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容向林选侍行了个礼:“奴婢冒昧多问嘴,选侍为何深夜还不睡下?”
林月抿着笑道:“今晚睡不着的何止林月一个,只怕这后宫都睡的不安稳呢。姑姑若是疑心我,大可让嘉嫔娘娘将我赶了出去。”
瑶月急忙解释:“事出突然,裴容也只是随口一问,若是冒犯,还望林选侍不计较。”
林选侍扭过身子:“无妨,嫔妾也是伺候过主子的人,为主子着想是好事,凡事若都能替主子留意着些,也不枉嘉嫔如此看得起你。妹妹乏了,先回去睡。”说完便径直就走了。
莲心看着她的背影嘟囔了一句:“未免也太嚣张了些,左不过也是奴婢出身。”瑶月瞥了她一眼,下巴朝着寝宫扬了扬,由着裴容搀扶回宫去了。
莲心点上蜡烛,瑶月终于坐了下来,一晚上小跑,又经历这一出,真是累到极点,裴容给她捏着腿一言不发。
瑶月看着她问:“在想什么?”
裴容锁着眉头:“今晚一定是有人走漏了风声,要不然皇后不会如此笃定的夜闯咸福宫,若不是我们回来的及时,林选侍出手相救,恐怖此刻已经是跪在皇上面前解释了。”
瑶月托着腮,凝神望着那支忽明忽暗的蜡烛,确实她们半夜出宫只有几个贴身的人知道,为了怕被别人撞见,三宝还特意把守着后门的几个小太监给换了下来,按理说不应该被旁人知道的。
她摸着袖口上绣的梅花图案,轻轻叹了一声:“算了,这件事以后再细细查清楚吧,眼下大家又惊又累的,都早点回去歇着吧。”
长春宫,江福海跪在殿中央,一边狠狠的扇自己的耳光,一边道:“都是奴才没用,得了那不中用的假消息,害的皇后劳神白跑一趟。”
从咸福宫回来后楚芮又气又冷,佩儿打了盆热水洒了些玫瑰花瓣给她泡手,她静静把手放在水里,听着江福海的话,又想到今晚的种种,愈发的生气,突然一把掀翻了水盆,那热水和花瓣都溅了一地,连自己身上都沾了不少,几绺发丝粘在脸颊显得十分狼狈,佩儿顾不得被洒了一身的水,连忙拿着帕子给楚芮擦拭。
半响楚芮才开口对江福海道:“够了,你就算打烂自己的脸也无济于事,本宫今天脸面也挽不回来。”
江福海缓缓放下手,一声都不敢吭,只是低着头。
“本宫问你,今儿这消息是谁传来的?会不会是诓骗了你?”楚芮冷着脸问。
江福海的半边脸都已经高高的肿了起来,连那只眼睛看起来都十分可笑,他想了想:“消息应当是可靠的,不会是诓奴才,只是奴才也觉得奇怪,嘉
嫔肯定是溜出去过了,何以出现在林选侍的房间,难不成她早就知道,所以就等着皇后过去么?”
佩儿在一旁道:“皇后,佩儿倒是觉得这消息没问题,嘉嫔半夜偷去冷宫也不错,只是那林选侍故意帮着嘉嫔隐瞒。”
皇后疑问的望了她一眼,意示她继续说下去。
“嘉嫔和叶氏本就情深,奴婢也打听了那叶氏在冷宫里头过倒也不算潦倒,单单凭她必然没有这个能力去打点,嘉嫔从中相助不少。再者今夜若是嘉嫔早早设防,那莲心就没有必要一开始就死命拦着,大可以放奴婢过去,然后再做文章,奴婢瞧着她开头那紧张的模样不是装出来的。最大可能就是,嘉嫔恰巧在我们赶到咸福宫的时候回来,再由林选侍接应,去她的房间换了衣服,才出来的。”
江福海捂着脸问:“那我们这么多人就没人留意到嘉嫔溜回宫?”
