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晋公来抓通敌贼,尘落未知有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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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国很快接到周军夺下多城的消息。
高纬在和士开的建议下,忙遣段韶与右丞相斛律光、太尉兰陵王高长恭同往捍御。
长恭接到旨意,心知该来的早晚要来,只望这战可以早些结束。
“王爷,安德王来了。”
长恭正准备出府,便被管家告知此事,忙出门去迎他。
回廊中,延宗披着藏蓝的披风,步履匆匆地向长恭走来,口中唤着:“四哥”。
“延宗。”长恭见他紧锁眉头,轻轻摇了摇头,语气温和地说道,“别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放心吧,这是两国的战场,不是周国的后宫,那个人不会伤害妹妹的…”
延宗停在他面前,沉默着,指节隐隐发出脆响。
猛然,他抬手捶向廊柱,难掩怒气:“希望如此!我早就说过不能嫁过去!四哥,你知道我现在多想去前线?可陛下还在因为先前的事情忌惮我,不许我领兵同往…想我高延宗堂堂男儿,如今竟连保家卫国都做不到!…”
长恭拍拍他的肩,轻声安慰道:“延宗,在邺城等我的消息。我们兄弟的心,陛下早晚会知晓。那时,你我定要一起去守卫我们的国家!守护好妹妹的梦想!”
延宗点了点头,陪着长恭出了府门。
侍从牵来战马。
长恭轻盈地翻身上马,一身白色的战甲叮当作响。
延宗站在马前看着他,突然坚定地开口:“四哥,此战,你一定要胜!”
长恭会意地点点头,拿过自己的兵器,向城门而去。
段韶等在那里,见他来了,与他寒暄几句,又解释道:“明月兄已经出发,我们二人与他分两路,再依情况行事。”
长恭抱拳称是,又道:“有您的计策和指挥,此战必定能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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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护从同州回到长安,接到前线宇文宪传来的消息,忙下令召回正在陈国边境的田弘(纥干广略),又遣他与陈国公宇文纯同往周齐边境支援。
安排完这些,他叫来随从,问及宫中的动向。
随从一一禀报:“前些日子,淮安夫人可能因为什么和陛下吵了一架,所以这些日子,陛下都没有去云和殿…”
宇文护勾了勾唇:“那丫头果然不让人省心。这样也好,省的祢罗突把她宠坏了。”
“还有一事,属下不知道当不当讲。”
“说。”宇文护端起了茶盏,轻轻撇了撇上面的茶沫。
“淮安夫人最近总和一直鹦鹉说话…”侍从小心地禀报道。
“我看是祢罗突不去,她无聊吧,这等小事以后不必向我禀报。她没有其他不该有的行为就行。”
“可是…”侍从犹豫道,“那只鹦鹉好像会和淮安夫人对话。手下离得远听不真切,但确确实实,那鹦鹉有说话。另外,夫人虽然没有什么奇怪的行为,随她来周国的两个宫女却让人觉得有些奇怪,只是属下偷偷潜入她们的房间也并未发现什么。”
宇文护的手停在半空中,心下思量起来。
良久他让随从附耳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又令他去备马,准备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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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和殿中,尘落坐在屋里,看着面前的鸟笼发呆,时不时随手拣起旁边的山楂干往嘴里放。
最近,她似乎很喜欢酸酸的味道。
侍女为讨她开心,找来去年秋天晒的这些山楂果干给她,结果自己越吃越上瘾,每日都离不开这个味道。
她边吃边想着,他有多久没来看过她了?她有多久没去麟趾殿找过他了?
“哎…”她叹着气又吃了几个果干,“五郎,我要怎么办?…”
五色鹦鹉没有理她,用嘴优雅地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尘落又是一声轻叹。
那日之后,他们一直没有再见面,她明白他在生自己的气,可是她又没有做错什么…
她可以让自己努力不去过问边境的事情,不去想两国在打仗。但她很难做到站在周国的立场去看待这场战争…因为她是齐国的公主!
“邕哥哥…你什么时候才来看我?是不是我不去你就再也不来了?…”她自言自语着,语气难掩失落。
“夫人,不好了!”侍女有些慌乱地跑了进来。
尘落收回视线,诧异道:“你慌什么?”
