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浴血晋阳

简介:冲天梦延宗力战,险生还宇文遇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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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不到,延宗因急报被吵醒,这才得知了高纬闻听周军已入并州,夜斩五龙门而出的事情…

起初出城的诸人确实是欲奔突厥方向去的,但一出城从官散逃而走,场面混乱。

当时,领军梅胜郎叩马而谏,陛下才转向邺城方向,跟随之人唯高阿那肱等十余骑。

广宁王和襄城王得到消息,也相继率人出城,至今未归…

延宗狠狠地用手敲在了桌案上。

陛下不听诸将劝告,现在竟然带着身边那几个信臣一起撤离,而本该同他一起守护晋阳的二哥,为何也走了?!…

如今并州之事全都压在他一人身上,他难掩疲惫地靠上胡床,手下不自觉地攒紧。

他不能慌张,不能认输,现在他是相国,是并州刺史,整个并州的将士都在等着他前去指挥,至少,他要保住这里,保住他们高家的根基…

这般想着,他眼中渐渐晶亮,站起了身,穿戴好铠甲,传令召集诸军。

延宗高居上首,认真审视着下首的诸将,此刻留下来的人除了曾与他同守晋阳的兄弟,多是些不被陛下重视之人…

诸将已经知道陛下离去之事,交头接耳地谈论着,声音嘈杂。

“安德王殿下,若您不作天子,臣想这里留下的人是不能出死力,请殿下登基为帝,我等愿同殿下同守并州!”

一个铿锵的声音打断了诸人议论。

延宗看向说话之人。

此人是晋昌王唐邕,是二叔文宣帝很喜欢的老臣,在他齐国也有些名望。奈何去年周齐之战后,他被高阿那肱诋毁,因此被陛下疏远。而前些日子,陛下以斛律孝卿总领骑兵,斛律孝卿也完全轻视这位资历深厚的老臣…

想来,这也是他不愿随陛下而去,留在晋阳的原因之一。

“晋昌王说得什么话!”延宗抑制住胸腔突起的澎湃和不安,拱手向天,“我等皆为齐国之臣,保疆卫土是职责所在。你此言,岂不是要陷本王于不忠不义?”

“非也。王乃文襄皇帝之子,承父之基有何不可?今陛下抛下众将而去,视为不仁,殿下为一州刺史,与我等同甘共苦,我等愿以殿下马首是瞻!请殿下以江山为重,莫要推辞!”齐昌王莫多娄敬显率先跪地请命道。

紧接着,周围的诸将也附和起来,齐齐跪下请求延宗登基称帝,否则将开城降了周人…

延宗无奈,泣道:“如此,便依卿等之言,本王终将背上这骂名…”

“殿下此言差矣,圣人云‘名不正则言不顺’,殿下贵为天子之子,名正言顺,何谈骂名!?”唐邕又劝道。

延宗叹了口气,在诸人的簇拥下即皇帝位,下诏曰:“武平孱弱,政由宦竖,衅结萧墙,盗起疆场。斩关夜遁,莫知所之,则我高祖之业将坠于地。王公卿士,猥见推逼,今便祗承宝位。可大赦天下,改武平七年为德昌元年。”

他以晋昌王唐邕为宰辅,以齐昌王莫多娄敬显、沐阳王和阿于子、右卫大将军段畅、武卫将军相里僧伽、开府韩骨胡、侯莫陈洛州等为将帅。

同时,他遣使往突厥求救,又遣刘子昂修书启于十叔任城王高湝,言说陛下出奔,宗庙既重,群公劝迫,权主号令,等到一且事物安宁下来定将让位归权于叔父。

并州众闻之,不召而至者,前后相属。

为了鼓励将士,他倾覆府藏并将晋阳宫后宫中的美女全部赐予将士,又将曾经皇帝身边的内侍宦官籍没千余家,以其资产充为军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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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纬出并州后迎上了小怜,又令邺城官员摆出迎接的阵仗。

刚入邺城,便有随从禀报说陆令萱自缢了。

小怜以为他会难过,刚想开口安慰却听他下令道:“将骆提婆全族,子孙无论大小皆弃于市,籍没其家,皇后本为陆氏养女,暂且免罪,禁足思过。”

小怜闻言不禁手下冒出细汗来,他平日里那般依赖陆太姬,又是那般宠爱穆提婆,视他如兄弟,即使前些日子因为私自营宅之事除了穆提婆的名,都不曾对外公开治罪…

如今,高郎因为他们的背叛如此决绝…

那她呢?若他知道了真相,会原谅自己吗?会原谅曾经那个自己吗?即使她什么都没做,但单凭是周主派来勾引他的女人,他还会待自己如初吗?

