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量山总坛规模宏大,数十根石柱撑着深色栋梁,顶盖囧囧琉璃,夕阳阳光照耀下,耀人眼目,一片辉煌。屋檐面向八方,东,西,南,北,西面雕金龙戏珠,东南,西南,西北,东北,雕彩凤飞舞,金龙彩凤口中各叼着琉璃风铃,随风一吹,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为这气质庄严庞大的总坛增添了几分仙意。
在这悦耳宁静的铃声中,一身白衣的纳兰魅沿着直通往总坛大堂的石阶缓缓而上,面容若有所思,似乎是感觉到这里气氛的严禁庄严,向来活泼好动的君怜也一反常态安安静静地牵着纳兰魅,默默跟着走,走在后一步的羽无伤则在随行囧囧的介绍中时不时地四下张望着,眼底时而露出诧异之色。
此时总坛大堂之内,火烛通明透亮,即使门外天色已经微微暗下,堂中依然丝毫没有暗的感觉,看到这里,羽无伤早已是诧异万分了,这神淼门总坛竟与皇宫府邸有过之而无不及!
“百闻不如一见,今日我可真是大开眼界了。”羽无伤刷开扇子,打量着四周由心称赞说。纳兰魅正让人带君怜去后院休息,听到他这句话,似乎明白他话中的意思,目光含笑地说,“难道嗜血寨总坛不堪入目?”
江湖中普遍存在的习惯,无论门派大小,总坛总是奢华而宏大的,这不仅仅是种门面,也是一种地位。如果连总坛都不堪入目,那么这个门派也同样不堪入目。这是江湖中的习惯,也是一种潜在的规矩。
“要是说不堪入目,到也没有如此不堪,只不过若神淼门总坛相比,那可真就是沧海之一粟,九牛之一毛,龙凤之尾鳞,毫无可比之处呀!”羽无伤煞有其事地说。
“不用太计较表面。“纳兰魅笑意清淡,说,“赶了一天路,累的话我让人带你去休息,要是不累我让人带你四处参观参观,看得出你对这里很感兴趣。”羽无伤抬眸看了一眼门外,回头笑说,“这么早我还真睡不着,可以的话就四处转转吧,毕竟能随意转转神淼门总坛的机会不多。”
然后,纳兰魅便找来以为较为熟悉神淼门囧囧领着羽无伤四处溜达去了。
夜色逐渐降临,站在总坛门口向下看去,一排排灯柱冲天火光,台阶被照得光亮如昼,檐角上金龙彩凤在火光的映射下竟隐隐有展翅欲飞的幻觉,染着烛光颜色的琉璃风铃叮当响着。
这里的一切,如此宁静而和谐,可有谁知道这表面之下暗藏的血雨腥风?
白衣被夜风撩起很高,腰间斜插的碧玉萧在衣袂浮动间若隐若现,纳兰魅静静凝望着远方,手中紧紧握着那把紫绸扇,面容在夜色与光影中漂浮不定。
这时,一抹人影急速走了过来,对着纳兰魅拱手行礼,恭敬而歉然地说,“副门主,属下恭迎来迟。”这人正是玄武堂堂主,常年驻守神淼门总坛,可是今日纳兰魅上山,这位堂主却没有亲自下山迎接,按照神淼门尊上护下的门规,他有着失职嫌疑。
纳兰魅回身看向他,倒也没有介意什么,知道他们只于十分迫及的事情面前才会将门规抛之一边,至于是什么事,他也不好论断,不过十有八九不是与东护法有关,便是与慕容幽有关。
一想到慕容幽,脑中便自然回想到那日的情景,纳兰魅眼底涌现出担心和内疚,伤的那般严重,不知现在如何了,东护法有没有起疑心,有没有作出对他不利的事情来…
很想见他…
纳兰魅闭闭眼,轻缓口气,说,“东护法现在身在何处?”
惊风沉默片刻,说,“自盟主来了之后,东护法便一直守在盟主所居住的临水阁外院,一步都不曾离开过,说是要保护盟主的安全,属下刚刚来迟,就是因为其他门派囧囧想拜见盟主,结果被东护法当作刺客…当场斩杀了…”
果真是变相软禁了。纳兰魅敛眸,声音微微变冷,“身为神淼门副门主,盟主大驾光临,我理当应当要前去向盟主问候,惊风,我们去拜见盟主,看看东护法有什么话说。”
“副门主,属下觉得还是应该等明天再去拜见,现在去,无论能不能见到盟主,对其他门派都不好解释。”惊风说出自己的意见。
若是见到,其他门派会问为何他们见不到,而神淼门就可以见到?由此可能怀疑神淼门与东护法的关系。若见不到,连东家神淼门副门主都见不到,这无疑会增加各派内心恐惧,或许会因此对慕容幽失去信心。
纳兰魅也懂他的意思,知道在这特殊而关键的时刻,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是自己一时冲动了,他阖眸又睁开,眼底是清亮的烛光,“盟主身体如何?”
