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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主登基,军心不稳,梁珫筹划降宋。

梁珫献计招降,他心里想的却是投降。自从完颜雍在辽阳登基的消息传到军营以后,一股厌战的暗流开始在官兵中漫延开来,军心涣散,人心思归。这些细微的变化,完颜亮没有察觉,但梁珫却捕捉到了。此时,正确选择应该是,北归讨伐完颜雍,以保皇权的稳固。可恨那狗屁不通的李通,却还让皇上渡江。本来长江天险,很难渡过,现在军心不稳,更是难上加难了,而对岸的宋军,军威整齐,防守严密,料难取胜。这场战争败局已定,梁珫便又在心里筹划如何降宋。

后世有人评论说:梁珫劝完颜亮伐宋是为了“使其疲敝中国”,那样梁珫就成了忠于宋室的义士。其实他没那么忠义,开始劝完颜亮伐宋是迎合,是讨好,后来想完颜亮如能统一中国,他也好衣锦还乡,扬威中原。但进入中原后,发现宋国并不弱,很难战胜,才又想为自己留条后路,俗话说,“狡兔三窟”,不留后路,就等于走绝路。而且他既贪恋宋国的文明富庶,又贪恋金国的高官厚禄,如果降宋,就能兼而有之。当然,这也不是轻而易举的,必须建立奇功,才能在宋国获得高位。出卖金国,这是最直接,最划算的无本买卖。这就是小人的思维,小人的逻辑,这里面没有忠义,没有道德,也没有情感。就连最卑贱的张仲轲也没有这般卑鄙,他只想回到家乡,过正常人的生活,而没想到拿金邦的利益换取高官厚禄。

梁珫暗中留心,熟记了金军的布防装备等情况,可是,现在两军对垒,他贸然去降,宋军未必相信,必须有个牵线之人,他想到了魏胜,可是魏胜此刻不在江南,就是李宝也远在山东,远水解不了近渴。

要和宋人接上关系,就得上和州城,只有到那里才有可能遇到宋人。可是没有公干,他一个近侍局使也上不了和州啊。于是他想起了高福娘。高福娘因为阎乞儿的事儿,对梁珫佩服得五体投地,只要有事,无论大小,都来找梁珫,简直是把他当作了特末哥。梁珫呢,为了讨好她,也是有求必应,从不端架子。

前天,梁珫找个借口去看高福娘。高福娘刚睡完晌午觉,正在涂脂抹粉。梁珫灵机一动,便说:“我过去就听说和州的胭脂是一绝,常常给皇宫进贡,连宋国的贵妃娘娘都用过和州的胭脂。”

那时,因为行军打仗,物资供应时常接续不上,脂粉之类的更是常常短缺。高福娘一听和州有好胭脂,立刻央求梁珫去买。

梁珫先是卖关子:“你叫药师奴去买吧。我好歹也是近侍局使,总不能像小底似的,连娘娘们用的胭粉也要我亲自去买吧?”

“他连个汉话都不会说,知道上哪儿买胭脂啊?”

梁珫这才装作无可奈何地说:“也就是你郧国夫人吧,把我这个近侍局使当小底使也心甘情愿,只是将来您当了贵妃娘娘什么的,别忘了我梁汉臣。”

他找到韩夷耶,也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说:“郧国夫人说她没有脂粉使了,信不过小底,说他们都听不懂汉话,非让我跑一趟,我想,我一个闲人,为娘娘们做点事儿,也是应该的……”

韩夷耶笑了,他知道梁珫平时就愿意讨好那些嫔妃,也没多想,就放行了。梁珫走后,他忽然想起,梁珫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只身上和州,万一有个闪失,也是他御前都统的责任,便叫来两个士兵,叫他们快马追赶梁珫。他怕梁珫多心,又嘱咐两个士兵,不要惊动梁大人,只在暗中保护就行。

梁珫到了和州,买完胭脂,又在城里转了转,街上很少有行人,除了匆匆而过的市民,就是巡逻的金兵,但他在一个茶肆门口遇见一个人,很像当时跟随魏胜到汴京的小伙计,梁珫刚要上前搭话,可是那人一看见他,就急匆匆地走了。梁珫见他行为诡秘,料定是宋军派来刺探情报的奸细。

如今,大军就要过江,如果不在渡江前找到那个人,以后就没有机会了。怎么能找到那个小伙计呢?韩夷耶时刻不离御营,他要是再说上和州,就会引起他的疑心。可是不出去无异于等死啊!怎么办呢?他坐在后帐,左思右想,一筹莫展。

这时,高福娘挑帘进来了。这个愚蠢的女人不像梁珫那样敏感,不知道死期临近,她手里托着梁珫前日给她买的脂粉盒子,愁眉苦脸地说:“梁大人,可怎么好啊,那些娘娘们把我的胭脂都抢光了。”

梁珫正在想心事,应付道:“等过了江,我再去买。”

“可我现在就没有用的了。”

梁珫心里骂道,真是“商女不知亡国恨”哪,又一转念,“我怎么糊涂了,这不是又找到了到和州去的借口了吗?”可是他前天刚去买了胭脂,要说再去,难免使人疑心,便故意激高福娘说,“现在不行,我正忙着呢,你叫韩将军派人去买吧。”

“哎呀呀,那些个粗人,哪懂得脂粉啊!”见梁珫推三推四不愿意去,高福娘有些着急了。

“不是我不愿意去”,梁珫一指帐外,压低声音说,“我总往外跑,韩将军该多心了。”

“你怕他吃醋?”高福娘笑了。

“这是哪儿跟哪儿呀?”梁珫苦笑着摇摇头,“皇上有规定,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不能擅自离开御营。”

“那我去跟韩大人说去。”高福娘不怕皇上,更不怕韩夷耶,她扭扭答答地去了。

韩夷耶不敢得罪高福娘,点头同意了。随后,又派那两个士兵暗中跟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