她这般想着,见他突然笑着对自己说:“小怜,我们回宫吧,如今皇后犯了错,不久后我便可以废了她,到时候,你便是我名正言顺的皇后。”

“高郎…”她轻启朱唇,却终究咽下了想说的话。

我其实不想做皇后,现在的我只想和你一起,哪怕下一刻你是亡国之君,我也想在你身边,我想带你逃离这里,想让你真正过上无忧曲里的生活…

可是我的力量太小,小到连自己都没有办法改变自己的命运…

我恐惧你知道我的身份,却也想知道你会不会爱我爱到不在乎任何东西…

“小怜,你怎么了?”高纬柔声道。

“高郎,如果有一日我背叛了你,你也会对我这么狠吗?”她轻声问着。

高纬面色微凝,转瞬笑道:“不会,我也许会很生气,但是我舍不得责罚小怜,如果那时你愿意在我身边,我一定会像汉武帝一样建个金屋把你藏起来,你会背叛我说明我对你不够好,只有对你更好,才能让你心甘情愿地留在我身边。”

小怜眼中珠光点点,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高郎,既然这样,就让我陪着你,永远陪着你,开心也好,肆意也好,人生苦短,何苦浪费在哀愁上,我想你活得快乐!

清风拂过,带起她的发丝,宛如坠入凡尘的仙子一般。

高纬看得有些痴,一把将她揽到自己的马上,轻唤着她的名字。

“我以后都不会背叛高郎,即使要我的命也不会…”她的声音很小,小到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

高纬身子一颤,亲着她的耳垂:“我要小怜活着,若是以命相换,我宁可你背叛我,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傻话了,你活着是我最开心的事。”

她窝在他怀里,听着耳边的细语,胸口起伏。

沉浸在这样的温馨里,她不舍得离开,见周围诸多臣子依旧在看着她们,她也没有任何的害羞,反倒出言道:“可算回了邺城,有些想念仙都苑里的温泉,高郎这些日子也累了,不如我们现在便去?沐浴完我帮你按摩?”

高纬闻言笑着点了点头:“还是小怜了解朕,朕也正有此意。”

说着,两人也不管其他,策马直奔仙都苑而去,留下一众臣子还停在原地。

孝珩望着他们的背影,不禁眉头紧锁,正要去追,高阿那肱却抬手拦住了他。

“广宁王殿下,陛下既然与淑妃有事,殿下也不便跟着吧。”

孝珩握着缰绳的手略略一紧,面上却没有变化。

这高阿那肱,他忍了他这么多年都不曾与他冲突,是因为他虽痛恨佞臣误国,却深知他们是守家卫国所需要的将领…

可如今齐国岌岌可危,这个曾经随祖父起义,随二叔征讨的人却在这里各种延误军机,他的人早就觉得他不对,奈何这只狡猾的狐狸一直隐藏的很好,有人揭发也都被混了过去,他最好别让他抓到什么把柄!

高阿那肱见他不语,转身准备离开,忽然听到身后的人开口道:“淮阴王以为陛下待你和骆提婆,孰重?”

高阿那肱回过头来,眼中带着轻蔑之意:“广宁王想说什么?”

孝珩摇了摇头,骑马越过他而去。

尉相愿跟了上去,等到走远了些才听到前面的人道:“派人盯紧淮阴王。”

尉相愿应了句诺。

“十叔那边有什么消息?”

