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到咸福宫的时候,瑶月刚收到叶氏从冷宫辗转送出来的荷包,成适才递过荷包:“叶小主托蒋成亮将这个荷包交给娘娘您,还说这个荷包是她的一番心意,希望娘娘好生保管。”
瑶月紧紧将那荷包攥在手里:“你可打听叶氏在冷宫里头可还好?”
成适才做了个揖:“那个蒋成亮收了些钱财,对叶小主倒也照顾,奴才私下打点了些,小主的饭菜不会太差。只是奴才现在人微言轻,有些事情还使不上劲。”
瑶月心中万般不是滋味:“让你冒险去冷宫行走已经是本宫不得已而为之,若不是咸福宫眼下备受瞩目,本宫也不会差了你去办这些事的。”
成适才有一瞬间走了神,但又很快回复常态:“能为娘娘效力,是奴才的福气,娘娘倘若没有别的吩咐,奴才就先告退了。”
每每过来回话,成适才都是说完便离去,极少停留,瑶月也不会挽留,物是人非,过多的纠葛对彼此都是伤害。成适才一直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虽然每次都很快复命,总是将主仆分的很清,丝毫不提过去,方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瑶月也曾经疑心,或许成适才真的不知道自己就是婉柔?但是偶尔从他擦过的眼神中,能读到那一丝眷眷深情。
成适才走后,瑶月才细细看着手中的荷包,这是一个普通的荷包,上面绣着一枝梅花,还有一个梅字,细看是叶氏的针脚,只是荷包里再无别物,瑶月不明白叶氏冒险送给荷包出来干什么,还是一枝梅花,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莲心急冲冲的走进来,瑶月见她欲言又止,一副为难的样子,问:“有什么要紧的事,就说吧。”
莲心犹豫了一下:“养心殿那头传来消息说惠婕妤的贴身宫女林月不知怎么的被皇上宠幸,已经下旨封为林选侍,暂居钟粹宫。”
瑶月觉得有些奇怪:“惠婕妤那性子,不像是舍得把身边的人送上皇上床的,你可打听了,有什么风声?”
莲心迟疑着:“奴婢是去打探了,只是钟粹宫那头很奇怪,不似往常,口风把的也严。只说是林月姑姑帮婕妤去送些糕点,谁了得皇上就看中了她,还说,林月姑姑似乎封为选侍后,还动手打了王前。”
瑶月带着几分探询的语气试问一旁静静听着的裴容:“你觉得如何?”
裴容轻叹一声:“虽说奴婢不喜欢惠婕妤,只是那林月瞧着为人聪明,却不失分寸,也算上有勇有谋,原先为了惠婕妤大大小小得罪的人也不算少。惠婕妤和那王前的气性倒是几分相投,奴婢觉得这事怕是并不简单。”
莲心提到王前便是恨恨的咬着牙:“王前那种狗奴才,狗仗人势,欺软怕硬,早晚会有他难看的下场。”
正说着宫门传来几句言语,莲心探到窗口瞄了一眼,回过头来神秘兮兮道:“说曹操曹操
到,林选侍来了。”
瑶月和裴容相视一笑,倒是来的挺快。
林月走进门来依照着位分行了个大礼,瑶月赐坐后,她屏退了随身的人。
瑶月原本还想着寒暄几句,倒没想到她开门见山:“想必嘉嫔娘娘此刻一定在想,为何我会来咸福宫。”
是个聪明的人,瑶月含着笑意:“你倒是坦诚,那么你就告诉本宫,你封为选侍本是见喜事,如何不见你在钟粹宫跟婕妤好好庆祝,而是来了我咸福宫,这个婕妤最不喜欢的地方。”
林月一脸无畏:“其实林月本就是粗鄙之人,卑贱之身,只盼着到了年纪安心出宫,寻个好人家了此一生。其实选侍并不是林月所想,万人之上的皇上,并以不一定就是可以托付终生的良人,林月也不知道是否能有那福气活到暮年。”
瑶月稍稍一震,抬眼去看林月,却见她一脸诚恳,当下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相劝:“平日里见你才智过人,怎的今天说话这么糊涂?也不怕隔墙有耳。”
林月带出了几分伤心和委屈:“林月侍寝,相信娘娘您也能猜到,并非皇上喜欢这么简单,若不是有人想借着林月的身子去取悦皇上,林月怎么会惦记着跟主子争宠?”
眼下已是入冬,窗外阵阵寒意不断侵入房内,裴容关好窗户,又点上几支蜡烛,才让这昏暗的房内有些光亮。烛光摇曳映在林月的脸上,愈发显得那张脸楚楚动人,瑶月忍不住在心中赞叹:倒也是个美人。
瑶月装作不经意:“既然有人借你有用,那必然是会好好待你,为何来本宫这里说这些话?”