“属下不知。”惊风实话实说,“盟主入住临水阁之后便没有出来过,进去打扫的囧囧也从没有进去过阁中,只见过盟主两位护卫,没有见到盟主一眼。”语气一转,又说,“不过,盟主每次换下来的衣上都有类似血迹的污渍,由此看来,盟主确实是受了伤,但不知是外伤还是内伤,更不知是轻是重。”
“观察过盟主两位护卫神色吗?”纳兰魅若有所思的问他,按他对墨莲和嗜罗的认识,如果慕容真的伤的严重,他们神色间会隐约透露出担心和凝重。
闻言,惊风想了想,摇摇头说,“属下也让囧囧注意过,却没有人可以看出什么。”纳兰魅沉思片刻,然后说,“惊风,你先下去,顺便交代下去,所有门中囧囧此时起即时待命。”
纳兰魅坚定了眸子,他要夜探临水阁,只有亲眼见到慕容幽毫发无伤,他才能放心,要是万一暴露了,那也只能提前计划了…
此时此刻,他只要慕容幽平安…
“是。”惊风恭敬应声。
临水阁,是临无量山中唯一内流湖泊而盖居,楼阁幽静素雅,花草茂盛,靠水位置布置观水走廊,廊下布置水面栈桥,湖泊里种植了浮莲,水兰,花开时沿着栈桥行走在水中花间,这也只有仙境才有的感觉,而外院却将整个湖泊包围在其中,也将整个临水阁包围在了其中。
当初纳兰魅为慕容幽挑选这一住所,最起初的用意也只是向让慕容在无量山有一个不被打扰而幽巡静的环境,可现在这原本用来保护临水阁而建的外院,此时却成了东护法软禁慕容的最佳牢笼。
纳兰魅静静站在观景楼上俯瞰整个临水阁,一盏盏火把将临水阁外院围得水泄不通,想要避开所有人耳目进去,几乎是不可能…
但,即使硬闯,他也要闯进去!
纳兰魅紧了紧瞳孔,转身走进楼中,换上夜行衣,直接从楼边窗户便跃了出去。
夜色越来越暗,外院周围的林木丛漆黑一片,值夜巡逻的人举着火把走来走出,忽然,轻微破空声传来,几片树叶破空而至,这几个巡逻的人身体陡然一僵,然后便缓缓倒在地上。
同一时间内,纳兰魅直接跃进墙内。他知道他必须要快一点,必须要赶下一班值夜的人巡逻到这里,发现这几个人之前出去,不然,他会很麻烦,慕容幽也会很麻烦。
临水阁中,烛火晃晃悠悠,窗台上的水仙草在夜风里沙沙轻响,殷衣男子正坐在窗边翻看着书,纤密睫羽染上烛火金色,面容邪气异常,却没有一丝表情。
嗜罗从内室中走出来,伸手关上另一侧窗户,将那窗台下的烛台端了过来,“主子,床已经铺好了。”才说完,墨莲便端了一盆推门而进,慕容幽头也不抬,墨莲将放在桌上,回身看向慕容幽说,“公子,神淼门副门主今日日落之时到达无量山。”
“嗯。”慕容幽轻应一声,表示他自己知道了,接着便没有反应地继续翻书。墨莲同样沉默,嗜罗咳了咳,说,“主子,已经不早了,先歇息吧。”
“嗯。”慕容幽又轻应一声,还是没有什么太大反应。墨莲依旧沉默,嗜罗也沉默下来,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主子来了无量山后,就好像变了一个人,虽然依旧沉冷寡言,但这其中又似乎多了些神思恍惚的感觉,总觉得主子飘飘忽忽,像是随时会悄无声息地消失一般。
过了片刻,嗜罗正准备再次开口时,慕容幽抬眸看了他们一眼,像是想到了什么般,微一沉思说,“今晚不用随身伺候,回各自房。”说完,便放下书径直走向内室。
“是,公子。”墨莲恭敬回道,嗜罗看了墨莲一眼,觉得墨莲来了无量山之后也变了个人,但疑问归疑问,他也同样恭敬回了一声,“…是,主子。”
夜色从窗边弥漫而进,烛火化作一道青烟袅袅腾空,房中暗下来,月光擦着窗棂迷蒙透进来,房中朦胧一片,只有轻微的水仙草沙沙声。
纳兰魅慢慢从房中角落中走出,漆黑衣着似乎溶进夜的颜色,他轻步走到床前,床上的人穿着如血鲜艳的睡衣,月光的映照下,他睫如翩蝶,肌如晶雪,若处子沐浴血中,混浴圣洁与妖娆,极致矛盾,又极致和谐。
然而此时,那失色的唇瓣却流露出了他的苍白,好似透明玉瓷,即碰即碎。
纳兰魅轻轻坐在床边,静静凝视着他的睡颜,眼底有种思绪,这个人就这么突兀的闯进他的生命,专横霸道打乱他的世界,他的心,让他不知不觉间一颗心便吊在他的身上。
“该要拿你怎么办才好…”窗外月光朦朦,夜风吹拂过窗外树叶,暗暗的影子摇曳在他面容上,忽影忽灭,纳兰魅轻轻呢喃着,若喜若忧,若怨若愁,他放弃了所有计划,只想躲得远远的,以为只要离开了,就不会再胡思乱想,也不会再伤害到这个人…
想到这里,他有些无奈的笑了,映在恍惚如梦的月光中,好像一种幻觉。