尉相愿犹豫了下方道:“任城王殿下那边刚刚派人传来的消息,说是安德王在并州称帝,他抓了安德王殿下派去他那里的使臣,此刻正在送来邺城的路上…”

孝珩不自觉地停下了马,良久才道:“十叔想要守节,那便按他的意思办吧…我这个做兄长的,终究对不起弟弟…”

“殿下…”尉相愿犹豫道。

“五弟从小便想做冲天王,又事事以文宣二叔为楷模,今日他竟然真的做了…我其实心里很激动,也很想看着他成功…可我知道就算他现在成功,也难做一代明主…”

孝珩这般说着,心里是莫名地疲惫。

成大事者,总要舍弃一些东西,可那些确是他曾经最珍惜的。

而如今,他所剩的也寥寥无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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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过后,高纬终于召来诸王公于含光殿商讨对策。

正在此刻,任城王的人也将延宗的使臣押了来。

高纬听说延宗称帝的事,愤怒地抽刀在大殿上斩杀了刘子昂。

但如此也难消他的怒气,他愤然道:“我宁使周得并州,不欲安德得之!”

高阿那肱忙附和起来:“陛下所言甚是,依臣之见,此等大不敬之罪,应当株连才是!”

孝珩闻言望向了高阿那肱,微微眯起眸子,其实从相愿那里得知消息的时候他就在想此事的对策。

好在他与延宗这些年平日里来往减少,在这个节骨眼相信陛下也不会深究,扰乱人心。

只是这高阿那肱…

高纬怒斥道:“广宁王兄,看看你的好兄弟!平日里看着滑稽,如今竟然做出如此之事!”

孝珩跪地请罪道:“延宗行此大逆,人神共诛,臣身为兄长失察,罪当同诛,但此刻周军压境,臣请陛下先以大局为重,待到周军退去,臣定当亲率兵马,将延宗押来谢罪。”

高纬怒气稍减,丢下了兵器坐回上首。

孝珩见他久久不言,抬头望向他,见他此刻额上的青筋跳动,知他仍在盛怒。

不知过了多久,高纬才又问起退敌之策。

孝珩见状,上谏道:“陛下,如今大敌既深,事藉机变,应以任城王领幽州道兵入土门,扬声趣并州;由独孤永业领洛州兵趣潼关,扬声趣长安;臣请领京畿兵出滏口,鼓行逆战。敌闻南北有兵,自然溃散。”

高纬闻言犹豫未决,望向高阿那肱等人。

“臣以为此事不妥,如今周国破了平阳,又围攻晋阳,若晋阳失守,定会长驱而下围战邺城,此刻若是将兵将调出,邺城危矣!”高阿那肱道。

孝珩皱了皱眉,见无人反驳,又道:“此时情况危急,若不早出,声东击西,任周军长驱我齐国境内,岂不更危!”

“若周军破釜沉舟,猛攻邺城,到时候攻克了邺城,陛下被俘,就算我齐国的兵马去了长安,也抓不到周主,还是会俯首称臣!”高阿那肱继续反驳着。

高纬认为甚是有理,忙道:“是呀,广宁王兄,此刻若是如你所说,那邺城岂不大难临头!此事绝对不可!”

“陛下,臣看广宁王没上过战场,不知战场之道,光凭那些兵书里的计策纸上谈兵,无法指挥作战。”韩长鸾上前道,“依臣之见,如今兵力不备,当先行招兵买马,护卫邺城,周军远来,士兵疲惫,邺城粮草充足,城墙坚固,若婴城固守,日久周军定退!”

孝珩闻言,望向说话之人。

这韩长鸾,先前因为私营宅邸之事和穆提婆一起被贬,陛下今日回邺城可能是想起他这个武将,才又敕他入内,寻诏复爵,没想到他一来便针对于他。

但这法子至少比高阿那肱的有用一些。

“既然如此,那便派人张榜招兵,来者重赏。”高纬思虑一会儿方吩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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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特进、开府那卢安生弃了太谷,以万兵降于周兵。现在周军已经陆续赶到,晋阳已经被包围了!”

延宗听着沮山的禀报,默默不语,只静静望着城下渐渐聚集起来的周军,如那黑云四合,在这黎明前森然恐怖。

烈烈风中,他昂首而立,眼中毫无畏惧之色。

城上红旗飘扬,宛如翅膀一般在他身后招展。

他昨日登基到现在,一直在城中各处巡视,召集士兵。

那些曾与他一同守护过晋阳的人们,此刻正与他一起守着这座城。

他叫着那些熟悉的名字,握着他们的手,感激涕零。

面对家国之难,他不曾是孤单一人,还有这么多兄弟一起!