林月突然站起来缓缓走向瑶月,裴容紧张的急忙想抽身拦在瑶月面前,谁知道林月突然跪下,低低的抽泣:“求嘉嫔娘娘救命。奴婢只是一个卑微的奴婢,不曾想有朝一日飞上枝头变凤凰,惠婕妤讨好皇后不成,攀附太后又无力,皇上曾有次无意赞了奴婢几句,惠婕妤就想着将奴婢借机献给皇上,以讨皇上欢心。只是奴才真的侍奉了皇上,惠婕妤她心里又老大的不高兴,奴婢只是回钟粹宫一晚。”说着拉起两只袖子。
瑶月和裴容都惊讶的瞪大了双眼,林月袖口以上,衣服遮住的地方都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一块红一块紫,有些还渗着鲜血,一看就是新伤。瑶月有些不忍:“你这是怎么回事?”
林月强忍着泪:“惠婕妤一旦不高兴便是责打奴婢,这次奴婢侍寝后更是疯狂,口口声声要废了奴婢。”说着又小声的望了一眼外面:“如今身边这些宫女太监都是惠婕妤安排在奴婢身边监视的。林月今日来找嘉嫔娘娘,只想求娘娘高抬贵手,救救林月,林月只求活命,宁愿不要这个选侍的虚名。”
一切都是意料之外,瑶月稳了稳,才正色道:“你说惠婕妤如此孽待你,为何不告诉皇上,何况你现在也是个
选侍,宫女尚且还不能轻易责罚了去。”
林月别过头去:“林月只是一名宫女,一个奴婢,没有名分没有家室,就算告诉皇上又如何,皇上会为了一个宫女而去怪罪国子监祭酒的女儿么?何况,惠婕妤可以让钟粹宫上下一致咬定这些不是她所为。到时候林月恐怕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裴容走上前,轻轻扶起林月:“选侍且坐着说话,奴婢不明白,惠婕妤将你打成这般,就不怕皇上今日招你侍寝?”
林月无奈的摇摇头:“惠婕妤这几日染了风寒,皇上若是传召我,她大可说我也染上了风寒。钟粹宫的人,哪个不敢忌惮惠婕妤?”
瑶月细细盯着她的脸,却看不出一丝的破绽:“只是下午本宫还听闻王前被你训责的传言。”
林月苦笑一声:“娘娘觉得以王前的心智,会让林月白白占了便宜?”
想到王前为人,瑶月竟一时间想不出什么不相信林月的理由,便问:“那你今天来咸福宫,身边又都是惠婕妤的人,那婕妤必然是知道,你如今的处境,回去少不了一顿责罚,你不怕?”
“不怕了,一个连生死都由不得自己的人,还有什么好怕的?”林月出神的望着烛台上那只红蜡烛。
瑶月忍不住有些心动:“那你来见本宫是为了什么?”
林月嘴角荡起一丝悲凉的笑意:“求嘉嫔娘娘能留个心眼,若是什么时候,林月不行了,还望嘉嫔娘娘能伸手救一命,林月将没齿难忘。林月不是怕死,林月甚至可以为了主子去死,但是死在一个没有人性的人手下,林月不值。”说完俯身给瑶月拜了拜,便转身告辞了。
裴容给瑶月倒了一杯茶:“说了半天的话,主子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瑶月一边吹着茶水一边问:“你觉得林月这事如何?”
裴容抿着嘴:“林选侍聪慧是众人皆知的,惠婕妤嫉妒成性也不是什么秘密,原先奴婢倒是听说过有次林选侍因为在皇上面前露了几分乖巧,被惠婕妤狠狠骂了一顿,还被罚不能进房里伺候。但至于打成这样,奴婢不敢说。”
抿了几口茶水,盖上盖子,轻轻将茶盏搁在旁边的桌上,瑶月道:“有王前这等老姜在惠婕妤身边,也不知道不可能。林月此番来访咸福宫,惠婕妤那边固然是会知道了,只是林月公然这么来访,实在是有些大张旗鼓了。”
裴容低声问:“主子的意思是,林月可能是故意做给惠婕妤看的?”
拨弄着手腕那串朱红色的手串,瑶月浅笑道:“这个本宫不好说,只是钟粹宫都是惠婕妤的人,林月想偷偷溜出来也是难事,倒不如大大方方的,反而好办些。总之,差几个信得过的人盯着点钟粹宫,有什么不妥的,就来报。”
裴容皱了皱眉头:“主子是想趟这趟浑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