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清晰,响亮,震彻全场,循声望去,院内顷刻鸦雀无声!
慕容幽侧着头,嘴角沁出鲜红血渍,白皙如血的脸颊上浮现着清晰掌印,再看纳兰魅半举在空中未放下的手,即使喝多酒,即使再愚钝,也能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众人似乎都被这一幕吓到了,许久都没有反应,连寒枫也是呆愣愣的,带着不可置信的神色看着慕容幽,一时间里,整个院落静静悄悄,寂若无人,空气仿若凝滞。
直到酒坛落地的碎裂声猛地响起,众人在惊讶中回过神来,立马一阵轩然,连酒也不喝了,纷纷凑过头颅,眼神游移不定地来回在纳兰魅和慕容幽中间,叽叽咕咕交头接耳猜测着,其中暧昧神色多于疑惑。其实也不怪他们会往那方面想,纳兰魅和慕容幽有过同床共枕的流言,虽不是传得沸沸扬扬人人皆知,后也因赐婚而消匿,可在场的大多是官员富甲,多少还是知道点的,如今又上演这一幕,难免会胡思乱想。
惊醒后的君怜直觉地想冲过去,被墨莲一把箍进怀中捂住嘴,只能呜呜地发出小声音,被周围的声音掩盖下去,墨莲纹丝不动地任由君怜挣扎,目光直锁在慕容幽身上,眼中有些疑惑,那一掌不带任何内力,公子轻而易举就可以让开,公子为何不让?
寒枫从惊愕中回过神,连忙走了过去,看了看慕容幽泛红的脸颊,沾血的唇角,胸口泛起一阵心疼,她掏出手帕,踮起脚想要替慕容幽擦拭,慕容幽侧过头避开,自己伸手随意试了试,眼睛看向别处,寒枫眼底掩不住闪过一丝黯色,可是这抹黯色并不强烈,仿佛早已习惯,转眼看向纳兰魅的眼神中不免多了分怪罪,“纳兰公子,有话可以慢慢说,有必要动手吗?”
纳兰魅眼眸黝黑地看了寒枫一眼,然后像是深深吸了口气,像是在平复什么,闭了闭眼后,也不去解释什么,声音清冷如秋地说,“盟主想必是喝多了胡言乱语,这一巴掌算是给盟主醒醒脑子,望盟主不要介意。”说着,他躬身向慕容幽施了一礼,又向众人施了一礼,说,“在下还有其他事,就不陪各位喝酒了,各位请随意,失礼。”
周围暧昧的窃窃私语他不是没有察觉,也知道他应该亲自留下来处理这种局面,可一种有心无力的疲惫感浓浓包围住他,他无心再去考虑今日这一幕被传出去会掀起什么风雨,他现在心情混乱极了,急需一个人静静呆一会儿。
“纳兰公子……”寒枫见他要走,直觉地想要伸手拉住他,可手刚伸到半空,还未碰到纳兰魅衣袖,慕容幽的声音便低低传了过来。
“不过随口几句,就气成这样,恼羞成怒反而证明你心虚。”慕容幽唇色清淡,眉梢间虽弥漫着浓厚笑意,却不曾到达眼底,“我并没有说错。”
寒枫转眼看向慕容幽,眼中浮现疑惑不解,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再看纳兰魅,他好似听懂了,脚步已经停下,背影看去,他的背脊有些僵硬,仿佛正努力压抑着什么,背部线条十分紧绷,可只是片刻,他背影又柔和下来,变得平静。
“你说我心虚?”此时此刻,纳兰魅似乎已经忽视了寒枫的存在,他嘴角弯起一道温柔笑容,声音中却含着一股子彻骨肖冷,狠厉而用力地反击回去,“呵,你似乎忘了,是我抛弃你在先,若论玩物,还不知谁是谁的玩物。”
寒枫错愕地看着纳兰魅,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纳兰魅口中说出。而慕容幽却是眉梢一挑,唇如罂粟,气息香甜,微带嘲笑地意有所指,“可有些人,偏偏就恬不知耻地爱上玩物。”他声音低沉,仿若自嘲,“真是可笑。”
