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乱红颜?番外 番外之卿归何处 上
桃花还未谢尽,夜晚的空气中还留有桃花的香气。
这个夜有些迷乱。
羽无伤跪在床上,腰被一双有力且温柔的手固定住,直觉得身体要被身后那人从内而外的撕开。月渎卿的动作并不粗鲁,但这因醉酒而引起的欢愉,即便动作轻柔,但意识不清之下终究是疼痛的,羽无伤双手揪紧被褥,疼白了一张脸。
其实本该推开的,可看他从宫中回来后一直喝着闷酒,不言不语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样,一时心软之下,便成了现下局面。羽无伤疼得闭上眼,可眉宇间更多的却是不知所措。待月渎卿醒来,他们要如何面对,今后又要如何相处?
正想着,月渎卿突然凑近了他,温暖的鼻息扑在他脖间,带着浓浓酒气,轻轻咬住他的耳垂,双手也从腰间移到了胸前,将他整个人抱住,借着身体的重量将羽无伤压倒在床铺上,之后便一动不动地像是睡着了。
两人此时都是一身汗水,羽无伤想起身,不想刚一动就被月渎卿紧紧缠住手脚,贴着他耳边的唇瓣也喃喃动了动,发出模糊的呓语:“纳兰……”
那时的羽无伤似乎愣了许久,但也只是怔愣,等月渎卿熟睡后便收拾妥当悄然离开了。月渎卿对于那一夜没有一点记忆,羽无伤乐得如此,更不会没有提及,那一夜颠倒便如一握尘埃被羽无伤堆积在心底,从不触及。
直到镜宁逝世,怡儿自刎,直到弑君之罪,卿王府仓促中的一个吻,也没有将他们之间的关系理出一条头绪,更甚是越来越乱。
羽无伤似乎一直都没有认真考虑过他与月渎卿的关系。能有今天这种种牵绊,源自当初牢中赌下的一局棋,若他赢了,月渎卿无条件放他离开,并保证他安全回到祁砚,但若月渎卿赢了,羽无伤就要一生追随与他不离左右,至于当时那局棋的输赢,结果可想而知。羽无伤有时也在想,若早知今日,当初在地牢之中他就不会与月渎卿赌那一局棋,输了一子,输了一句承诺,输了一生自由,输了……
“你在想什么?”
清冷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他回神,见月渎卿正递着一勺汤药在他嘴边,眼神清冷的看着他,他这才想起身处何处,是了,他还没问他,不是说被斩首了,为何现下又好端端的。
他嘴张了张刚要说话,就被月渎卿一勺子汤药灌回肚中,倒被月渎卿抢去话头,“我事先也不知情,并非刻意瞒你。”
羽无伤了然,一声不吭喝药,再不问询。
“听说你去找了纳兰。”月渎卿将空掉的药碗放下,将帕子提给他,状似不经意地问,“他一切可好?”
羽无伤盯着他的脸,他的表情始终是清淡的,不知是掩藏的太好还是怎么,他从不避讳纳兰魅与慕容幽的事,甚至会主动调查,但每每打听到消息又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仿佛真的只是朋友间的关怀,让他严重怀疑那个在伶仃大醉后声声喊着纳兰的人,究竟是不是他。
“慕容盟主待他甚好,你不用太担心。”
“嗯。”月渎卿轻轻应一声,端了碗往外走,“你好好休息,晚间我再过来。”羽无伤看着他关门离去,忽然间想起那个吻,可看月渎卿的反应,似乎没有发生过一般。
算了,就当没有发生过吧。
猜不透的心,何苦去猜。
所以,他也猜不透,几年以后的战争中,面对当时的刀光箭雨,他为何会下意识地挡在月渎卿身前,任由一柄飞箭钉入胸口。火辣辣的痛感传来的同时,他也看到了月渎卿惨白的唇色,以及慌乱无措的神情。
从没想过那面瘫似的脸,也会因为他露出那样鲜明的情绪。
好在命大,箭擦过他的心脏,除了失多了些血,痛得厉害之外,三个月便可以下床活蹦乱跳。月渎卿经过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对羽无伤的态度总算有了些微变化,虽然看上去依然清淡,但在找不到办法唤醒纳兰的情况下,能亲手为羽无伤杀鱼煮汤,日夜守在榻前伺候着,也属罕见了。
可,还是觉得缺了什么。
后来,等他痊愈,月渎卿辞别月渎透,带着他翻山越岭寻走苗疆,拜访所有蛊师,查阅很多书籍,与当地蛊师一起耗时近一年时间才终于解开续命蛊的蛊悻,拟出药方,再和慕容盟主一起大江南北的寻找药方中的那些奇花异草,终于在纳兰沉睡的第五个年头凑齐了解药。
纳兰醒了。
服下解药后的第三天才缓缓睁开眼睛,眼眸清澈,如晨曦绽下的第一道光芒,将沉闷停滞的房间照得堂亮。慕容幽坐在床边凝视他,湛蓝色的眼眸沉默又专注,纳兰同样看着他,虚弱又瘦弱,眼睛却融了水般温柔。
月渎卿将羽无伤拉出去,带着他一起朝厨房走去。羽无伤看着他在厨房中来回忙碌,洗锅淘米,点火煮饭,再分了些米在小灶上煮粥,之后端过药炉开始煎药,小草扇时而扑腾几下,认真的掌握火候。
看着有些滑稽,可羽无伤却觉得有些难过。
他对那人全心的好,可那个人,却都不知道。
羽无伤蹲在灶前,眯眼看着灶膛里燃烧的火苗,视野中却是月渎卿一边看着药方一边揭开药炉放入药材的身影,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不自禁地叹了口气,刚叹完就见月渎卿转脸看了过来,眼神明朗透着疑问。
羽无伤歪着头看他片刻,半晌才露出一抹苦笑,“吃饭的话,总要炒几个菜吧?”他张眼看了下四周,“可是这里一个菜叶子都没有看见,我们等下不会是准备吃白饭吧?”
