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那年,皇上因太子永琏在宫中娇惯,坏了脾气,为了让太子亲近众臣子,特立崇德书院,太子与王公大臣等年龄相仿的弟子均在书院内读书,并特命院内的教书师傅们不许厚此薄彼,一视同仁,一时传为美谈。
安歌也到了可以去书院读书的年纪,人人都以能去崇德书院念书为荣,唯独他闷闷不乐,连福婆婆亲手缝制的书包都丢在一边,若弃穿着一身男装跑来安歌的房间,看他死气沉沉的躺在床~上,捧了他桌上的点心,顺势坐在床边。
“这两天究竟是怎么了?一脸不开心的样子,是不是爹爹又罚你了?”若弃一边吧唧吧唧吃的四季花糕,一边问。
安歌簌的一下坐起来,看她吃的一脸满足,一巴掌打掉了若弃手中的点心:“你还有心思吃,我下月就要去书院念书了”话刚说完脸已经涨通红。
若弃砸吧了几下嘴巴,看了看地上散落的糕点,叹了口气:“有话说话,平白无辜拿糕点撒什么气”随后盯着安歌的脸,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是不是怕去了书院,功课赶不上人家?”
安歌站起来狠狠跺脚:“若弃你真是笨蛋”
若弃把沾了糕点糖霜的手指头塞进嘴里,舔~了舔:“你若是有什么不懂,尽管回来问我好了”
那晚,安歌穿着非常正式,难得的主动去洵阳王房内请安,只是看了他一眼,洵阳王问:“可是为了念书一事?”
安歌一个激灵,他一直觉得父亲对他很疏远,甚至很少过问,每每父亲从外面回来,身上总是沾满脂粉的味道,偶尔会过来问问功课,但是没想到父亲竟然就这么猜中自己的来意。
安歌清了清嗓子:“爹,我从小跟若弃一起启蒙,识字,嗯,嗯,因为在一起习惯了,我担心我去了书院后,若弃在家疏于学习...”话到这里,自己也想不到还能说些什么,急的两只小手直搓。
洵阳王淡淡的笑了:“改日我跟皇上提一声
就是了。”
“真的吗?”安歌高兴的快跳了起来,又一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福了福“安歌先退下了,爹爹您早些休息”
洵阳王看着他连跑带颠的出了房间,长长吐出憋在胸口的闷气,闫思梦从东暖阁走了出来:“王爷,是不是想到了故人?”
思梦体寒,一年四季手都很凉,洵阳王握着她的手捂在心口:“当年我跟皇兄们也是这般亲近,就连被责罚也是三人一起受着,皇妹平阳公主小我们两岁,整天跟着我们后面闯祸。想想那日子,真是让人羡慕。”
他看着烛台上几近燃尽的蜡烛,眼神渐渐变得凛冽:“可是,长兄被立为太子后一切都变了,二皇兄一直天资过人,皇上每每查阅我们功课都会赞许几番,太子受奸人挑拨,逐渐与我们疏远,登基之后,二皇兄致力于南方洪水,奸臣都说他功高盖主。中秋月圆之夜,二皇兄谋反被处以极刑,平阳也被陪嫁远嫁外族。”
闫思梦心疼的靠近洵阳王,伏在他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放佛这便是她一生最幸福的时刻:“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想也罢,别伤了身子。”
蜡烛尽了,烛台上只剩下鲜红的蜡烛油,一滴一滴凝成柱状垂挂在烛台边,那颜色刺痛了洵阳王的眼睛,他闭上了眼睛恍惚间又回到了从前。
先皇三子,大皇子弘跃、皇后之子;二皇子弘时,梅妃之子;三皇子弘礼,嘉贵妃之子,嘉贵妃体弱,在弘礼十二岁时便早早的去了。
三位皇子年纪都差不多,平阳公主小几岁,却也是从小喜欢跟着几位皇子,还小些时候弘时的功课总是好些,每每弘跃、弘礼有什么不会做的功课,都是弘时着写。弘时精通乐律,平阳公主琴艺大多来自弘时的传教,连宫里最善琴艺的妃子都自叹不如。
这样的和谐只维持到立太子之时。大皇兄本是嫡出又是长子,自古太子一位不是立嫡就是立长,可宫中传言二皇兄的生~母梅妃
深受先皇宠爱,二皇子又才智过人,先皇有可能会另立二皇子为太子。于是后来便有了二皇子冒失冲撞了逸妃,害的逸妃动了胎气,流~产一事。弘时错害龙胎,被罚关在暗房两个月,连生~母都因管教无方降了位分。
先帝驾崩,太子继位,二皇子封安德王,三皇子封洵阳王。
安德王精通政事,体恤民情,南方水灾亲自南下赈灾治水,民间都传唱安德王乃治水之神。朝中一直有人谏言安德王功高过主,意图谋反,皇上并不理会,原以为兄弟情深。
中秋那日,安德王本约了洵阳王花溪长亭喝酒赏月,平阳公主闹着要去给他们弹奏新学的曲子。可洵阳王到长亭却不见二人踪影,一直那月亮都悄悄的隐去了。
翌日,宫中有消息传来,安德王趁着皇上皇后花下赏月之时,率一队精兵直闯宫殿意图谋朝篡位,幸好年万山年大将军当日伴在皇上左右,才及时拿下反贼,护驾有功。安德王谋反一事证据确凿,即日被处以腰斩的极刑,安德王生~母也因谋反的罪名赐毒酒。不出三月,平阳公主远嫁番外。
洵阳王从此倍受打击,不再关心政事,一味寻花问柳,到处留情。
可洵阳王自己的知道,所谓谋反不过是欲加之罪罢了,从平阳公主远嫁之前托宫女辗转送来的书信来看,中秋那晚,是有人带着皇上的御令,说宫中有人谋反,令安德王率一骑精兵秘密前往宫中救援,那时平阳正在安德王府喝茶弹琴。事发之后,安德王府无一幸免,平阳公主被禁足宫~内,说是反贼余党未清,直到远嫁番外,都没有再见上一面。
弘礼曾偷偷买通刑部的官员,去看了弘时最后行刑的地方,青石板铺的地上,暗红似乎还有血污,弘礼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就仿佛,弘时还在身边一样。
想到这里,弘礼闭上了眼睛,慢慢握紧了拳头,他记起当今皇太后的那句话:“皇子们,生来,一半都是用来杀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