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请君更猎平阳失,盛情款待惹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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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阳城喊杀声震天。
尉相贵抹了把头上的汗水,丝毫不敢松懈地指挥着士兵们继续投石放箭,阻止着一波波冲来的周军。
六日前,他接到晋阳的消息,说陛下已经在晋祠大集士兵,不日便会来救平阳。
估计周军也得到了消息,周主日日来城下督战指挥,激励着他的士兵们,使得攻势越来越密集强烈。
连续几日,他以火箭破了周军的云梯,以坠石破了周军的冲车,又以深堑断了周军挖掘的地道…
虽然暂时守住,城中却是狼狈不堪…
他遣去晋阳告急的士兵已经不下数人,可援兵迟迟未来。
再这样下去,过不了两日,平阳便有失守的危险。
正想着,脚下猛然震动了几下。
他心里一紧,视线穿过城墙,向下望去。
此刻,城下的黑甲之中多了几架投石之车,正有序的向城中发射着石头…
刚刚的震动便是源于此…
他忙下令士兵们排开阵仗,立起盾甲,并相互掩护地防守投石浇油…
见下方攻击未减,他又一次对身边的士兵命令道:“再派人去告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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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池,高纬与冯小怜并驾而驰,穿梭在干枯的树林之中。
高纬完全忘记了他此番是要带兵去解晋州之围,边跑着马边笑道:“小怜,等他们把猎物赶来,我一定给你都射来,你前段说獐子味美,我刚刚特意吩咐了看到獐子一定不能漏了。”
“我随口一句的话高郎竟然还记得。”小怜一挥马鞭,侧首嫣然。
“那是自然,只要你喜欢的,无论付出何种代价,我都会帮你弄来的!”
小怜握着缰绳的手一颤,只为这一句话,她内心竟涌出无限的自责。
前几日他招兵准备来救晋州,她因为收到韦公的命令,便找了各种借口拖延时间。
她这样对待这个真心爱着自己的男人,真的好吗?…
见她神情恍惚,高纬以为她不开心,柔声哄道:“怎么了?你不信?朕说到做到,只要是你冯小怜想要的,我高纬都会为你弄来。”
意识到自己的失神,小怜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笑道:“是吗?那我要你的命或者你的江山,难道你也给我不成?”
见他不答,小怜摇了摇头。
她就知道,男人们都是这样,一旦用江山和女人比,他们就会抛下先前所谓的誓言。
“那有何难?!”
小怜不敢置信地望向他,却听他继续道。
“我的命早就属于你了!若是小怜喜欢,我便以江山为聘,让你做我的皇后,同我同掌朝政,若这都不够,我大不了不做这皇帝,让你来做。”
小怜愣了一会儿,才转过头把眼中的晶莹逼回去,漫不经心道:“我一个女人,怎么做皇帝?而且我什么都不懂,我才不要呢。”
“那小怜想要什么?”高纬疑惑道。
风声在耳边响着,过了良久,才听小怜轻声开口:“能在高郎身边就好…能来到你身边,真好…”
高纬心情大好,一手拉住她,一个用力便将她拉到自己的马上。
两人共乘一马,他低头吻住她,像对待一块上好的白玉般,细心呵护。
跟在后面的随从们见那马上风光,不自觉地放慢了马速。
高阿那肱若有所思,不知不觉走到了队伍最后。
不一会儿,一个侍从突然跑来与他耳语几句,说是自旦及午,晋州告急者驿马三至,求见陛下,战事紧急,还请丞相报之。
高阿那肱望了望前方的景象,知道此刻不易打扰,况又思及先前周主许他之事。
他摆手道:“陛下正在取乐,边境有小小的军情,这是很平常的事,何必急着来奏报!”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打扰了陛下,诛你九族!”
侍从不敢再多言,只得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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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夕阳西下时分,宇文邕坐在马上,远远望着前方残败的城墙,面上无甚表情。
王轨策马而至,停在他面前,双手递上一封信件,恭敬道:“陛下,抓到一个自称使臣之人,送来这个。”
宇文邕接过匆匆一扫:“沙门,你觉得此人可信吗?”
