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周君主因病退兵,高氏女死里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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袅袅的沉香在清晨的浓雾中缓缓升起,将整个光佛寺笼罩得宛如仙境。
突然,铜铃之音响起,在丛林庙宇间回荡开来。
余音绕耳,却被一声“铮”响打断。
原来铜铃的绳子竟突然断裂了…
一名僧人行色匆匆,迈过石阶,穿过僧房廊道,最终停在满是落叶的院子里。
眼前的青松之下,石盘之上,两位黑袍之人正静对盘坐。
其中一人右手持珠,默默念着什么。
另一个微合双眼,似在聆听他的诵经。
一阵清风吹过,吹起他们的衣袖,这才留意到他们二人听经者双袖皆空,讲经者左袖空荡…
“师傅,天静风轻,塔顶的铜铃却突然鸣响断裂,弟子们都在议论,还请师傅示下…”
两人似乎没有听到,继续做着自己的事,直到一段经文结束,单臂之人才悠悠开口:“铃音云:大劫将至,不出两年。若无佛心,尽可早离…”
小僧人在心中默默领悟着,又恭敬一礼,正欲转身离开。
单臂僧人又道:“刚刚参禅之时闻铃声,似见西去八百里,山川涌动变色,正以浩瀚之势向东。忽忆去岁遇故人之后,本欲以佛礼点化引其避过此难,奈何执念太深,终是一凤凰之劫。今日之后恐东土难安,百姓疾苦,待我修书一封,送去晋阳,交予广宁王殿下…”
小僧领了命,备了笔墨,待单臂僧人书完方离去。
无臂僧人此刻才睁开了眼,好似有所感悟,哀叹道:“师兄慈悲,念及昔日传法之恩,点化故人之后,怎奈罪孽颇深,助纣为虐,食此恶果。”
“师弟言重,广大如法界,究竟如虚空,尽未来际一切劫数无有休息。是劫非劫,既有定数,轮回往复,因果报之,我佛慈悲,当恕众生。”单臂僧人拾起一片落叶置于掌心之中,“佛法无边,岂因一叶而障目。一切无涅槃,无有涅槃佛,无有佛涅槃,远离觉所觉。非灭耶,中兴耶!”
“师兄所悟,弟自惭也…去岁西国毁佛,今岁兴兵动土,恐此难终将累及东土,虽为涅槃,却可怜祖师这些年的努力…”
单臂僧人叹道:“一切法如幻,远离于心识。智不得有无,而兴大悲心。吾闻南去一千八百里,舒州有司空山,昙林师弟可先行去,大难来时,吾将护经书佛像往之。”
昙林师傅闻言,微微颔首,不再多说,又与对面之人诵起了经文。
梵音之声顺着风声传开,升向高空,渐渐溶进雾气晨辉之中,滋养万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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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阴大营中,宇文招站在帐内,焦急地看着姚僧垣为兄长施针医治。
此刻,皇兄已经昏迷了将近半日。
半日前,在敖岸山上,皇兄见到淮安嫂嫂跳下瀑布,竟然要去抓住她,好在他们反映迅速,拦住了他…
可是看到女子如轻飘飘的羽毛般坠入了下面的深潭,所有人都震惊了。
皇兄一直在叫着她的名字,那声音几乎响彻了山谷。
之后,皇兄吐出一口鲜血,竟突然失了声,口不能言,而且眼睑覆目,腿亦不能行,瘫倒在地…
他令人封锁消息,派几个人留下来寻找嫂嫂,并吩咐他们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而自己则护送着皇兄秘密先回了大营。
他看着床上昏迷的人,轻叹了口气。
明月依旧在,佳人难再求。枉为天子贵,一妇不能留…
皇兄现在的心情,或许便是如此吧…
姚僧垣收了金针,揩了揩头上的汗。
“姚公,皇兄怎么样了?”
姚僧垣转身拱手道:“赵王殿下,陛下心中结郁,先前的伤势又未痊愈,如今受到刺激,悲伤过度,五脏六腑皆有病症,不可并治。臣以为,军中之要,莫先于语,所以会先开方子,让陛下进药得言,好指挥三军,至于其他病症,恐要等此症好了才能施法医治。”
宇文招点了点,揖手道:“有劳姚公,皇兄的病情,还请…”
“这个老臣明白。”姚僧垣领命退了出去。
帐外传来些响动,宇文招忙撩开帘子,见是刚刚留下找人的部下,他压低声音,生怕里面的人醒来听到:“可找到了?”