侍女的声音有些颤抖:“晋国公让人包围了云和殿,现在正要进来找夫人您…”
尘落的手不自觉一紧…下一秒,她已经起身夺门而出。
刚行至门口,她便看到了宇文护。
她镇定下来,上前笑着行礼道:“晋国公。”
宇文护不屑地瞥了她一眼:“淮安夫人。”
尘落侧头看了看他身后的侍卫,不解道:“不知晋国公为何突然来此?呦…怎么还带这么多侍卫?这里是陛下的后宫,这么多外臣进来恐怕不妥吧?”
宇文护笑道:“夫人倒是镇定。我带人来自有我的道理。最近听到些传闻,说夫人这宫里有不该有的东西。我是不太相信,不过身为天官冢宰,总要给陛下和百姓一个交代不是?现在两国关系紧张,夫人又身在我周国腹地,为了证明夫人的清白,只能得罪了。夫人应该不会介意,对吧?”说完他示意侍卫进去搜。
“慢着!”尘落闻言不自觉握紧了拳头,抬手拦住侍卫。
她又看向宇文护,努力让自己的笑容更加得体:“晋国公都说是传闻,传闻怎可轻信?而且什么是不该有的东西?让我有些不明。就算有,这里是后宫,而非前殿,您虽是肩负周国苍生之重任,但要搜也应该请陛下下旨派宫人来搜才对。如今陛下无任何旨意,您带这么多外臣来,就算是为陛下好,传出去也不好听。您又何苦毁了自己的名声?”
“后宫又如何?”宇文护轻哼了声,“夫人不必在这里和我装腔作势。这事,我事后会禀明陛下,相信陛下也不会反对的!”他又对侍卫递了眼色。
尘落忍着心中的愤怒,缓缓放下手,转身看着侍卫们冲进云和殿,心中却很是不快。
宇文护的跋扈让她觉得不可理喻,带兵到后宫来不说,还这样理直气壮!
可是她身在周国,不能和宇文护有太大冲突,这样不仅自己危险,也会让邕哥哥为难…
这么想着,心里犯起苦涩,这种时候,自己怎么还想着他…
宇文护见她不再阻拦,一甩袍角,大摇大摆地向前走去,到她身边时还轻声说了句:“听说夫人茶艺不错,既然要等一段时间,不如夫人为我煮壶茶?”
尘落侧眼看到他挂着笑意,慢慢松开紧握的拳头,也勾起唇:“晋国公敢喝,我自当相陪。”
宇文护愣了一下,又笑道:“你这丫头,果然大胆,很少有人敢这么和我说话。我倒是开始喜欢你这性子了。不过这里是周国,你说好听是和亲的公主,不好听了,只是个被齐国扔在这里的质子!陛下宠你又如何?我一句话就能让陛下下令将你打入冷宫!”
“晋国公所言甚是,淮安受教了。”尘落说得平静,还不忘欠身表示听从,但语气里却含着些许嘲讽。
宇文护没再理会她,抬步向前走去。
尘落平静了下心情,才跟着他进去。
庭院中,尘落心不在焉地煮着茶。
虽然已经是冬末,但天气仍带着浓浓的寒意,周围的雪也未全化净。
她边煮茶边在心里骂着,想喝我煮的茶,先挨挨冻再说!最好能冻病你!
宇文护收回落在她身上的视线,起身打量起周围的环境,很快便发现窗口挂着的鸟笼,而笼中的五色鹦鹉更是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起身向那方向走去。
尘落抬头看到他走去的方向,不由地皱了皱眉,忙叫住他:“晋国公,茶好了。”
宇文护顿足,迟疑了下,复又坐回去。
尘落在他面前摆弄一会儿,才端起一杯递给他:“晋国公请。”
宇文护缓缓接过却没有喝。
尘落会意,自己也拿起一杯,放在嘴边轻轻咗了一小口,笑道:“晋国公可以喝了,要是凉了可就浪费了这好茶。这茶水是我收集初冬的雪水所致,口感上应该比普通地水煮出来更佳。而这茶中我加入了些秋季收集晒干的菊花,清热解毒。您这日理万机的,容易上火,多喝点这茶一定有好处。”
“夫人倒是过得不错。”宇文护看向手中的杯子。
心道,她也太小看自己了,他岂是那么没有度量,会与她的戏言一般见识?
