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破邺城宇文登台,流青州高纬逃窜
--------------------------------
初五一早,千秋门外万籁俱寂。
偶然的寒鸦哀鸣之声,为这冷冽的冬日增添了几抹肃杀之气。
秦爱策马远远而来,望见立于千秋门外的孝珩,上前拱手道:“殿下,高阿那肱不知为何昨夜未归,今日一早是从别宅入宫,不会经过这里了…”
孝珩拳头一紧,忙上马疾驰,赶往朝会之所。
走前还吩咐秦爱,让他通知其他人,计划暂缓。
他今日发兵,本打算在千秋门斩杀高阿那肱,然后令尉相愿以禁兵相应,呼延族与莫多娄敬显自游豫园勒兵而出,直入大殿,请幼主禅位,但不想高阿那肱竟然会改道而行。
此人不死,大事难成…
如今兵变之事恐泄,他不得不从长计议…
太极前殿之上,孝珩匆匆来迟,看到幼主坐在上首,而高阿那肱列于诸人之前,心里不禁冒出冷汗…
高阿那肱望到来人,见他瞥了自己一眼,也是冷汗直冒。
昨夜若不是他与周人密款未归,今早恐怕已经命丧黄泉…
广宁王既然要置他于死地,那就休要怪他!
“广宁王今日来得如此之晚,不知去干了什么?”
“淮阴王以为小王去干了什么?”孝珩眼神冷冽地看向他,毫不避讳,又对上首拜道:“陛下,大敌当前,臣听说有细作混入邺城,故派手下调查,本以为查出了究竟,派人去抓的时候却被细作跑了…还请降罪。”
高恒声音糯糯:“伯父是国家栋梁,为国出力,朕自然不会怪罪…那细作是何人?”
孝珩看了一眼高阿那肱,没有做声。
高恒左顾右看,毫无心思,他听说之前也有人告父皇高阿那肱的事,但父皇已经查清了,怎么这传言不断?而且一早听说了自己这个伯父动用兵马的事情,他更害怕会不会威胁自己…
孝珩继续道:“陛下,周军即将兵临城下,臣请领兵出据西军,以卫陛下安全。”
高恒听到这个请求,更是心惊胆战。
高阿那肱借势阻止道:“广宁王不可领兵!”
“陛下,臣以为广宁王身体不好,不可为主帅。”韩长鸾也出言附和。
紧接着,陈德信等人也复议了此事。
“伯父…朕看…”
孝珩望着诸人无奈苦笑,边笑边徘徊于几人之前:“朝廷不肯遣我击贼,岂不是畏惧孝珩造反?孝珩若破宇文邕,遂至长安,反时反得也是宇文家的江山,何与我大齐国家事!以今日之急,犹作如此猜疑,我大齐如何可保!”
说完,他便抚额痛哭…
正在此时,御座后面传来一声鸡鸣。
众人闻声望去,竟看到一只雉鸡躲在后面。
高恒起身抱起了鸡,藏在身后,再抬眼时,便见下首诸人神情各异的望着他,连刚刚还在痛哭的伯父都注意起他…
他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道:“朕年幼,社稷之事,还是诸位卿家和伯父商讨决定吧…今日之事,既然诸位卿家反对,就按诸卿家的意思办…”
“陛下!”孝珩又一次哭道,“社稷危在旦夕,望陛下以家国为重,他日若可退得周军,孝珩虽万死无憾!”
“伯父言重了。”高恒已经无心再听,匆匆散了朝。
高阿那肱下朝后便找了韩长鸾,言广宁王拥众在京,威望甚高,如今被陛下婉拒,定将有变,不如请陛下出他为沧州刺史,让其离京…
韩长鸾向来看不上孝珩文弱书生之气,当即同意下来。
孝珩回府后不久便接到诏令,令他出为沧州刺史,即刻起行…
孝珩愤慨不已,却只得准备上路赴任。
是时,尉相愿也在府内,闻言拔佩刀斫柱,叹曰:“大事去矣,知复何言!”
他曾是兰陵王最亲信的部下,是与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兰陵王一生戎马却只换来了一杯毒酒!
