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旦辞渭水暮高显,平阳城外血染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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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建德五年(公元576年),宇文邕东伐归国,献俘于太庙,下诏细数伪齐之罪,又以晋州之围,表明了不日更率诸军起行伐齐的意向。
不日,他赦免了齐国诸镇投降的俘虏,并准其还国。
只可惜他本希望招降的如尉相贵、傅伏这类守节之臣,终是难以如愿。尉相贵在长安抑郁而死,傅伏则以兵据周兵,响应高纬的反攻。
两国战事紧急,河东又恰在此刻发生地震,宇文邕不得不尽快完成长安的部署,返回前线慰劳战士,鼓舞士气。
安排正事之余,他也会去思齐殿里看尘落,与她说些家常和前线的战事。
尘落明白他虽面上没提出发之事,但心思早已飞了过去。
他不该在长安停留太久的…
这般想着,她便时常和他说自己的伤势已无大碍,让他尽快启程。
宇文邕没有拒绝她的好意,但碍于她伤在腿上,长安也有要忙的事情,还是将日子推后了些。
眼看出发时日渐进,尘落腿脚似是没好利落,宇文邕和她商量,想将她送往同州宫。
她一口否决,说伤在外侧,骑马没有任何问题,一定要陪在他身边才行。
他想到他不在日子里她所受得委屈,便再不多言其他,只道到时候若是太累便给她安排马车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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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之日,宇文邕坐在马上,侧首而望,便见一身黑色戎装,扮作随从,与他骑马并进的人儿。
五色鹦鹉突然飞到那人头顶。
尘落抬手接过,道:“五郎,我要陪他出征,可能要很晚回来,你是来送行的?”
五色鹦鹉拍打着翅膀,断断续续道:“五郎,同去。”
尘落一愣,旋即笑道:“那怎么行?你的妻儿可在这里。”
正说着,白色的鹦鹉便带着几个小家伙飞了过来,叽叽喳喳像是道别。
“五郎,保护…妹妹…”五色鹦鹉突然冒出一句。
尘落噗嗤便笑出声来:“谁是你妹妹?姐姐还差不多。”
“妹妹…”五色鹦鹉又叫了一遍。
宇文邕看着身边和鹦鹉聊得起劲的她,眸色复杂。
这只鹦鹉有灵性,既然是高延宗所送,又陪伴了她这么多年,想来也明白她的苦…
伐齐之事他无法停止,如今又不能留她在长安,这一次出征,他总归心里有担忧。
她曾经宁可跳下山崖也不愿意看他伐齐破齐…
“我可以带着它吗?”尘落转头问道。
宇文邕收回神思,犹豫了下,终是点了点头。
尘落闻言将五郎放到了肩上,又对白色的鹦鹉道:“放心,我会照顾它的。”
听它们又喳喳叽叽地叫了半天,尘落忍不住为这对儿啰嗦的夫妻着急起来,她一打马随他跑了起来:“走啦!”
此刻的她不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是哪里?更不知道那地方对她有怎样的意义?
因为现在的她,满眼都是那个自称是自己丈夫的人…那个曾经救了她,对她甜言蜜语百般宠爱的人…
却不知,这一去,对她,终将是劫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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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坑大营,风卷着黄土铺面而来,附近的乔山黑压压地如地狱一般让人战栗。
宇文宪立在黄土之上,面朝平阳。
多月来的征伐让他面色疲惫,可此刻却丝毫不敢松懈。
齐主围攻晋州几日,昼夜不息,他派遣而去的间谍之人,十去九失,回来的人也说平阳城陷了…
他心下焦急,连夜带着一部分人马从涑川进据此处,好为周国之后的救援先取得地利。
同时,他派遣柱国越王盛、大将军尉迟运、开府宇文神举等轻骑一万连夜赶往晋州,一探虚实。
“殿下!”刘雄匆匆赶来。
“有消息了?”
“平阳还未攻陷,只是齐军挖了堑,我们的人现在很难救援。”
宇文宪略略松了口气:“让诸军留守此处,我连夜返回涑川安排部署,接应皇兄,再一举逼城救援!”
刘雄应了句“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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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阳城中,士卒们或短兵相接,或交马出人,此刻所存之城,不过寻刃,楼堞也皆尽,奈何援兵却迟迟不至。
梁士彦见此窘境,又看到齐军为了防止大军来救援,于城南穿堑,经城西的乔山到达汾水,将平阳城孤立起来。
他振臂一呼,高声喊道:“死在今日,吾为尔先!”
