着道士和那蛮族的人进入已经改成客厅的饭堂,分宾主坐下后,大声叫道“菊花姐,请泡些今年的茶让众位道长们尝尝新。”

眼见菊花没把散茶放入铜壶中煮,而是将壶内的滚水冲到用水烫过再加入茶叶的瓷壶内去泡,与伏魔真人一起来的年轻道士面现不豫之色,其中一个轻“哼”了一声,便待起身说话。却让老道先将拂尘一摆拦住,使了个眼色予以阻止。

那年轻道士小声说:“师傅,就这样片茶也没有,只取了些不值钱、连茶叶也没压碎的散茶冲水给我们饮用,不是太过藐视本门……”

老道轻叱:“休得胡言。”

另一位道士看着早早摆于面前的小杯子,也不满地撇撇嘴角说:“师傅,师兄说得不错,这位林飞川年纪与我们差不多,却摆出一副这样的前辈嘴脸,师傅以平辈相待已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他却连茶也不放作料入壶内煮好就用以相待,却是……”

菊花已经提着茶壶走近,听了小道士的话脸色一变,一面将茶斟入茶杯内,一面娇声叱道:“小道长,说的是什么话,怎么这样狗眼看人低,你们喝过了这种茶再说嘴不迟。如果不是我强哥看在老道长的面子上诚心招待,你们这三个小道士就是想喝也不可得,你道这种茶是随便的人可以喝到嘴里去的么?”

小道士还将出声相讥,忽然嗅到一阵极为好闻、且让人心旷神怡的香气,不由得闭上嘴狠抽了两下鼻子,张大眼向四下察看。

林强云任由他们去讲说也不开口,只是对左右身后的盘国柱和几个亲卫位眨眨眼微微一笑。此时菊花过来轻声说:“强哥。这些人身上臭得紧,刚才去为他们斟茶时呛得我差点吐出来。”

林强云点点头,端起茶杯向伏魔真人邀饮。并解释说:“禹真人,这是一种新法制出来的茶叶,你们可能还没喝过,小子可为真人解说一二。此茶入口之前最好先放于鼻端闻其香,吸入香气后再轻缀一小口品其味,大凡人们初入口时会觉得此茶稍苦而微涩,但却在片刻后就会……呵呵。不说了,道长自个去体会其中之味罢。请!”

伏魔真人盯着林强云喝下茶。便也依样闻香后轻啜一小口,闭上眼咂动嘴唇细细体味,然后举杯一饮而尽,不言不动地坐着。

三个小道士听了林强云的话也不肯相信。只是专注地看着师傅的脸上神情变化。

老道“嗬”地长出一口气,摇头晃脑地说:“果然不错,没喝时清而不浓的香气扑鼻直入腑肺,涤荡体内浊气而神志清明,令人心神一爽。老道数月来的烦恼。被这一杯清茶所抑,只觉心头一片宁静。”

老道睁开双眼摇手止住三个徒弟,徐徐说道:“果如上人所言,初入口时但觉味稍苦而微涩,不似时下人们所饮的茶叶般有葱、橘、薄荷、枣等数味杂陈,淡淡的犹如……犹如……咳,老道也说不清楚……可片刻后却是苦尽甘来,真是令人回味无穷。好茶。好茶,真正的仙家妙品啊!”

老道说到这里,一下站起身向林强云规规矩矩的躬身施礼:“多谢上人赐饮,小道生受了。”

林强云笑道:“既是禹真人能体会到这茶地几许好处,林某人就索性将此茶的功用说与道长知道。常饮此等茶水,好处实是多多,既可以提神醒脑,有助消化,生津止渴,抑制欲望,又能使人宁静淡泊,脱凡超俗。相见也是有缘,稍后送与道长两斤,让道长也能多所饮用,于道法修为上更进一步。”

林强云这两斤茶叶也不是白送,他在为今后自己地茶做广告,没等老道出声道谢,就接着说:“禹真人用完这些茶叶后若是觉得还能喝得惯,对道法修为上有所补益,此后可到双木商行所开的茶叶铺或杂货铺去购买,就是再缺货的情况下,只须向他们说明是林飞川叫你们来买的,各家铺子地人自是不敢怠慢。好了,杂事说完,我们来谈正事,请问禹真人所来为何?”