那么温柔的一个人,凡得一瓜半果都会与将士分享的一个人,为了保家卫国次次身先士卒的人,为了防止功高盖主,不惜破坏自己的名声有病不医的人…
却那样不公的死在手足的猜忌之中…
兰陵王的兄弟六人,除了最小的渔阳王外,个个风骨傲然。
细细想来,除了兰陵王外,他的两个兄长也都死在齐国王室的猜忌下…
自从兰陵王死后,他便追随了他的兄长广宁王,这个一直令他敬重的人…
可为何老天依旧如此不公!让安德王被俘,又要将广宁王抛下…
这样的国家还有什么希望可言!这样的君王还值得他们效忠、牺牲更多的性命吗?!
“殿下,臣愿保卫殿下前往沧州。”尉相愿悲愤之余,跪地请求道。
“相愿,你愿追随,是我之幸…你先去准备,等我们到了沧州,便往信都投靠十叔,共图匡扶…”孝珩扶起他,心下惆怅…
*******************************************
风夹杂着细雪迎面而来,宇文邕坐在马上,见前方紫陌桥上策马而来的黑衣甲兵,下令安营休整,引斥候来见。
大帐之内,斥候将密信呈上。
宇文邕展开一看:
臣高阿那肱启陛下,高纬已送母妻往青州,高恒也自邺东而行,欲避王师。臣以言说高纬,故令其缓招兵之事,暂留邺城,齐国诸军虽得号令,尚未来援。今邺中守将唯鲜于世荣、莫多娄敬显等人。邺中畏惧王师之威,正于城外掘堑竖栅,抵御前军。陛下速来,可破而擒之!
宇文邕轻轻勾了勾唇,这高阿那肱倒是让他没想到。
先前他只是为了让他乖乖交出落儿,才用那谶语震慑他,着实没想到他今年再次伐齐的时候,高阿那肱会在平阳之战后就向他投诚,言其辅佐伪朝之罪。
他当时只让人回他,若是有诚意,便将齐主献来给他。
之后他确实听到了齐国内廷中有传闻出来,说是有人揭发他投靠周军,但不想这高阿那肱不仅无事,还能时常向他这里传递消息,一步步如那谶语一般将齐国的江山断送掉…
看来真是天意如此…阿那肱亡齐…
“皇兄。”宇文宪匆匆进了大帐,“听说皇兄赶到紫陌,我便即刻过来了。”
“辛苦你了。前军安排好了?”宇文邕邀他坐下。
“皇兄放心,已经安排妥当。”宇文宪恭敬答完才落座。
“你这一路威风,朕看这降者相继,定是慕了你这齐王的威名。”宇文邕笑着调侃道。
宇文宪谦虚道:“皇兄说笑了,那些降者都是慕了皇兄的英明神武,我不过狐假虎威罢了…”
“孔子言‘自吾有回,门人益亲。’齐王于朕,正是如此。”宇文邕笑了起来,随手递给他刚刚的密信,“你看看这个,以为如何?”
宇文宪看过密信,担忧道:“皇兄,这高阿那肱奸佞小人…”
宇文邕抬手制止了他:“这朕知道,但若能各尽其用,有何不可,况朕不是高纬,若他真能助朕得来邺城,拿下高纬,朕封赏他一二也无不可,至于重用与否,奖赏何物,还不是朕说了算的。”
“既然皇兄决定,臣弟并无异议,当提早恭祝皇兄平定齐国了。”
“你如此说,朕便放心了。”宇文邕松了口气,“这冲锋陷阵,指挥之事,还要你多费心才是,如今胜利虽多,但绝不可在此刻松懈,齐军虽是强弩之末,但也要防着他们置之死地而后生…”
其实那日尘落与他说的话他并非没有想过。
冬日虽快过去,但天气寒冷,将士思归,这是大战之忌…况此仗时间已久,周军面对胜利多少会有轻敌之意,而齐国面对国破家亡,则会全力抵抗…
此时此刻,他决不能掉以轻心,决不能让好不容易迎来的机会失去…
“皇兄放心,臣弟定当竭力,为皇兄打下齐国!”
