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含着笑意缓缓走进来,对着瑶月福了福:“妹妹我见今天天气好,想着来姐姐房里说说话,碰巧听见姐姐和裴容姑姑的话,姐姐不会介意吧?”
瑶月招呼她坐:“不介意,又不是什么隐私的事情,我们也不过闲话家常罢了。”
林月衣裳娇艳,可脸色却并不好看,双眼下总是带着两团乌青,大概是夜里总是睡不踏实,她的笑意淡淡的,带着几分初春的暖意:“方才姐姐说的是佩儿的婚事吧?”
瑶月已经习惯了林月如此直白的性格,便也坦言:“是,方才裴容见过佩儿,瞧着不像是欢喜的样子,可佩儿是皇后身边最得脸的侍女,她若是委屈,皇后怎么会主持这婚事?”
桌上的花瓶里插着几枝开的正茂的迎春,林月伸手摸了摸那花朵:“姐姐你看,这花开的多好,只是可惜了,为了观赏,便硬生生的从枝上摘下。赏花的人自然心情愉悦,又怎么会想到花儿的委屈。”
一番话说的别有一番意味,瑶月的目光凝在那几枝花上,片刻,道:“你的意思是,皇后是有意而为之,佩儿嫁给陈年,名正言顺跟御前的来往,也更容易知道皇上的行踪和心思?”
林月的笑微微一滞,点了点头。
瑶月了然:“永寿宫的事情还没有完,老佛爷那边已经有些乱了方寸,同为楚氏一族的人,老佛爷站不稳了,皇后必然不能跟着倒下去。陈年和佩儿私下走动的事情,早晚会被查出来。皇后不如早些顺水推舟,将佩儿嫁于陈年,一来平息私下来往的传言,二来稳固了自己在御前的地位,往后对皇上的来去行踪也能掌握的更加清楚。”
林月让那抹笑盛开在嘴边:“姐姐到底冰雪聪明,难怪皇上对你情有独钟。”
瑶月摇了摇头:“妹妹过奖了,若不是今日妹妹提点,恐怕我一时半儿也参不透这桩婚事的缘由。”
林月站起身来:“林月也只是闲来无事话家常,哪里有什么提点一说,姐姐过奖了。对了,锦姝在吗,我去瞧瞧,好几天没见着她了。”林月平日里除了侍奉皇上,就是带着锦姝玩儿,锦姝也十分喜欢林月,每次见着都咿咿呀呀的要林月抱。
瑶月让乳娘把锦姝带来,林月带着锦姝在庭院中玩耍,笑的像个孩子,裴容唏嘘了一声:“林选侍也只有见到锦姝的时候才能笑的如此开心。”
瑶月收敛起笑容:“这后宫里最无忧无虑的,只怕只有这些孩子了。裴容,永寿宫那边还是要盯紧,李长那头最近不要走动,想必皇后也盯着我们。倒是沈常在,好几日不见人影了,有空去瞧瞧。”
裴容一丝喜色掠上眉头,警惕的瞄了外头一眼,俯下身子小声道:“奴婢听沈常在身边的婢女说,常在上月侍寝后总是有些恹恹的
,精神不振,原本以为是受了风寒,常在又不肯就医就总是在怡心阁里歇着。眼下过了信期已有十来天,还不见动静,大概是…”
瑶月惊喜:“是有了?”
裴容望着瑶月点了点头,瑶月安然一笑:“若是真的,那便是太好了。你晚些去怡心阁看看,叮嘱常在身边伺候雪城,先好生养着,不能露了消息出来。我担心倘若常在真的有孕,恐怖这后宫又不安生了。”
只是眼下压根没有留意平常都默不吭声的沈常在,所有的眼睛都盯着佩儿和常年的婚事,这是皇上登基以来第一遭,宫里对食的宫女太监并不少,但是能如此大动干戈,正儿八经举行婚事的还是头一回。佩儿到底是皇后身边得脸的人,皇后亲自选的日子成亲,内务府早早的就开始操办起来,连那嫁妆都是加倍的给。
听说佩儿依旧终日寻常模样伺候在皇后身边,没有半分的喜怒。
那日晚膳时,瑶月替皇上夹了一筷菜:“皇后娘娘将佩儿指婚给陈年的事情,皇上可知道?”