三个年轻道士听得师傅和这位比自己还小的“上人”一弹一唱的吹嘘,再没了半点不满之心,迫不及持地端起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让他们很丧气的是,这杯已经凉得只余微温的茶,除香头依旧,能在稍后片刻转成微甜外,并没什么出奇之处。三个道士头碰头凑在一起嘀咕了一会,还是没得要领,只索将这事留待以后向师傅请教。

据伏魔真人所讲,原先藏于深山里地一条孽龙,最近不知何故出现在这一带山林中,若不尽早除掉它,怕会对附近的人畜大大的不利。

“龙?这世上真的有龙啊。”林强云暗自忖道:“这是我长到这么大从来没听过的事,过去只在书上看了‘叶公好龙’的故事,但却是谁也没见过真的龙,倒要问问他们要如何出力帮助,才能将其所说的孽龙诛除。不过,要去和那种什么孽龙相斗么,我可没那么大地本事,能推就尽可能的推掉,别要龙没杀成,反把怕命送进龙口才好。”

伏魔真人道:“为此之故,小道不敢奢求,只恳请上人尽展无上法力,炼制出十柄加了乌金、可以吹毛断发的宝刀,以利于诛除为害一方的孽龙。”

“好!炼制宝刀不成问题,但你得要给我讲清楚要如何用宝刀屠龙,我才好依法锻炼。”林强云已经想到村里的猪、牛无故失踪的事,大约就是那什么孽龙所为。伏魔真人口中所说的孽龙,很有可能是一条从别处到这一带来寻食的大蛇。但他看那伏魔真人说话时眼睛乱转,左右游离不定,心里有点警惕,在答应打刀时便多问了一句。

“这伏魔真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呀。指明一定要加乌金来炼制刀……唔,可能他别有所图,须得小心些方好。”林强云终究想不出不对在什么地方。只是抱着“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的信条,稳坐不动。

伏魔真人向那位同来地蛮族人一指,说:“这位班瑾班先生自告奋勇,说他有诛杀此等孽龙之能,只须求得十柄能吹毛断发的宝刀,就可不费吹灰之力地建此奇功。至于班先生要如何去做。他没讲,故而小道也无法明白。”

班先生身上穿的倒是与现时地汉人大异。所谓的衣服全都没经缝制,而且头上还用布帛连耳一起包着,只露出一张脸面。他这时听得伏魔真人说起自己,一直没出声的班瑾站起身走到林强云的面前跪下。以头触地,操着一口十分难听懂的话声说:“小人乃大理国最宁府阿月部人,只因前年受天朝广南西路宜州(今广西宜州市)黄老爷所招,至其地捕杀扰闹州衙的小龙(蛇),此后辗转到江南西路一带。数月前见了这位道长老爷,出五十两银子要小的来此捕杀一条大龙。只因大龙身长体大,需得好些大把地尖刀方能破其腹,求老爷恩准赐与小人几把好刀,完事后可将刀子奉还。”

林强云想去扶起班瑾,方一走近就觉得此人身上有一股极浓烈的异味,也不知是因长久没洗浴过呢还是其本身就有地体味,冲得人直想呕。连忙退回原位避开。让班先生再说了好几遍,费了好大的劲才听懂这人所说话里的大部分意思。便知他是云南少数民族的人,只不过不清楚他到底属于哪一个民族罢了。实际上林强云不想问,他也弄不明白中国到底有多少个少数民族。只是上前一步,对这位姓班地中年人问道:“班先生且起来说话,你所需要的宝刀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吗,或者你有刀样,是否可以取出来让我看看?”

那班瑾倒是能听得懂林强云的话意,从一个小皮囊中取出几把只有四寸余长的小刀子,躬身双手捧着高举在头上。

盘国柱从林强云背后转出来接过班先生手中地刀,送到林强云面前。这是背部约一分厚,宽度为七分,刀锋只有一寸长,磨得极为锐利的薄刃刀。除了锋刃外,其他部位则是厚近两分、宽为寸半的铁片,这铁片与锋刃部分相扭成九十度角。

林强云仔细一想,就明白了这几把小刀的用途,也知道是怎么使用的。不由笑道:“难为你能想出这个办法来屠龙,既无危险又省心,到时候只要去安装刀子的地方看看就行了。好,这主意想得不错。说吧,你需要制成多大,总共几把刀才够用。”