“我想盟主可能误会什么了。”纳兰魅望着慕容幽眼中,仿若要望入他灵魂深处,“一直以来,我不过是利用你罢了,或许手段是暧昧卑劣了一点,可我并没有爱上你,希望盟主不要误会。”他看了一眼寒枫,手指在袖中握紧又松开,唇瓣却渐渐有了血色,鲜艳滴血,轻声说,“至于一夜春宵,也只因为喝多了酒,脑子有些糊涂,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可以理解,若盟主再计较,倒显得盟主拘与小节,心胸狭窄。”说完,也不看寒枫什么是表情便行了礼转身离去,“寒门主,失礼。”
他脚步匆匆,转眼便走出前院,消失黑暗,谁也不知在转身背对慕容幽的那一刻,他便已经无法抑制地悄然红了眼眶,再多留一刻,恐怕他会哭出来吧。
风带着浓浓酒香轻柔吹过,醉薰几分夜色,天际繁星带着徐徐光芒,月却被云遮起,院中只有红色灯笼散发着朦胧光线,影暗不明。
周围舌噪声因纳兰魅离开而微小了一些,可也止不住那些带着好奇与探究直钩向慕容幽的视线。墨莲扫了一眼四周,紧了紧手中长剑,提着君怜向慕容幽走去,面无表情仿佛没有听到慕容幽和纳兰魅的对话,而君怜则是低着头挂在墨莲手上,不言不语。
慕容幽衣袂在风中轻轻地摇晃,他看着纳兰魅离开的方向,显得有些沉默,垂在身侧的手指却是微微动了动,然后摸向自己被打的脸,觉得这一耳光力道不轻,摸上去火辣刺痛,还有点肿,料想纳兰魅果真气得不轻。
这样,应该可以彻底结束了。
寒枫看着他这样子,心中千万句疑问终是化作一声轻叹,“是不是很疼?”她用桌上的酒将手帕浸湿递给慕容幽,说,“你先敷着,药都在客栈里,回去我帮你上药,不然明天会肿得更厉害。”
慕容幽闻言瞥她一眼,放下手没有理会她便转身向大门走去,沿路的宾客自动让开一条道路,眼看着慕容幽一步步离开。寒枫急忙跟上去,从侧面细细看去,他脸颊虽然还带着红色,却已经没有那般明显,想来刚刚是用内力消去淤肿,她不禁暗笑起自己关心则乱。
如果是这个人,她的担心,恐怕从来都是多余的。
夜风拂过护国府门前,红灯摇晃,门匾上红绸飞飞扬扬,在夜色与灯光的交融下,透出几分清冷与寂寞。羽无伤静静站在廊下,蓝袍蹁跹,身影在灯火摇晃中忽明忽暗。
摇晃灯光中,他眉宇间还有着几分挣扎,握着折扇的手总是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几经思考最终狠狠握紧了手没再松开,好似已经下定决心,他不知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也不知纳兰知道后会不会怪他,可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告诉慕容幽孩子的事。
无论慕容幽有什么反应,起码,这是一次机会,还有一丝希望。
仿佛应了他的心思,刚想着,慕容幽便踏出了大门,黑色丝纱在风里飘扬扬,露出一袭红衣如血,那面容却又白皙如雪,好似散着莹白光芒,极致鲜明对比下,他美若妖姬,致命妖艳,可他的眼眸却是冰冷不屑,犹带着几分凌厉,在幽幽灯光中反射着诡异蓝光。
慕容幽漠然瞥了一眼,仿若不认识他,脚步没有任何停滞地向前走去。墨莲认出他,直觉地握紧长剑,走近了慕容幽一步。寒枫同样认出他,回想起无量山慕容幽和纳兰魅差点死在他手下,那目光俨然多了几分凛冽和凶狠,仿佛要将他千刀万剐。
羽无伤身影微微僵硬在原地,胸口有些喘不过气来,脚步竟没有勇气踏出,声音也卡在喉咙里发不出一丝声音,眼睁睁地看着慕容幽从面前走过,带起发丝飞舞。刚刚慕容幽那一眼中,他明显分辨出他眼中有着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无波,明智的人都不会选择在此时接近他,羽无伤知道如果自己这时出言拦住他,他很有可能杀了自己。
可,就算是死,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慕容幽就这样离去,不能让纳兰一个人抱着所有伤痛渡过漫漫人生,一股力量支撑着他慢慢镇定下来,不管纳兰会不会怪罪自己,不管慕容幽会不会杀了自己,他都要将纳兰因他所受的苦全部说出来!
