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莲心端来一碗安神汤伺候婉柔服下,婉柔大概是有些累了,躺下便沉沉睡去。
养心殿的蜡烛却还亮着,李长张了几次嘴却始终没有说出口,越墨停下翻书的手:“想说什么便说就是了,欲言又止,你何时也学会了?”
李长惶恐着低头:“皇上,奴才只是想劝皇上早点歇着,这都快四更天了。”
“哦?只是劝朕休息如今也这么开不了口了?”越墨故意笑着问。
李长这才唯唯诺诺的老实回答:“奴才是在想嘉嫔,无端受了牵连,后宫好几双眼睛本来就盯着,这如今又被禁足。”
越墨伸了伸胳膊,站起身来,李长急忙上前给他披上衣服:“夜里凉,皇上当心。”
“你有心了。”越墨提了提衣服“朕知道嘉嫔的心还未完全留在这宫里,只是如今愿不愿意都由不得她。不如接着这次机会让她彻底死心,这后宫总是不能一人独大,只有相较能抗衡的力量,才能平衡,朕就是不想看到如当年太皇太后一手遮天的局面。”
见李长低着头不说话,越墨问:“裴容那边可叮嘱过了?”
“回皇上,裴容是老人了,知道该怎么做。只是奴才不懂为什么要让裴容主张开方子的事?”
越墨点点头:“元太医是朕的人,往后的日子还长,朕身边缺不得这个人;嘉嫔本就不信任裴容,否则也不会冒着得罪太妃的险,把莲心揽到身边,朕只是顺水推舟而已。何况,朕让嘉嫔用药,只是纯粹帮她调理身体,并无害人之意,只是偏偏有不安分的人,想借刀杀人罢了。”
李长叹了一口气:“可皇上就不怕娴嫔要真喝了那些偷换的汤药,嘉嫔肯定也逃不了罪责。”
皇上低头,慢慢在养心殿内踱步:“李长,你在宫里伺候也不少年了,当真还觉得后宫这些嫔妃们个个都是中看不中用的么?娴嫔虽是异族,但是她精通我朝文化,就连医书她也涉猎不少,只是单纯的换个药而已,就能骗得过她的眼睛?”
“难怪,今日说到换药之事,娴嫔丝毫没有意外之情,看来都是意料之中的。”李长恍然,续而又问“那是又是何人如此斗胆,竟然冒死换药?”
越墨没有再说话,只是定定望着烛台上的蜡烛:“冒死?朕看来,这偷换药的人倒是
心中无惧,也无妨,若是没人动这药的手脚,朕反而要怪自己多疑了。”李长没有听明白,却不敢再问。
长春宫里皇后穿着寝衣,坐在梳妆镜前,佩儿小心翼翼的帮她梳着长发:“皇后娘娘,您就早些休息吧,别累坏的身子。”
“本宫当然不会累坏了身子,怕是这后宫多少都巴望着本宫累坏呢!”楚芮抬起眼皮看着镜中的自己,续而想起什么一声冷笑“哼,好一个史美人,区区一个知府的女儿也敢这般娇纵忘形,这皇上还没宠着她呢,要是哪一日宠着了,那还得了?”
佩儿神色凝重,低声问道:“史美人倒是明面上的娇纵,奴婢担心的确是娴嫔滑胎的事,瑜答应只是暗中差人往药理加了些生地,分量不多,又无毒无害,只是让娴嫔胃口更差一些,指望这孩子胎里不足。可...”言语间又回头查看了一下门窗是否关好,又压低了一些声音继续道:“若不是瑜答应说嘉嫔也在服药,咱们怎么能有机会想到换药这一出,只是娴嫔不是因为换药滑胎,奴婢实在想不通。”
屋里的蜡烛已经快要燃尽,皇后却没让佩儿去换上新的,昏暗中,楚芮拿起梳妆台上一支翠玉簪子细细看着:“嘉嫔服药应该不是偶然,是有人算准了我们会假以他手,既能彻底除掉嘉嫔又能损了娴嫔,能轻易猜到本宫的心思,又能提前预警的人,不是善者。”
佩儿眉头一挑:“裴容?”
