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走了以后,楚芮定定的看着厅里的那扇屏风,那是初进宫是皇上赏赐的,上面绣着百花,一朵牡丹盎然在中央,娇艳欲滴,尊贵无比,相比之前其他花朵都少了几分气势。她知道当初皇上并不是钟情于自己,逼不得已才答应迎娶自己。从小自己便是没有自由和选择的权利,唯有一个念头,便是嫁给太子,成为皇后,保全楚氏荣华。
所以她恨若弃,自从嫁进太子府,她第一眼看到若弃的时候,就深深的嫉妒和恨。只是当年太子意外的冷落了若弃,如果不是老佛爷要斩草除根,以免后患,她也不会忍心一定要至若弃于死地。若弃重病时,她曾去探望,眼睁睁看着如枯花似得美人,心里也有过几分不忍,但此刻楚芮心里除了偷偷滋生的恨意,再也没有别的想法。
佩儿送走了陈年回来,楚芮问道:“陈年倒是个积极的主儿,偷摸着总往长春宫里跑,也不怕旁人瞧见?”
佩儿急忙道:“那小厮虽说年纪不大,倒是机灵的很,每次来,都很小心,皇后娘娘请放心。”
“哦。”楚芮的红唇略抿了抿,透出无限凉意“陈年最近与你走的还频繁吗?”
佩儿不经意的扯了两下袖子:“奴婢惶恐,奴婢不敢私下和宫外的人来往过密,陈年和奴婢来往,只是为了替皇后传递消息。”
“佩儿,你伺候本宫也有好些时候了吧?”楚芮抬起手冲着佩儿招了招。
佩儿顺从的往前走了几步,靠近楚芮:“是,佩儿跟随皇后好些年了。”
楚芮伸手抓着佩儿的手,仔细的摸着:“本宫如今的处境你应该比谁都清楚,皇上现在要扳倒老佛爷,太后一直都记恨楚氏一族,本宫虽贵为皇后,却得不到皇上的心,嘉嫔等人围在皇上身边,本宫早晚会被废后。”
佩儿惊了一跳,急忙跪下:“皇后娘娘您这是什么话,这种话万万不能说,皇上虽不常来长春宫,但是您到底是后宫之主,何况废后事大,皇上怎会?”
“皇上?你觉得皇上对本宫有几分情义?在这后宫里,没有皇上的恩宠就无法立足,这么多鲜活的例子,听的还少了么?”楚芮凄然一笑,握着佩儿的手更紧了一些“先帝在世的时候,老佛爷执意阻止太后周氏继位为后,但先帝一意孤行,即便当时朝堂一片非议,先帝依旧毅然决然,甚至差点为此罢免楚氏的官职,若不是老佛爷当时顾全大局隐忍,后果不堪。所以,我们女人,有地位有家世又如何?唯有皇上,才是我唯一的希望。”
佩儿有些动容,她俯身轻轻跪在楚芮的身边:“皇后娘娘放心,皇上眼下只是一时被狐媚迷惑了,往后皇上一定会懂得娘娘的一片苦心。”
楚芮伸出手,水葱似得手指修长,留着那几寸保养极好的指甲,轻轻抵着佩儿的下巴:“这些年,幸而有你在本宫身边不离不弃,本宫这
些苦处也只能跟你说起。皇上要懂,也得有人说与他听,照着现在对本宫若即若离的样子,何时是个头?”
佩儿见楚芮话中有话,便问:“皇后的意思是,让陈年?”
一滴清泪落下,楚芮哽咽一声:“陈年是机灵,也听话。但他先下在皇上身边也不算个什么角色,本宫听说李长对陈年到是蛮喜欢的。”
“是了,陈年聪明活络,做事又勤快,李公公好像特别器重呢。”
楚芮细细想想:“李长原先是伺候太后的,年纪也不小,皇上是新帝,年轻,身边需要稳妥的人是没错,但是总归要一些新的思想来迎合。佩儿你找个机会,让陈年再来一趟,本宫有些话方才忘记于他讲了。”
“是”就是佩儿应声想退下的时候,楚芮又拉住她,摘下耳上一对红宝石耳坠,佩儿见了急忙道:“皇后娘娘,使不得,奴婢出身卑微,配不上这...”