凝视着杯中的水色,那淡绿有种初春的感觉。
但这绿中却不协调地漂了几瓣白菊,又让人觉得是深秋之景。
这伤春悲秋的,真是不吉利…
虽这么想着,他还是喝了一小口。
这茶初入口时微苦,但很快就被菊花的甘甜所代替,倒是别有风味。
他看向对面的人,赞道:“果是好茶,夫人如此才艺,难怪能拴住陛下的心。听闻夫人精通乐理,茶艺,书画,棋艺,骑射,着实让我佩服。”
“晋国公过奖,我都只是略通一二,怎么当得起您这样的夸奖。”尘落恭敬道。
“虽说你我都不是汉人,也没那么多讲究,也不会觉得女子能文能武有何不妥。可我还是想好意地提醒夫人一句,太过吸引男人的女人,往往被人称为祸水,太过强大的女人,失势以后多没有太好的下场…”
“多谢晋国公提点,淮安定当谨记。”尘落面上仍保持着笑容,心中却因他的话十分不快。
她广袖一掩,喝尽杯中的茶。
喝完,她放下杯子,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袖,看向宇文护:“晋国公茶也喝了,屋子也搜了,不知可还满意?”
宇文护不置可否地笑了起来,他站起身,朝着窗口挂着的鸟笼走去。
尘落不明他要做什么,忙起身跟了过去。
宇文护驻足在鸟笼前,有些玩味地看着笼中被困的鹦鹉:“这只鹦鹉倒是漂亮,和夫人一样,总让人眼前一亮。可惜囚于笼中,不能让很多人欣赏到。”
五色鹦鹉扑腾了下翅膀,叫了一声。
尘落忙笑道:“晋国公莫怪。”
“晋国公莫怪。”五色鹦鹉道。
宇文护露出讶异的神色,打量起这只鹦鹉。
尘落心中一个激灵,解释道:“这是我兄长封地进贡的圣鸟,能学人言,不过都是简短的句子,可能与我比较熟,所以会学我说话,让晋国公见笑了。”
宇文护哈哈大笑起来:“倒是神奇的畜生,夫人这里还真是藏着好东西!”
尘落对他的用词十分不喜,但却没有说话。
侍卫走过来,对宇文护恭敬道:“禀晋国公,属下在侍女的房间发现了这个……”
宇文护接过侍从手中的东西,打开来看了一眼,又笑着递给尘落。
尘落疑惑地接过,扫了一眼上面的字迹,脸色骤变,这是谁写的?
她和邕哥哥吵架的事情怎么会被记录的这么清楚?她每日自言自语的话怎么会被人记下?为什么要写这些?
“夫人有何话可说?看来这宫中却有不干净的东西,莫不是齐国的细作?不过看夫人的表情,似乎也对此事不是很清楚?”宇文护得意道,又对旁边的侍从说,“人可抓到?”
“已经抓到了。”
“带回去,我要亲自审问。夫人可有兴趣听听?”宇文护语带嘲讽地邀请道。
尘落愣在原地,手却不自觉地有些颤抖,难道纬弟给她的两个侍女是为了刺探周国的事情?
不会的!
纬弟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想法?!
祖珽?和士开?陆令萱?是他们吗?可是不对呀……
宇文护没有理会她的愣神,又道:“哦,对了,夫人的主卧也还没有搜,我看也要检查一下才行。难保是不是也会有不该有的东西?”
尘落回过神儿,见侍卫要进屋,喝道:“大胆!谁敢进去!”
“谁敢进去!”五色鹦鹉学道。
“怎么?夫人莫不是心虚?”宇文护调笑着。
“晋国公!”尘落有些生气,“我敬您是陛下的长辈,所以也尊敬您,可今日之事,您如此行事,却是有失长者之风!”
“有失长者之风…”
宇文护皱了皱眉,有些玩味地看着笼中之鸟,眼中闪过杀气。
他又看向愤怒的尘落:“夫人这鸟倒是会学,依我看是个不错的通讯工具,放在这里恐怕不好…”说着他便要抬手去拿鸟笼。
尘落合上手中的东西,上前按住他要碰鹦鹉的手,厉声道:“晋国公今日既然一定要抓到人,我无话可说,但这只鹦鹉是家兄送的,而且脾气不好,您还是不要招惹它的好,免得让它反咬一口!”