宇文邕点了点头:“你且先回,指挥前军,朕两日内定带领大军赶去助阵!另外,派人向城中送赏,招降诸守将,若谁打开城门投降,朕必予以高官。”
*******************************************
□□好,小怜睁开眼睛便看到了身边俊朗的男人。
她面带笑容地用头发划过他的脸颊,观察着他的表情,心里满满的幸福。
高纬觉得脸上痒,醒来见到身边的玉人,翻身将她压住,一声声唤着:“小怜…”
小怜与他缠绵片刻才勾着他的脖子道:“高郎,我们为何还不走?你都把你母后送走了,你的儿子也往东城去了,为何我们不走?”
高纬吻着她:“那肱说河内近来有流寇,他派人先去清理,这样我们去的时候就没有危险…”
“可是这几日周军都陆续来了,会不会对高郎不利?”
“放心吧,那肱说邺城防守严密,就算周军猛攻,也可以抵御一月,所以我们可以等他们攻城开始的时候赶往河外,到时候周军集中在攻城上,也没空留意我们。”
小怜秀眉轻皱,撒娇道:“高郎,我们还是找机会走吧,你不是答应了我要放弃一切,带我离开吗?…如果河外有危险,我们就直接去青济那边,不再管这些战争的事情可好?…”
“好,小怜希望的话,我就愿意。”高纬柔声道,“只是我什么都不会,我很怕若是我失去了这一切,要如何给你好的生活?”
小怜眼眸如水,微微轻颤:“只要能和高郎一起,做什么我都愿意,我们可以一起开一个乐坊,生意肯定会好…哦,对了,不行,那样就暴露了…我们应该隐居起来,建一个小屋子,在屋前养蚕种桑,你耕我织…”
“好…”高纬嘴角轻勾,手划在她轻盈的肌肤上。
“轰隆——”
彷如平地惊雷一般地声音骤然响起。
紧接着,“咚咚咚——”的鼓声传了过来。
两人闻声都是脸色一变。
高纬起身披衣,急匆匆拉开房门,喊道:“出了什么事?”
内侍田敬宣跑来禀报道:“太上皇,好像是周主带人围住了邺城,开始攻城了…”
小怜闻言一惊,身子不自觉颤抖起来,恐惧也在一瞬间蔓延开来…
她披衣跳下了床,跑过去拉住高纬的手,瑟瑟发抖:“高郎,我们快走…”
高纬拍了拍她的手,又问道:“城外有深堑竖栅,周军如何过来的?”
“周主昨日傍晚便到了,可能是夜里派人填了堑…”
高纬怒不可遏,却不知所措,来回踱了几步才问道:“齐昌王(莫多娄敬显)他们呢?”
“齐昌王正带领诸军奋力遇敌,义阳王(鲜于世荣)派人去三台击鼓,还当众打碎了周主派人送来招降的玛瑙杯,言定要与邺城共存亡!虽然话语激励将士,可周军攻势甚猛,外面越来越吵闹…”
小怜拉了拉他:“高郎,我们快点走吧,趁着他们能撑住的时候,我们冲出东门,去青州,这样,就算邺城被攻克,也没事…”
“小怜所言甚是,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走。”
两人来不及穿戴整齐,拿了些金银珠宝便带着诸多随从往城东跑。
还未行到城东,却见西面黑烟升起,火焰如猛兽一般吞噬着西面的城墙…
高纬再不敢耽搁,与小怜匆匆上马,带着一百余骑向东奔逃。
快到东门时,高阿那肱与武卫大将军慕容三藏等人追了过来,慌忙禀报道:“太上皇,周军烧了西门,已经冲进外城来…”
高纬大惊,慌不择路,想策马狂奔,又觉得要安排妥当再撤退…
他左顾右看,视线徘徊在慕容三藏的身上。
这慕容三藏,是祖父手下大将慕容绍宗的儿子,自幼聪敏,多武略,颇有父风。其七代祖是燕国的太原王,威名四震的慕容恪…
他这般想着,突然对慕容三藏拱手道:“慕容将军,朕将邺宫交给你,请你保住内城…”
慕容三藏领命称诺,指挥诸将防守邺宫,抗击周军。
高纬趁机又要带着小怜继续逃。
高劢忙挡在了前面:“太上皇不可去,邺城危在旦夕,若陛下去,邺城必有失,请陛下留在这里,臣代太上皇重整队列,抗击周军!”