侍卫摇了摇头:“属下们顺着瀑布找到下游依旧没有找到人。”
“没找到也好,说不定她还活着。”宇文招自言自语道。
“殿下,听说瀑布下的暗流会汇入黄河,若是被冲到那里,恐怕…”侍从补充道。
“但愿她没事…”宇文招看了眼帐中的人,感慨道。
好像想起什么,他又问道:“那个阿雕的尸首可带回来了?”
“按殿下吩咐,已经带回来了。”
“你下去吧。派人把他安葬了,再带着他的遗物和银两给他的家人,就说…” 宇文招思索了片刻,“说他是为了保护陛下才中箭身亡的…”
侍卫受意而去。
宇文招负手立在帐前,心道,这样做,应该也是皇兄的意思吧…
皇兄当时动了杀意虽看似一时冲动,却完全在情理之中。
若换做是他,也会无法容忍心爱的女人挺身护着别的男人,而且愿意用她的自由相换…
但如今嫂嫂跳下了悬崖,皇兄心里对紧逼嫂嫂之事想会后悔,若能重来,或许他不会用这般强硬的方式…
将那个无关紧要的男人安葬,多少能弥补些心中的亏欠…
他如是想着,复打帘进了大帐,望着还在昏迷的兄长,暗暗叹道:“嫂嫂,你如此决绝,是因为觉得皇兄已经不在乎你吗?可若你看到皇兄现在的模样,还会忍心这样离他而去吗?…但愿你还活着,还能回到皇兄身边…”
第二日傍晚时分,宇文邕服下姚僧垣的汤药,又被多次施针后终于能醒来,并且可以开口讲话。
令宇文招吃惊的是,他醒来所问的竟不是嫂嫂,而是军务,还吩咐姚僧垣去传令他准备退兵之事。
等他回来复命的时候,姚僧垣已经将皇兄的目疾医治好,但皇兄依旧腿脚麻木,一足短缩,无法下地行走。
“安排得怎么样了?”宇文邕沙哑地问道。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皇兄令下。只是…”
“只是?”宇文邕问道。
“如今我军已经攻拔了近三十城,围攻洛阳已久,此刻若是这么撤退,恐城将不守,而且水军逆流,会影响我军的撤退速度。”宇文招分析道。
“三十多城除了王药城是要害,其余都弃了吧…此战我们已经失去了先机,再难挽回,况且岐宁二州饥荒,吐谷浑也趁机来扰西境。若是在这里耗下去,对我们没有好处,放弃了百姓和故土,就算得了齐国又有何用?至于水军,让普六茹坚带人把船都烧了,他的队伍归到大军中撤退。另外,让毗贺突去安排断后之事,保证全军安全撤离。主营中的事情由你来负责,朕身体的情况务必对诸军隐瞒。”宇文邕有些疲惫。
宇文招小心地觑着他的神色,终究还是开了口:“皇兄,淮安嫂嫂…”
宇文邕静静转头看向他,许久才低头轻笑一声:“有消息吗?”
