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容拿来的一袭浅银色夹玫瑰金线云锦宫装,款式平淡无奇,只是在裙摆处有一朵深色银线绣的团寿纹祥。婉柔仔细看着,眼里不觉泛起点点泪光,一边摸索着衣裙一边似乎在自言自语:"姐姐不过十六岁就穿的这般清冷么?"
不等裴容回话婉柔已经换了一副冷峻的面孔:"也罢,给本宫穿上。"言语间隐着让人拒绝不了的气势,裴容略愣了一下,立即便回过神,娴熟的给她更衣。
婉柔挑了几株珍珠配饰戴在发间,寝宫内光线掩映之下,显得愈发的冷清和孤独,婉柔照了照镜子,深深吸了一口气,起身。
坐着撵轿一路到长春宫,沿途碰到的宫女太监很多见了她都窃窃在背后私语,婉柔视而不见,她明白自己这样出宫必然会招来很多闲话,但是自己这条命都是捡回来的还有什么可怕的呢?何况,若弃是怎么死的,如今也只有她能弄明白了。裴容到底是宫里的老人儿,一路过来同样目不斜视,似乎嘉嫔出宫不过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到了长春宫,裴容扶着婉柔下轿,踩着花盆底鞋,稳稳的一步一步走向殿内,婉柔知道,走进去,就再也不能回头了,跨进正殿的时候她稍稍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感受身为婉柔的最后一刻,终于她还是在片刻后坚定的跨了进去。
皇后正端坐在凤鸾宝座上正跟众人闲聊,不曾料到婉柔的到来,直到宫人传报嘉嫔娘娘到,皇后才回过神,一时间殿内的气氛竟然有些尴尬。
婉柔并不在意众人的眼光,依旧稳步走到皇后面前,依照宫里的规矩行了礼,向皇后请安。皇后回过神,展开如花的容颜:“妹妹大病初愈,何必如此拘礼,快,坐下说话。”
按照嘉嫔的排位,应在皇后左右首位,但先前嘉嫔久病,几乎没有来给皇后请安过,所以坐下左右两个首位已经是叶贵人、惠贵人两位贵人坐着。婉柔并不往后面坐,只是定定的站着,不卑不亢
。
叶贵人立刻会意的起身,向皇后道:“嘉嫔姐姐位分在臣妾之上,理应让位给嘉嫔姐姐。”皇后赞许的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却十分僵硬。
惠贵人捻起手中的帕子触了触鼻尖,挤出一丝笑容挂在嘴角:“呦,叶贵人真是什么人都来得熟络,这还没怎么地就唤姐姐了,看来啊,这往后的日子可就热闹了。”说完柳叶弯眉,眨着水灵灵的眼睛望了一眼皇后,可皇后并没有看她,也未露出半点脸色,惠贵人不由得有些讪讪。
叶贵人一看便是温顺之人,被惠贵人两句话就急红了脸,有些尴尬的无地自处,倒是瑜答应热情的替她解围:“叶贵人应当坐臣妾这边的,来来来,刚好搭个伴。”
婉柔冲叶贵人笑了笑,在裴容的搀扶下坐了下来。皇后见她落座,又重新堆上笑容:“嘉嫔妹妹如今身子大好,本宫也就放心了。”
婉柔依旧不温不火的笑着:“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妾现在已无大碍,太医说了,只是还需多调理身体。”
“是了。”皇后望向殿内众人,语调平和:“皇上登基不久,前朝的政事太多,难免有些冷落了后宫,眼下入冬,又是年关,只要本宫得空见到皇上,一定劝劝皇上多来后宫走动,雨露均沾,早些让后宫添些皇子皇女才好。”
惠贵人抢在众人前说道:“皇后娘娘宅心仁厚体恤后宫姐妹,事事都为姐妹们着想,但要说这龙嗣,臣妾觉得还是皇后娘娘会早,可瞧着皇上平日里得空便是去皇后宫里呢。”
这番话本意是想恭维楚芮最得宠,可听着却又像是含了另一番意思,皇后最得宠,却一直未有生育。皇后的笑容有些僵住,惠贵人还以为自己说的很投皇后心意,笑的十分得意。婉柔不经意的在嘴角掠过一丝嘲讽,迅速的隐了下去,只有一旁的叶贵人瞧着真实,却也低着头一言不发。
皇后拨了拨手上的护甲:“今儿说了这一会
的话,也乏了,都退下吧。嘉嫔你留下再陪陪本宫。”
在众人陆续离开后,楚芮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妹妹也尝尝,这茶是新贡的,确实不错。”
婉柔端起茶杯,细细品了一口:“是银猴茶?皇后果然颇有雅趣。”
楚芮凝视着婉柔,似乎想用眼神剥开她的脸找到答案:“嘉嫔从前对品茶毫无兴趣,为何今日刚品一口就能知道是银猴茶,本宫都自叹不如呢。”
一旁的裴容心头一紧,手心已经开始密密出汗,只是脸色依旧故作镇定。婉柔倒是淡然的一笑:“皇后不知,臣妾在恢复调养这些日子,闲来无事便是品品茶,绣绣花,太医说了,臣妾这身子早先就虚,要静心才能养好,绣花、习字、品茶都是臣妾才慢慢培养出来的兴趣。”
楚芮意味深长的笑了:“妹妹确实跟我初见时不太一样了,沉稳很多。”
“是啊,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很多事情想的和看的都不一样了,臣妾当下只想平平安安。”婉柔言词诚恳,皇后见她一脸认真,也就信了七八分,又闲聊了几句不相关的话,便散了。
出了长春宫,裴容小声了出了一口气,婉柔回头看了她一眼笑着问:“怎么?紧张的?”
裴容跟在婉柔的身后,用很小却能让婉柔听的清楚的声音回答:“奴婢没料到娘娘您的胆气。”
“胆气?”婉柔伸出手,空空的放在半空中,像是在抓什么东西,却什么都没有抓到。她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什么叫胆气?我也是胆小的,可又如何,如今这地方,我能逃的出去么?”
裴容在后面深深的看着婉柔清瘦孤单的背影,心里竟然有些动容,自己在宫里伺候也有些年头,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见的也多,只是婉柔这样无辜被替送进宫,孤立无援,还是生平头一次遇到,裴容在想:这位姑娘若如今身在宫外,该会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种生活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