曾经的一切都如昨日光景。

他的流涕呜咽,不是他的软弱,而是他发自真心的感谢。

他用自己的豪言鼓舞起每一个人,希望同他们一起守护家园!

并州、晋阳,这里是高家的根基之地,是祖父、父亲和二叔他们多年经营的心血。

这里是齐国的土地,是我们的国土,怎能让外人将它踩在脚下!

他抬头望向天空,举起了拳头。

二叔,你可看到了?延宗如今也能独当一面?延宗没有辜负你当年的希望!

只是延宗恐怕成不了二叔那样开疆僻壤的帝王,但延宗想要守护二叔得来的天下!

二叔,你问过我,想要做什么王?

延宗说过,要做冲天王!乘龙兮辚辚,高驼兮冲天!

为我家国,一飞冲天!

“陛下?”沮山见下面周兵越来越多,不禁唤道。

周围的将领也不禁唤了起来。

“莫多娄敬显,令你与韩骨胡率众五千据城南,段畅,你与和阿于子率众五千拒城东,兰芙蓉率众一万守城西,其余一万人马,皆随寡人迎战城北,誓死保卫晋阳!另外,派人将城中的妇女孩童送往城东,单派些人去保护他们。”

“陛下,陛下!”城下倏然传来了叫声。

延宗转身望下城内,突见城中的房屋之上站上了不少孩童妇女,他们磨拳掳袖,手持砖石,个个跃跃欲试。

“陛下,我们不去城东,我们要随陛下一起对抗周军!”一个男孩喊道。

紧接着,周围的孩子也喊了起来。

延宗眼中惊异,嘴角却渐渐挂上了笑:“好!不愧是我大齐的好儿郎!让他们周人见识一下,我大齐的子民都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大家随寡人一同将周人赶出齐国去!”

一时之间,城中人声鼎沸,山呼万岁之声不绝,士兵们热血沸腾,争先出战,要与周军一决生死。

延宗策马冲出北门,正遇宇文宪领兵来战。

他奋起大槊,往来督战,冲锋陷阵,所向无前,几下交锋,便斩杀了周将贺兰璨。

尚书令史沮山亦肥大多力,捉长刀步随延宗,杀伤甚多。

宇文宪见状,打马举刀来迎延宗。

刀槊交锋,力道十足。

宇文宪手下一震,不意他如此大力,不由地赞道:“不愧是兰陵王的兄弟!”

“曾听四哥和妹妹提起过周国齐王勇冠三军,想必就是阁下!”延宗的大槊又一次挥了过去,毫不示弱。

宇文宪唇角轻勾,因为这样的对手显得兴奋,不敢怠慢,挥刀架住了他。

他两个战在一起。

这一厢是天子太弟,骁勇善战。那一边是冲天王侯,临危受命。

这个为兄征讨势灭齐,那个要保家卫国怎甘弱!

他与他交战数个回合,不分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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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营之中,尘落睡到晌午时分才在梦中惊醒过来。

这几日赶路辛苦,加之几夜的床事,她比平日里更加疲乏。

她平复了下心情,见他不在大帐,穿戴整齐,打帘而出。

守门的侍卫见她出来,恭敬拱手道:“公子,陛下带兵去围城了,让您留在营中等他回来。公子现在可要用膳?”