“臣已经审问过送信之人,他所言与我们的斥候所说一致,也与前两日的降将侯子钦所言相似。齐主集兵后并未赶来平阳,而是折道去了天池,城中闻此人情骇动…如今平阳城内貌合神离,士兵惟尉相贵命是从,若是可以里应外合拿下尉相贵,则平阳可兵不血刃。北城守将齐晋州刺史崔景崇见到陛下已经攻克南城,起了投降之意,臣今夜愿亲自领兵接应,为陛下奉上平阳!”
宇文邕嘴角一扬,淡淡道:“如此,便交予卿了,但万事小心,若是有诈,便早些退出来,若卿有何闪失,朕必屠了平阳!”
王轨拱了拱手,带人策马而去。
午夜时分,王轨带人赶到北城处,人马中还有刚刚投降的侯子钦。
侯子钦以信号为令通知了城中自己的人马。
不多时,崔景崇带人而来,一阵杀戮之声过后,城门便被打开了…
王轨留下部分人马在此接应,便率众急入城中。
他遣段文振率数十人先行,擒拿尉相贵。
崔景崇主动引路,匆匆带着周军和自己的亲信向着海昌王府而去。
尉相贵正要休息,听到外面有嘈杂之音,又闻听刺史来访,遂起身换了便服出迎。
可谁知刚一出来就被诸人以佩刀劫持,负了双手。
“崔景崇,你什么意思!”尉相贵骂道。
“海昌王,识时务者为俊杰。齐国气数已尽,我以降了大周,如今便要以你和晋州作为献给周主的礼物。”
“你!”
“押走!传我命令,令诸军大开各城门,迎接主上入城。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不多时,平阳城城门大敞。
还沉浸在睡梦中的齐兵们被这突入其来的声音吵醒,来不及反应便已经见到大批的黑甲涌入了城中。
他们反抗着,却突然听到城上鼓声大振。
抬头望去,崔景崇立在城上,旁边是被押着的尉相贵。
“战士们,放下你们的武器,周军已经入城了,周国皇帝雄才大略,御驾亲征,而我们的陛下在你们拼杀的时候却在后方夜夜笙歌!这样的皇帝不值得我们为他守城!海昌王已经被俘,现在你们投降周军尚有生路,若是反抗唯有死路一条!”
齐兵中渐渐骚动起来,有些人放下了兵器,有些人却落了泪,有些人见到自己的将军被俘,愤恨地斩杀起周围的周兵,却几下便被擒下。
日出的瞬间,光照进了平阳。
平阳城上红色和黄色旗帜却在骄阳中一个个倒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旗帜很快连成黑色的龙,瑶瑶生辉。
宇文邕骑在马上,缓缓行走在周军铠甲开辟出的道路上。
在拂晓的光影中,他身上的黑甲闪着金光,宛如天神一般耀得跪在地上的齐国士兵和百姓不敢抬头。
他终于走到了这步,他的梦想正在脚下延伸着…
他眼神坚定地望着前方,手中的缰绳也越攒越紧。
父亲,大哥,你们看着吧!
你们的梦想,我就要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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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时分,高纬结束了新一轮围猎,正下令随从们重新去将猎物赶过来供他和小怜射猎,却听到使臣急报平阳已陷。
他面色大变,心急如焚,却犹豫道:“小怜,平阳失守,朕恐怕要带兵尽快赶去了,刚说给你猎只红狐,只能…”
小怜抿了抿唇,想到那日他信誓旦旦的蜜语甜言,调转了马头:“若我请陛下更猎一围,陛下仍要现在就离开吗?”
“小怜…我…”高纬知她生气了,只得策马跟了上去。
小怜挥着马鞭,越骑越快,高纬便也追得越来越快,行出几里才止住她的马。
他一把将她拉上自己的马,温柔道:“好了,我们再猎一围,等给你猎到红狐,我们再去平阳。”
“为了我,你当真可以放弃一切吗?”小怜窝在他怀里,喃喃道。
“恩,只要你开心就好。”高纬抚着她的背。
“那我们打完这围便走,不一定要打到红狐,只要高郎记着就好,改日要为我补上。”
“好,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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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中雪花纷飞,红衣女子立在梅树下,樱唇轻动,笛间便散开一曲曼妙。
伴着笛声,远远传来轻柔的哼唱之音:对户一株梅,新花落故栽。燕拾还莲井,风吹上镜台…
尘落未停下手间的动作,直到一曲罢去,才抬头看向越走越近的人,赞道:“太子妃歌声动人,我都不免闻声而动。”
杨丽华不好意思地欠了欠身:“姑母取笑了,是姑母的笛音动人。”
两人对笑片刻便一同在梅林里散起了步。
这些日子,尘落与杨丽华母女时常在梅林里巧遇,也因此熟络起来。
“看姑母的气色好了很多。”
“日日都喝那么多药,不好都难呢。”尘落随口答着,“对了,娥英今日怎么没来?几日不见还怪想她的。”
“娥英这几日在母妃宫里,和她兄长一起。”丽华答道,“倒是姑母今日怎么一人来这梅林?不见叔婆和其他随从?”