“慕容盟主请留步!”
他出声挽留,奈何慕容幽仿若未闻,脚步毫不停歇。羽无伤咬牙追上去,就见墨莲长剑铮然出鞘直直向他,寒枫手中匕首寒如秋水,而慕容幽依旧漠然前行,毫不将他放在眼里。
“慕容盟主,我说的事有关纳兰魅与盟主,请盟主留步!”
闻言,寒枫皱了眉,直觉地看向慕容幽,可慕容幽依旧没有任何反应,继续向前走去。
羽无伤被墨莲和寒枫挡着,无法前进一分,羽无伤心急如焚,眼看着慕容幽越走越远,他索xing眼睛一闭,狠狠一咬牙,大声喊说:“纳兰魅之所以成亲,是因为有了盟主的孩子!”
夜,刹那无声,岁月也仿佛静止。
突如其来而无法承受的震惊让寒枫脑袋有一瞬的空白,回过神后她反而镇静下来,将目光投向慕容幽,他背对着他们,看不清他的表情,他仿佛在惊愕又仿佛在沉思,背影中只有沉默。
许久的死寂。
慕容幽转过身,瞥了一眼墨莲和寒枫,墨莲唯一点头,无视君怜强烈的抗议,便带着君怜快速离开,寒枫却留了下去,眼中有疑惑也有坚定,慕容幽没有说什么,清冷寂静的护国府前只剩下他们三人。
片刻沉默后,慕容幽开了口,声音平静无波,“来龙去脉,说清楚。”
潺潺流水,徐徐微风,小亭角上的铃铛在风里叮当作响,红色帘纱胡乱起舞飞扬,亭中弥漫着清淡酒香,桃花香气却是甚浓。
纳兰魅静静坐着,一手托腮,一手玩转着碧玉箫,碧绿的颜色衬着他手指肌肤白净无暇,他似乎在想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想,沾染着湖光月色的眼瞳里空荡一片,甚至没有发觉他手边的酒坛歪倒一边,涓涓细流正沿着台面流到地上,散着阵阵桃花香气。
忽地,手指一滑,碧玉箫掉落在地。
纳兰魅怔然出神。
好在萧并未摔断,滚了几滚,躲进亭中因暗处,在黑暗中幽幽散着绿光,冰冷中意外掺杂了几丝脆弱,纳兰魅静静凝望着,没有起身去捡,可能在他心里,已经没有捡起的理由。
他轻轻垂睫,身后有脚步声接近,一双手从后面蒙住他眼睛,作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猜猜我是谁~,猜不出就把你给吃掉~,嘎嘎~”那笑声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发出的声音,十分古怪而好笑。
这么幼稚,还能有谁呀?纳兰魅嘴角弯起一道宠溺笑容,伸手摸了摸那双手,笑说,“是那只贪吃又贪玩的小猪吧。”
“卟卟,猜错了~,接受惩罚~”说着,身后那人伸长脖子,嘟着嘴在纳兰魅脸上吧唧一口,嗒嗒的口水让纳兰魅缩了缩脖子,摸索着捏住那人的脸轻轻拉扯,说,“猜错了吗?这不是猪是什么?”