越墨不经意的问:“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瑶月轻轻叹了一声:“只是觉得这般好端端的姑娘,嫁给一个太监实在是可惜了。”
越墨笑了:“这宫里宫女多了去,还能每个都能赐个好姻缘么?陈年虽是太监,可既然跟佩儿情投意合,痴男怨女,便成全他们罢了。皇后也是好意,不愿意佩儿终日缠在流言中。”
瑶月听皇上这样讲,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倒了两杯酒,举起杯子:“那瑶月为了这宫里的好姻缘敬皇上一杯。”
越墨握着她的手,却不喝酒:“后宫有好事,朕自然高兴,倒是前朝有好事,朕才是真正的高兴。”
瑶月将酒杯举到越墨的唇边:“臣妾不变过问前朝之事,但是皇上既然有高兴的事情,那更加应该多喝一杯了。”
越墨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这次河南一事过后,你的哥哥安歌和溧阳王顺势壮大不少兵力,并且河南一带,至山东,将原先管制不力的官员全部撤换,现在所有拨下去赈灾扶贫的银子都实实在在的发到百姓的手里。当地百姓总算是真的安乐了。朕这次褒奖安歌和溧阳王,前朝无人能反对,汝阳王这次是受了重创,他以为他不出兵,朕就一定会求着他?呵。”
瑶月扶了扶额头:“臣妾愚钝,汝阳王不出兵大概也是有自己的难处。唉,这酒后劲十足的,臣妾头都有些晕了。”
越墨凝神想了想:“他确实有难处,他需要靠着楚氏支撑自己,要为主子效忠,必然不能两全。”
瑶月突然问了一句:“那永寿宫的宫女一事,是否就过去了?”
皇上沉默片刻:“宫女已死,也已经示众,永寿宫私通外官一事大
抵也只是误会,到底没有铁证,单单凭一个宫女的行踪怕是也不能定罪。”
日子很快就过去,眼看着到了佩儿成亲时日快到了,皇后事无巨细都一一过问,使得这太监和宫女的婚事更显得隆重,旁人总是赞皇后贤惠恩下,连宫女都这么重视。而宫里其他的寂寞的人儿也都蠢蠢欲动的想起心思,佩儿和陈年的婚事意味着往后,这宫里更多的人都可以获得恩典,相互慰籍。
因为佩儿和陈年都在宫里当差,新房便选了太监所里最东面最宽敞的一间,平日里走到最东面的人少,清静,正是适合他们生活。因着皇后给佩儿备下不少嫁妆,各宫的人也都纷纷送来心意,一时间佩儿的房间里如新晋的小主一般,堆满了各样的礼物。
成亲当天,梳妆的姑姑一面给佩儿盘头一面问:“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你看看这小山似的礼物,怕是那些个小主都没这么隆重呢,姑娘你怎么都不笑一个。”
佩儿漠然盯着铜镜中的自己,不吭声,任由姑姑打扮。
姑姑捻起一只红宝石发簪,比划在头上问:“姑娘觉得这只发簪如何?我啊,常给小主们梳头,成色这样好的红宝石簪子倒是见的不多,那些位分不高的小主穿戴都没这么好,可见皇后娘娘真是打心眼里疼你…”
“姑姑!”佩儿终于开口打断了她:“您请尽快,这些簪子您瞅着合适就行。”
姑姑喜滋滋的继续道:“唉,你放心,不会让你误了吉时的,你这头发啊又黑又亮,配上这簪子就是好看。怎么样?你照照镜子?”
佩儿缓缓闭上眼,直到姑姑告诉她好了,才站起来身来一眼都不看铜镜,便径直走出了房门。皇后等已经在外面等着她了,还有各宫的嫔妃,佩儿一眼看见站在皇后身边的嘉嫔,她穿着一件湖蓝色寻常款式的宫裙,一脸惋惜。
佩儿却恨的牙痒,那惋惜的神色在她眼里如同放肆的嘲弄。
皇后和一众嫔妃把佩儿送到长春宫门口,楚芮紧紧握住佩儿的手:“虽是嫁在宫里,本宫也只能送到这,往后你的身边就不仅仅是本宫的婢女了,你要记得,这样的日子来之不易。”
一旁的陈年紧忙跪在地上千恩万谢,佩儿更是紧紧抓住皇后的手舍不得撒开,皇后和佩儿泪眼相望,连一旁的众人都感动偷偷掖眼角。佩儿泪汪汪的给楚芮磕了三个头,手依旧不肯放开。
皇后俯下身硬生生的掰开她的手,哽咽着道:“如今已经是陈年的人,便随着陈年去吧,总归还是在本宫身边伺候的,何必这般不舍?本宫是心疼你,你晓得便是了,别忘了本宫对你期许。”
陈年利索的扶过佩儿,被一群宫女簇拥着走了。
瑶月看着一步一回头的佩儿,心里十分难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