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容见她眼中隐隐藏着悲凉,心下不忍,正欲起身扶起她,裴容又道:“奴婢若能一辈子服侍主子,就已经是修来的福气了。”
“我也只是一个替身而已,于这后宫,皇上来讲,不过一个物件,睹物思人。”
裴容闻声惊慌的抬眼,却看到婉柔清澈的目光,一时间不胜凄婉,鼻头一酸,一向持重的她竟然也险些落下泪来。
“来”婉柔下床,轻轻扶起她“本宫与你时日虽不长,但我知道,这后宫高墙割断了多少人的梦,红颜老去,孤独一生。你若是愿意,本宫必定为你指一门好的婚事。你意下如何?”
裴容缓缓的起身,眼睛看着婉柔,眼光却飘渺不知所踪,半响才惊觉回过神来,脸色闪过一丝喜悦后却又陷入无限的绝望:“奴婢多谢主子美意,只是奴婢这身份,怕是没有人愿意娶的。还是让奴婢一辈子守在主子身边吧。”
“那江太医呢?”婉柔吐气若兰,裴容却不经意的颤抖了一下。
低低的问道:“主子何出此言?”
婉柔搀着她的手,那双手纤细白皙,只是长期干活指尖也磨出些茧皮:“你算是谨慎了,可我还是能看得出些端倪”裴容正欲说什么,婉柔摇摇头意识她不要开口“本宫知道,身处后宫,身不由己,但是终究要多为自己考虑一些,就如当初你劝我的一样。若有来日,有了机会本宫一定会在皇上面前提一提,也算尽了我们主仆之谊。你放心,本宫不会贸贸然提及此事,必然要到了时机成熟,否则皇上也不会轻易应允。”
裴容两行清泪早已打湿脸庞,一双眸子不再是往常的平静,她抑制住喉咙里的呜咽之声:“奴婢谢主子厚爱,但愿奴婢能有这份福气。”
这厢皇上随着惠婕妤回到钟粹宫,许久不见皇上驾临,钟粹宫上上下下忙成一团,刚进了厢房小宫女送来一壶茶,惠婕妤一看便皱紧了眉头怒斥:“皇上一向不爱喝这毛尖,又苦又涩,赶紧给本宫拿去换了。”
那小宫女大概是刚来伺候没多久,有点颤颤的不敢抬头:“回婕妤,这毛尖按时昨日内务府刚领的。”
惠婕妤一向心气高,哪里容的了宫女当着皇上的面顶嘴,正要发怒,王前一溜烟的跪
到跟前:“主子息怒、主子息怒,奴才这就给主子去换茶。奴才昨日去内务府领茶,原本还是想领些主子爱喝的大红袍,谁晓得那里的钱公公硬是说今年红袍进贡极少,奴才只得硬着头皮领了些毛尖回来,也没料到奴才们竟就泡了这茶给皇上。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王前原是逸太妃宫里的人,太妃过世后就偷摸投奔到惠婕妤宫里来,但到底是外人,惠婕妤并不重用,甚至连林月也对他呼来喝去的,丝毫不放在眼里。今天看到皇上来钟粹宫,少不得瞅准了机会上前卖乖。
惠婕妤一听这话又立刻哭丧着那张精致的小脸:“皇上,您瞧瞧,你还说不偏袒,可如今的内务府都这么苛刻臣妾呢。”
越墨原来还带着点笑意的脸,渐渐平静了下来,虽然没有任何表情,但那肃杀之气不威自怒。厢房里的气氛又变得凝重而紧张。
林月端着几样点心款款进来,那抹笑容恰到好处:“皇上,这是婕妤特意让小厨做了些点心,晚膳还需要些时候,您先垫垫肚子。”见越墨只是嗯了一声,林月又道:“其实啊,这毛尖是小主特意让奴才去领的,方才小主是跟皇上您说笑呢。”
“哦?”越墨不置可否的望了一眼林月。
她一一布置好点心:“咱们小主常说啊,春茶苦、夏茶涩、秋天茶好舍不得摘,这是信阳当地的一句俗语,秋天的毛尖开水一冲泡板栗的香味就盖过了茶叶的苦味,虽然还是苦,可到了嘴里只有毛尖特有的板栗浓香。小主说了,这茶,秋天喝正好呢。”
越墨上下看了林月几眼,微笑着问:“当真是你们小主说的?”
“当然了,小主还说了,待皇上您得空来了钟粹宫,定然要最好的毛尖伺候着呢。”说完斜了王前一眼“王公公到底是太妃宫里伺候惯了,见惯了好东西的,这来了钟粹宫这么久,还是一时半刻的缓不过来。”
王前一听这话锋不对,急忙叩首:“奴才糊涂,是婕妤小主特意吩咐了去领的毛尖,奴才竟然浑忘了。皇上,请赎罪。”
越墨这才伸手碰过那盏茶,吹了吹上面的浮面,深深抿了一口,含在嘴里久久才咽下去:“这毛尖确实不错,朕原先嫌它苦涩,也只是一次春天贡上
来的。没想到惠婕妤如此留心。”这话虽是赞赏惠婕妤的,但越墨的眼睛却始终看着林月,见王前和那小宫女还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都退下吧,朕不怪罪你们就是了。”
两人连连叩谢,在退出厢房的那一刻,王前狠狠咬紧了压根,一双手暗自握紧青筋迸出。
惠婕妤颇为尴尬,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偷偷瞄着皇上似乎没有怒意也稍稍安心了一些,捧起手边一碟点心:“皇上,尝尝这绿茶红豆糕,爽口香甜。”见皇上并没有反映,才注意到越墨正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林月,而林月垂着眼睛,一副娇羞的模样,婕妤忍不住又唤了一声“皇上!”
“嗯,好,朕尝尝”越墨吃了一口“确实不错,茶香混着红豆的香甜。林月,朕见你冰雪聪明,口齿伶俐,就如同这点心,清香恬淡,这碟点心就赏给你了。”
林月喜不胜收,急忙屈膝谢恩,接过点心的一霎那看到惠婕妤看自己的眼神,手中禁不住一颤,立刻收住脸上的笑容,低声告退:“谢皇上恩典,奴才还要去给皇上和小主准备晚膳,先行告退。”
惠婕妤的声音中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嗯,就先下去吧。”
“怎么?满脸的不高兴?”越墨捏了捏婕妤有些僵硬的脸蛋。
“皇上...”惠婕妤忸怩的转过脸去“可不许这么戏弄臣妾。”
“哈哈哈哈,朕何曾戏弄与你,倒是你戏弄朕还差不多。”越墨大笑。
“臣妾哪里来的单子戏弄皇上。”惠婕妤顺势轻轻依靠在越墨的肩膀上,呢喃道。
越墨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有些不真切:“朕看王前也没那个胆子自说自话,原本是嫌弃那毛尖不如大红袍名贵,林月倒是个伶俐的丫头,过来替你辩解几句,你就顺势转了风向,这不是戏弄朕,又是什么?”
惠婕妤心中一紧,急忙起身跪地:“皇上明鉴,臣妾并无此意,只是,此前臣妾是吩咐了林月去做这些事情,没想得那个王前竟然冒冒失失的冲上前来说那些浑话,臣妾,臣妾着实冤枉...”
“罢了”越墨递过一只手“朕就是同你说说笑,别往心里去,起来吧。”
那一晚,钟粹宫的灯直到很晚才熄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