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凡儿~”
白凡早已醒来,听到独孤晓凤的声音,却仍旧面朝里,躺在床上,蜷缩着身体,沉默着。
独孤晓凤走到床边,抬起一手,一下又一下,轻轻抚摸着白凡那已经完全变白的头发。
过了半响,白凡终于开口道: “前辈,孩子……多大了?怎么会没有了?”
独孤晓凤平静得答道:“刚刚两个月……没想到《日月心连》的力量这么难以拔除——估计是因为有了他,才激发出你身体里隐藏的力量。但那个时候,可能是你极其得抗拒那股力量的缘故,硬生生得将它压制回去,所以让全身的筋脉受到了损伤,不但导致瞬间白头,也让他……可能,你们没有缘分吧!”
“那时候,我只是听到莺儿在唤我,便一心想要过去抱抱她,忽然之间,腹中剧痛,第一次很清晰得感受到了他的存在,但随继,就感觉到他在离开我,一缕一缕,一点一点,慢慢流逝,丝毫无能为力……身上再痛,倒可以忍受一二,只是这心~像是被千万根针穿插成孔,甚至能够听到风从其中呼呼而过……”白凡静静得说着,仿佛在讲述着别人的故事,语调之中,带着些压抑和深沉。
静默半天,白凡忽然又开口道:“我好像…… 又杀了很多人。”
“小凡儿~”
“前辈不用担心,我不会再像以前那般……很多事情,已经看透了~”
独孤晓凤轻轻一笑道:“这么早便将世事看透,可不是什么好事!”
白凡亦苦笑道:“能有什么办法呢?看透了,还能再看不透吗?……那个时候,我以为那些人都是云初哥哥杀的,便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好像比我自己杀人时,受到的打击还大——那是一种心灵上的心如死灰。后来,我从宁华东和云初哥哥的对话当中知道是我误会了云初哥哥,我觉得很开心,也觉得之前的自己有些可笑。但,那么多人,确实是死了。那时的沉寂也彻彻底底得将我带入了人生的真实当中,让我切切实实得感受到了梦想与现实之间的差距——世事皆为虚幻,却拿它无可奈何,只得继续沉醉其中,否则,将何以为继?一瞬一刻都将变成煎熬。”
独孤晓凤打趣道:“怎么头发白了,慧根也一并增长了不少,连我这个老头子都要自愧不如了!”顿了一下,又道:“起来吧~老夫帮你把头发染回去!这有什么难的~说起养生保养什么的,没有人比老夫更擅长了。”
“真的吗?”白凡听罢,有些勉强得打起精神,略微惊喜得转过身来。
……“看看~还是个美人!”独孤晓凤站在白凡背后,看着对面镜中的白凡道。
白凡摸摸自己已变回墨黑的头发,左看看右瞧瞧,然后,对着镜子,弯起嘴角,镜中之人,更是美得无与伦比,有一种沉淀之后的清绝动人。
“或许世事皆为虚幻,但并不是说你所想象的美好就永远不可能实现。我们现在不就是生活在前人的幻想当中吗?战争年代的人们幻想着和平,他们当时可能没能够实现,可是如今我们得到了这些。先祖们茹毛饮血,衣不蔽体,可是如今我们的生活比那时要文明得多,也便利得多。这一切都是因为那种美好的愿望和想象能够得以保持和延续。而我们,就生活在他们美好的愿望和想象当中……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古诗十九首 生年不满百》),而小凡儿你的忧虑何止千岁……”独孤晓凤说着,又抬手抚上了白凡的发,片刻后接道:“倘若,将小凡儿的忧虑放到历史的长河中去,会不会被冲淡很多呢?呵呵!”
将忧虑放到历史的长河当中去?……花落了,还是可以很香;人死了,也还是可以……
白凡听完独孤晓凤的话,正垂首沉思,忽然听到了莺儿的哭声。抬头看去,看到幽冥姬将莺儿抱了进来。
“莺儿,怎么啦?”白凡看着哭红眼睛的莺儿问她道。
幽冥姬眼睛一横,道:“这小混蛋,怎么喂都喂不熟,净喊着要找丸儿!”
“来~凡儿抱抱!”白凡说着伸出双手,莺儿迫不及待得扑了过来。
莺儿满脸鼻涕眼泪,一面哭得恨不得肝肠寸断,一面抽空模糊不清可怜兮兮得埋怨着说道:“丸儿坏坏,呜呜……丸儿贪睡,呜呜……丸儿不理莺儿,呜呜呜呜~”(枉我这么想你的说,呜呜~)
独孤晓凤恍然大悟道:“原来这小家伙一直以来口口声声喊着的‘丸儿’就是小凡儿你啊?难怪,在栖凤山的时候,一天到晚哭着喊着要丸儿,后来渐渐不哭了,每天还是记得要念叨几遍‘丸儿在哪儿?’ ‘要丸儿~’ ‘去找丸儿!’ ……吃饭的时候也念,睡觉的时候也念……”说着,无奈得摇摇头。
白凡一面听着,一面给莺儿擦掉满脸的眼泪鼻涕,笑着安慰小家伙道:“是吗~莺儿这么想凡儿啊?凡儿也很想莺儿呢……”说完,十分珍惜而又庆幸得将莺儿揽入自己颈间,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欣慰和仍旧在脑中萦绕着的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