“是吗?那我今日倒要看看这鹦鹉到底要怎么反咬我一口?!”宇文护推开她,手继续朝着鸟笼而去。
今日的事情本就让尘落一肚子的火,又有种被利用和出卖的感觉。
见到宇文护要去动五哥送自己的东西,一时情急,她竟然提起掌风向他的手而去。
宇文护大惊,慌忙闪开。
侍卫见状,忙上前擒住她。
尘落觉得小腿一疼,被踢跪在地上。
“放手!”她挣扎了几下,喝道,“我是陛下的后妃,轮不到你们这群奴才动手!”
宇文护见她被制住,上前摘下笼子,在手中摇了几下。
鹦鹉也预感到危险,在笼中上蹿下跳,发出惊慌的叫声。
“宇文护!不许你碰它!”尘落吼道。那是五哥送她的礼物,怎容其他人这样玩弄!
宇文护上前几步,对着她的小腹踹了一脚。
尘落闷哼一声,窝了下去。
宇文护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强忍着疼痛,有些狼狈的样子,嘴角笑意更深:“我想动的东西,没人能阻止!陛下都不能,你更不能!另外,你是什么东西,敢直呼我的名讳!不知道陛下曾经下令不可直呼吗?这可是大不敬之罪!”
尘落侧过头想甩开他的手,却被大力钳住,双手又被两个人反剪在身后。
她动弹不得,心里觉得屈辱,脑中却突然闪过邕哥哥的样子,顿觉委屈…
你真的不要我了吗?为什么你到现在还不来?…
“晋国公,那个侍女招供了,她说是淮安夫人让她记录下来的。”一个侍卫跑来禀报道。
“夫人有何可说?”
尘落心中一惊,她何时下过这样的命令?她记录他们吵架做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讽刺,她突然笑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
宇文护是第二次见到她这样,想到上一次,心中竟然腾起些恐惧。
尘落抬眼盯着他,眼中满是锐利:“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晋国公来前就认定我这里有什么?我有何可说的?!真是辛苦您这么大费周章了!我看今日之事恐怕是您一手策划好的吧!”
宇文护看到她眼中的寒芒,听着她厉声地质问,顿生怒气。
他又对着她的小腹猛踹两脚。
尘落咬着牙,只觉得腹痛难忍,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离开她的身体…
紧接着她感觉到一股热流涌出。
她想,这种时候难道来了葵水?还真是倒霉到了一定程度…
不过现在是不是不应该想这些,自己今日会被他杀了吧?
邕哥哥,若是我死了,你还会生我的气吗?还会不理我吗?会不会为我难过?…
鹦鹉的叫声将她拉回了现实。
她抬头望向被宇文护提着的鸟笼,眼神迷离。
五哥,我不想死。我也不要别人伤害对我而言重要的东西。
五哥,从小你就在我身边保护我,救救我…救救我…
宇文护见她一直盯着鸟笼,手中又摇了摇:“这只鹦鹉,口无遮拦,留着估计也是夫人的祸患,直接杀了太可惜,我看不如炖汤送回给夫人补补身子?”
似乎被他的话刺激到,尘落的瞳孔骤然放大,不知哪里来得力气,她突然低头咬住一个侍卫的手。
侍卫一惊,忙缩回自己的手。
趁着一只手重获自由,尘落猛地一掌打在另一个侍卫身上。
她踉跄地起身,朝着宇文护扑去,顺手拔下头上的木簪,直刺向他的手臂。
宇文护一惊,忙松开鸟笼,后退几步闪开。
尘落接过下落的鸟笼,护在身前,脚下有些打软,但还是强迫着自己和他们拉开距离。
她迅速打开笼门。
五色鹦鹉蹭地飞了出来,冲上天空。
宇文护见了,气愤不已,再想到她刚刚又一次要用发簪刺自己,更是气从中来:“你这个死丫头!同样的方法想伤我两次!来人,给我拿下!”
尘落将鸟笼向他们扔过去,又抬手去挡冲过来的人。
侍卫们拔出了刀,她慌乱地闪开,只觉得力气一点点地消失…
宇文护看她脸色苍白,无意中留意到她刚刚所行之处,竟有殷红落在了雪中。
他心中一震,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她。
她难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