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侍卫,他怎么样?”刚刚苏醒的轩缘鹤看到卓昱航一身黑衣出现在自己身旁。
卓昱航微微低头道:“大人不必担心,本侍卫已护送他离开。”
轩缘鹤仍旧忍不住得挣扎着起身,担忧追问道:“他怎么会流了那么多血?”
卓昱航静默片刻后回道:“白公子说,他此前……流产了。”
“什么?流产……”轩缘鹤震惊得瞪大双眼自言自语道:“孩子……他又有了我的孩子?”
“有了……又没有了。”卓昱航静静得站在那里有些尴尬得小声应道。
难怪白凡那时会那么反常,忽然之间力量爆发,杀了那么多人。《日月心连》的力量明明已经被清除了……难道是因为有了孩子的缘故?
轩缘鹤一面思考着,一面又问道:“他还有说些什么吗?”
卓昱航迟疑道:“他说……他说……”
“说什么?”轩缘鹤有些心切得催促道。
“他说,他是个怪物,会生孩子,他给您生下莺儿,可这个孩子却没能保住,没能留住,其实也挺好的。说……您不要他了,还说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他……”
“噗~”
“大人!”
卓昱航话音未落,轩缘鹤就又一口血喷了出去。
听到白凡口中说出这样的话,轩缘鹤的心像是在被刀绞一般,不过也是,任谁被那样伤害了不会如此心灰意冷。可他是白凡,是那个对生命充满敬畏和喜爱的白凡。那样的他,竟然有一天会为自己孩子生命的逝去感到庆幸,我到底是伤他伤得有多深……
我没有不要你,我真的很喜欢你,还有我们的孩子!我从来就没有认为你是怪物,我很感激你给了我莺儿——那么可爱,那么乖巧的孩子!并不是把你当作什么替代品来传宗接代,而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你,很爱你,很欣喜的能够得到彼此血液相融的骨肉。
还有那个流掉的孩子——到底是什么时候怀上的,为什么我都没有注意到?
你一个人默默得忍受那么多,满心欢喜得回来找我,却被我如凌迟行刑般伤得血肉模糊,究竟是把你伤到了什么程度,才会让你说出那样的话……
仿佛能感受到白凡那时的心若死灰,轩缘鹤越想越觉得痛心无比,口中的血止也止不住得直往外冒,卓昱航焦急得上前将他扶住,连声呼道:“大人,大人,你没事吧?……我现在去叫太医来……”
“不用了……”轩缘鹤将扶在卓昱航手臂上的双手一紧,眼光垂下,落在那沾满血迹的床面上,轻轻喘息着。
半响过后,轩缘鹤开口道:“谢谢你替我照顾他。”
刚说完,瞟到屏风后面露出明黄色的衣衫,看见绣有龙纹的靴子在眼前站住。
轩缘鹤立即放开卓昱航的手,若无其事得躺了回去。
卓昱航看向睿宗,睿宗轻轻侧头,示意他下去,卓昱航点了一下头,便退了去。
睿宗走到床边的椅子上坐下,语气温和得开口道:“卓侍卫护送他离开,朕是知道的……你且放心,朕既然已经承诺过你,撤除对他的全面缉捕,并不再追究他的任何罪责……你让卓侍卫去保护他,朕亦不会反对。”
轩缘鹤语气淡淡得道:“那就谢谢陛下了,咳,咳……”说着,开始不停咳嗽起来,才一会儿,又咳出不少血来。
满床的暗红看得人触目惊心,睿宗不觉担心得皱起眉头,轩缘鹤道:“微臣还是回府吧,免得弄脏了陛下的龙床。”说着,就要起身,却被睿宗将肩膀按住:“……你这是在惩罚朕吗?”语气有些沉冷。
“……没有。”
“朕知道,你心里恨朕……”睿宗刚才虽然听得稍稍迷糊,对于白凡怀孕流产的事情有些奇怪,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武林中更是有很多非凡的奇闻怪力,作为九五之尊,见多识广,便也没什么大惊小怪。再说了,此时,唯一牵动他心情和注意力的,就只有轩缘鹤。
睿宗说完这句话,垂眼久久不语。
轩缘鹤抬起一手,放在肩膀上的那只手上面道:“陛下听到的我对白凡所说的话,并不完全是违心的——臣是真的很庆幸陛下对于臣大逆不道挟持陛下一事如此宽容,很感激陛下想尽办法用尽奇珍药材将臣救活,感动于陛下日日夜夜守候在臣身边直到臣转危为安睁眼醒来。天恩浩荡,无以为报,是发自肺腑!而且,我说过,改革朝政不但是为了天下百姓好,也是为了你,我,中青,我们儿时共同坚守的理想。没有人能逼我做出选择,我要做的,都是我自己想做的,对于白凡……也是因为我觉得这样对他来说是最好的。”轩缘鹤说罢,将睿宗的手放了下去。
轩缘鹤为了改革超纲,已明里暗里给自己树敌不少,表面上有些人似乎是拥护新法的,可是那些人的利益也或多或少得被削减了,只是看着轩缘鹤势头正盛,所以不动声色,顺势而为。而这些人,一旦有些风吹草动,便可以立即倒戈相向。
变法越往后面实行,就越加艰难。朝廷内外,阻力重重,明枪暗箭,防不胜防。
没有赴死的决心,就不会趟这浑水,轩缘鹤知道,睿宗也知道。
“既然如此,为何还不放过自己?”睿宗语气中透露出些无可奈何的疼惜。
又是一阵沉默,只见轩缘那苍白无色的唇,缓缓一开一合道:“如此是一回事,放不放得开又是另外一回事。我总觉得,这是我欠他的,不知道该用什么去弥补,只好给自己同等的伤害,心里反而会好受点。”
“你这又是何必?”睿宗闭上眼,双拳握紧。
“陛下放心,没有完成心愿,臣是不会轻易死去的……微臣告退!”轩缘鹤说着,下床跪地,行完礼,越过睿宗,捂着胸口缓缓走了出去。
让轩缘鹤逼走白凡确实是自己的旨意,或许轩缘鹤顺从自己的意思将他逼走也是为了顺势来保护他,可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些太过偏执了,为什么总是耿耿于怀得想要将他从缘鹤生命中剥离?真的只是怕他成为缘鹤的弱点和牵绊吗?