尘落望了眼不远处的晋阳城,点了点头,但心思却根本不在这里…

他这几夜总说一些奇怪的话,她以为他是担心战事,曾想陪他同去前线,但他又怕她会有危险。

为了防止他分心,她答应了好好留在营中等他…

可刚刚,她做了一个梦,很奇怪的梦。

她梦见他站在自己身边,下一秒却变成一条黑色的水龙,直冲入了前面的城中。

她追之不及…

而远处城上站着一个很胖的男人,他以大槊指天,纵身一越,化作一条火龙,一飞冲天,紧咬住水龙脖颈…

她当时惊慌地想叫他,可他完全听不见。

纠缠中,两条龙一个喷水一个喷火,将整个世界弄得雾气弥漫…

她找寻着,突然极目所致之处,那火龙似乎盘旋于东方,很快暗淡下去,但紧接着,又有几团火焰乘紫气升起,隐隐望去似是火龙的□□,可虽为龙形,却无利爪。

不知过了多久,云雾散开,水龙再现,一个张口便将天地以水淹没。

火龙的身影随之消失不见…

她想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正置身云端之上。

梵音入耳,她闻声低头俯瞰,见西方大地上佛寺林立,竟有一条黄色的龙,盘卧在大地之间,似在沉睡…

那黄龙感觉到她的视线,猛然睁开了眼,目光炯炯,吓得她一下子便醒了过来…

“公子。”侍卫递过膳食的盘子。

她收回神思,谢着接过,又望了眼晋阳的方向,才转身进了大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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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宇文邕正亲自带兵马攻打晋阳东门。

周军人数之多,攻势之猛,使得齐军节节退却。

黄昏时分,段畅与和阿于子见周军势大,竟然率千余骑出降周军。

宇文邕心中大喜,当即领兵从东门冲入了晋阳城。

城中百姓见状,纷纷抛石扔瓦,阻拦着周军的脚步。

宇文邕不易晋阳百姓如此,观周军陷入慌乱,令人尽焚晋阳佛寺,乱齐人攻守之心。

一时间,晋阳城中飞焰照天地,宛如白昼一般。

齐人见城中大火,四处逃窜。

延宗知是晋阳有失,挥开宇文宪的刀,忙整顿军士分兵两路,一路退守北门,一路转向东门,从东门入城夹击周军。

宇文宪率兵阻拦,武卫兰芙蓉、綦连延长等人中途杀出掩护,拼死力战,皆死于阵中。

晋阳城外,尘落在营中坐立难安。

听到帐外躁动,她忙打帘出了大帐。

望见远处晋阳城中的大火,她的心莫名一痛,想起他前几日的异样,今日做的怪梦,再难安稳等待,拔腿便向营外跑去。

守卫见她如此,追了过去:“公子,陛下说过,让你在大营等候。”

尘落心急如焚,见前方有牵马匹的士兵路过,她不管不顾地推开拦路的侍卫,抢了一把□□,便跳上马背,策马直出大营。

守卫见状,只得上马前去追她。

五郎看诸人跑了,也振翅追来。

延宗与莫多娄敬显从两门分别杀至东门,围困堵截。

晋阳城中的周军一时大乱,争门而逃,相践塞路,将门堵得死死的,难以逃窜。

延宗下令包围城门,射杀周军。

与此同时,城中的齐军也相继赶到,以斫刺周军,死伤两千余人。

宇文邕在混乱中不幸落马,好在周围随从反应迅速,将他迅速围在中间。

他求胜心切,带兵突入,不想反而被高延宗围追堵截,困于晋阳城中。

一日的奋战让他有些力竭,而此刻又面临生死,丝毫不敢懈怠。

“陛下小心!”一个贴身护卫挡在了他身前,又为他挡住了一箭。

他扶住那倒下的侍卫,不禁握紧了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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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落冲出大营后便一路狂奔,将后面的侍卫甩得远远的。

行至南门,见宇文宪等人还在和齐军纠缠,她挥枪而入,直抵他身边:“陛下呢?!”

宇文宪一惊:“你怎么在这里?”

“陛下呢?!”她没有回答,又问了一遍。

“皇兄从东门攻了进去,齐军纷纷回援,这里齐兵太多,城上还有人放箭,你先回去,我自会派人去找皇兄。”宇文宪又砍死了一个冲上来的齐人。

尘落没有说话,转身便策马绕城而去。

宇文宪心里焦急,但指挥进退,根本不能走开,忙令几个心腹带上些人跟住她,务必护她周全,也借机营救皇兄出城。

一路上,尘落见到有散落的马匹,她神思一动,将它们的缰绳连起握在手中。

几个跟来的人正要请她回去,却被她严厉打断:“将散落的马匹集合起来,列成锥形冲进城去,再分散成几组散开,混淆齐军的注意!”

几人被她气势所涉,不敢怠慢,按她的吩咐迅速准备,向东门冲去。

晋阳城中齐军的喊杀声还在继续,周军们拼力反抗着,怎奈周围的齐军太多。

黑暗里,火光中,刀来剑挡,枪攻箭去,根本分辨不清情况,每个人的信念只有杀死敌人。

宇文邕身边的护卫越来越少,他自己的身上也负了伤。

他抹了把头上的血污,见左右所剩之人寥寥,心下更是惊惧。

莫不是天要绝他?!