楚芮面带着笑意,换下佩儿耳上那对白玉兰的耳环:“什么使得使不得的,你是我身边的人,穿戴的好些那是长了本宫的脸,本宫说你能戴,就是能戴。”
入夜,陈年在佩儿带领下悄悄进了皇后的寝宫,楚芮穿着一身杏黄色便衣,一脸疲惫,陈年下跪请安,楚芮屏了一口气:“早些时候本宫心里头闷的慌,有些话还没来得及说,就打发了你走,这眼下倒是又劳烦你走了一趟。”
陈年急忙磕头:“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别说跑一趟,就算要奴才的脑袋,奴才也都是愿意啊。”
楚芮疲惫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些笑意,转过去对着佩儿道:“你看看,陈年愈发的会哄人开心了。”佩儿有些不自然,只是点点头,并没有说什么。楚芮假装没看到,挥挥手:“佩儿你且先退下吧,本宫想跟陈公公好好说会儿话。”
陈年有些紧张,目送着佩儿的背影走出寝宫,楚芮紧盯陈年的双眼缓慢的眨了眨:“陈公公觉得佩儿如何?”
始料未及,陈年咕咚咽了一下口水,笑的十分牵强:“皇后娘娘调教出来的姑姑自然是端庄又大方,才撑得起皇后的气势。”
皇后苦笑皱了皱眉:“哪里让你说这些,本宫问你佩儿长的如何?”
“呃...”陈年挠了挠耳根:“佩儿姑姑长的,长的...煞是好看。”
皇后突然坐直了身体,慢慢往前倾,紧紧盯着陈年的眼睛问:“你说若是这么好的姑娘,偏偏许了个太监对食,可如何是好?”
陈年噗通一声坐在地上,豆大汗珠从额上滴下来:“什么?对食?那且不是耽误姑姑一辈子。”
“呵,耽误?这后宫里头哪个女人不被耽误的?你以为佩儿他日被指个侍卫又或是跟着本宫被皇上冷落下来,就有什么好的将来么?”皇后冷冷的笑意,如寒冰深深刺进陈年的心里。
他
的手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口,楚芮继续道:“那方丝帕,你倒是藏的很好。”
陈年又是一惊:“奴才没明白皇后您的意思。”
楚芮顿了顿:“佩儿的丝帕,你一直偷偷藏着,自己以为是天衣无缝,但是从不晓得早就被旁人偷看了去。也是难为了你,平日里经常溜来给本宫传话,不曾想,也因为本宫,你和佩儿早早被人盯上了。”
“被人盯上?可奴才每次来的时候,都极小心,但凡有半点不妥,都不会迈进长春宫一步,怎么会?”
皇后的脸隐在昏暗的烛光中,若隐若现:“你自己觉得是小心了,可旁人若是想知道,总是有法子。尤其是你身边的人。”
陈年低头想了片刻:“皇后指的是吴长海?”
“自然不是了,吴长海为人还算实在,在皇上面前也不得宠,顶多就是个安分做事的小奴才,他盯着你有什么用?你该知道,眼下皇上身边最被重用的是谁。”
陈年恍然抬头:“莫非是李公公?不会,李公公平日里对我...”
皇后起身走到烛台边,拿起小银剪,慢慢剪去焦枯的灯芯:“李公公对你好是好,可倘若你动摇了他在皇上心中的地位,那就说不准了。再说了,李长现在是不是跟咸福宫走动多些?”
“是,因为小公主的缘故,公公时常会去咸福宫送些东西,传些话。”
烛光又明亮了很多,楚芮的脸越加清晰:“那就是了,为何这些小事不差了你去做?咸福宫想亲近皇上,必然要从皇上身边的人下手,又想着排挤本宫,那同样也要从本宫身边的人下手。李长既然发现了你跟佩儿来往过密,咸福宫自然就是知道的。所以皇上跟本宫提及要许佩儿给李长对食的时候,本宫一时也是难以置信。”
“什么?”陈年显然惊的目瞪口呆“奴...奴才怎么未曾听及李公公提起?”
楚芮默然的看着他:“李长早就看透你的那点儿心思,只要他娶了佩儿,一来断了我鼻翼,二来断了你的念想,一石二鸟,岂不妙哉?”
陈年颓废的瘫坐在地上,衣襟已经全湿,地砖的凉意从皮肤渗透到骨头里:“李公公平日对奴才很是照顾,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提点着,何止与此?”
“陈年,本宫问你,李长多大了?”
“李公公原先是太后宫里伺候的,皇上登记后指来御前,算算也四十出头了。”
“那便是,李长年纪渐渐大了,皇上是新帝,很多想法做法都是新的,李长还总是一味的老人儿的思想,做事稳妥是一回事,但是久而久之,皇上略有微词。”
陈年猛的拍了拍脑袋:“对,先前嘉嫔在殿内给皇上献舞,奴才在外后候着,就见过李公公一脸不满。还说了些奴才听不懂的话,可奴才瞧着李公公对嘉嫔娘娘也是有芥蒂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