“已经找遍了,还是没有找到尸首…”
“是吗?莫不是她用了金蝉脱壳之计,可是这么危险的事情,她为了逃跑都做了…”他声音里难掩哀伤,“再找两日,若还寻不到,恐怕今生我们真的无缘再见…”
“皇兄…”宇文招轻唤道。
“下去吧。”宇文邕摆了摆手。
宇文招见此,不再多说。
帐中只剩下宇文邕一人,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弯刀,凝着刀鞘上的宝石,那日的一幕又回现在眼前…
落儿,你这样决绝地离开,想让我一辈子都记住你,都活在对你的亏欠中吗?…
你比我更狠…
你连尸体都不想留给我…
我的身体大不如前,这一次病发,面对齐国将来的援助,竟然无能为力,只能稳定军心,暂时放弃伐齐的计划…
这一局是你赢了,若你看到我这样狼狈地撤军,是不是会开心,是不是能和我冰释前嫌,是不是就不再生气,也不会再这么想逃走了…
他自嘲地一笑。
现在想这些都太晚了…
他紧了紧手中的刀,没有察觉已有晶莹落在了刀把儿的红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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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急行,高阿那肱带着救援的队伍就要行到河阳。
保险起见,他没有立马救援,而是令人安营扎寨,远远观望起周军的动向。
傍晚时分,他正在营中品酒休息,遣去的斥候却带回来一个昏迷的人。
此人穿着周军的黑甲,头发散乱,满身都是黄土污泥,看起来伤得不轻。
他令人拿来几桶水,一桶桶浇下去。
水除了将她身上的黄土冲散,却没有起到其他任何作用,那人彷如失去生命的布偶般,依旧躺在地上毫无动静。
“看来活不了了,拖出去喂野兽吧。”高阿那肱失了兴趣。
“王,她好像是女的。”正在拖人的侍卫发现了异样。
高阿那肱闻言,随意瞥了一眼,突然走上前扒开女子凌乱的发丝。
当看到她脸的瞬间,他明显有些错愕。
此时的女子再不是当年那个光鲜耀眼,备受宠爱的小公主,她的脸上有着大大小小的伤痕,其中一道明显是鞭打所致,深入皮肤。
她穿成这样,恐怕是在周营中吧。
听说她去周国后受宠,如今这般模样倒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他抬手探了探她的鼻息。
她的气息微弱,若是这样下去,定是活不了多久。
他是该救她呢?还是装作没发现,不管她的死活?抑或是将她押回去交给陛下发落?…
这么多年,他一步步爬到今日这个位置着实不易,想要长久的荣华富贵,必要苦心经营,看得长远才行。
近日里她的兄长曾恳请陛下将她逐出宗室,并且作为周人,见者斩杀…
但是依他所见,若是他真的拿她邀功,恐怕不仅达不到效果,还会惹来麻烦。
这广宁王的初衷不是想杀自己的妹妹,而是借此让这个小公主与齐国划清界限,好让周国对她放心,而陛下似乎也对此事有所犹豫,直到了解了周军势如破竹地冲入齐国的土地,才一怒之下下了杀令。
虽然他向来不把广宁王和安德王放在眼里,但若自己将她的首级带回去,恐怕势必要与他们结仇。
何况昔日她荣宠在身,陛下对她这个堂姐也算是不错,搞不好见她真的死了,反而伤心,生出其他变故。
如果这样,不如他派个使臣去周营,暗地里探探周主的态度?
若是周主对她有意,或借此要挟劝其退兵,或投其所好,卖他一个人情,也为自己留出条后路来。
他这么想着,找来自己的心腹,命他乔装打扮,前往周营,将这个女人落在他手里的消息传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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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落昏昏沉沉中感觉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苦涩的味道在舌尖盘旋,可她的眼皮很重,怎么都睁不开。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手脚有些麻木疼痛,眼前有亮光闪现。
她努力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被绑在了木桩上。
周围一片漆黑,只有远处的火光连成了线。
她无助地东张西望,却看不清周围的状况。想要喊叫,可口中又被布带儿束缚着。
她不知醒来怎么会是这样的情景,甚至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但本能却告诉她现在置身在危险之中。