诸将士见此莫不泣啼,勇烈齐奋,号声动天,无不一当百。
延宗本奉高纬之令领着右军奋战,一连几日,战果卓越,如今却见周军在此窘境下士气大振,不由地佩服起城中的守将。
他挥舞着长槊,且战且退,眼中却有□□,要将那城墙燃尽!
这是他的土地,是他们齐国的地方,他一定要夺回来!
见城下齐兵少却,梁士彦立刻下令城中妻妾及士兵们的子女昼夜修城,竟在三日内将城墙修补。
日已西斜,延宗望着被修补的城墙,紧紧窜了拳头,下令道:“多派些人,去挖地道。”
一天一夜的挖掘,打通了通向平阳的路。
兵贵神速,延宗当即遣兵有序进入地道,偷袭城中,而在城外也令擂鼓助威,高车、尖顶木驴、云梯等齐齐出动。
这一下果然使得周军措手不及,眼看城陷仅有十余步,将士乘势欲入。
千钧一发之际,高阿那肱突然出现,传令诸军停止攻城。
“淮阴王,你干什么!”延宗怒不可遏地质问着。
“陛下有令,暂缓攻城,他要与淑妃殿下亲自督战,攻下平阳。”
延宗拳头一紧,转身便向着高纬的大帐而去。
冯小怜朦朦胧胧地醒来,见高纬躺在旁边,一直盯着她,抬手揽住他,细声道:“高郎,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高纬吻了她的唇,笑道:“我们快拿下平阳了,我想带你去看看,带你一起登上平阳城,这是朕登基以来第一次御驾亲征,想要让你一起见证我们的胜利。”
冯小怜揉着眼睛,见他眼中彷如星子,轻笑起来:“那高郎可要亲自杀几个敌军给我看看才行。”
“那是自然,先起来吧,我让她们去伺候你洗漱。”
“陛下,安德王在帐外,请陛下下令攻城。”侍从在门外禀报道。
“不是说了让他等一等!朕一会儿就过去,过去了自会下令。”高纬说得漫不经心,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态的紧急。
“陛下!”延宗不顾门外侍卫的阻拦,闯了进来。
高纬皱了皱眉:“安德王兄,你这是作甚?!”
延宗瞥了一眼床上的人,跪地道:“陛下,眼看平阳就要攻下,此时停攻,我们昨夜的努力都会白费,那些为了攻城而死去的,我大齐的士兵都会白白牺牲!请陛下莫失了机会,若陛下想要亲自指挥全军,那便让臣为您先拿下平阳,再请陛下检阅全军!”
“安德王殿下,陛下想与诸将士同甘共苦,所以才要去亲自监战,您此话,岂不是让将士们觉得陛下置他们于不顾?”冯小怜穿上鞋,下了榻。
延宗眉头一蹙。
高纬已转身揽过冯小怜:“爱妃所言极是,安德王兄,你先回去,朕和淑妃随后就到,不会让你们等太久的。”
“陛下!”延宗据理力争。
“难道安德王兄还要看着我们更衣不成!”高纬来了怒气。
延宗无奈,只得退了出去。
冯小怜在侍女们的伺候下梳洗完毕,又坐在镜前左右顾盼:“高郎,我们今日还要登城检阅诸军,我这样会不会太简单了,显示不出来你的气势。”
高纬站在后面仔细端详,点头道:“确实简单了些。”
说着他又让侍女们为她做起飞天髻。
延宗在外面来回踱步,见里面的人久久不出,心下焦急不已,好不容易等他们出来,立刻叫人传令攻城。
可此刻周军以利用刚刚的间隔将地道堵死,也将刚刚攻开的城门用木头堵住…
想到几日的努力功亏一篑…再见冯小怜梳着这般不吉利的发髻出来,延宗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杀之后快。
高纬见城不下,在远处看得烦闷,又问向旁边马上的人儿:“累不累?”
小怜点了点头:“这都攻了快有一个时辰,看都看烦了,实在无趣。”
高纬想了想:“听说晋州城西石上面有圣人遗迹,不如我们先去那边走走,等安德王兄快要拿下这里,再回来?”
