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雾弥漫,寒风擦过窗棂发出呜咽的声音。
月渎镹自睡梦里冻了个哆嗦,他迷迷糊糊翻了个身,熟练的向另一侧贴靠过去,等待一双手臂将他围拢过去,可半晌都没有一点反应,他不满的嘟起嘴,伸手去推,可伸手触及的床被早已冰冷。他脑子停顿了一下,下一刻霍地坐起身,睡意全无。
房间里烛火还亮着,角落的火盆燃烧得很旺,可依旧觉得冷。月渎镹看着房间发了发呆,这么晚了他去哪了?能去哪呢?他套了衣服下床,拉开门。门外寒风猎猎,吹得他脸颊生疼,他眯起眼,
看着守在门外的奈罗,奈罗恭敬行礼,“国师。”
月渎镹拢紧外衣,“陛下呢?”
奈罗微一停顿,“属下不知。”
“是真不知还是有所隐瞒?”月渎镹眼眸清澈,“陛下到底去哪了?”
奈罗跪下身,“属下真不知,陛下临走时未曾有过交代。”
“那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子时过不久。”
子时?那岂不是在他睡着之后便离开了?月渎镹皱了皱眉,转身进了房,并未合门,任由深夜的寒风吹进室内,“你起来吧。”
奈罗起身,回头看了眼月渎镹。他就坐在桌边,倒了茶,可只是碰了下唇便放下,可能是茶水冷得无法入喉,转而托着下巴,眼睛盯着房中某一处发呆,手指富有节奏的叩击桌面,看着意兴阑珊,可奈罗还是听出了其中的不耐烦,继而他急躁的起身,在房中来回的走动,最后索悻扯了袍子大步出门。
“我们去看看。”
“是,国师。”
深夜的姻缘镇出奇的静,脚步踩在雪地里发出咯吱的声音,模糊的灯光透过画纸将空旷的街道拉得幽长,空洞的好似没有尽头。
奈罗提着灯,跟着他寻过一条又一条街,一洞又一洞巷,可这晚的姻缘镇里除了静幽灯光与馥郁寒梅香,甚至就连一声犬吠都未曾听见,实在过于平静。月渎镹直直站立在街头,身影被灯笼的光拉成了一条长线,口中呼出的雾气时而模糊他的视线。
“到底去哪了?”
月渎镹喃喃疑惑,抬眼四周转了转,身后的奈罗却忽然走前了一步,将他护在身后,“国师,前面有人。”闻言,月渎镹伸出脑袋瞅去。
街尽头那边的地面斜斜印着一抹黑影,像是着贴着墙面走,畏畏缩缩,闻鸟惊起般的惧涩。可惜相隔太远无法看清面貌,月渎镹伸手戳了戳奈罗后腰,轻声说,“你去把他抓来,别吓到他,也别伤害他。”
“是。”
只不过眨了几瞬,奈罗便携了那黑漆漆的影子过来。还在挣扎,被奈罗捂住嘴的表情岂止惊惧两字可以表达,但月渎镹只是瞧了他一眼便愣住了。这不是和师兄一起的少年吗?这深更半夜的,他在这里做什么?
“我叫月渎镹,是纳兰魅的师弟,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月渎镹软软的笑着,浅浅的酒窝看着十分温暖,君怜双眼瞪大的看着他,表情已不知是害怕还是什么了。月渎镹让奈罗放开他,奈罗一收力,他像是一滩软泥瘫倒在地上,急促的喘着气,眼中弥漫着水汽,欲泣不泣。
月渎镹将外袍脱下蹲下身包住他,伸手碰了碰他歪斜的马尾,轻声问,“你还好吗?”
君怜转回脸看他,发现眼前这个少年眉眼间与纳兰大哥莫名的相像,他吸了吸鼻子,瞅着他,说不出的害怕和委屈,“你说,你是纳兰大哥的师弟?”
“嗯,也不知道师兄和你提起过没有。”月渎镹先是笑了笑,看他满面泪痕满眼惊惧,便又收起了笑,不禁问他,“这深更半夜的,你一个人在街上做什么?不知道这很危险吗?”
君怜扁了扁嘴,眼圈红透,“我在找我师傅和纳兰大哥,可是我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
“找师兄?”月渎镹一愣,“他不是和你一起的吗?”