危机之时,视线的远处突然闯进一队战马,接着从中分散出三个小队,没队几人,直冲入齐军的包围之翼。

而在那剩余的马队中央,一抹瘦小的黑影顿时让他移不开视线。

她就这样独自一人,手持□□,带领着剩余的马匹冲了过来。

虽然光线暗淡,但借着火光,他们还是一眼认出了彼此。

他心里一惊,更是一慌。

她怎么会来?

她心里一喜,也是一慌。

他受伤了吗?

因为她和马匹的闯入,齐军的阵脚被打乱,不少人无辜死于了马足之下。

她直奔到他面前,将身后的马交给了他:“快上马!”

“你怎么会来?”

“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齐王的人正在分散他们注意,咱们趁机快走!”尘落对左右的人使着眼色,“你们也快上马!”

承御上士张寿解开连着的马匹,牵住一匹马的马头,忙扶宇文邕上马。

贺拔佛恩则在他身后以鞭抽打马,喝道:“驾!”

延宗留意到这边的情况,凭借火光看出了马上人衣着上的龙纹。

他眼神骤然一凛,沉声道:“弓!”

侍从忙将弓箭递给了他。

他搭弓射箭,毫不犹豫,直直对着那人的心脏。

风声骤烈,尘落意识到什么,下意识抽了他的马一下,又猛地横马挡在他身前。

因为动力,头盔掉在了地上,她一头青丝散乱下来。

眼中的箭头渐渐放大,心里有恐惧蔓延开。

她忘了用兵器去挡,只盯着冲来的箭矢,不肯退让。

远处那人见到这青丝飘扬,是震惊,是欣喜,可下一秒皆化成了歇斯底里的吼声:“闪开!”

她一惊,因为这声音!

她陌生地望着远处那个坐在马上的男人,只觉得眼角酸涩,有什么东西在脑中一闪而过,却难以捕捉。

泪无声地落下,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吐不出一个字…

但延宗却似乎听到她如往年一样用天籁般的声音一声声唤着她五哥…

“撕啦”一声,伴着五色羽毛的飞落,尘落只觉得眼前一片殷红。

她抬手想要接住,却因为马蹄的骤然扬起跌下了马。

她一阵眩晕,额头上有液体流出。

下一秒,她的身子又离开了地面,被人裹入怀中策马而去。

延宗缓步走来,每走一步好像都被人剜心一般…

他下马捧起地上奄奄一息的鹦鹉,手颤抖着,但更加肯定了刚刚的想法,他冷声命令道:“你们带人继续追刚刚那些人,找到有虬髯者,生擒也好,猎杀也好,绝不可放!但若他身边有女人,不可伤她!另下令诸城门守将关闭城门,周主还在城内,决不能让他跑了!”

“是。”众人领命。

“五郎!”尘落顾不得额头还在渗出的血,她望着远处那捧起鹦鹉的人,声音带着撕心裂肺般,眼中只有那染血的羽毛…

可再看那越来越远的身影,心里却突然闪过另一个称呼——五哥?…

她下意识地紧盯着远处的那人,顾不得那些接踵而至的士兵…

那人定在了原地,虽然很远,她却好像感到他在颤抖。

他是谁?为何让她觉得如此熟悉?…

几人且战且退,躲躲藏藏,借着骚乱躲入了残破的寺庙之中。

“陛下,请您脱下披风,微臣去引开齐军!”杨整冲到他边上,请命道。

宇文邕心下犹豫,杨整顾请,他方脱下外袍:“卿一切小心,朕定不忘此恩,若卿为朕死,当荣卿子与卿兄!”

杨整谢了恩,将外袍一批,转身冲了出去。

宇文邕见附近的残庙利于藏身,吩咐诸人先行回避,等到外面齐兵被引走再出城。

他掏出尘落早年送给他的弯刀,交到她手里:“你拿着这个,有危险就躲在我后面。”

尘落颤抖地接过,觉得这匕首上的红色宝石刺痛了眼睛。

几人躲在高大的佛像之后,这才发现佛像后躲了两三个尼姑。

留意到宇文邕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杀意,尘落忙拉住他的手。

她紧张地握着他:“她们肯定是避难的,别杀她们。”

其中一个年级较大的尼姑看见她手中的刀,满眼不可置信,似是叫她,又像是自言自语:“你…小公主?…茹茹?…”

尘落不解地望向她,眼神渐渐迷离,下一瞬,她捂住了头。

茹茹?为何这个称呼让她觉得熟悉?