“哼,她算是个什么东西,不过一个低贱的永世不得出宫的罪臣之女罢了,她的背后一定有人指使。”皇后的眼神渐渐变得冰凉而犀利。
窗外大概是起了风,拍打在窗纸上悉悉索索的作响,佩儿不寒而栗,忍不住竟打了个冷颤:“那裴容原先在御前伺候的,会不会是皇上?”
皇后迷离的双眼,看不见一丝的情绪:“不会,皇上不会如此算计本宫。本宫,本宫是皇上的发妻,本宫才是皇上的发妻”突然间楚芮将手中的玉簪狠狠拍在桌上,那通翠的簪子竟然断成两段,佩儿急忙查看楚芮的手,看看是不是有划伤。
楚芮胸口不断起伏,深深的喘着气:“一定是嘉嫔!自从娴嫔有了身孕,皇上就几乎不再踏足咸福宫,所以她自己演了这场偷天换日的戏,娴嫔若是滑胎,她大可以把这罪状推给裴容;娴嫔若是没有,她便又是
受了委屈,皇上必然会加以安抚。她,一个落寞亲王的女儿,算个什么东西!”佩儿见皇后大怒,小心的拍着她的后背,又倒了些茶水过来。
事隔三日,到了皇上限定的期限,孙白杨拜见皇上,是怎么想皇上禀报的并没有人知道,只是孙白杨从养心殿出来以后,李睿便被绑进了慎刑司,严刑拷打终于承认跟储秀宫的宫女楚乔来往过密,曾私下给过楚乔偏方想治愈娴嫔的呕吐之症,结果弄巧成拙,药性相克,最终导致了娴嫔滑胎。
太医李睿杖毙,宫女楚乔,念出身异族、又是娴嫔的陪嫁婢女,只是发配回乡,永世不得再踏入京城半步。
玉兔听到此消息的时候掀翻了桌子,楚乔却死死按住玉兔的手,言辞恳切的叮嘱:“主子,您别!楚乔确实私下和李睿来往不断,定然是被别人撞见抓住了把柄,楚乔可以领罪,但主子不能,万一被人揪出主子私下找太医用药装吐,怕连位分都保不住。皇上现在是姑且念着咱们族部的情分,暂时不会对主子您动怒,只是如今楚乔离宫归去,只怕主子您孤立无援。”
玉兔不甘,转身就要往外走:“不,我要去求皇上,让他留下你,你不能走。”
“小姐!”楚乔终于一声惨叫,跪倒在地,陪伴玉兔十几年,情同姐妹,如今就这样赶出后宫,遣返回部落,让她怎么放心的下,只是她们心里都清楚,所谓李睿的错,不过是个借口,滑胎的原因到底还是被隐了过去,一定是有人背后陷害,借这次机会砍掉楚乔这只臂膀。
楚乔泣不成声:“奴婢最后一次唤您做小姐,只愿小姐您从今往后能平安度日,如小时候那样简单快乐,楚乔是不能陪在小姐您的左右了,可楚乔求小姐成全,不要去恳求皇上,如果您眼下去求情,正是中了奸人的计。惹怒的皇上,牵连的,可能是我们整族人的安危。”玉兔瘫在地上和楚乔拥在一起,嘤嘤哭泣。
初夏的清晨,娴嫔陪嫁的婢女因私下勾结太医,导致娴嫔滑胎,但念在本意为善,又是娴嫔陪嫁,从轻发落,只遣回部落。
楚乔自小跟随娴嫔,心气极高,知道遣送回去是奇耻大辱,又因自己的失误折损了主子,刚出京城不久便在马车中服毒自尽。
此事传回宫中,玉兔高烧不止,昏迷不醒,口中声声念着楚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