尘落吐了吐舌头:“思齐殿总有那么多人跟着,好不自在。母亲今日有事,让其他人陪我在宫里走走,我觉得他们好麻烦,就想法子把他们甩了…”
丽华略感吃惊,但还是道:“姑母这样,侍从们找不到你会着急,等叔婆知道了更会担心的,依我看还是让我的宫女回去禀报一声吧。”
尘落想了想,点头道:“也对,那就有劳太子妃了。”
杨丽华说着,吩咐了自己的侍女。
侍女领命而去,走到御花园的时候便看到了李娥姿带着两个孩子。
她欠身道:“淑妃殿下。”
“你是丽华身边的?怎么在这里?”李娥姿问道。
侍女将事情原委大致说来。
李娥姿摆了摆手,令她先行去了。
她淡淡望了眼梅林的方向,吩咐道:“你们带小殿下们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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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赟窝在自己的寝宫之中,正享受着温香软玉,听说母亲来了,忙穿好衣裳,遣退了诸人,匆匆出来。
“母妃怎么来了?”宇文赟整着衣襟,出来迎道。
李娥姿见儿子的样子便知道刚刚他在做什么,皱眉道:“乾伯,你父皇带兵出征,将朝事交予你,你平日做什么,母亲管不了,但是东宫里那么多眼睛…”
“母妃放心,东宫的眼睛虽多,能在父皇面前乱言的人却都被我暂时调开了,不会有人告诉父皇的。母妃今日来不知何事?”
李娥姿叹了口气:“思齐殿里那人近日好像和丽华走得很近,而且这几日娥英也和我提什么姑婆教她用草编兔子之类的,还要送她其他的各种小玩意儿。我打听下才知道是那人…你可知道?”
宇文赟敛了神色,在屋中踱起了步子:“有此事?看来儿臣晚上要好好问问我这位太子妃了…”
“她很少和人主动走动,现在却与丽华走动频繁,又讨好娥英…你父皇向来袒护她,若她有了孩子,必定将威胁你的地位…”
“儿臣明白。”宇文赟思考了片刻,低头在李娥姿耳边说了几句。
李娥姿点了点头:“一切小心,千万别让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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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从耳侧刮来,带着呼啸的寒意。
宇文宪立在永安城的城头,望着眼前的苍凉之景,默默注视着东北方向。
前些日子,他攻下洪洞、永安,本想一鼓作气,却因齐国的士兵放火焚烧了桥梁,只得回防驻守永安城。
同时,为了方便攻取,他遣表侄永昌公宇文椿进屯鸡栖原,好同他互为掎角。
又与他云:“兵者诡道,去留不定,见机而作,不得遵常。汝今为营,不须张幕,可伐柏为庵,示有形势。令兵去之后,贼犹致疑也。”
“殿下,斥候传来消息。齐主分军万人向千里径,又分军出汾水关,自帅大军向鸡栖原而去。汾水关来人告急!”刘雄匆匆赶来报道。
宇文宪闻言,收回神思,迅速向城楼下而去,边走边吩咐道:“传令诸军集结,点千人随我救援汾水关。”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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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落回到思齐殿的时候,高氏终于松了口气。
本想责备她几句,但见太子妃同行,只得欲言又止。
尘落心知自己不对,上前挽住高氏的胳膊,边摇边撒娇道:“母亲,今日是女儿不对,以后女儿一定不会了。今日听太子妃说会做不少好吃的点心,我已经拜她为师,回头做好了,第一个孝敬母亲。”
高氏故作生气地别过了头。
“母亲,你别生气了,真的不会再有下次了…”说着她就要跪下。
“你这孩子…”高氏见她如此,忙扶起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没用膳吧,我去吩咐下。”
尘落转瞬笑了起来,正想随高氏进去,想起丽华还在,便道:“丽华要一起用吗?”