“叔父!朕没时间再在这里耽搁!邺城全交给你负责,望叔父可以和慕容将军守好!朕得了救兵定派他们救援!”说着,他一挥鞭子打在高劢的马上,趁着高劢稳住马的时候,越过他疾驰向前。
高劢无奈,悲不自胜,却只得调转马头回去援助。
高阿那肱则跟上了高纬,问道:“太上皇,我们往哪里去?”
wωw_тtκan_¢ O
高纬马不敢停,跑出一段,见周围刚刚的百余骑散去不少,心里更加慌张,对高阿那肱道:“那肱,我们现在去济州…”
*******************************************
邺城西门还散发着焦黑的烟气,宇文邕望着前方洞开的城门,嘴角轻勾。
邺城一战,比他想象的还要容易许多…
烟雾中,宇文招骑马而出,很快行到他身边,下马拱手道:“皇兄,齐国文武基本都降了,慕容三藏抗击我军,现已被擒。另外,我们在城外和邺宫后殿抓到了仍在抵抗的齐国齐昌王莫多娄敬显和乐安王高劢,还请皇兄发落。”
“高纬呢?”宇文邕淡淡道。
“据说从东门跑了。”
“让大将军尉迟勤率二千骑去追,我们去会会那些不降之人。”他说着便轻夹马肚,向前而行。
不一会儿,被缚的三人被押了过来。
宇文邕听宇文招说完几人的身份,见高劢闭着眼,身受数创,仍昂首而立。
他下马为他松了绑,执其手道:“公父子忠良,竭诚尽力,名声闻于西土,朕甚为钦佩。但朕以为,高欢一脉对公家着实有愧,公不计前嫌为其拼杀至此已是仁至义尽,望可就此降我大周。”
高劢睁开眼,感慨道:“陛下所言差矣,我父之死,罪在归彦,况我乃齐国宗室,庙堂之倾,不能扶危定倾,岂敢受陛下之恩…”
宇文邕笑道:“乐安王可知齐亡所由?”
高劢怔楞片刻,便呜咽出声:“宗室互疑,政由奸佞,歌舞升平,百姓嗷嗷,焉有不亡之理…”
宇文邕有所触动,只道授其开府仪同三司,让侍从带他下去先行疗伤。
高劢走后,他又走到慕容三藏面前,为其解了束缚,令人复其衣冠,待之以礼,道愿以仪同大将军相授,望其早降,又言其父一生,受高家摆布,为何还要效忠高氏?
慕容三藏久久未言。
正在此时,宇文邕转头看向了一直被押在那里的莫多娄敬显,厉声道:“汝有死罪者三。前自晋阳走邺,汝携妾弃母,不孝也;外为伪朝戮力,内实通启于朕,不忠也;送款之后,犹持两端,不信也。用心如此,不死何待!”
莫多娄敬显闻言大笑:“宇文狗贼,要杀便杀,何必加罪于我,你父子二人杀我父子,到了阴间,我们也不会放过你宇文一族!”
宇文邕做了个手势。
旁边的侍卫立马拔刀上前将其斩杀…
宇文邕望着被拉下去的尸体,和侍从们在城门处挂起的血淋淋头颅,眼中尽是凌厉。
“臣谢陛下不斩之恩…”慕容三藏见此,终于跪地请降。
宇文邕嘴角挂着微弧,转身扶起了他。
“咚咚咚…”鼓声又一次响起。
宇文邕微微皱眉,问道:“何处的鼓声?”
慕容三藏道:“想是三台传来的。”
“何人击鼓?”他继续问着。
“这鼓声是集结时所敲,今日响起,便是御敌集军…罪臣也不知此刻会是何人…”
宇文邕微眯着双眼,望向远处最高的建筑。
*******************************************
踩着脚下的石阶,宇文邕一步步登上金凤台。
鼓声仍在持续,他眉头微皱,轻轻抬手。
黑甲的侍卫自他两侧冲了上去,很快就将那敲鼓之人拿下。
那人傲然而立,不肯下跪,嘴中吵嚷着:“我乃大齐义阳王,尔等小辈,何敢无礼!”
