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袋烟的工夫,张寡妇就把满满一海碗鸡蛋甜酒递到了父亲的手上。
张寡妇看着父亲,暖乎乎地说:“侬,趁热喝了吧,喝了身子暖和点。”
父亲也不急着喝,他用筷子在海碗里捞了一下,见四个荷包蛋都在里面了,赶紧说:“正英姐,赶紧拿个碗来,咱们分着吃撒。”
见父亲心疼自己,张寡妇眯着荷包眼睛笑开了:“不就是四个荷包蛋吗,有什么好分的?快点吃吧,冷了就腥了。”
父亲低头喝甜酒的时候,天色暗下来了。
张寡妇扭着屁股笑嘻嘻地进了隔壁房间里,不一会,便拿着一盏桐油灯出来了,一只手扶着那点脆弱的灯火。炉火上方三尺不到的地方挂着个黑乎乎的竹架子,是用来晾湿东西的,湿了的草鞋就放在竹架子上,烧火烤。张寡妇顺手把桐油灯挂在竹架子上,然后上了火炉铺,紧挨着父亲坐下来。
见海碗里还有两个荷包蛋,张寡妇柔声问道:“侬,你怎么不吃完起撒?”
父亲说:“好东西我怎么能一个人独吞了呢,这是给你留的。”
张寡妇说:“你吃撒,这东西姐经常有得吃。”
说着,张寡妇的目光在父亲俊俏的脸上轻轻地刮了两下,然后撒娇:“你要是真的心疼姐,今晚就把你的*让姐吃一顿。”
“那东西能吃吗?”
父亲笑得合不拢嘴,就咧着个嘴巴望着张寡妇。
张寡妇在脆弱暗淡的灯火下,又多了几分妩媚。
张寡妇连连说:“能吃哩,能吃哩!”
张寡妇说这话的时候,柴火突然熄了,迟迟没有燃起来,火炉铺上烟得厉害,父亲就咧着嘴巴猛吹,柴火不但没有燃起来,反而让烟子灌进眼睛里了,熏得眼泪直流。
见状,张寡妇用铁钳子在火塘子里狠狠地刨了刨,话里有话地说:“这人要忠心,火要空心。”
火刨空了,空气一进去,柴火“呼”地燃起来了,旺旺的炉火烧红了张寡妇的脸。然后张寡妇就红着个脸,咯咯地笑:“你晓得不?一餐不吃饿得慌,都快半年了,姐正饿得要命哩!”
一听这话,父亲心里就不是滋味了。
“正英姐,我看你还是趁年轻漂亮找个男人,免得老是挨饿。”说完,父亲把荷包蛋整个送进嘴里,吃了起来。
张寡妇用手摸摸自己的脸蛋,摇摇头,说:“姐都老得发霉了,哪里还年轻漂亮呀!”
“那你为么子不肯做我的婆娘哒?”
父亲不解地看了张寡妇一眼,一张嘴,把最后一个荷包蛋也吃了。
“亏你还讲得出口呀,黄花仔娶个二手货,你妈会答应吗?再说我也不能光顾着自己,耽误你的前程撒。”张寡妇把头靠在父亲的肩膀上,眯着荷包眼睛,一脸幸福地呢喃:“姐这辈子,能够做你的伙计,也就心满意足了。”
伙计是恋人,或者情人,是老相好的意思。
父亲心里一热,把张寡妇紧紧地搂进怀里,炉火映红了他们的脸庞。
然而,父亲心里一直挂着刘翠花,忍不住问张寡妇:“正英姐,今天怎么没看见翠花呢,她到底去哪里了?”
张寡妇先是愣了一下,旋即撒娇:“没良心的东西,姐都让你抱了,还想着你的翠花呀!”
“翠花是我未过门的媳妇,能不想吗?”
父亲笑了,在张寡妇的脸上亲了一下,说:“快点告诉我撒,翠花到底怎么了?”
“未过门的媳妇?”
张寡妇嘴巴一噘,说:“人家还没见着你的篮子哩。”
年轻人好上了,还得过娘老子那一关。
提篮子就是过娘老子的关,这也是婚姻成败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