那人挣脱魔爪,松开小蹄子,蹭进纳兰魅怀中,圈住他脖颈,眼睛亮亮晶晶,笑嘻嘻地说,“是贪吃又贪玩的小猴子~,因为……我起码还有些人样嘛!”搞怪的语气不禁逗人发笑。
纳兰魅噗嗤一声,颇为赞同,“确实像只猴子,还偷藏着一个西瓜。”他嘴上虽然这样说着,动作却十分温柔,凸起的腹部入手有些柔软,怀孕让月渎镹的体温偏高,摸起来暖暖的,好似娘亲温暖的怀抱,可以想象其中安然沉睡的小生命。
如果他的孩子还在,也会有像这般可以触摸到的一天吧?只可惜,那孩子无缘睁眼看这世界,纳兰魅眼底黯然,不知道九泉之下那孩子会不会怪他,怪他作为父亲却没有保护好他,应该会吧,毕竟,都是因为他没用,所以孩子才会……
一只手蒙住他的眼睛,他直觉地闭上眼睛,眼前一片黑暗,感觉镹儿伸手搂住了他,暖暖体温透过衣料传递给他,在他耳边轻轻地说,“师兄,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我会难过。”
纳兰魅身形微微僵硬,气息沉默下来,月渎镹搂紧他,声音轻轻,眼若琉璃,“师兄,我已经长大了,我已经不需要师兄的保护,我可以照顾自己,透也会照顾我,将来还有孩子陪伴,我相信我会过得很好,所以师兄不用再担心我。”
月渎镹眼睛透红,泪如断珠,“我有孩子,有透,有家,可师兄呢,师兄总是一个人。”他深口气,咽下到嘴的呜咽,却咽不下那份哽咽,“我不想再拖累师兄了,我知道我很笨,不能为师兄做些什么,但我会很努力让自己幸福快乐,让师兄能安心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再有任何顾虑。”
纳兰魅心如刀绞,痛的喘不过气,他伸手拍拍月渎镹,说不出是欣慰或伤悲,低声说,“你真的长大了。”
月渎镹搂着他沉默了很久,然后放开他,轻轻说,“师兄,慕容幽应该在大门外。”
纳兰魅低眼,不做任何表示。月渎镹抿了抿嘴,忽然贼兮兮地凑上前,在他耳边说,“师兄,不去可不要后悔哟。”
纳兰魅抬眸,月渎镹笑眯了眼,“羽无伤一直等大门口,说要告诉慕容幽一些有关师兄的秘密哟,会是什么秘密呢?”他故作思考,斜眼瞅着纳兰魅,纳兰魅先是一愣,随即脸色一白,霍然站起身,“你说羽无伤去找慕容幽了?”
“嗯,”月渎镹点头,“估计现在已经碰面了。”还没说完,纳兰魅就已经转身匆匆离去。
红绸飞扬,亭中酒香清淡,月渎镹安静地笑,亭角铃铛清脆声中,他转身慢慢离去,因因暗暗的走廊,微弱光芒的红灯,鲜艳的大红喜字,他走到一扇门前停下脚步,看着房中透出的灯光,伸手敲了敲,他犯下的错他会弥补,哥,你要幸福。
手指扣下,声音清澈,“师嫂,我是镹儿,请开开门。”
天际薄云漂浮,圆月若隐若现。
护国府门前,三道人影被灯光拉长的地面,气氛安静的有些诡异,石狮脖颈上的红绸在风里不安地飘动。
“你说的……都是真的?”
一时间,寒枫竟无法消化理解刚刚所听到的那些话,那些话听起来那么的不可思议,颠覆了她所有认知,“如果是真的,那他为什么还笑得出来?”这些事如此可怕,换做是她,恐怕早已崩溃,更不可能还能云淡风轻笑得如此自然,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可她的心,却是如此疼痛。
“他只能笑。”羽无伤沉了沉声音,尽量让自己声音平静,“这些事太过隐晦,流传出去必定又是一番风风雨雨,所以他必须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无论多么痛苦,他都必须若无其事的笑出来!”
寒枫脸色苍白,“那他为什么不去仙人潭?”
羽无伤轻叹说,“仙人潭时他犯下抗旨之罪,满朝目光皆盯着他,他如何能去仙人潭。”赐婚后更是不能去了,不然又是一道抗旨之罪,那时谁也救不了他。
寒枫自然也知道其中利害,也不知要说些什么,一时沉默下来,最后将目光投向慕容幽,想知道他会说些什么。
慕容幽身影笔直,似听未听,表情中看不出因晴。
羽无伤同样看向他,说,“难道盟主没有想说的吗?”
“说完了?”
慕容幽挑眉,面容一片冷漠,仿若没有过一丝触动与动摇,眼眸直直穿过羽无伤,看向在大门边那一抹人影,嘴角轻佻不屑,“何时你也喜欢这种手段?”