“本来是一起的,可是后来来了好多人要杀我们,就分开了。”君怜像是要哭出来,“纳兰大哥把我送到一个安全地方要我等他们,可是我等不下去,对方那么人多,他们就只有三个人,怎么可能打得过。”小家伙似乎有点惊吓过头了,一想到某些可能,顿时眼泪横飞,“如果墨莲死了,我也不活了。”
月渎镹却是顿遭雷劈,扶住君怜手臂的手指不由得收紧,呼吸急促,“你说什么?有人要杀你们?”君怜点着头,眼泪顺着下巴滴落,“纳兰大哥的病刚好,还有了宝宝,墨莲都受伤了,师傅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我想去俺帮他们,可是我找不到他们在哪。”
月渎镹深吸口气,狠狠闭了闭眼,再睁眼,眼中一片寒霜,“奈罗,我们分头找。”说完,便拔腿往一个方向跑去,几个呼吸就消失在了转角,可见奔跑速度之快。奈罗看着月渎镹消失转角,拎起君怜几个起落追上去。
原地,翻倒的灯笼幽幽燃起火焰。
刀光剑影,血色弥漫。
碧色玉箫,紫色稠扇,白炙剑光,鲜红血液,似乎交织成了此刻最美的颜色。纳兰魅脚步凌乱,不堪重负的身体让他几乎握不紧手中的玉箫,每接一招都会让他倒退半步,可心底的执念让他又攥紧了手,退了半步又上前一步,竭力坚持着。
再看慕容幽,身影忽隐忽灭,身影每停顿一处便是鲜血,可他好似还顾忌着什么,时不时会看向某个方向,显得心不在焉。而墨莲,一对一与那黑衣高手缠斗一起,逐渐虚脱的身体让他逐渐落了下风,手臂与胸口已有数处负伤。
忽而,凌空疾来一枚石子,纳兰魅侧身险险避过,却避不了正面的掌风,他生生吃了一掌后退数步,便躲不开背后袭来的剑影,可也只是一眨眼,半空中便伸来一手,拉住他的手臂反方向一扯,撞进一人的胸口,他来不及看清他,眼神便越过他横箫挡住那人身后的刀光。
间隙里,纳兰魅看了慕容幽一眼,恰好对他回眸看他的一眼,他撇了撇嘴,转头看向墨莲。墨莲被那人掌风击中肩头,狼狈在地上滚了几步避开那人接下来的剑势,跃起身之后又拼了上去。
这边,月渎透眼睛直盯着纳兰魅的一举一动,发现他出手间竟然绵软无力,所接的每一招都只是招架,连一点反击的力量都没有,在看他显得有些笨重的身体,月渎透忽然像是看穿了什么,眉梢间透出一抹冷色。他将外袍脱去,抽出身边一人手中的剑,淡淡交代下去,“你们全力缠住慕容幽,除了纳兰魅,另一人便不用留了。”
局势一下改变了。所有的攻击尽数袭向慕容幽,他不得不松开纳兰魅,只身与众。而墨莲,他万想不到在自己已到极致的时候,所有的攻击竟会数倍的暴涨。纳兰魅隐隐察觉出了浓郁杀气,不等他提醒,一道明亮的剑光袭向他。
剑刃砍在了玉箫上,纳兰魅抬眼看着月渎透,那漆黑的瞳孔中布满了杀意,他一招不及便收手再刺出,纳兰魅侧身避开,碧色玉箫手中滑了一圈袭向握剑的手腕,月渎透后退半步手腕向上一挑,剑尖挽出几道剑花在纳兰魅身前炸开,他错开几步,月渎透便又刺过来,纳兰魅眼中显出了不耐烦,手指快速的伸了出去将他的剑刃挟进双指之间,另一手中玉箫携着力道击中他的胸前,月渎透吃痛后退数步,纳兰魅本欲上前封住他的位,可墨莲那边传来的声音却让他不得不转开眼。
长剑没入了墨莲的胸口,他闷哼一声,一手抓住剑刃,另一手挥剑想要逼开那黑衣人,谁知那人却比他更快的踢出一脚,剑刃从他身体里抽出来,鲜血从伤口溅出洒了半空,沉沉的坠地被人一脚踩在背部,再起不来。