班瑾用双手比出一个比水桶还大的圆圈,小心地回答说:“禀告大人,小的进这山谷之前,曾去四下地山里转了一圈,这条大龙可能有这么大,所用的刀子得有这小刀的四倍大才行。”

林强云想了想对伏魔真人道:“多承禹真人将实情相告,这事我看这样好了,班先生杀大龙的银钱由我们双木商行来度支,若能将大龙除去的话,我们可支给五百两银子以作其出力的工钱,就是没法将大龙杀灭,五十两银子的辛苦钱也照样会给他的。至于禹真人你们师徒四人么,我将送给你们十斤上好的茶叶,另外再捐出一千缗钱给贵派修缮道观。这事就这样定下来了,客气话也不必再多说。”

斩钉截铁的坚决语气自是带有一股“上人”的威严,刚想说话的伏魔真人听得一愣,凌厉的目光转到身上,让师徒四人都缩下脖子说不出话。

林强云站起身来吩咐:“盘国柱,你带禹真人与班先生他们几位去歇息,我要连夜将他需要的刀子打制出来,让他能尽早将那大龙……哦,是孽龙捕杀掉,免得我们这一带的猪牛再遭其殃,也省得那鬼东西吃完了猪牛后,没了其他的吃食时,连人也吞食起来。那就糟糕至极了。”

最早从胡铁匠那里买来的一套打铁工具都还在,前年搬工场时,还是凤儿不肯将这里的炉子等拆掉。连炼好的钢和铁料也留有不少。睹物思人,物是人非,想起凤儿和叔妈,林强云心里隐隐作痛,呆呆地站了许久,直到三个跟回村探看家人的年轻人连叫了好几声,他才醒过神。

“强哥。你在旁边看着,到淬火的时候再由你来好了。现在出力气地事不用你亲自动手,好么?”

“好啊,你们连铳管都能焊制出来了,这种小刀还要我来淬火么。自顾一直做好就是了。不过,你们也要注意,不必将刀打成和这几把刀一样。听清楚,我们为他打制的刀只须在刃部打成五寸长。底下也不须打成铁板扭转,而是打成与柴刀一样装柄的圆管,管子尽量打得大些,连柄管一起的总长只要有一尺就够。需要多长的木柄让班瑾自己决定。还有,刀尖部位和刀刃是越薄越好,而下面的刀身刀背并非按比例加厚,只要三分,比他原来的稍厚实些就行。这样。受力时既不容易折断,我们地铁料也能省下很多,而且这样的刀只能作为一种用途,别无他用。”林强云把班瑾地样刀放到炉前,详细向三个本村跟出去的年轻人讲解了这刀的要求,最后吩咐说:“十二把刀都要打成一样,淬火后必须磨得越锋利越好,特别是刀尖部分绝对不能出现翻口,手指抚过两面的时候要没有一点挂手地感觉。”

“知道了,强哥你就放心吧。”三个人都拍胸脯保证:“我们会打起十二分精神头,打出来的刀子一定让那姓班的人满意,不会给你丢脸的。”

第二天早晨,伏魔真人师徒看到十二把带铁管的短刀时,全都不悦地沉下脸。那位班瑾更是大声叫出:“不行,这样地刀根本没一点用处……”

“嘿,林某人打出的刀怎么会没用。”林强云手里拎着小铁锤和一根两尺多长,削尖了一头的臂粗木棒,从桌上抓起一把刀,对班瑾招手:“你跟我来,到外面去教你怎样使用这种宝刀。其他人都等在这里,不要来打搅我们。”

班瑾看着林强云把留有台阶的木棒套入铁管内,将削尖的一头往地上一插,抡动铁锤在往木阶上打,将作为刀柄的木棒连刀一起斜敲入田里,心里已经清楚这种刀的使用方法与自己所有的小刀是一样。不由得大喜:“是这样啊,小地还以为大人不清楚是怎样杀龙的呢,原来大人早知道了小人的方法。这刀可以用……”

林强云笑道:“这种用做刀柄的木棒都已经全部削好,到你选好地点的时候套上刀管里直接打入地下就可以,省得你还要带锄头之类的物事去挖坑。好了,这件事你自己知道就行,不必和别人说。走吧,我会派人和你一起到山里去,还有其他什么需要帮助的,让我的人回来报告,我们会尽力相帮的。”