“恩。”小怜明显来了兴致,她看了半天攻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去告诉安德王兄,让他看好这里,快要下城的时候派人来告诉朕,朕先去城西看看。”高纬吩咐好随从,便和小怜两人策马而去。
延宗听说此事,追赶上来:“陛下,此时攻城,你现在往城西,万一遇到流矢,臣恐接应不及,陛下若要去,请等攻下平阳。”
高纬闻言,思索片刻:“安德王兄所言甚是,来人,去抽调些攻城木过来,再派一千人在远离射程的地方另建一个有护栏的桥。”
“陛下!”延宗拦住要去传命的侍从,“攻城紧急,不可抽调,还请陛下…”
“安德王兄,朕与淑妃去为我军祈福,有何不可调的!前线有你看着,朕放心,等你快攻下来的时候,朕自会回来督战。速速派人来建,若是不能速成,朕当重罚!”
说完,他带着冯小怜和诸多随从舍人离去…
延宗眼睁睁看着他们胡为,手抵上额头,气愤地转回前线指挥…
齐军抽调了人手到城西建桥,在高纬的催促下舍人们不敢怠慢,个个牟足了劲头,生怕被他责罚。
很快,桥搭好了。
高纬欢心,带着小怜同骑而度,后面的随从也紧随而上。
许是因为修建过于仓促,或是一时间上桥的人太多。
当高纬他们快走到尽头的时候,桥竟然断了。
高纬心里倒是淡定,他一紧手臂圈住身前的人,迅速策马冲到了对岸。
奈何其余桥上的随从纷纷掉了下去,惨不忍睹。
高纬显然没因为这样的事情扫兴,冲着对面的人高声吩咐几句,便带着小怜单骑去找起了遗迹。
桥对岸的士兵们见了,只得回去通报,又派人来救援,直到夜晚才找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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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的赶路,宇文邕终于与大军相会,并且暂时驻兵在高显。
尘落一下马便揉着腰抱怨道:“以前听木兰的故事不觉得,现在唯有佩服二字了。咱们这算是旦辞渭水去,夜至蒲阪坡。朝过黄河岸,暮屯高显城…要不要这么着急呀?…”
“兵贵神速,战场上瞬息万变,当然要快才行。”宇文邕刮了下她的鼻子, “你这就嫌累了,我们刚出发而已,先前不知道谁在那里逞能。”
尘落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我也是第一次…”
她顿了下:“好像也不是第一次,你说我先前也和你出征过。”
“你累的话就赶紧先去休息一会儿,我们天亮前还要出发赶路。”宇文邕柔声道。
“那你呢?”
“我还有事要处理。”
尘落犹豫了下,不舍道:“好吧,那我先去小憩一会儿…你别弄太晚…”
说完,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又抱着已经睡着的五郎走了。
宇文邕安排好她,立刻让人将诸军的情况悉数禀报。
听闻豆卢突在汾州率兵突破了稽胡,与大军互为掎角。
他令人星夜敕韦孝宽为行军总管,围守华谷以接应大军,并派人传信宇文宪,今夜便率军前往晋州。待明日一早集结全军,与齐军一较高下。
宇文宪得令而去,并且令刘雄先行去观察军势。
刘雄率步骑千人,鸣起鼓角,遥报平阳城中。
城中听到周军的鼓角,兴奋异常,不多时便躁动起来,隐约听去,竟响起了战士们的歌声。
那歌声随风传开,令人感慨噫虚。
歌曰:
男儿欲作健,结伴不须多。鹞子经天飞,群雀两向波。
歌声飘到了齐军的大营,本就睡不着的延宗撩开了帘帐,望着不远处黑漆漆的平阳城,微微眯起了眼。
他有预感,大战将至,而此刻他身体的血液也仿佛因为这歌声沸腾!
他紧了紧拳头,望着天空的繁星,默默道。
四哥,妹妹,你们要看着。
这次,我一定连你们的那份一起努力回来!
宇文邕,你若敢来,我一定要为妹妹讨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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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时分,宇文邕从高显城出发,赶往平阳。
尘落强打着精神,随他一路快马。
不知为何,她望着前方的黑暗,听着嘈杂的马蹄声,心里越来越慌。
留意到她的异样,宇文邕侧首看向她:“怎么了?若是害怕,我派人送你回高显,等前方战事解决我再接你过去?”
