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缘鹤将武玄送去厢房,回返后,看见陆言裳还是那般站在那处,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便悄悄走近他,拿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陆言裳仿佛刚从梦中醒过来一般,看到是轩缘鹤,就朝他轻轻笑了一下。
轩缘鹤也回之一笑,有些调皮得问道:“想什么呢?”
“没什么~”陆言裳敷衍了一句,任他搀扶着自己的手,把自己送入房间,没走几步,却是觉得腰间酸酸胀胀的,肚子也有些异样的疼痛,有些吃力得呼出一口气……
轩缘鹤关切问道:“怎么呢,孩子又踢你了?”
陆言裳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只是兀自往前走去,并走到桌边坐下。
轩缘鹤看他有些心不在焉,也没有继续询问,只是一边给他倒茶,一边又把话题转移到了其他的地方。开始说了些朝廷上的事情,到后来又想起什么令他开心的事情一般兴奋得说道:“今天去接武玄掌门的时候,我在郊外看到了好多太阳花,便叫下人将它们移栽到了府里,可好看了,你一定会喜欢的……就是不知道在这儿养不养得活……你要不要现在就去看看?”
轩缘鹤说完,转头去看陆言裳,却发现他坐在椅子上,低着头,直喘气,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一手抚上他的臂膀,问道:“凡凡,你怎么了?”
话音刚落,就见陆言裳紧闭的眼忽然睁开,接着,就听到“哗啦”一声水响。
轩缘鹤把头埋到桌子下面查看,发现地上一片湿漉,不解问道:“这是怎么了?”
陆言裳有些难堪得道:“我想……可能是羊水破了。”
“什么?”轩缘鹤惊得一下子站起来,慌张得问道:“怎么会这样,这才刚刚八个月,时候还早啊~”
陆言裳一面喘气,一面坦白道:“我今天乘马车,去了一趟苍魔教……”
轩缘鹤一听,又急又气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让你好好休息,你怎么就是不听。”
陆言裳长袖一挥,把桌上的水壶和茶杯都掀了下去,大怒道:“我做什么,要你管!”
轩缘鹤见他大发雷霆,一时有些发愣,忙又柔声问道:“你怎么了?”
这一问,却把陆言裳问得哭了出来,他刹那间泪流满面,说道:“云初哥哥,是我害死了他……”
轩缘鹤安慰道:“潋云初他是为了武林大义而甘愿牺牲自己,并不怪你。”
陆言裳两手扯着轩缘鹤的领子,一面哭,一面道:“不,是我!表哥说,我本来已经快要死了,是云初哥哥把他的生命通过炼生蛊给了我,所以,我才活了下来。呜呜~”
所以说,其实潋云初在牺牲之前,时日便已经所剩不多;又或者说,正是因为时日不多,才故意选择自我牺牲……只是为了不让陆言裳知道真相而已……
轩缘鹤一听这话,也是有些震惊,不过立马反应过来,连哄带劝道:“好好~不论如何,先把这事儿放在一边,现在,孩子要紧。你先不要动,我去找武前辈。”说完,正要出去,却被椅子绊了一跤,连滚带爬得跑了出去。
没过多久,武玄来了,靠近陆言裳,正要查看他的身体情况,却被他推开了。
武玄有些不解得和轩缘鹤对视一眼,轩缘鹤上前一步,道:“白凡,我知道,潋云初的死让你很伤心,可是,这么久以来,你不是都好好得过来了吗?就算他是因为你而死,那他也已经死了,并不能改变什么。然而,你却能够替他好好得活着,这也是他的心愿。你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浪费的是你的生命也是潋云初的生命~”
听到最后那句话的时候,陆言裳已经变为孩子一般的抽泣声戛然而止。
武玄一手放在他肩膀上,用他那慈祥的嗓音道:“公子还记不记得送潋盟主入殓的那天,老夫问你可信阴阳轮回,灵魂转世之说?”
陆言裳仍旧不明其意,只是举起头,用那两只泪眼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
武玄一手捋捋胡须,从容得笑道:“老夫总觉得或许这个孩子和盟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陆言裳低头想了想,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前辈,麻烦你了……”
见陆言裳情绪回复平静,轩缘鹤故意跑过来凑热闹道:“前辈,你别乱说,这可千真万确是我的种~”
要不是现在痛得很,陆言裳真想转过身去给他一拳。
见陆言裳又皱着眉头,咬着嘴唇,低下头去,轩缘鹤忙问道:“你哪里不舒服?”