月渎卿闻言直直一愣,似乎也没有想到这一点,羽无伤更重地叹口气,“果然是准备吃白饭啊。”他起身拍拍身上沾到的柴灰,往外走去,“我去海边看看能不能抓几条鱼,顺便也炖给纳兰补补身子。”
刚走出去,就见慕容幽拎了只竹篮迎面走来,一言不发的跨过他径直走进厨房。
羽无伤随着他脚步回过头,见他先是和月渎卿相互看了一眼,又互不搭理,月渎卿继续煎药,慕容幽则掀开了冒着热气的大锅看看,又掀开炉子上小砂锅看看,之后熟练地将竹篮中的东西拿出来清洗。有肉有鱼,还有新鲜的蔬菜。
羽无伤没有想过慕容幽会做饭,月渎卿也同样露出很诧异的神情。慕容幽好像没有将他们两人看在眼里,自顾自地杀鱼洗鱼入锅,麻利地切些姜丝进去搁在一旁,一边择菜洗菜,洗肉剁肉,一边下油热锅,将洗好的菜倒进去翻炒,动作娴熟,有条不紊,飘出来的气味那是一个香。
两素两荤,四个菜出锅后,小锅里的粥正好煮得熟烂,慕容幽择了几片青菜叶子切碎拌匀,一清二白的颜色看着十分舒服。之后就盛了碗饭添了些菜,端起砂锅炖上鱼锅,无视他们二人离开了。
羽无伤看着灶台上冒着还冒着热气的四盘菜,倍感好笑地端上桌,一边打趣地猜测,“你猜这是慕容盟主顺便炒的,还是纳兰的意思?”
月渎卿盯着那热气腾腾的菜式,不做声。羽无伤盛过两碗饭过来,拉了两只小凳子在桌边,示意月渎卿坐下,说,“不管怎样,先吃吧。”
夏季夜晚中的岛屿凉风习习,随着一阵阵海浪的声音,树丛草木间也传来蛐蝉的鸣叫声,听着十分惬意。
月渎卿对着烛光,眼神悠远。
羽无伤洗完澡进门,看着静坐在窗边发呆的人,由着一头滴水的湿发在他对面坐下,言语中听不出什么情绪,“纳兰沉睡不醒的时候你总是这般发呆,我当是你想着办法,如今纳兰醒了,你还是在发呆,你都在想些什么呢?”
月渎卿看了他片刻,轻缓摇头,“只是些无聊的事。”
“那随你吧。”羽无伤不再理他,歪着头缓缓擦拭头发。月渎卿见状,竟是起身接过他手中的布巾帮他一缕缕的擦拭起来。除了受伤之外,羽无伤似乎从来没有与他这般亲近过,背脊有些僵硬,有点不太习惯,“你并不用……”
“天色也不早了,早点擦干早点睡吧。”月渎卿回他。
羽无伤一时百般滋味,说不出什么味道,只是下意识地问他,“纳兰如今醒了,慕容盟主也在,我们在这,总是不合适的。”
月渎卿的手停在半空,不说话。
羽无伤却从他沉默中读懂答案一般,莫名地低低一笑,“要不等纳兰能下地走路的时候我们再走吧,反正又没什么事,我们在的话还能帮忙照顾下纳兰。”
过了许久,月渎卿才低低的回了一句,“嗯。”随即将布巾搭在他肩头,说,“我去沐浴,你先睡吧。”
这地方是慕容为纳兰专门找到的小岛屿,四面环海,空气湿润,且人烟稀少,所以也只是简单的两居室的小屋子,纳兰和慕容占了一间,也只剩下他们现在的一间。
他起身向外走去。
羽无伤看着他笔直的背影,直到门在视线中合上,才幽幽地叹了口气。
自欺欺人,谁能比得过月渎卿呢?
这个夜晚有些压抑。
羽无伤背对着月渎卿,面向里躺着,眼睛却睁得大大的。月渎卿平躺在外侧,双手交叠在腹部,呼吸平稳,但羽无伤却知道他醒着。
他更知道月渎卿之所以睡不着,是因为隔着一道墙的那边,是纳兰和慕容。或许纳兰刚醒身体虚弱什么也做不了,但他醒着,两个人可能正拥抱在一起,相互吐露着爱语。
月渎卿估计接受不了吧。
羽无伤心中堵上一口气,倒不知为谁,只觉得闷着难受。他平躺过身体,侧首看了看月渎卿,他正睁着眼,眼神透过床顶不知看向何处,像是走入了什么迷阵中走不出来。
一只手搭上他的眼睛,阻隔了光源,耳边是羽无伤稳缓的声音,“别想了,睡吧。”
“……”
月渎卿长长的睫毛搔刮着手心,随即再无动静。羽无伤刚想拿开,就被月渎卿一手按住。
两人的手交叠在一起,掩盖住那紧闭起的双眼。
羽无伤诧异,就听月渎卿轻轻地说:
“纳兰成亲时的毒酒,是我拿给皇叔的。”
“慕容幽在姻缘镇的消息,是我透露的。”
羽无伤不可置信地睁大眼,就看到月渎卿弯唇笑起来,苦涩万分:
“他今日所遭受的种种,都是因我的自私。”
“只是后悔已经来不及。”
“我欠他的,这辈子都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