慕容幽拧了眉,正欲倾尽全力摆脱眼下过去救人,奈何脚步刚动,一柄剑已经横在墨莲的脖间。月渎透捂着胸口,用剑点了点墨莲,他还在挣扎,于是月渎透也踏上一脚将他踩下,笑容带着森冷与鄙夷,“想救他吗?”说完,他不待大家反应过来,便握剑刺了下去。
长剑入喉,墨莲睁大了眼,手指在身侧还未握紧便松了,睁大的瞳孔里尚有着不甘。
死不瞑目。
纳兰魅脸色陡白,他张了张嘴,声音都冻结在了喉咙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红色的血液从墨莲的身体里弥漫开来。然后,一种莫名的寒意让他打了颤,他转眼看去,慕容幽的长发在风里猎猎飘荡,一种气劲无形的从他身上迸发。
他眼眸湛蓝深沉,神情似怒似狂,简单几招逼开周围人数步,身影一晃便落至月渎透身边,手中的扇子不知何时已换做长剑,不假思索便朝月渎透砍去,被那黑衣人挡下,凶猛的力道硬是逼开他们几步,再看去,他已托着墨莲的尸体跃至纳兰魅身边,顺手将围追的几人送入鬼门。
纳兰魅扶着墨莲躺下,他的身体尚有温度,若不是那双眼睛已经没有焦距,或许以为他还活着。纳兰魅瑟瑟的垂下眼睫,似是不忍睹目他睁大的双眼,正欲伸手将他眼脸合上,旁边那人就已经伸出手按在他眼上,随即,一口血溅在那只手上!
纳兰魅顿惊抬眼,他正轻轻的咳嗽,胸膛急促的起伏,浓稠的血正沿着的嘴角一滴一滴下滑,泛黑的血映着他的面容显得诡谲,却让他的嘴角染上鲜丽的诡异。纳兰魅微怔,他在这般情景下,竟强行将毒逼了出来,他难道不知稍有不慎便是经脉俱损,再不能动武吗?
“你怎么样?”
慕容幽看去似乎有些疲惫,可是他只是稍稍缓了缓呼吸,便抬手拭去血渍缓缓起身,剑尖与地面的摩擦声在深夜里格外刺耳。他双眼逐渐褪去黑色化作深邃的湛蓝,犹如鬼火般,隔着摇晃的灯火看向月渎透,月渎透没由得来一阵寒意。
慕容幽想取月渎透的悻命何其容易,但从来碍于纳兰魅他从未上心,但如今,从嗜罗的死去,纳兰魅的武功尽失,再到此时的墨莲,月渎一氏算是彻底激恼了慕容幽,沉睡在血液中许久的戾气此刻正一点一点往外溢出,直到血液全部崩塌。
止恨怒,唯杀。
纳兰魅比任何人都知晓此时慕容幽内心的愤怒,可是月渎透不能杀啊!他想要阻止慕容幽的脚步,可刚起身,腹中便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原本想要说的话便梗在喉间,待疼痛缓过,慕容幽已纵入人群,直逼月渎透。
“慕容……”
他捂住肚子咬紧唇想要抗拒,可腹中的胎儿像是在抗议他先前的不管不顾,越见尖锐的疼痛让他呼吸变得困难,合着上一个孩子的痛失,他终于感觉到害怕了,他捂着肚子不敢挪动一分,颤抖着手尽量去安抚,可那剧烈的疼痛让他手指都变得僵硬,汗水从全身各处冒出,一句话都无法顺利说出来。
此时的慕容幽染上了浓烈邪气,浑身像是被一种雾气缠绕,他挥着剑一步步逼近月渎透,鲜血在他脚下红得发黑,像是炼狱。月渎透神情不变,转而更加握紧了手中的剑,直到慕容幽将剑指向他。
纳兰魅痛到了极致,可当他看到慕容幽的剑锋逼近月渎透时,他深深吸几口气后卯足一口劲起身,几步冲进他们之间,一把抓住慕容幽的剑,将身体拦在月渎透与剑尖之间。他脸色苍白,”你不能杀他。“
慕容幽面目有些扭曲,“你还护他?”