“下面……感觉……好胀,腰,腰也,又酸又痛,难受死了!呃~”陆言裳有些不耐烦得回道。
武玄检查完后,说道:“还有一会儿,先躺到床上去。”
轩缘鹤扶着陆言裳躺上床,陆言裳仰躺也不是,侧卧也难受,轩缘鹤只好在他身边陪着他,不停得替他按摩着腰腹。
武玄做好准备,支起陆言裳的两腿,尽量分开到最大,对他道:“公子,老夫待会儿让你用力的时候,你就用力,记住!不要陡然用力过猛,要慢慢往下推。”
“推?往哪儿推?”陆言裳疼得晕晕乎乎的,不解问道。
轩缘鹤插话道:“就是往出口的方向推~”
“出口?什么出口?”
轩缘鹤继续插话道:“往哪儿进的,当然就往哪儿出呗……”
陆言裳顿时明白过来,脸上一片羞红。
轩缘鹤见状,道:“你害什么羞啊~又不是没生过。”
“上次睡了一觉,莺儿就出来了,我怎么知道她是怎么出来的……”陆言裳吃力得吼叫道,“还有,怎么这么疼……呃~”
“也是哦!”
莺儿出生的时候,因为身体太过虚弱,又加上强烈撞击,导致昏迷,让独孤神医给做的手术。于陆言裳而言,只不过是睡了一觉,便什么都过去了,哪有像现在这样撕心裂肺的疼痛,一阵强过一阵,仿佛永远没有尽头,漫长而难熬。
轩缘鹤煞有介事得小声道:“确实很疼,听说比十根肋骨同时折断都还要疼。”
闻言,陆言裳又羞又恼道:“我真想杀了你,呃啊——”
一阵气浪往上冲去,“咔~”轩缘鹤很明显得听到了仿佛是房梁断裂的声音……
轩缘鹤惊恐得抬头看了一眼,看见屋顶正在往下掉落褐色的粉末,仿佛摇摇欲坠,身体瞬间变得僵直,靠近陆言裳,小心得问道:“你不是说,你已经可以控制你身体里《日月心连》的力量了吗?”
陆言裳疼得脸色发白,疼痛缓和的间隙,抽空道:“我现在已经快六亲不认了,哪还有闲暇去管什么《日月心连》……啊——”
“不能叫,不能叫,房梁要塌了~”
陆言裳胡乱得将头发塞进嘴里,汗水不停得往下滴落,他抓住床栏的手,太过用力,指节也开始泛白,“好痛~”
“你还记得我那匹马吗?”轩缘鹤一面提醒他,一面转移注意力。
陆言裳将头发吐出来,恶狠狠得说道:“记得,就是那个时候,你把我骗上你的床……就是从那个时候,我的一切苦难开始了,都是你,都是你这个混蛋,罪魁祸首,王八蛋~去你大爷的,你奶奶的……啊——”
“咔嚓~”屋顶传来更亮的一声脆响。
武玄嘱咐道:“公子,调整好呼吸!”
“凡凡,你现在怎么那么凶,果然,还是以前的你可爱点~呜呜~”
陆言裳懒得再搭话,只是斜他一眼,又开始继续大口大口得喘息,使劲,喘息,使劲……
折腾了好几个时辰,陆言裳的力气都快熬干,武玄忽然眼睛一亮,迭声鼓励道:“头出来了,用力啊,公子,用力!”
间隔片刻后,又一阵猛烈的收缩袭来,陆言裳措手不及,将轩缘鹤的手塞进自己嘴巴里,使劲得咬了下去……
真解气!
就在同时,陆言裳感觉有一个巨物一下子冲破阻碍,随着一大波水流,滑出身体,疼得恨不得将自己撕成两半。
陆言裳猛得抬起上身,浑身忽然变得轻松无比,松开口,有一下,没一下得,一面喘着气,一面放松得躺了回去。
“是个公子!”武玄抱着刚出生的婴儿过来,给两人看。
陆言裳吃力得伸长脖子去看,婴儿脸上皱巴巴的,和潋莺出生的时候很像,陆言裳却不说他丑了,只是满怀欣喜和感激得看着这个小人儿。
“太好了,莺儿有弟弟了~”轩缘鹤手上正在流血,却丝毫顾不上,只是看着那肉团子,眉开眼笑道。
“孩子的名字可想好了?”武玄笑得满脸慈祥,问道。
轩缘鹤握住陆言裳的手,对着他神秘得笑了一下,转头答道:“思云,小名呢,就叫悠然!”
“思云,思云~”武玄嘴里喃喃念着,用手托着小思云的头,仔细看了片刻,笑了,却是笑得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