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柔还没康复逸太妃就离世了,依礼举行了葬礼却没有半分隆重,只是一个先帝妃子的礼遇,葬礼过后宫里又很快陷入了新年的气氛,过了腊月二十一,年赏也发了下来,皇上虽已经好些日子不来咸福宫,可赏赐却依旧丰厚,宫里上上下下的人奴才也多是笑意,就连一贯冷静的裴容,也常常和小宫人们说笑。
近年三十,天气格外的晴朗,久不出屋的婉柔来了兴致,让莲心陪着出宫走走。
莲心给婉柔披上披风,担心的问:“主子当真不穿撵轿么,天气虽好,但到底也是寒冬了,当心再着了风寒。”
婉柔探头看了看外面:“你瞅今儿阳光多好,本宫就是想出去走走舒舒胫骨,晒晒太阳,这段时间整天闷在宫里,泡在药味里,整个人都要馊臭了。”
莲心急忙呸呸呸打自己的嘴:“主子怎么会馊臭呢,主子的福气可大着了。”
婉柔接过裴容递过来的汤婆子:“裴容你就留在宫里,本宫走走就回来。”裴容屈膝答应,又叮嘱了莲心两句。
冬天的空气吸进鼻子里十分清冷,阳光照在身上却是暖洋洋的,空气中夹杂着腊梅的香气,婉柔贪婪的深吸了几口,已经很久没有这般惬意的感觉了。走着走着不经意的已经近了逸太妃故居的行宫,莲心觉得有些不妥,急忙拉着婉柔想往回走。
婉柔凝望着那虚掩的宫门,里面静悄悄的,似乎这明媚的阳光也不能给这失去了主人的行宫带来一丝的生机,大概这些宫人都走了吧,婉柔这样想。
吱嘎…宫门竟然开了,婉柔看到如意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险些没有认出来,如意依然穿着素白色的孝衣,只是那白色的衣服上能清楚看到斑驳的痕迹,想必已经很久没换了,如意的头发也是一样蓬乱无章,一双无神的眼睛如行尸走肉。
见到婉柔,如意并没有依礼请安,只是呆若木鸡的问:“如今这宫连最低贱的奴才都不肯靠近半步,嘉嫔为何而来?”
莲心见她并不行礼,出言又如此不敬,怒斥了一声:“大胆,见了嘉嫔娘娘还不行礼。”
婉柔侧过脸唤了一声:“莲心,住口。”
“哈哈哈哈”如意近乎癫狂的痴笑:“你看这宫墙?不过几日就已经斑驳成这样了,先帝在的时候,这里是最热闹的地方,门槛都快被踏破,先帝的赏赐多的连屋里都放不下,各个小奴才小太监都想来这里伺候,如今,太妃走了,人也散了,没有记得太妃生前对他们的好。”
如意绝望的流着泪,跪在地上,双手触摸着宫墙:“先帝在的时候,每隔两年便下令重新修整宫墙,如今,不会有人再理会了,不会了。”突然她想是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来对婉柔说:“奴婢替太妃谢过,您是唯一一个来看望过太妃,又在太妃过世后来这里的人,奴婢斗胆提醒娘娘一句,太妃对娘娘的不好,都是受人指使,还望娘娘往后在宫里多加小心。”
婉柔见她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忍不住道:“你先起来说话,本宫见你也是宫里的老人儿了,等太妃这边安顿好了,本宫给你指个好差使吧。”
如意决绝的给婉柔磕了几个响头:“娘娘大恩大德如意心领了,太妃是如意的主子,太妃去了,如意是万万放心不下的。”说完就如鬼魅般走了。
莲心有些心悸:“真是像个鬼了,主子我们可赶紧回去吧,这疯妇的话,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婉柔嗯了一声,双手合并朝宫里拜了拜便离开了。
大年三十很快就到了,所有后宫的妃嫔照例被邀请去参加皇上皇后一同主持的内廷家宴。
只因这次是越墨登基后的第一次家宴,又是合宫之庆,皇后必然是花了不少的心思,殿内布置十分富丽堂皇,桌上用于装饰的竟然都是鲜花。只要宫里有位分的,无论得宠或失宠,就济济一堂到齐了。妃嫔们都按照自己的位分依次坐下,正位之上是皇上和皇后,右侧坐着皇太后。自先帝去世以后太后一直深居简出,这次出席家宴也实属众人意料之外。
宫闱大殿内娇声软语,应接不暇,婉柔含着一丝淡薄的微笑坐在皇后的右下首位,只觉得世事难料,不过是去年的冬天,她还在窝在自己的府中
,在爹娘的欢声笑语姐妹的争风吃醋中计划着自己未来的生活,只是一年,已是沧海桑田,如今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在意的人们是否都安好,她望向这大殿内热闹的景象,觉得一丝悲凉。
边塞小国晋国进宫的女子玉兔的歌舞将整个大殿的气氛推向高潮,婉柔保持着那抹微笑,仰头喝尽杯中的美酒,冰凉的酒滑过温热的喉咙,有些刺骨的疼痛,越墨不经意间看了一眼婉柔,眼底依旧是化不开的浓墨,深深的思念和哀愁都被隐藏在这浓烈的气氛之下。
酒过半巡,婉柔见一个慌慌张张的婢女来到皇后身边禀报,依稀听得逸太妃身边贴身婢女如意在宫中殉主,皇后还未开口,太后已经厌恶的挥手:“晦气!你们去处理即可,不必来报了。”那名婢女便应声下去了。
大概是酒劲上来,婉柔的心跳动异常猛烈,她仿佛看到如意的尸体被随意的丢进乱坟岗,一阵阵恶心让她不得喘息,她起身走到皇后身边:“皇后娘娘,臣妾不胜酒力,想出去透透气再进来。”
皇后通情达理道:“妹妹快去吧,如有不适一定及时禀告本宫,眼下寒冬,出去可别着凉,让手底下人好生跟着。”
走出大殿深吸几口气,婉柔终于感到舒服很多,她不想那么快就回去,于是沿着殿后的小路慢慢踱步,裴容则静静的跟在身后,突然她听见裴容警惕的叫了一声:“谁!”心里一紧,后背出了一身冷汗,酒是醒了一半,可冷风一吹觉得十分寒冷,忍不住瑟瑟发抖。
裴容急忙将手中的外衣给婉柔披上,又将整个身体护在婉柔的面前,盯着黑暗处低吼:“赶紧出来,否则我就要叫人了!”
不远处的树林中,一个高大的人影徐晃了一下,婉柔下意识从头上悄悄拔下一支发簪,裴容也暗暗将婉柔不断往自己身后藏。
那个黑影沉默片刻,大概是感觉到婉柔和裴容的紧张和不安,便慢慢从后面走了出来,对着嘉嫔和裴容拱了拱手:“在下洵阳王府安歌,让嘉嫔娘娘和裴容姑姑受惊了。”
安歌?这个名字似乎是很熟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