尘落一愣,摇了摇头,将刚刚的不适全都压了下去:“我只是没睡好,都走到这里了,怎么能不和你一起去。”
宇文邕抿着唇,望着她天真的眼睛,终是没再多说什么。
四更不到,延宗来到高纬的大帐前。
高纬昨夜和与冯小怜本就回来的晚,加上云雨之事,此刻也刚睡下没多久。
“这么晚了,安德王又要干什么?”听到外面的禀报,冯小怜慵懒地躺在高纬身侧,手指抚着他的胸膛,“高郎今日明明很累了,他也不知道体谅你,现在还没天明,出兵之事不能明日一早再说吗?”
高纬轻咬着她的耳垂:“还是小怜真心为我,朕要好好奖赏你才是!我大伯那几个儿子,除了广宁王兄外还真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陛下!”帐外又一次传来了延宗的声音。
因为久无回复,他便自行来了帐前:“夜里周兵向城中报讯,恐是援兵快至,请陛下许臣连夜发兵攻城。”
高纬没有理会,反倒与小怜又缠绵起来。
“陛下!”延宗继续在门外叫道。
高纬厌烦地坐起身子,对着帐外道:“安德王兄,指挥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等快下城的时候再来告诉朕。”
延宗见他默许,沉声道:“臣,领旨。”
说完,他起身前去点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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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便到平阳,宇文邕远远看到了立马在前等待的宇文宪,渐渐放缓了马速。
“臣弟恭迎皇兄。”宇文宪下马跪地道。
宇文邕忙下马扶起了他:“昨夜辛苦你了,安排怎样?”
“算上皇兄两万人马,我军现总集八万人,只是齐军挖了深堑,我军困于堑南,齐军屯于堑北,臣弟愿先往布阵,观齐军动向。”
“好!”宇文邕应允下来。
拂晓时分,周军齐聚,以列阵逼平阳城,东西二十余里。
好在因为先前挖好的深堑,周军被挡在了堑南。
但延宗依旧不敢怠慢,部署攻城的同时,也列阵堑北,广布弓箭手与周军对阵。
他眼睛锐利地扫着周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此刻,高纬和冯小怜也骑马而至,见到对面的景象,不由地震惊。
宇文宪观望一会儿,打马回去禀报:“齐军很容易对付,请皇兄破之而后食。”
宇文邕闻言笑道:“如汝所言,朕无忧矣,你可先指挥诸军填堑,朕随后便到。”
宇文宪领命退下,内史柳虬见他自信,小声道:“贼亦不少,王安得这般轻敌?”
宇文宪自信满满,勾唇轻笑:“宪受委前锋,情兼家国,扫此逋寇,事等摧枯。商周之事,公所知也。贼兵虽众,其如我何?”
柳虬闻言,拱手拜道:“如王所言。”
这样认为的也并非只有柳虬,尘落见人走远才对旁边的人嘀咕道:“这个齐王,口气好大!”
宇文邕看了她一眼,她忙噤了声。
他摇了摇头,让人从行囊里取了些干粮递给她:“你在这边吃点东西,一会儿跟在我身后,别到处乱跑,这里可是战场。”
“恩。”尘落掰了半个馍递给他,“你也先吃点吧,我才不信破之而后食的鬼话。”
宇文邕随意吃了几口,便带着她和随从们赶到前线巡阵。
见他自乘御马,每到一处都亲呼主帅姓名,慰勉将帅士兵,所过之处的将士们喜于见知,各思自厉。
尘落暗暗佩服。
忽然,她见他下了马,走到一个士兵面前,脱掉自己的靴子,递给了那个士兵。
那士兵见状,眼睛红肿,连连叩首,不敢收下。
尘落正想下马跟过去,却听他说:“你为朕征战,若是朕连双靴子都不给你,岂不是让大家笑话,穿上吧,冲锋陷阵,不能光着脚走。”
将士感激不已,周围的人也无不道着陛下圣明,愿为之驱使。
“陛下,马上要开战,请您换上这批好马。”
尘落闻声见眼前的官员牵来一匹枣红色的马,一看就与平日里的不同。
“朕的将士们在此奋战,朕理当同行,岂能独乘良马?”