见宇文邕过来,侍卫们几人合力才将他踢跪到地上。
宇文邕抬手示意放开他,恭敬道:“朕重将军为人,如今邺城以为我周军囊中之物,伪齐文武皆来请降,将军何不早降?还在此处击鼓。”
鲜于世荣拱手向天:“我随神武皇帝东征西讨,生为齐臣,死为齐鬼,你们宇文氏假借护主之名,撺掇魏室基业,与我大齐分庭抗衡。若我大齐神武皇帝仍在,又岂能让你等小辈这般嚣张!”
宇文邕眼中寒芒乍现,斥道:“高欢一介鹰犬,效力戎行,埙冒恩私,遂阶荣宠,若天意与他,又怎会让他子孙这般无用!将军若降,朕当重用,若是…”
“我鲜于世荣虽为一介武夫,却也知人臣守节之本,我深受齐恩,若今日乞降,他日有何面目见神武皇帝于九泉…既以被擒,生杀之事悉听尊便!”
宇文邕见此转过了身,沉声道:“斩!”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登上邺城最高的金凤台,整个邺城的景象尽收眼底。
他望着下方穿梭而行的黑甲,昂首而立。
父亲,大哥,你们看到了吗?
这片土地,已经是我大周的了!
*******************************************
几日的颠沛流离,高纬等人终于渡河到了济州。
眼前的济水之上,冰已经开始融化,大片大片的浮冰随着水流向东而去。
放眼望去,前方的白雪荒凉之上竟已经可见新绿的色彩。
几人渡过了济水,终于入了州城与太皇太后胡氏还有高恒等人会和。
见身后没有追兵的影子,他们才稍稍松了口气。
小怜坐在马上,看向身边风尘仆仆的人,调整着自己急促的呼吸。
他们连着跑了几日,过了太行,过了黄河,可始终没有彻底甩掉周军…
她每每想到陛下的为人,便不敢想高郎若落入他手里会是如何的后果…
“小怜,你还好吧?”高纬担忧地望着她。
她收回神思,摇了摇头:“没事…可能跑得太急,有些累了…”
“我们已经到了济州,也与母后会和,想来周兵没那么快渡水,我们可以稍微休息一下再走…”
“可…”
“没关系的,你别担心,我让那肱去守着州城,若是周军来了,也能及时知晓,我们就可以先走。”高纬这般说着,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又将随行的人各自安排前去休息。
“那肱呢?”高纬此刻方留意到高阿那肱不在身边。
诸人左右望了望,方道:“许是去如厕了,刚才还在这里。”
高纬点了点头,没有多问,先带着小怜前去休息。
高恒见他到了,与穆黄花一起迎了过来,眼中尽是惧色:“父皇…听说邺城失守了…儿臣好怕…周军似乎派了很多人在追我们…我们怎么办,怎么办…”
穆黄花抹着眼角的泪水。
高纬见儿子迷惘,妻子哭泣,轻叹了口气。
小怜拉了拉他的衣袖:“高郎,还是别休息了,我们启程赶紧往青州,投靠陈国…”
“父皇,儿臣无能,无力保卫齐国,儿臣想退位…请父皇主持大局…”高恒跪了下来…
高纬紧了紧拳头,他又何尝有能力保卫齐国…
可是这责任他不丢给自己的儿子,还能丢给谁…
“太上皇,陛下,臣闻广宁王率五千人去投靠了任城王,如今在信都聚义招兵,共图匡复之计,臣请太上皇与陛下莫要投陈,赶往信都,指挥号令。当年神武皇帝信都起兵,创立基业,人心所向,如今若太上皇与陛下亲往,振臂一呼,定能救国家于危难,重振旗鼓,光复大业!”斛律孝卿跪地请求道。
“朕…朕…”高纬瑟瑟发抖着,他很害怕,他害怕失败,害怕死亡,害怕失去一切,却也害怕去拼命…
小怜见他颤抖地厉害,紧了紧握着他的手,贴着他耳边轻声道:“高郎,若是高郎想去,小怜陪你一起,若是不愿去的话,小怜同高郎一起去陈国,既然任城王可以在信都举兵,也定能代你守护…百姓若是要一个皇帝,那就让任城王当皇帝,替高郎完成这一切吧…”