须臾间,有脚步声传来,红甲的士兵们举着火把将她围了起来,竟然点燃了她周围的干草。
火光入眼,她心里更加慌张。
很快,大火将她包围起来,她想要挣扎却动弹不得。
鼻尖一凉,她看向天空,此刻竟然飘起了雨。
她暗自庆幸着,可意识又开始模糊起来,昏迷前,她觉得手上的束缚被什么斩断,整个人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宇文宪抱着昏迷的人,迅速按着早已制定好的计划撤退。
连夜赶路,等到全军撤出了齐境,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打帘进了身后的车中,见女子依旧窝在车里昏睡,抬手抚了抚她的额头。
一日的赶路让她发起了高烧。
他救到她的时候看到她满脸满身伤痕,毫无生气的样子,心里说不出滋味。
撤退前,皇兄来了密信,说她落入齐军之手,即将被人火刑,让他安排撤退的同时,速去相救。
他闻言自然不敢耽搁,马上安排好一切,亲自去了地点。
不想现场并没有任何埋伏,齐军也似乎没有拦他们的意思,反倒看到他们赶到便望风而逃…
他们救人的计划过于顺利,这让他隐隐觉得事情不对,可是又庆幸她平安无事。
几日后,他的人马终于到了华州与宇文邕会和。
当他将依旧昏迷的女人送到兄长面前时,宇文邕便推开搀扶着自己的何泉步履蹒跚地走了过来,小心地将她抱在怀里。
他望着怀里的人,虽然担忧,却也抑制不住失而复得的喜悦。
姚僧垣见了,上前恭敬道:“陛下,你的足疾刚好一些,不宜随意行走,还是躺下休息吧。”
宇文邕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而是焦急道:“姚公,先给她诊治,她伤得很重,现在还在发烧…”他说着便想亲自抱她回屋上榻,可是脚下一软,险些栽倒。
宇文宪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宇文邕因为刚刚的不小心,自己的手被擦破了皮,却将她护在身前,生怕再伤了她…
犹豫了下,他才将她交到弟弟怀里:“先抱她躺下,让姚公和医女们帮她看看。”
宇文宪应了下来,将女子安置在榻上,又过来将他扶到了旁边坐下。
看到姚僧垣请完脉,又唤来医女们帮她检查伤口,他主动请命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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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豆烛火静静燃烧着,宇文邕看着榻上的人,英眉紧锁。
他曾下决心绝不原谅她,若是抓到定要将她终身囚禁□□,可此刻他却后悔自己的狠心,若是他没那么做,没有羞辱过她,没有伤害过她,或许也不会逼得她走投无路,为了逃走竟然从瀑布上跳下去,还为此险些丢了性命。
许是那刻方知,他所谓的怨恨无非都是爱而不得,爱而被叛所生,他终究舍不得她受苦,舍不得她死去…
撤退前几日,豆卢突抓来一个可疑的人,那人自称是齐国淮阴王的使者,有个消息想要告诉他。
他当时正襟危坐在榻上,不屑地问道:“莫不是淮阴王知道伪齐气数已尽,想要举兵来附。”
那个使者倒是临危不乱,称淮阴王有一样礼物在手,若是陛下能退兵,便可将礼物奉上,说着递上一个包裹,里面是一撮头发,还有一身破旧脏乱的黑色铠甲。
他接过后不禁拳头一紧,却故作淡定道:“这是什么意思?”
使臣只道他应该明白,如今齐国皇帝已经对淮安公主下了追杀令,淮阴王尚未将公主之事透露出去,所以一切看陛下是否想要得到这礼物。
他最讨厌被人威胁,但却不怒反笑,大言伪齐国主失德,天怒人怨,已经是强弩之末。甚至笑谈曾听闻当年高洋自晋阳还邺时,路遇一个僧人,他不仅直呼其名,还道阿那瓌终破伪齐。当时蠕蠕主阿那瓌在塞北强盛,高洋甚为忌惮,所以每年击讨,之后蠕蠕亡了国便无人再提此事。
那使者不明所以,他便继续道淮阴王的名字中“肱”字实际与阿那瓌的“瓌”字同音,所以,这阿那瓌真的是郁久闾阿那瓌吗?…若是此消息在邺城中传开,不知淮阴王还能不能安心享乐,齐国咸阳王斛律光的例子或许就是他的下场!不过若是高阿那肱肯降于我周国,周国定当加官进爵,保他荣华富贵。
那人听后不敢答应,却已是一身冷汗。
他当时称可以放他离开,不过希望他好好回去劝劝自己的主人。
若是高阿那肱觉得在理,不必马上来附,他会先行撤兵,让其在齐主面前记上一功。
但高阿那肱也要保证礼物的安全,为了不让人怀疑什么,不如按照齐主的意思行杀令,他届时会派人前去相救。
可若是高阿那肱敢使诈,他日荡平齐国之时,就是他身首异处之日!