将士们闻言深受感染,山呼万岁之音响彻了堑南。
尘落被这声音震撼着,不由地望向眼前的男人,似乎也被他所鼓舞,内心汹涌澎湃。
阳光渐渐升高,可深堑还没被填上,她抬手遮着光望向北面,只见一片红色的甲胄在阳光下闪着诡异的光芒。
她心下一惊,脑中闪过那夜在火中的景象,手瞬间冰凉。
宇文邕刚回到她身边,见状按住她的手,淡淡道:“别怕,有我在。”
尘落一下子安了心:“我没事,只是突然明白那日原是齐国人要杀我,他们是想用我威胁你吗?你救我,一定冒了险吧…”
宇文邕静默片刻才道:“只要你没事就好。”
说完,他又恢复了镇静的模样,丝毫不见刚刚的担忧。
此刻的堑北,延宗也终于在人群中找到了他要找的人,他的手越握越紧,眼中的怒火熊熊。
是这个人辜负了妹妹,如今又来毁他们的家…
他定要亲手杀了他!
自旦至申,周军屡次攻击,苦于对面箭矢加之无法越堑,相持不下。
高阿那肱指挥着堑北的防守,却未有其他动作。
高纬见相持已久,问向高阿那肱:“是战?还是不战?”
高阿那肱望了望前方的黑色雄狮,心忧不可为,便道:“我军兵将虽多,堪战者不过十万,病伤及绕城火头,还占了三分之一。昔攻玉壁,援军来即退。今日将士岂胜神武皇帝时?不如勿战,却守高梁桥。”
胡人安吐根站在一边,听到此言,喝道:“一把贼子,马上刺取便将他们全投入汾河中。”
高纬犹豫未决。
周围的内侍宦者讨好道:“陛下,彼亦有天子在阵,我军亦有天子,彼尚能远来,我何为守堑示弱?”
“此言是也。”高纬深以为然,“来人,去把堑填了,我们与周军好好打一仗,让他们知道我军厉害!”
众人领命,都加入填堑的队伍中。
宇文邕正在为深堑阻拦进攻之事头疼,此刻见齐军开始填堑心中大喜,忙令诸军准备应战。
不多时,阵前再无阻隔,两军相交,厮杀起来。
延宗以麾下冲入周军,莫不披靡。
冯小怜同高纬在阵后观战,倏而看到周军中那高大的男人,不自觉手心渗出细汗,已无心听高纬在一旁和她品评战事。
“殿下,您的香囊掉了。”
一个侍从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她疑惑地接过,打开一看,心下一惊。
正要叫住刚才那人却早已看不到踪影。
见高纬在观战,她咬了咬牙,取出来看罢,更是心情复杂。
她早知道韦公在齐国布了眼线,可同她互传过消息的人明明应该在邺城,没想到身边还有先前不知道的人…
看来韦公并不信她,还派人监视着她,而且已经知道自己近来已经不再按他的意思行事…
这条上说让她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否则明日或许齐主就会得到她是细作的证据…
她一把将纸条攒在手里,望着身边的男人,这个爱她的人,这个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占据了自己心的男人…
她很害怕,她不想他知道自己为何来周国,不想他知道自己曾经一直在骗他…
“小怜,你怎么了?”高纬见她神色不好,回头关心道。
小怜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睁开眼凝着他良久,余光瞥到不远处东阵的齐军在后退,猛地扑到他怀里,声音糯糯:“军败了吗?那边在后退,高郎,我怕,我们走好不好,我好怕…”
高纬拍了拍她:“别怕,别怕,我们去高粱桥,他们追不到我们。”
说着他便带着她准备撤退。
穆提婆也留意到了这些,忙喊道:“陛下走了,陛下走了!”
齐兵们一下慌乱起来,周军趁势猛攻而至。
诸将见此,追上高纬拦马叩谏。
开府仪同三司奚长谏曰:“陛下,半进半退,战之常体,今兵众全整,未有伤败,陛下丢下这里,又能去哪里安顿?御马一动,人情惊乱,请速速回去安抚诸军将士。”
武卫张常山随后赶来,道:“臣已将军人收回,甚为完整,围城兵马也没有退,陛下应马上回去,如果不信,请让内侍宦者先前往观之。”
高纬见此,想要遵从。
穆提婆拉住他的胳膊:“陛下,此言难信,刚刚分明见到军败,如若周军追来,陛下定有危险!”
高纬望了眼小怜,见她也拉着自己的袖子瑟瑟发抖,安慰道:“小怜别怕,我们不回去,走!”
说着,他带着小怜等人继续向北而去。
高阿那肱望见此景,对身边的心腹耳语了几句,也打马去追高纬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打响了平阳之战,一切都是按部就班,马上迎来延宗小胖人生的巅峰时刻~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