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杯酒下肚,婉柔起身,盈盈作细步,舒广袖,转腰肢,举手投足间说不尽的抚媚,原先练就的一副好嗓子和唱功,一曲桃花扇让人牵肠挂肚。
“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我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殿内余音袅袅,连李长在一遍滴酒未沾都觉得醉了三分,他悄悄看了一眼皇上,越墨端着酒杯痴痴望着芳仪,却迟迟忘记把酒送进口中,李长暗自轻叹,再看看眼前这位心思难测的芳仪,不知是喜是悲。
曲罢,婉柔深深作揖,原本就松的发簪掉地,一头青丝如瀑,直直垂下,虽然大殿中放着冰,但是一曲唱完还是有些热,额上、身上都密密出了好些汗珠。越墨走过来,轻轻拂着她的长发,眼中尽是柔情。
李长会意的挥挥手意示一旁站着伺候的宫女退下,退出大殿前他又看了婉柔一眼,顺手关门,回首轻轻摇了摇头。陈年看到凑上来问:“师傅,怎么了?看您一脸愁容。”
李长抬眼看了看天,长叹一声:“满园春色皆是浓艳,却无一枝清香。”
陈年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楞头愣脑的问:“师傅你的什么意思,怎么就听不懂呢?”
“嘿嘿,你还不够火候,这边小心伺候着吧,师傅先回去歇着了。”说完李长微弓着背一步一步的走下台阶,没进夜幕中。虽已是深夜,但是暑气依然逼人,陈年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他伸手进衣服里摸到那块丝帕,却不拿出来擦擦,只是用手捂着。
越墨携着婉柔缓缓步入寝殿内,低头看着那张熟悉却陌生的脸,满面的温柔瞬间化作刺骨的寒凉,他用手勾起婉柔的下巴:“进宫以后你一直对朕不冷不热,因禁足一事你才愿意侍寝,可今日,你性情大变,从未这般妩媚动人过,此番举动定当不是你本意。你心中的想法,可否跟朕说说?”
婉柔迎着他如锥的目光,心中掠过阵阵冷笑,所谓留情挂念不过如此。她笑的清冷,和这一身血红的衣裙丝毫不能融合:“皇上可知道妒忌二字?”
“妒忌?”越墨有些不解,他懊恼的是始终看不透眼前这个女子
“你是说,有人妒忌你?”
婉柔嫣然一笑,竟有些不耻,帝王的宠爱是这后宫中最不能依靠的东西,人人都是为了更好的存活:“不,是臣妾妒忌。”
越墨愣了一下,勾着她下巴的手情不自禁的松开,婉柔赶紧低下头喘气片刻,续而又道:“臣妾原本拒绝,是因为皇上心心念念的是臣妾,甚至是曾经的那个臣妾。可当有一日,皇上再也不来咸福宫了,臣妾才慌了神。不论发生过什么,臣妾也只是一颗儿女心肠,愿得一良人,厮守终身。虽有怨气,却也希望能被宠爱。”
皇上的眼中依旧是疑惑,却也多了些柔情。
婉柔轻抚额前垂落的头发继续道:“臣妾进宫并非本意,皇上您明白的。所以臣妾从未想过会有一日,跟众姐妹共侍一夫,臣妾要的,不是荣华富贵,不是椒房专宠,只是寻常人家夫妻生活。臣妾终于意识到这一切皇上给不了的时候,才渐渐明白,只要皇上心在臣妾这里,都是最开心的。”
婉柔眼角渐渐有了泪痕,她见越墨已然心动,挥手擦了擦泪水,倔强的扭头:“既然皇上如此猜疑,那臣妾唯有离开,即便是再被禁足十年二十年都无怨无悔,臣妾,愿意活在嘉嫔的影子里,安安分分过完这一生。”
抓着自己手臂的手愈加用力了,越墨用力一拽,将婉柔用在怀里,深深的将头埋在婉柔的秀发中,轻轻唤着“若弃,若弃。”婉柔悄悄的笑了,她知道,这番话必然有用。
那一晚殿内的蜡烛通亮了一夜,颠鸾倒凤整整一夜,直到天快亮的时候两个人才相拥着疲惫的身体昏昏睡去,婉柔那一觉睡的是这样踏实,她梦见那个女子,若弃,第一次面带着微笑站在她面前,她还梦见慕礼,温柔的坐在身边,给她讲那个未完的故事。
胭脂山上,有一条胭脂路,胭脂路上有胭脂香…
芳仪再次成为后宫炙手可热的人,越墨即便不在咸福宫休息,也会每日抽空过去看看,谈笑风生,十分融洽,就连一向担心不得皇上青睐的叶贵人也讨巧的连着侍寝了好几次。
瑜答应闷闷的走在临湖的长廊上,心情十分烦躁,芳仪得宠这些日子连皇
后也不怎么待见她了,心里想着事情,竟走着走着就忘记了脚下的步子,不知不觉走到长廊尽头。尽头靠近的一条通往别的宫院的甬道,湖畔载着几颗柳树,粗壮的树杆和茂盛的枝叶把长廊和甬道隔成两段。
瑜答应见已经没有路可走,正准备回头,听到那边传来脚步声和阵阵低语,言语之间似乎听到自己的名字,便下意识驻足在树后听着。
“唉,你有没有听说瑜答应的事情?”
“你说的是畅音阁的事情?”
“是啊,你也听说了吗?”
“嗯,这两天宫里都在传这事儿呢,听说啊瑜答应跟畅音阁的小太监原先是认识呢。”
“我也听说了,还说那天是瑜答应硬要去听戏的,还特意选了个什么久别重逢来听,就是说自己呢。”
“还说啊,当时叶贵人想听惊梦,还闹了个红脸,听完戏了不愿走,叶贵人窘的只得自己先出来候着。”
“那是啊,叶贵人那小家碧玉的性子,哪里看得进去这种事情?肯定躲的远远的啊。”
“……”
两个宫女絮絮叨叨的轻声聊着,越走越远,此刻树后的瑜答应已经是面无血色,虽是夏日,却瑟瑟发抖。一路跌跌撞撞直奔长春宫,恳求见皇后,佩儿扭着一张小脸于心不忍的劝阻:“皇后娘娘今日身子不爽,刚喝完药睡下,怕是不能打扰。”
瑜答应也没有了平常的欢快和洒脱,紧紧抓住佩儿的手:“那我在这里等皇后醒来,可行?”
“哎呀,小主,您抓疼我了。”佩儿连着喊疼,将手抽回来,又换上一副笑脸“小主您要有什么事儿就告诉奴才,等皇后娘娘醒了,奴才去禀告一声。这大热天儿的,您在这候着,也不是个事儿啊,万一皇后怪罪起来,奴才可担当不起。”
“可是”瑜答应还想说什么,佩儿已经屈膝行礼,只得讪讪离开。
佩儿回到皇后的厢房里如实禀告:“回皇后娘娘,方才是瑜答应过来,吵着要见娘娘您。”
“不过几句空穴来风的传言,就这样沉不住气,到底还是年轻。”楚芮躺在软塌上气定神闲的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