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府邸。
陈玥儿怨恨难平的看着兄长,“叫我去将军府门前给她磕头?我到底是不是你妹妹,三番两次你都帮着那个外人!”
陈崇如今被降了职,心里很不耐烦,但念及妹妹也不好受,到底忍下几分,耐着性子劝道。
“玥儿,不过磕十个头,当初是你要跟人家打赌,做人不能言而无信!”
陈玥儿一向被惯的性子骄纵,这会叫她当着众人的面到将军府磕头,往后哪还有什么脸面出来,叫她去磕头还不如叫她死算了。
她愤愤不平的道,“我哪里知道她真不是个小妾,怪就怪李莹,都是她窜对我为难那个楚氏,要磕你叫她去磕!”
见妹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陈崇那点耐性终究磨没了,他瞪着眼。
“你今日去是不去?”
“不去,我死也不……”
陈崇怒及,一巴掌挥了过去,“你以为陈家是什么人家,你屡次冒犯将军夫人,活到现在还不是霍将军给陈家几分薄面,你有什么底气在这里跟我喊?”
院里闹的厉害,下人们赶忙去寻陈母,陈母素来疼宠这个女儿,如今见挨了巴掌,只觉心里肝里都跟着颤似的,她一把将女儿搂在怀里,不以为意的道,“不过是小孩子家打赌,哪里那么严重?”
陈崇都快被气笑了,指头点着陈玥儿的肩头,恨铁不成钢的说。
“小孩家打赌?你问问她自己干的好事,非要逼着人家给陈家一个奴才下跪,只是磕十个头还都是人霍将军网开一面,娘你知不知道,儿子的职务都被降了!”
陈母不懂朝廷里的那些弯弯绕,她只知道女儿受了委屈,语气不由的也跟着埋怨起来,“那霍将军也不能叫玥儿到将军府门前磕头啊,她一个女孩子家可怎么受的住?”
往日陈崇只觉得陈母性情软弱,对妹妹有些溺爱,如今来看何止是溺爱,简直是愚昧无知!
陈家为了这个位置,花了多少银子,浪费了多少心血,顷刻之间就他这个好妹子给毁的一干二净,陈崇怎么可能平静,他现在恨不得没有这个妹妹!
“母亲不愿意她去磕头,难不成叫儿子一番心血全都付之东流吗?”
陈母仍是犹豫的道,“要不咱们与霍将军说说,磕头的事就别在门口了,将来玥儿是要嫁人的,这头磕了将来可怎么找婆家?”
陈母还是不想叫女儿受这个苦。
“糊涂!”
陈父拄着拐棍进来,先是将陈母骂了一顿,这才缓缓舒了一口气,同儿子道,“你明日就压着你妹妹到将军府门前磕头,看霍将军怎么说,能官复原职最好,如若不能……”
他沉沉叹口气,“不能也不要争强,把你妹妹平安带回来便可,往后的从长计议。”
陈玥儿还待想说什么,被陈父一瞪,终究瘪了瘪嘴,没敢说出来。
陈家不想跟将军府结仇,是以陈父愿意受这个委屈以保全陈家多方努力出来的官职,但陈崇却不这么想。
原本按照陈父的想法,找个人少的时候过去跪一跪,消了将军的气也就罢了。
可陈崇脑子里想的都是那娇艳貌美的楚氏,自从后来从宫中再见过后,他日里也想,夜里也想,无时无刻不在想,想的食不下咽,睡不着觉。
所以他并未遵从父亲的想法,找个人少的时候过来,而是寻了个正午,来往行人最多的时候,兄妹两个顶着烈阳跪在了将军府的门前。
朝廷命官领着家眷跪在将军府门口,这何其狂妄,又将皇室置于何地?
周遭人纷纷责难将军府的不是,更有言官家眷路过,恨不得将这位西北大将军骂的狗血喷头。
陈崇要的就是这样效果,他甚至预想着或许霍北凉因此恼羞成怒,将事态闹的更严重一些,皇上也会因此见着了他的良心用苦,从而大力奖赏,甚至还有可能升任。
可都没有,一切都没有。
霍北凉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更遑论那个貌美的楚氏,将军府的门前甚至连个人影都没出现过,他们白白在那里跪了半天。
可怜陈玥儿一早因着生闷气没吃多少东西,又遭了烈日晒了半日,浑身起了疹子不说,还一连发了好几日的高热,险些没将人给烧傻了。
朝廷上言官把笔杆子写折了两个,一沓子一沓子的告霍将军的折子,犹如石沉大海,半点波澜不兴。
梁王在殿后不忘添油加醋,“这霍北凉如此目中无人,当真是把皇上不放在眼里,分明是要造反,叫臣说,皇上应当立即拿下他,好好惩治一番才是!”
如今两王在朝堂上已经势如水火,但凡康王想做的,梁王必定要从中作梗,如今梁王一心针对霍将军,康王顿了顿。
“皇叔此言差矣,此事据本王所知是那陈家挑衅在先,辱人再后,才落的这个下场,陈家愿赌服输,跟霍将军委实没什么干系。”
梁王讽笑道,“朝廷命官上跪天子,下跪父母,这霍北凉既不是他陈崇的天子,亦不是父母,足足半日霍将军闭门不出,难不成想当这天子不成?”
“且不过一个姑娘家玩闹打赌,竟真叫人跪在门前,妄为仁义之名,皇上任此下去,这霍北凉岂不是越发的猖狂无礼?”
康王正待反驳,皇帝摆摆手,“好了,不必吵了,此事明日早朝上再议!”
待翌日早朝,霍将军站在大前头,听着文官言官此起彼伏的‘臣有奏’,内容大抵都是告他目中无人,不仁不义,妄为有德之士,更有甚者,另有两个言官声称他要谋反,提请撤掉他的将军一职。
一片嘈杂声中,霍北凉笑了笑,这突兀的笑声让那些参本的官员心里一跳,都慢慢闭上了嘴。
皇上面色不渝,却无可奈何,霍北凉已经多次当庭剐他的面子了。
“霍爱卿有何话说?”
霍北凉歪头看了那些人一眼,毫不在意的道,“臣只叫陈家小姐愿赌服输,可没叫陈崇跪臣,皇上该问的不是臣有何话说,应当问那陈家为何要跪臣才是,天子坐高堂,不跪天子反跪旁人,岂非是不忠?”
他话音刚落,便有人道,“霍将军有推脱之嫌,若你当真无不臣之心,陈崇跪你便应当及时将其劝告赶走,可将军府大门紧闭足足半日,霍将军又作何解释?”
“我没在府。”
霍北凉道,“我人不在府中,下人亦是不敢妄动,只能紧闭大门,难道这也是错了?”
那文官不甘心道,“你说你没在府中就没在?焉知你是不是故意脱罪?”
霍北凉轻飘飘的瞥了他一眼,“那不如下回你跟着本将军如何?”
文官被噎的老脸一白,不说话了。
“皇上,陈家此番不过是想叫臣被朝臣非议罢了,臣若真有异心,这陈崇身为朝廷命官,自有责任上报皇上,堂而皇之的跪在臣的府门前,这是诬告。”
随即又道,“若真如同他们所说,臣也不是不可以上你们的府门前跪一跪……”
这话一出,方才那些言辞激烈的臣子们立时闭上了嘴,这谋反的罪名可不是一般人能受的住的,且大家心中明.镜似的,霍北凉真想造反,只怕这天下早就换了。
陈崇终究是痴心妄想,这场博弈,以陈崇被撤职,赶出京都为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