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醒的时候是在第三天的晌午,晕晕乎乎的睁开眼睛,脑袋疼的像是叫人硬生生给锯了一般。
她嗓音干哑着要水,屋里却连个人也没有,直到将晚,楚三爷进来才勉强倒了口水。
王氏扶着床边,怒火让她眼前一阵阵发黑,“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与你十几年的夫妻,你竟置我于死地,看我不报官……”
楚三爷最怕的就是这两个字,他从门口折回来,一把将王氏推进了床里,往日儒雅的面容变的狰狞可怖,“你敢报官我就弄死你!”
王氏本就失血过多,被他推了一把便有些撑不住,饶是如此,楚三爷的胳膊被她狠很的咬了一口,随即昏了过去。
如今楚三爷早没了当初的温情,他将兄长病了消息叫人送书院去了,下人们瞒不住嘴,偶有风声散了出去,与楚家有生意来往的人统统作罢,非要楚大爷病好了再谈。
这不过是趁人之危,嫌楚家事闹的不够大罢了,偏楚三爷不这么想,没了生意可谈,他便越发的恨大哥的才华,恨大哥将他的能力压在了底下,要不然这些人怎么只认大哥,不认他?
难道他不是楚家人不成?
简直欺人太甚!
楚三爷气哼哼的从酒馆出来,醉眼朦胧的直奔着秦淮边上的红楼去了。
楚云青接到家书时候,已经是三日后了,他随着老师一同几个同窗去游历了两日,因着不远,老师又急着走,便没给家里说一声。
可巧书院原也没当回事,直到金陵里隐隐传出楚家大爷病了的消息,方知耽误不得,立即托人辗转送了过去。
而此刻楚云青还在离着金陵约莫几十里的金州,得了信便急忙忙的与老师告假,又要了快马往家赶。
时值正午,他在马背上心急如焚,奈何官道上行人众多,根本跑不起来,因着快六月,书院的学生们都出来闲逛,若早了有些冷,没甚观赏的东西,晚了又太热,于是都集中在这个时候,出了金陵,金州便正好是第一站。
路人一水的都往金州走,只他一个逆着行路,这便越发的难走起来。
楚云青勒着马一面要顾着行人,一面又急着赶路,行人马车倒还好说,大家互相让一下就过去了,偏有一个不讲理的商队,骑着马只等他让开路。
一个两个这样,整个商队都这样,他的马被挤到了最边上,即便这样仍旧不够,那些人便还要欺路。
几番下来,少年心性,多少也有了些脾气。
一个胡服打扮的男子骑着马就立在他面前,皱着眉头不耐烦道,“快让开,让小爷过去!”
楚云青连人带马已经靠在边上,旁侧是山,别处再无路可走了。
他敛着脾气,耐性的拱拱手,“这位兄台,若不您稍等一等,我这也无路可让了。”
那男人看也不看,翻身下马便要勒他的马绳,楚云青便把持着不让,两人一争一拧,身下的马不知怎的,竟一跃而起,撩开蹄子长嘶一声,立时把人踏在身下。
楚云青在马上还没容他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整个商队包围住,声称他纵马伤人要扭送到官府衙门去。
事情来的突然,便是时候察觉很多疑点却早也无济于事了。
商队给送了楚家送了消息,要楚家拿一百万两的雪花银来换人,否则就送进官府。
楚云青将来还要考科举,若真就此送进了官府,这一辈子都完了。
楚老夫人听到消息的一瞬间险些没晕厥过去。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是怎么送的消息?!”她向来重爱这个孙子,此刻只觉得心中悲痛难忍,对这个三儿也就越发的没了耐性。
“怎么才两天人就这样了?”
楚三爷脸上闪过一丝满不在乎,又不是他儿子,他也不能日日的守着!
“那商队说要一百万,要么送官。”他顿了顿,又道,“一百万肯定是没有,总不能把咱们楚家铺子卖了吧。”
楚老夫人也不想卖,但她不能就此断送了青哥的前途,青哥是整个楚家的希望,是楚家的未来。
她咬咬牙,“卖,无论如何也要把青哥给救回来!”
楚三爷登时一惊,他以为母亲无论如何也不会出这笔银子,可整个楚家不仅仅的是大房的,也是三房的,也是他的,青哥不过一个孩子,不过走趟官府又有什么关系。
他这般想的,也这般说的。
“总之我不同意卖一些铺子救青哥,楚家几代人辛苦了这么多年,才坐上了金陵的首富这样的位置,拿了这一百万,我们可能连林家都不如!”
楚老夫人气的一巴掌挥过去,力度不大,但着实让楚三爷震惊,继而不敢置信的捂着脸,“娘,你打我?”
楚老夫人拄着拐棍站起来,骂道,“我不仅打你,我还要打死你!你个狼心狗肺的畜生,躺着的是你那亲大哥,你连请医问药都苛待着,这回被扣押的是你亲侄子,你们身上流着一样的血!”
“亏我这些年疼你护你,竟教出这样一个畜生来,我愧对你父亲,愧对楚家的列祖列宗!”
楚老夫人老泪纵横,她指着楚三爷的脑袋,“今天你不救也得救,救也得救!我青哥绝不能就此败送了前途,他若是进了官府,你也别想应承这个楚家的家业!”
楚三爷像一头暴躁的野兽一样从宝墨堂冲出来,他在西院的书房里砸了好一阵,恨不得眼前这些东西就是大房,就是母亲的脸,他生生的将其扯碎,又咬牙切齿的跺几脚。
“凭什么!楚家如今当家的是我,凭什么要救他,我决不允许!”
“三爷?”外头柳青轻声敲门。
楚三爷方才冷静一些,冷眼看着门却并没有开的意思。
“什么事?”
柳青是楚大爷中风后调到西院的,为的就是协助楚三爷尽快上手楚家的生意,以往谈生意都是带着柳青的,只是柳青跟着大哥那么些年,他不信任他。
柳青站在门外道,“奴才听说了少爷的事,知道三爷心里恼火,特有一主意献给三爷。”
楚三爷眯起眼,“我大哥可没对不起你,青哥你不救了?”
门外的柳青一顿,“救不救奴才只是个奴才,奴才守的是这个楚家的当家,奴才只知道现在三爷是楚家的当家人。”
“三爷若想救,奴才自然赴汤蹈火,三爷若不救……”他稍停了停,“那奴才也听三爷的,毕竟大爷如今已经起不来了,奴才若再跟大爷,只怕连饭都吃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