纳兰魅摇了摇头,眉目间纠结起的矛盾让人心疼,“他是该死,可他毕竟是个皇帝,关系到整个月渎,你若杀了他,苦的只会是百姓。”
“那墨莲就该死?”慕容幽嗤了一声,手腕一偏,剑刃滑出纳兰魅手掌横在了他脖间,眼眸如狂的看着他,冷若冰霜,“你若再拦,我亦不留情。”
似是被他这句话刺痛,纳兰魅轻颤下眼睫,可他的眼色毫不动摇,甚至向着慕容幽走了一步,脖间肌肤被锋利剑刃划开血口,慕容幽皱着眉稍挪剑刃,可依旧有几缕鲜血染上衣领,他唇色鲜白气息虚浮,“就算你今天真会杀了我,在我死之前,我也要保全他的悻命。”
慕容幽握剑的手狠狠攥紧,可同时又那么无力,他看出纳兰魅眼中的认真,是的,他懂他,他若坚持,便会做到。慕容幽心底恨透了,可又无可奈何,难道真杀了他?不过荒谬而已。他手僵了僵,最终妥协放下剑,只剩轻薄唇瓣泛出白梅的色泽,“愚忠。”
纳兰魅嘴角轻轻勾了起,可眼睛却由不得一红,“对不起,我只能这样做,除了皇帝,他还是镹儿的——”话语停在了喉咙,他突然睁大了眼睛,眼中似有不可置信,而慕容幽同样也睁大眼睛,眼中除却震惊,更有一股血色狂乱与慌乱。
一股异样的冰冷自胸口蔓延,他低下眼,突出胸口的剑刃是那么刺眼,他嘴张了张,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扬眸看着慕容幽,眼中流露着无尽的悲凉和歉疚。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局面呢……
而此时的月渎透竟也同样的震惊,他愣愣的看着自己握剑的手,脑中一片晕眩的空白,他不懂自己为何会突然刺出这一剑,明明纳兰魅是在救他……他猛地清醒过来,慌忙而下意识的收手,奈何他手指僵硬连同长剑一并抽回,纳兰魅身躯一颤,似乎无法忍受那痛苦般微扬起头,无力向前倒去。
长剑不知何时从慕容幽手中掉落,他将纳兰魅抱进了怀里,用尽全力支住他无力下滑的身体,压抑唉喉间的声音异常的沙哑,道不尽的莫名思绪,“这就是你要的?”
血液从他胸口蔓延开,很快便染红两人的衣服,纳兰魅的面色却堪比了这白雪,他轻轻喘气,“他不仅是皇帝,他更是镹儿的伴侣,音儿的父亲啊……你叫我,如何杀他啊……”他疼得皱眉,慕容幽顺着他的体重慢慢将他平躺地上,托着他背后的手上都是温热的**,他抬手点住他的胸口几处位,唇白如纸,“别说话了。“
纳兰魅伸手阻止他的举动,催促着他,“没时间了,你快走啊……你一个人可以走掉啊……”他闭了闭眼,凝些精神,伸手摸上慕容幽的脸,却怕手上的血沾到在他脸上,只用指尖轻轻点了点他嘴角,“你放心,有师傅在,月渎透还不敢拿我怎么样啊……我啊……只要你能平安……”
慕容幽定定凝视他许久,忽而握住他的手贴上自己的脸,而后俯下脸,用鼻尖轻轻碰了碰他的鼻尖,眼眸里含了笑意,柔情万分,“若生一起,若死,便也一起吧。”
有一刻,纳兰魅想笑,他用力抓住了慕容幽胸前的衣物,从喉间溢出痛苦的声音,他颤抖着伸出手抚摸着已经麻木的腹部,唇角染了些遗憾,“只是,可惜了我们的孩子啊……”他枕着他肩膀,缓缓合上眼睛。慕容幽抱紧他,一时死寂。
寒风猎猎,刺骨的冷。
月渎透抿了抿唇,看着紧闭双眼的纳兰魅,又看了看静如冰柱的慕容幽,他上前几步,说,“慕容幽,若你束手就擒,或许还能救他一命。”
闻言,慕容幽淡淡瞥来了一眼,又低眸看了纳兰魅一眼,伸手拉紧纳兰魅身上的袍子,横抱起他,向月渎透走去,“带路。”月渎透见他面容平静如水,一时猜不透他的心思,示意一人带他走,可刚走几步,他便又停下,直直看向前方,月渎透顺着他看过去,顿僵如石。
寒风如刀的街头,三道影子淡淡的斜映在地面,他们脸上都是汗,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可当他们看到眼前这一幕时,脸上的表情忽然就静止了。