佩儿轻蔑的笑笑:“当时我们的注意力都在莲心身上,根本没有人留意林选侍那边,刚好让她们有机可乘。”
楚芮沉思片刻,点点头:“佩儿说的有道理,本宫当时见嘉嫔走出来就蒙了心智,应该当机立断就去林选侍房里查看的,现在她们肯定早早收拾的东西。这一遭,本宫是失策了,林月那个狐媚主子的人,竟然也敢公然跟本宫作对,真是活腻了。江福海,明天你去会会王前,看看惠婕妤现下如何。先退下吧。”
江福海如逢大赦,连连应声,便退了出去。
佩儿将洒落的水盆收拾好,过来给楚芮捏着肩:“皇后何必如此动怒,今晚是她运气好,不见得以后运气总是这般好。林选侍我们是要防着,可眼下最重要的是冷宫里头的叶氏。”
皇后问道:“你的意思是?”
佩儿嘴角荡起一抹骇人的笑意,稍纵即逝:“嘉嫔如此冒险也要去看看叶氏,可见两人情深,叶氏虽说进了冷宫,可说起来那日子不算是最坏,嘉嫔能安心跟我们长春宫作对也有这部分原因。但是您想想,如果冷宫出了什么事,叶氏有了危险,嘉嫔她还能这么安静吗?奴婢,倒是有些想法。”接着便俯下身在楚芮耳边低低细语一阵。
楚芮原本阴沉的脸上慢慢浮现出笑容,她赞许的看了佩儿一眼:“想不到你也有这般缜密的心思,本宫原先真是小看你了。”
伺候好皇后更衣,便由秀琼服侍睡下,佩儿安排好值夜的事情,便独自提着灯笼慢慢的往太监所走去。自从成亲后,皇后都不让楚芮值夜,一切安排妥当后佩儿便回自己和陈年的房里去睡。
正是深夜,宫里静悄悄的,佩儿走在宫墙之间的甬道上,如游魂一般毫无
生气,她每跨一步都觉得在走向极度的空虚和死亡,嫁给一个太监,就算皇后给了再大的面子,也无济于事。原先佩儿和陈年倒也还说的上话,成亲后,每每看到陈年的脸,她都恶心的想吐。
她想起成亲那晚,陈年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她洗漱更衣,像伺候着主子一样,有那样的瞬间,她是在劝说自己就此安于天命,跟陈年就这么过下去。可在陈年试图去触碰她的脸时,她终究还是劝服不了自己,一巴掌打开他的手,裹紧自己的衣裳,卷缩在床角,陈年看着她那惊恐的模样不再说话,默默的拿了衣物在床边睡下。她闷在被子里低低的哭泣,她想过自尽,可宫女不能轻易自尽,否则会连累家人,她不能,她没得选择。
那次太后庆祝生辰的宴席,各宫送来贺礼,一一交由佩儿打点,无意中听见莲心和其他宫女交谈,说到指婚一事,莲心大大咧咧的说:“若是我遇不到良人,宁可一辈子守在主子身边伺候,断断不会草率嫁了。”原本稀松平常的一句话,听在佩儿的耳朵里像是无尽的嘲讽,她恨,她恨到了骨髓。
就在佩儿等人去咸福宫的时候,陈年、吴长海还有另外几位公公正凑在一起喝酒,当晚都不值夜。
吴长海酒量比较差,几杯酒下肚舌头已经开始打结了,他搂着陈年道:“咱们几个也就是你艳福不浅,也不知道皇后娘娘看上你什么,居然把佩儿这么个水灵的姑娘许配给你。”
另外一个小太监贼么鼠眼的取笑道:“你又不行,何必耽误人家好端端的女儿家呢?”
吴长海伸手拍了拍陈年的胸脯:“行,谁说陈年不行的,虽说没了那家伙,但是照样能把佩儿伺候的服服帖帖的。”
几个人哄闹着大笑,一个声音冒了出来:“好了,好了,你们总是这么取笑人家是何必呢。”
那个小太监咧开嘴:“成公公你急什么,照着你现在的福气,就算十个佩儿,估计太后都会赏你的。”
成适才平日私下跟这些太监相处都不错,得了赏赐也都喜欢凑几个人喝喝酒,几个宫里的太监都跟他交情不错,得空就来讨口酒吃吃。陈年正是尴尬,见成适才替他说话,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成适才给那小太监斟满酒:“这酒啊,可有些来头的,是那天太后传我去唱曲儿,太后心情好的很,从她宫里赏了一壶给我的。你们可仔细的品品,别浪费了。”
那小太监急吼吼的捧起杯子,喜滋滋的眯了一口,夸张的砸吧砸吧嘴:“跟着成公公到底是有吃有喝不亏待我们。”
眼看着话题就被岔开了,陈年趁人不留意向成适才举了举杯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