当天吃过午餐,班瑾将十二把刀的柄都装好,正结扎停当准备与伏魔真人一起出发去搜寻孽龙时,山都、项慕林在盘国柱和盘生伯等十来个精壮瑶民的护送下,用背兜装着一只似小猫般大的小虎崽慌慌张张地回到横坑。

班瑾一听得他们说曾见到的大蛇与虎豹相斗的场景,马上就不走了,随山都一起来到沈家等待他们讲出详细的情况。

“那大蛇吃了好些物事入肚,一时也未能消化掉不会来寻你们吞下去充饥。还好,总算你们命大,能逃得性命回来报信。”林强云脸上阴晴不定,把询问的眼光看向班瑾:“班先生,你看这事如何去办才好?”

“大人安心,大蛇此时吞食了不少食物,必得要躲到一处地方藏身,总须六七天方会再行出洞寻觅食物,这就方便我们去安下机关将其捕杀。”班瑾抬头朝厅外看看天上的乌云,不慌不忙地说:“现时虽说已然入冬,但天时还不是很冷,小人希望大龙会再次出洞进食,以积下些物事以便天气再冷时避过寒冬。”

“那好,班先生和道长们赶在这几天大龙不会出来的平静期,先去找到它的进出通路,将各项机关布置妥当。”林强云转而对山都、项慕林问道:“怎么样,你们还有胆带班先生及禹真人几位道长一起去那里吗?如果不怕的话,明天一早就出发。”

平静而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十月二十七日,已经出动去了五天的伏魔真人师徒、班瑾和一小队亲卫回到横坑村。这些天,林强云为了保险起见,又让人加制了十多把同样的利刃交给班瑾。另外还吩咐随他们一起去帮忙的亲卫,一定要记住班瑾所有埋下刀子的位置,以便在诛掉大蛇后及时将全部的刀起回。那二十多把刀如果班瑾要,就全都送给他使用,若是他不要,那就收回后可以重新炼成铁料做其他用处。

山都自带班瑾他们去了一次树屋的山梁上后,就再不肯去那里,一天到晚为他带回来的小老虎寻找奶娘着忙。这些天也真难为了山都,先是央求菊花为他煮了些粥汤去喂,但小老虎却是不怎么愿意吃。稍后在菊花娘的家里发现一头刚产崽的山羊,山都喜孜孜地背着小虎崽一入羊栏,还没等把背兜放下,就被带崽的母羊给顶出栏外,连小虎崽也被摔得掉出兜外呜呜直叫。两天过去,那小虎崽饿得有气无力,连叫声也来越小眼看活不成了。又被他找着在谷口守寨的狗窝,正巧一头喂奶母狗的小崽掉落溪里浸毙,没费什么事就让那母狗接受了行将饿死的小老虎。总算救起小老虎的一条命,让山都可以安心地松口气。

不善言辞的班瑾回来后倒是没什么话说,不是请伏魔真人向林强云讨要能吃五天的米饭,说是这种用席草编的袋子装进米煮熟后的饭,即硬又香,不但格外好吃,也能耐久不饿,他带十袋八袋去山上守候,两三天也不虞会饿肚子。

“什么,班先生要在山上守候,他不怕那大龙受了伤后会拼死追袭么?”林强云惊问道:“既然他那么有把握,道长劝劝他别到山上去守了,以免发生危险时没法救援。”

伏魔真人:“劝不动的,他已经将持后事都安排好了,说是一旦有不测,要请我们代其将应得的银子和遗物送去交给他在大理国最宁府阿月部的家人。这却也小道好生为难,此地事了之后,我们还须赶回淮南东路去……”

“这件事不必禹真人忧心,就由我们双木商行来办好了。”林强云安慰老道后,又皱起眉头问:“班先生还有其他什么话说吗?”

“他说的话小道也不是十分听得懂,大概的意思就是自其跟他们的先辈学会捕龙之技后,还从来没猎杀过这次所见这么大的物事,非得要亲眼看到大龙在被开膛破腹后是怎样死的。”伏魔真人叹道:“他还说,他们的先辈从来没人敢诛杀大龙时亲眼去看,他就是要做出比先辈们更勇敢的事,让子孙后代能知道有所趋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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