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我还是习惯你叫我的大名!”
“哥~~”陆言悦苦着脸、拉长了音叫道。
陆言轩被陆言悦纠缠得是在受不了了,收了扇子,耐心回话道:“我的好妹妹,你大哥我虽然风流倜傥、器宇不凡,但也只是一个翰林院的七品芝麻小官。而言裳,陛下在见过他之后,龙颜大悦,立刻就封了一个四品的御史中丞,”忖度着走了几步,又接道:“虽然,听说,朝廷以前从没有过这个官职,但凡事都有个开头嘛!毕竟是陛下封的,还是四品。尽管职能也尚未明了,但言裳以后是跟从御史大人办事和学习的,想也差不到哪里去。”说到这里,又赶紧转头看着陆言悦,一脸神秘得道:“言悦,你知道御史大人是谁嘛?”
陆言悦现在哪有心思管他御史大人是谁,当即白了陆言轩一眼道:“我管他是谁。”
陆言轩却是不在乎,兀自说道:“他你也是认识的,就是先前几次来找过言裳的那个人。”
陆言悦突然道:“是那个强盗土匪大骗子!”喃喃自语又道:“没想到他竟是当朝的御史大夫,他说小白是他的好兄弟,你说,小白这次能考中状元,会不会是他在背后捣鬼?”
陆言轩看着陆言悦那一脸认真猜测的神情,怜惜得摇摇头,叹息道:“完了,我妹妹已经病入膏肓了。”
陆言悦马上又恢复了那副苦脸,丧气得拉着陆言轩的胳膊摇着道:“哥~你好歹也考上了个松花,你就去跟爹娘说说嘛!”
“是探花。”
“哦!哎呀~管他是个什么花,你去跟爹娘说,你会好好做官,给陆家长脸的,就别让小白入族谱了。”
陆家夫妇一早就觉得儿子不成器,又对他的性取向颇为不满,也没有指望他能有多大的出息。自从六年前又捡到个儿子,又见他乖顺聪慧,便对他甚是喜爱并寄予厚望。又见他无父无母,无依无靠,孤身一人,望子成龙的陆乾瞻一时高兴便在团圆热闹的家庭年宴上许诺,若是陆言裳能金榜题名,就把他的名字写进族谱。这没有血缘关系,如何能入谱?当时,听到陆乾瞻的这个决定,大家着实都吃了一惊。不过,他们这个爹既然能在新法推行不久后,便举家南下,越洋游历经商,现在能有此";壮举";,也着实没啥好令人吃惊的,兄妹俩于此倒也很快便释然了。父母的注意力被转移,没有整天数落自己,陆言轩落得清闲,而陆言悦事后反应过来,却并不太乐意……
陆言轩说着风凉话道:“我说有个屁用啊!我都说了言裳官职比我高,给老两口长脸多了——要不,你回家,一哭二闹三上吊,他们或许会同意的。”
陆言悦将陆言轩的膀子狠狠一甩道:“哼!陆言轩,你别忘了,你吓跑本小姐三个夫婿,你得赔的!你、你、你,你要是不赔,我就把你喜欢男子的事情闹得整个京城都知道!”
陆言轩潇洒得抖开扇子,儒雅得笑道:“你尽管闹便是~到时候,我要是一不高兴,回了家去,你就更不可能得偿所愿了,哇哈哈哈~”一面说着,一面摇着扇子往前走去,正要走出客栈,又转回来嘱咐道:“对了!虽然陛下给我批了假,不过,我就不打算回去了。你回家跟老两口说,就说儿子要专心做官,尽早上手……”说完,便走出了客栈。
陆言悦在后面横他一眼,鄙夷得自言自语道:“专心做官,我看你是专心去找男人。”
陆言轩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中,陆言悦双手环在胸前琢磨着:既然那个御史说要帮我的,那我可以去找他试试。
每年科举过后,睿宗照例会为新进的进士在御花园举行琼林宴。
轩缘鹤身为参与了此次科举考试的重要官员,自也是要陪睿宗宴饮群臣的。宴会之上,轩缘鹤要做的事情也并不多,眼睛便就一直盯着那人。看着他对着诸位敬酒的人微笑,看着他逐一接过别人递过来的酒杯,看着他白皙的脸颊逐渐变成了粉红。
面对众人,那个人是那么得应对自如、八面玲珑,显得老练、沉稳,同时,也是那么得陌生。轩缘鹤忽然觉得有些惆怅,一杯接一杯的,不知不觉竟也酣然。
不知道过了多久,宴会上的人正在逐渐退去,趴在桌子上的轩缘鹤被夜里微凉的风吹醒,禁不住浑身一个寒颤。抬起头来,习惯性得往那人的方向望去,却看见陛下身边的邓公公正弯腰在他耳旁说着什么,接着,他便起身随邓公公走了。
轩缘鹤转头,望向睿宗的御座,发现他不知何时已不在此处,想了会儿,便跟了上去。
邓公公将陆言裳领进了一间房,回头道:“还请御史中丞在这儿等着,陛下一会儿就来。”
“有劳公公。”
看到邓公公已离开,轩缘鹤慢慢得走近坐在椅子上的陆言裳。不知是这个地方太过安静,还是因为刚刚喝酒太多,轩缘鹤一时忍不住,便走上去,弯腰,伸手将陆言裳的肩膀环住了。
陆言裳的身体轻微得颤抖了一下,立马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用淡到毫无起伏的声音,劝诫道:“御史大人请自重!”