那使臣回去果然说动了高阿那肱,还派人送来信件,注明了劫人的时间地点。
这种小人,唯利是图,为了长久的荣华,背叛之事毫不犹豫,况且听到了那句阿那瓌亡你,估计早已生了胆怯之心,但正因这样,他也完全不信任他。
他随后便传令给了毗贺突,令他安排部署,以智取将她救回来,而周国的大军也于当晚开始撤退。
因为探子来报,说傅伏对行台乞伏贵和说他周国军队疲惫不堪,愿意率领二千精骑追击。
尽管此事未被准许,但为了大局考虑,他还是令军队加快了行进速度。
本想在同州宫里等消息,奈何西土不宁,他还要尽快回长安处理,所以只得带着担忧继续赶路。好在一切算是顺利,没有生出变故,毗贺突将她救了回来,背叛的种子也被他悄然埋在了齐国的土地上…
他复看向昏迷中的人,低头轻轻吻了她一下。
姚僧垣和医女们为她检查的时候就发现她伤得很重,她的背后,本就有那日杖刑所致的旧伤,如今还添了不少新的划伤。她的膝盖等处也有明显的撞伤和淤青。此外,由于身体受到严重的力量冲击,她的五脏六腑和周身经脉都受到不小的损伤,头部也被尖锐的东西撞破了口子…
能有一口气在,实属万幸…
他拉住她的手,轻声唤道:“落儿,醒过来吧,我不生气了,也不再为难你了…只要你活着便好…”
他就这样拉着她,看着她,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人梦呓了几声。
他眼中一亮,忙又唤了她。
尘落睁开眼睛,呆呆地望着床顶的纱幔,突然听到耳边喜悦的唤声,扭过了头。
因是背着光的关系,她看不清坐在床边人的样貌。
刚刚,她好像做了好长的梦,她被水冲着,有人叫她,声音歇斯底里,却被水声压了过去。
她沉进了水中,不知道要飘到哪里去…可是刺骨的寒冷却让她很害怕…
之后又好像被大火围攻,险些葬身在火海里。
她为什么在水里?为什么水又变成了火?现在又在哪?…
“落儿!”宇文邕难掩喜悦。
尘落疑惑地望着眼前的人。
这是在叫她吗?落儿…?她记得有人将她从火中救了出来,那个人是他吗?
她努力回忆着,却觉得脑海一片空白…
那人低下了头,离她近了几分,此刻方看清他的面容。
他有着硬挺的眉,乌黑的眼,高跷的鼻,厚厚的嘴唇,嘴角上有青涩的胡渣,下巴还留有虬髯,见他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她心里莫名害怕起来。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猛地弹坐起来,一把推开他,可是自己却撞到了墙面,浑身疼痛…最糟糕的是,因为她手腕还被他攒着,她依旧没有逃离他的控制…
但由于刚刚的一推,那个人险些摔下榻去。
她留意到他的脚好像不太灵活,而自己刚刚的莽撞似乎让他不悦,她紧张地向后缩了缩,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瑟瑟发抖。
宇文邕眸色一痛,缓缓向榻上挪了挪:“别怕。”
尘落又往后缩了缩,她也不知道为何会想要躲开,只是觉得他身上的气息让她害怕,让她想要逃离。
“落儿…我…”他欲言又止。
“你弄疼我了,松开!松开…你干嘛一直抓着我?!”她胡乱甩着胳膊,语无伦次。
见那人神色哀戚,她慢慢安静下来,疑惑道:“是你救了我?你是谁?…”
宇文邕闻言一愣,深邃的目光投在她身上,似乎要将她看穿。
“啊!好疼!”她叫道。
宇文邕看到她表情痛苦,意识到自己手下的力道,忙松开她的腕。
尘落揉着自己的手,满是戒备地望着他,一时竟不知道再说什么。
屋里沉没着,仿佛过了很久,女子才小声开了口:“我…我好饿…能不能给我点东西吃?”
她眼中一片清明,带着胆怯地询问着。
他有一丝欢喜,因为她终于和他说话了。
他站起身,却感觉到衣角被她拉住。
“你去哪儿?…你生气了?…我好饿…别不给我东西吃…”她眼中盈满委屈。
他突然觉得她这个样子很是可爱,淡淡笑道:“你等着,我让人去拿。”
女子似乎犹不放心,直到他拍了拍她的手,她才勉强收回。
不一会儿,饭菜端了上来,她拿起馍馍便咬下去,狼吞虎咽地毫无形象。
“慢点吃,别噎到,再吃点菜,你病还没好,我让他们准备得清淡了些。”宇文邕轻声道,又拿来新鲜的苹果给她削了起来。
尘落似乎没听到他说的,连吃了两个馍馍,把他弄来的菜吃了个精光。
最后又接过他削好的苹果,全部吃完才停了下来。
他递给她一杯水。
她接过来,咕嘟咕嘟地喝光,又将杯子递给了他,这才道了声:“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小段是慧可禅师和昙林法师师兄弟在交流感情…╮(╯▽╰)╭小心沼跃君看透一切的小眼神~
PS:前几日看到了晋江的第一颗地雷~多谢suixii童鞋~(*  ̄3)(ε ̄ *)好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