可是,即使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即使他们之间恢复到相遇之前的海角天涯,他…却依旧会为这个人而担心…修长指尖带着夜色的寒意,轻轻拂过慕容幽的发际,留下丝丝冷意,纳兰魅的声音飘忽如梦,似水般柔情,泛着点点涟漪。
“我又该怎么办才好…”
风色入户,台上的水仙草在月下幽幽散香,纳兰魅坐在床边幽幽凝视他片刻,稍稍掀开被褥一角,露出被下那只双好似人间最美白玉细细雕琢而出的手掌,纳兰魅别无他意,只是想听听他的脉象,好确定他的伤严不严重。
结果,在他碰到慕容幽的那一霎那,手腕被反握住,纳兰魅惊讶之余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慕容幽顺手一个翻身压在床内侧,一阵晕眩过后,映入眼底的是慕容幽近在咫尺,暗含着蓝色光晕的眼眸。
床帷丝绳在刚刚的动作中松散,青色帷纱在夜风的吹拂下飘舞似月下仙娥,模糊了月色,模糊了夜色,也恍惚了那层薄纱下轻轻重叠的两道身影。
纳兰魅双手被紧紧扣在身侧,他怔怔凝视着上方的慕容幽,还没反应过来,慕容幽便已压下脸吻上他的唇,霸道,炙热而狂燥,纳兰魅亦如初次那般,脑中一瞬间空茫茫一片,恍然不知今夕何夕。
等他好不容易从那空白中恢复意识时,慕容幽已经腾出一只手摸上他的腰带,那双手似乎着了火似的,火热到可怕,在他身上激起一阵阵火焰,纳兰魅心底陡然一惊,双手被压制着,他下意识地抬腿去踢,可脑众那一瞬间又想起慕容幽受了伤…
于是,抬起的腿又缓缓放下。
月影朦胧而美好,纱缦飘舞如仙,衣带松散开来,晶莹如雪的肩膀袒露在空气中,白的似乎散出荧光,被风一吹,泛起阵阵凉意。
慕容幽火热的唇流连在他精致的锁骨上,好似正品尝人间最极致的美味,留恋不已,而纳兰魅面容里却是矛盾重重,他双手紧握着,拼命告诉自己不能出手,自己己已经伤过他一次,不能再出手了!
可是,如果不反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他心里最清楚不过的,那该有多荒唐!
眼底浮现出一股屈辱,随之而来的是莫名的恐慌,当慕容幽伸手去解衬衣扣时,纳兰魅奋力挣脱出一只手,一把握住慕容幽的手,紧紧的,颤抖的,连同他的声音也带着几分颤音,还有几分哀求:“别这样,我不想再伤你…”
这句话很轻,却如同一记响雷在慕容幽耳边轰然炸开,他身体猛地一震,混沌的意识陡然清明起来,现实回到眼前,他看着身下衣衫不整的人,看着那凌乱黑发中那苍白而熟悉的容颜,稍稍愣了愣,然后想是明白了什么,眼眸沉暗下去。
慕容幽沉默凝视他片刻,然后坐起身子,背对着他缓缓整理自己乱掉的衬衣,不发一语。身后,纳兰魅拉上外衣系好衣带,跟着坐起身子靠在床内,看着慕容幽沉默的背影,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气氛越加的沉抑迫人,静到似乎只有风吹青纱的声音。
漫长的沉默后,慕容幽低低的声音伴着夜风传入纳兰魅耳中,隐含着一丝歉意。
“对不起…”
纳兰魅一愣,忽然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他凝望着慕容幽僵硬的背线半晌,缓缓头轻声说,“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伤你在先,你要如何…”他低敛了眸,眸光幽幽,“无论你如何报复我,都是天经地义的…”
慕容幽闻言勾唇一笑,恍然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他揉揉眉心,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他转开话题,问说,“夜深人静,你来这干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你的伤如何。”纳兰魅轻声说,然后淡淡轻笑,“不过,看你样子似乎也没有什么大碍,我…该回去了。”
慕容幽确却是回了头,看着他,懒懒笑说,“已经来不及了…”他才说完,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还有墨莲沉凝的声音——
www ⊕ttκΛ n ⊕¢ o
“公子,东护法门外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