宇文邕紧了紧自己的手臂,却还是拔出刀来,架在那尼姑脖子上:“你是何人?休得在此胡言!”

“陛下,齐兵被引开了,我们快走。”

尘落缓了口气,松开手按下他的刀:“走吧,别为难她们,她们都被吓到了,不敢出去的…”

宇文邕眸色深沉地看了一眼刚刚的尼姑,带着人马绕行出去,重返东门,崎岖而出。

齐人想合上城门,但因为门下尸体堆积,门竟一时无法关上。

齐人们只得挥舞着兵器砍杀想要逃出的周兵。

宇文邕险险躲过,勉强冲出城门,带着诸人逃至城东阨曲。

此时月已西斜,尘落蜷缩在他身前,失神地坐在马上。

她迷惘地望着身后的城池,望着还环着自己的人,眼中暗淡。

“陛下,降臣皮信愿为陛下引路。”

尘落收回视线,淡淡望了眼马前的人。

皮信?没记错的话,他是皮景和的长子?

她怎么会知道?!…

这里是晋阳?她是随他来得晋阳…

她又一次捂住了自己的头,脑子里有很多东西泉涌而出,让她抑制不住地疼痛。

宇文邕见她异样,紧了紧手臂,先用手帕为她压住了额上渗出的血,才道:“快带路吧。”

贺拔伏恩见状,与皮信一起为向导,带着诸人匆忙赶回。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家小胖最高~

PS:杨整同学是杨坚的兄弟。

第58章 美人如斯第33章 宫外是非第66章 耕食蚕衣第117章 产女波折第110章 守卫信都第2章 风平浪静第8章 追兵在后第66章 耕食蚕衣第23章 身陷囹圄第79章 不告而别第103章 迫在眉睫第125章 安德遗信第109章 情根深种第26章 外患稍平第81章 未雨绸缪第63章 远来寻妻第40章 排山倒海第45章 挨风缉缝第98章 平阳会战第115章 力所能及第68章 守孝之期第81章 未雨绸缪第110章 守卫信都第92章 过眼云烟第30章 百感交集第102章 铤而走险第94章 再图东伐第31章 梦幻泡影第68章 守孝之期第26章 外患稍平第75章 煮豆燃萁第119章 迷雾森林第51章 见君思齐第64章 穷追不舍第66章 耕食蚕衣第72章 云阳雾霭第107章 两情缱绻第43章 进言求雨第83章 围战洛阳第124章 掩人耳目第5章 登城劝敌第62章 回乡奔丧第26章 外患稍平第33章 宫外是非第9章 离别在即第69章 人情莫测第106章 刑场之变第75章 煮豆燃萁第97章 有惊无险第101章 冲天梦碎第33章 宫外是非第38章 去而复返第77章 圣宠日盛第7章 逃离邺城第127章 默默相守第76章 琵琶弦断第46章 束手无策第122章 渔阳离殇第128章 缘来缘去第31章 梦幻泡影第101章 冲天梦碎第28章 当局者迷第120章 反噬之忧第53章 斗粟尺布第120章 反噬之忧第79章 不告而别第82章 执我金戈第40章 排山倒海第19章 踏雪寻梅第107章 两情缱绻第83章 围战洛阳第109章 情根深种第61章 于心不忍第18章 伴君左右第43章 进言求雨第75章 煮豆燃萁第38章 去而复返第37章 送卿离去第79章 不告而别第39章 诛杀晋公第14章 优游卒岁第3章 战事再起第63章 远来寻妻第123章 离鸾别凤第23章 身陷囹圄第16章 水不解花第35章 以为后图第66章 耕食蚕衣第37章 送卿离去第126章 寻女终南第8章 追兵在后第76章 琵琶弦断第31章 梦幻泡影第120章 反噬之忧第109章 情根深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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