高纬拥抱住她,好似下了决心,对自己的儿子道:“恒儿,传召吧,你若不想做这个皇帝,就让给你的十叔祖…我们去青州招兵,若是势大,可以相应你十叔祖,若是力小,我们也可往陈国…”
“太上皇…”斛律孝卿欲言又止…
高恒却如释重负,慌忙应下,即刻下诏,又令斛律孝卿送禅文及玺绂于瀛州,并为任城王诏,尊太上皇为无上皇,幼主为守国天王。
一切安排妥当,高阿那肱也出现了:“太上皇,周兵还远,陛下可以安心休息。”
“那肱,你带千人守济州关,侦查周军动向,朕要先往青州…既然周兵未至,便让母后先留在这里。”高纬吩咐道,“黄花…”
“妾也愿同往…”穆黄花眼圈红红。
高纬点了点头。
高阿那肱不好阻拦,只得领命退了下去。
稍作休整,高纬带着穆黄花,冯小怜还有儿子继续往青州,韩长鸾、邓颙等数十人也跟在他们身边。
一路而行,高纬一心想要赶紧投了陈国,但济州关不时来报:“周军未至,已经烧桥断路,太上皇可安心在青州集兵,未须南行。”
高纬心下稍安,放缓了速度,又派田敬宣去参伺周军动静。
可是半日过去,田敬宣始终未归。
韩长鸾等人隐隐觉得事情不对,再派人去探查的时候,才听说高阿那肱已经举关迎了周军…
周军已追至青州…
*******************************************
邺城之中,宇文邕下诏令自晋州大战至于平邺,身殒战场者,其子即授父本官,同时又令将齐国的宗室贵女收押,宫女们则先行分赐给将士。
体贴的官员们考虑到陛下多日来的辛苦,恐也有需求,便特意挑出些美艳的宗室女子送来昭阳殿让他挑选。
几个女子低眉顺眼地走了进来,都不敢抬头看他。
宇文邕皱了皱眉,正巧见刘休征进来,便问他何事。
刘休征禀报道:“陛下,伪齐的北海王斛律孝卿被我们抓到,他自称是带着齐主的诏书和玺绶来降我大周。”
“哦?快请!”宇文邕忙令人迎斛律孝卿进来,又吩咐将女子们送去给诸王和大臣挑选,再留几个品性好的送回长安给太子。
官员们不敢有违。
退出大殿后没行多远,官员们便碰上了王轨。
王轨看到女子们,心里明了,吩咐将齐国俘虏的所有宗室贵女名册给他过目。
官员们知道他是陛下面前的红人,速速取了名册呈递过来。
王轨快览过后,圈点了几人,让内侍将这几人留给陛下,其余的按陛下的意思分下去便是。
昭阳殿里,宇文邕大喜于斛律孝卿的来降,见他恭敬献上手中之物,忙扶起他,加官封赏,与他寒暄客套一阵才命人带他下去休息。
他重回高坐,将玺绶把玩片刻便丢在了一边,眸色深邃。
虽是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高纬传位给了任城王高湝,这任城王不会那么容易降他…好在这旨意他未收到,名不正则言不顺,首要任务还是抓到高纬。
“休征,勤儿那里可有消息传来?”
刘休征令人传来刚刚收到的信件,恭敬道:“这是尉迟将军派人送来的战报。”
宇文邕看过战报,淡淡道:“没想到一个宦臣尚有气节,看来齐国也非无人…”
“陛下何意?”刘休征问道。
“勤儿在青州搜捕高纬,抓了他身边的宦臣,问起高纬去向,他不肯说,只道走了,所以对那宦臣用了刑,不想打了半天,那人四肢竟断仍不肯说,竟是这样疼死的…”
“陛下不必担忧,就算他不肯说,青州只有那么大,高纬身边所剩寥寥,定能抓到。”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破邺,人物比较杂,含莫多娄敬显,鲜于世荣,高劢,田敬宣~熊安生本来也在这章,看到字数太长,挪下一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