君怜眼睛直盯着慕容幽怀中的纳兰魅,身体剧烈的颤抖着,声音如这寒风的落叶,“师傅,纳兰大哥他……”慕容幽冷淡的看他一眼,只一眼,君怜眼泪决堤,“纳兰大哥……怎么会……”豆大的眼泪从他眼中滑落,他满眼的不相信,随即他忽然又想起什么,四处张望,“师傅,墨莲呢?墨……”他目光嘎然停止。
下一刻,他跌坐在地上,连滚带爬的爬过去,可爬到了身边却停住了,他满身都是血,他伸手想碰他,可手却颤抖的可怕,什么也不敢,生怕碰疼了他。他咽下到口的呜咽,只是轻轻的唤他,“墨莲,墨莲,我是君怜,你醒醒啊……”
每唤一声,他的声音便哽咽几分,最后他不喊了,颤抖着手探向他的鼻息,他陡然身体一软,跌倒在墨莲的身上,他挣扎着趴到他身上,捧着墨莲的脸,眼泪如雨滴落在他已冰冷的脸上,“墨莲,你别吓我,我们都快要成亲了,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的,你起来,我们回去了哟。”
“起来呀,我们回家了。”他轻轻哄着他,手指戳着他僵硬的脸颊,“快起来呀,别装了,你骗不了我的,我可是很聪明的,你起来呀,快起来呀……你才骗不了我……”他声音逐渐低下去,呆滞而喃喃的哄着,“起来啊,你起来啊……”
天似乎快亮了,而黎明总是那么黑暗。
月渎透却怔怔的看着月渎镹,他正愣愣的看着纳兰魅,眼睛空茫而深洞,好似不甚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有那鲜红的颜色显得那么碍眼,但他的脸色却是透明的白,好似这深夜的寒风再剧烈一些他便会散去。慕容幽与他擦肩走过,带起的血腥味道让月渎镹的身体轻微颤动一下,但又很快恢复平静,他闭起眼,呼吸逐渐平稳下来,缓缓地走到君怜面前,下,直接却又残忍的开口说,“他已经死了。”
君怜哆嗦了一下,“你胡说,他才没有死。他说过要和我成亲的,他一向说话算话……”
“可他真的死了。”月渎镹拉过他的手放在墨莲的鼻下,“你看,他已经没有呼吸了,身体都冷了,接受现实吧。”
“现实??似是听到笑话,君怜咯咯笑出声,转过眼看着月渎镹,“你要我接受现实?你要我怎么接受?!他死了,他死了!!”他站起身,狠狠的看着月渎透,眼神中只在瞬间便萌生出恨意,强烈的似要将人灼烧,“是你,是你害死了墨莲,是你!”他弯腰捡起地上的长剑,跌跌撞撞的朝月渎透挥去,“是你害死了墨莲,是你!我要杀了你!”
可不待他接近,半空中便伸出一脚将他踹回去,他狠狠摔在地上,一口血水冲出口,痛得整个人卷缩起来,月渎镹幽幽看了月渎透一眼,月渎透伸手拦住欲上前的亲卫。月渎镹走过去,弯腰将他扶起来,“人死不能复生,你走吧。”
君怜咳出几口血水,笑容却是扯大了,“走?走去哪?墨莲死了,师傅和纳兰大哥事都被你们抓了,我可以去哪?”说着,他用力推开月渎镹,又胡乱爬到了墨莲身边,努力将他抱进怀里,“墨莲在这里,我哪也不去!”
月渎镹似是受不了,“他已经死了!”
“死了我也要陪他。”君怜眼神执拗,他盯着墨莲紧握手中的长剑,咽了口口水,伸手使劲的抽出来,颤抖着手架在自己脖子上,眼泪,“墨莲,我怕。”说着,便闭上眼睛用力朝脖间横去。
长剑清脆落地。
月渎镹仿若局外人般冷眼看着血从他脖间涌出,他沉沉倒在墨莲的身上,睁大的眼睛直直望向月渎透的方向,喉咙里似乎在笑,咯咯作响:“我……诅咒你……永……不……幸”
月渎镹瑟瑟的闭了眼,看去十分落寞,月渎透几步走过去一把将他紧紧拥在怀里,“对不起……”
“对不起……”月渎镹喃喃重复他的话,随即淡淡一笑,“透,对你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当然是你。”月渎透扣紧他的身体,“还有音儿,都是朕最重要的。”
他看着无尽的天际,眼眸透明如璃。
“哦,是我和音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