“这么晚了…”
杨丽华正要借口推辞,却听尘落道:“这里距离东宫还有段距离,太子妃不如先进来坐坐,用了膳再走吧,我让侍卫们送你回去?”
见她盛情,丽华不好再推辞,只得答应下来。
一入屋子,便闻到屋中淡淡的香气。
尘落轻轻嗅了几下,觉得这味道与平日里不同,除了浓郁外,便多了些蔬果的清香,让她觉得很舒心。
“姑母怎么了?”杨丽华问道。
尘落转头看向高氏:“母亲,今日换了香料吗?好像比平日的更浓了些?却也清新了些?”
“是吗?”高氏嗅了几下,“我倒是没闻出来,许是侍女换的时候倒多了吧?回头我问问她们,若是你喜欢,以后便这么换。”
尘落点了点头,招呼几人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侍女端上来饭菜和热汤。
高氏特意为尘落弄了满满一碗汤:“你身子虚弱,这鳖是特意找人弄来给你补身子的,趁热喝了。”
接着她又盛了一碗递给丽华:“丽华也来些,补补身子。”
杨丽华恭敬谢过。
尘落闻到一股腥味,不禁皱了皱眉:“母亲,这个一定要喝吗?”
“姑母,这汤是滋补的良品,叔婆一番心意,可别辜负了。”
“可是鳖好脏…炖出的汤怎么会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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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氏和杨丽华忍不住笑了起来,连旁边的侍女都忍不住捂了嘴。
“这鳖不可貌相,姑母一尝便知。”
见她仍不肯喝,杨丽华端过自己的碗,拿着汤匙喝了两口,对她点了点头,又一勺勺不停地将汤都喝了,然后笑着看向高氏:“叔婆这汤着实美味。”
尘落将信将疑地拿起了汤匙,小心盛了一勺,缓缓放入口中。
汤汁入口鲜美,确是人间极品。
她称赞道:“没想到鳖这么好吃?”
“真是让丽华见笑了,璎珞这孩子…”高氏眼中带着温柔之色。
“叔婆哪里话,这汤是您的一片苦心,姑母一定会喝的。”杨丽华笑着为高氏也盛了一碗,“叔婆辛苦,也喝一些吧。”
高氏淡淡推开:“我这年纪就不喝了,璎珞身子虚,又久难怀胎,我这是想让她好好补补。”
尘落闻言,刚放到嘴里的第二口差点没吐出来,但依旧免不得呛到自己。
她拿着锦帕边擦边不好意思道:“母亲瞎说些什么…”
丽华与高氏淡淡一笑,默契地不再多说什么。
尘落拿着勺子,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汤,不自觉地想起了他,脸也跟着红了起来。
她忙甩了甩头,拿起勺子准备继续喝汤。
杨丽华见时间不早,正想起身先行告辞,却觉得头有些晕,小腹胀痛。
她下意识地捂住小腹。
尘落留意道,停了手中的汤匙:“怎么了?”
“丽华是不是累了,若是累了,那我让人去找肩舆送你回去。”高氏询问道。
丽华的额头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
她的侍女留意到她的不对劲儿,着急道:“太子妃,您怎么了?”
“要不先扶太子妃去内殿休息一下?”尘落说着便主动去扶她。
杨丽华勉强站起身来,可刚迈一步,便身子一软。
侍女大叫一声,发现不知何时她□□竟然有血渗出来。
尘落和高氏皆是一惊,忙命去传太医。
杨丽华捂着肚子,表情痛苦。
突然,她喉头一热,有腥甜的液体涌了上来…
她看向刚刚的汤,拉住尘落的手,断断续续道:“别…”
尘落没听清她微弱的声音说了些什么,但心里却是一惊,她想要询问,可杨丽华已经意识涣散,倒在了她身边,倒在了慌张的诸人中。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晋阳已陷休回顾,更请君王猎一围。高纬是先要美人才要江山,却没有意识到是他有了江山才能得到美人保护美人。好丈夫有时候注定不能当好帝王。
邕哥渐展宏图中,要江山兼带美人。
另,杨丽华唱的梅花落是徐陵的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