羽无伤和寒枫先是一愣,仿佛有一种共识,扭头望去。
纳兰魅静静站立在门边,微暗的光线中,他面容模糊。
“用孩子博取同情吗?”慕容幽眼神沉冷,轻蔑一顾,“很遗憾,我不屑。”
纳兰魅脸色陡然煞白。
羽无伤惊呆,寒枫万分惊愕地看向慕容幽,一脸的不可置信,“你在说什么?!那可是你的孩子!”
“我的孩子?”慕容幽勾魂一笑,宛若妖孽,“笑话,有证据吗?再者,就算是我的,现在不是已经没有了吗,还有什么好说的?拿一个已经死去的孩子来说事,纳兰魅,没想过你的手段会卑劣到如此程度。”
羽无伤下意识地看向纳兰魅,心底那份歉疚疼入骨髓,到头来,反而是他伤害了纳兰。寒枫走过去一把揪住慕容幽衣袖,痛斥着,“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这是你该说的话吗?!”
“盟主说的没错。”相比羽无伤的愧疚和寒枫的沉痛,纳兰魅出奇地平静,“孩子已经没有了,是谁的都已经不重要,盟主,耽搁了你的时间,我代无伤向你道歉。”纳兰魅向他拱手行礼,“现在已经没事了,你请回吧,我就不送了。”
他眉宇间透出的那份安定宁静让羽无伤和寒枫不禁哑然,再看慕容幽,轻哼一声便拂袖而去,没有一丝留恋。
羽无伤无暇顾及慕容幽会不会回头,径直向纳兰魅走去,目光歉疚而担忧。寒枫看着慕容幽消失在黑暗中,竟没有急着跟上去,回头望了望纳兰魅,鬼使神差向他走过去。
可不待他们走近,纳兰魅便捂住胸口,一口血冲口而出,摇晃着身影便要倒下。
“纳兰!”
“纳兰公子!”
两道人冲过去,适时扶住他。寒枫直觉地想要输进内力,被羽无伤拦住,“他中了血魄,不能用内力。”羽无伤替他点住几次囧位,抑制住他翻腾的内息,说,“对不起,是我擅作主张,你有气发出来,别憋在心里。”
“我没事。”纳兰魅轻轻喘了口气,站直了身躯,然后说,“你们不用担心了,吐出来反而轻松多了。”
寒枫伸手握住他的手,几欲为慕容幽解释,“纳兰公子,你千万不要怪红颜,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原因,他其实很在乎你,他送你的那支玉箫,是他娘亲让他送给他的意中人的,我求了好几年都没有求到,可他随手间便送给了你,还有,你知道吗,红颜碰不了人,遇见你之前,无论女人或男人,他都没有碰过,不是不碰,是因为觉得脏碰不了,可是他却碰了你……”她潸然泪下,“纳兰公子,你在红颜心里是特别的,遇见你之后,他为你出过神,为你开心笑过,也因为你要成亲而魂不守舍过,纳兰公子,他是爱你的……”
“不要说了。”纳兰魅闭了闭眼睛,伸手推开他们,低声说,“对不起,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听,只想一个人静静,对不起。”他缓缓转身向门内走去,微微绷紧的背影让羽无伤和寒枫不忍心去追。
有些伤痛,只能自己去舔。
月柔如丝,红灯如幻,他静静地走,像一抹幽灵悄无声息,身体一阵阵火热又一阵阵冰冷,胸口有一种麻木堵塞了他的呼吸,连呕吐都有些困难,脚步渐渐变得虚飘,无从着力,仿若踩在棉絮上,有种想要跌倒从此不起的囧囧。
有人拉住他,他抬眼,费了很大力气才看清那个人。
“卿,有事吗?”
月渎卿看了他一会,拉过他的手,将一样东西放入他手中。
绿色的,冰冷的,碧玉箫。
纳兰魅呆呆地看着,想要开口说什么,泪就先流了出来,他低着头,不知觉间已是泪流满面。月渎卿几不可见的一声叹息,脱xia袍子盖住纳兰魅,转身准备离开,说,“这附近没人。”
待月渎卿脚步声消失在远处,纳兰魅瞬间失去所有力气跪坐在地。
洁白如银的满月下,他如一个孩童。
大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