轩缘鹤将下巴埋在陆言裳肩头,闭上眼睛,重重呼出一口气道:“你胆子真大!竟敢在陛下面前那样说。”
“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轩缘鹤睁开迷蒙的双眼道:“我这颗烫手的山芋,陛下正不知如何处置呢,群臣都对此三缄其口,你倒是好,一上来就把什么都挑明了,不怕陛下迁怒怪罪于你吗?”
“陛下,不是暴君……”
轩缘鹤抬手,将陆言裳的脸转过来,和他四目相对,感情迷茫得道:“你真的很不一样了!你还是我的白凡吗?”
陆言裳将头转回去道:“下官早就说过,御史大人认错人了。”
轩缘鹤转到陆言裳身前,蹲下,用满含深情的双眼看着他道:“我怎么可能会认错……你的眼睛,还有你身上的气味,都没有改变过……”轩缘鹤说着说着,慢慢把头靠近陆言裳腰间,用双臂将他的腰身环住。
陆言裳正要将轩缘鹤推开,却听到有浅浅的啜泣声传来,便听轩缘鹤哽咽着乞求道:“就当是我喝多了在做梦,你可不可以不要推开我。”
迟疑片刻,陆言裳的手抚上了轩缘鹤的头,轩缘鹤惊喜得抬起头来,就见陆言裳用另外一只手抚上他的脸,轻唤道:“鹤兄!”
魂牵梦萦,期盼已久,终于再次听到他的这声呼唤。一瞬间,仿佛往昔的柔情蜜意全部都回来了。轩缘鹤仿若梦境成真,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正想要扑上去将他紧紧拥进怀中,却又见他淡漠得退开些道:“你要得是这个吧……”
轩缘鹤一时愕然,陆言裳转开头道:“可我却觉得噁心!”
“……”
“当年,因被诓骗,才作了栾童,雌伏于你身下。只因那时候我才刚刚走出山谷,对于尘世的一切都不了解,却偏偏遇到了你……少年之时,懵懂不察,遇人不淑,放纵了情欲,被**了身心,却本并非我愿。如今既已脱胎换骨,功成名就,却也并不能抹除当初的污点……现如今,每每想起,都仍旧是羞愧愤恨难当。”
“你是不是怪我当初对你说了那些话?那些话不是真心的!”
陆言裳垂下头,看着轩缘鹤的眼睛,认真得说道:“不!我反倒要感谢你。要不是你当初玩腻了我,将我抛弃,我也不会认识到其实我一直都生活在你的虚假和谎言里。我以前一直只知道‘害人之心不能有’,是你让我明白了,‘防人之心不可无’!”
轩缘鹤忏悔歉疚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真心还是假意,你说得那些话都是事实。我那时候确实是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会,还总爱拖累你。而这也根本不是天真和纯洁,因为就连我唯一有点价值的身体都早就被华山脚下那些恶棍玩烂了。你好吃好喝得养着我,只是因为我这幅容貌还能吸引你,供你偶尔取乐消遣,发泄欲望。”
“不要再说了。”轩缘鹤无力得闭上眼睛道。
“什么君子之交……从一开始你就只是想把我骗上床而已。”
陆言裳只是冷冷得复述着轩缘鹤当日所说过的话,同时也让他回忆起了这些年日夜折磨着自己的悔恨和心痛。当初就知道,这些话一旦说出口就再也不可能收回,有些伤痕一旦划下,便不可能会痊愈,却还是果断得做出了那样的决定。
沉默半晌,轩缘鹤问道:“你恨我?”
“……我只当这是人生必要的成长和阅历,就像我的其他经历一般。这一页翻过去,也就没什么了。”
陆言裳的语气一直淡淡的,仿佛确实老早就将一切放下了,可听到轩缘鹤的耳里,却是胜过世间最强烈的控诉。
轩缘鹤忙问道:“那莺儿呢?”
“对哦~没想到我这个怪物还会生孩子,你没有想到,我也没有想到啊,呵呵……”陆言裳垂头苦笑了两声,下结论般又道:“她是我生命中最大的耻辱!”
闻此,轩缘鹤终于忍不住,愤怒得抬起了头,直直得盯着他,质问道:“既然如此,你对她那么好,都是假的吗?”
“不是假的,只不过是做给某人看的。要不,你怎会帮我?”
“欲擒故纵吗?”轩缘鹤有些不可置信得喃喃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轩缘鹤正在恍惚之中,忽然,听闻外面的太监一声长喝:“陛下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